橙红年代   作者:骁骑校   第一季   1-1 王者归来   凌晨时分,刘子光走出江北市的火车站,漆黑的天幕上星光熠熠,出站口上方的昏黄的灯泡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广场上,看到出站口有旅客涌出,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和小旅馆服务员们如同苍蝇一般围过来,但是没有人搭理他这个一身民工打扮的人,只有几个拿着纸牌子的中年男子有气无力的冲他招呼着:“X县,Y县长途车,上车就走啊。”   刘子光大踏步的在路灯照耀下的街道上走着,心中百感交集,八年了,终于回来了,不知道家还在不在,父母还好么,他们头发白了么,身体怎么样,想着想着,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到距离自己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刘子光忽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街边一位保洁员身上,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妈,穿着工装,带着套袖,正清扫着马路,昨夜不知道是什么节日,地上到处扔的都是垃圾,她不时弯下腰去捡起饮料瓶子和废纸,塞进一个蛇皮口袋中,似乎她的腰不是很好,每弯一次腰都很艰难。   忽听身后一声低沉的呼喊:“妈!”她整理垃圾的手一停,随即摇了摇头,叹口气继续忙碌,那个声音再度响起,这回老人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慢慢的转身,黑暗中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老人不敢确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小光,是你么?”   “是我,儿子回来了。”刘子光冲了过去,长期戎马倥偬的生涯已经将当年的文弱少年锤炼成铁铸的硬汉,八年来他流过血流过汗,就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但在这一刻,热泪夺眶而出,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哭的像个孩子。   母亲也是泪如雨下,抱着刘子光泣不成声,失踪了八年的儿子终于回来了,没有盼头的日子终于燃起了新的希望之光,八年了,她苦苦挣扎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老人紧紧抱着儿子不敢撒手,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儿子黑了,瘦了,但却比以前壮实多了,摸着儿子胳膊上发达的肌肉,老人终于欣慰的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灯熄灭了,一轮红日破晓而出,天亮了。   ……   刘子光的家位于本城有名的“高土坡”,是个脏乱差的棚户区,由于种种历史遗留问题,这里一直没有拆迁。帮妈妈拉着保洁车回到家后,才发现院子变了许多,很多人家加盖了两层甚至三层的楼房,这是因为本地区快要拆迁的原因,加盖楼房能增加面积多要赔偿而已,而自家却依然是老样子,两间低矮的平房,外面一个石棉瓦搭建的小厨房。   打开门锁,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因为阳光都被挡住,家里自然阴暗潮湿,家中的陈设竟然还保持着八年前的模样,甚至连自己那间只有三平方的卧室也是老样子,床上铺着蓝色印花的被单子,床下放着自己的皮鞋,鞋子干干净净的,显然是经常擦拭的。   “小光,你饿不饿,妈这就生炉子给你做饭。”妈妈说着,将煤球炉的炉门打开,拿起火钳换了一块新煤球。   “妈,我不饿,你别忙和了,爸呢?”刘子光问。   “在附近至诚花园上夜班还没回来,你看我差点忘了,赶紧打他的小灵通让他回家。”妈妈说。   妈妈拿起电话拨了半天,终于打通了,喂喂几声过后又嗯嗯两声,放下电话回过头来,满脸都是焦急:“你爸爸在班上被人打了,现在医院急救,这可怎么办啊。”   刘子光沉着道:“妈,不要慌,咱们先带钱去医院,救人要紧。”   妈妈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人造革的小包,取出薄薄一叠钱和两张存折,眼圈又红了,紧张地念叨着:“可千万别出事,咱家真经不起折腾了。”说着腿就有些软,这些年来,老两口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着艰难度日,老头子要是垮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就算塌了。   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母亲。   “一切有我,不会出事的。”儿子坚定的声音响起,如同给母亲打了一针强心剂,对啊,儿子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不管再苦再难,有儿子顶着呢。   母亲将保温桶、饭盒、筷子勺子换洗衣服等住院必备的物品打了个包袱,交给儿子扛着,母子两人关门落锁,打了一辆车来到市第一医院急诊科。   急诊室外面,两个穿着黑色保安制服的中年人正在抽烟,看见刘子光母子过来赶紧迎上来:“嫂子你来了。”   母亲急道:“我们家老刘呢?”   “在里面,拍过片子了,刚进抢救室,公司领导也通知过了,过一会就来,嫂子你千万别急……”父亲的同事丢了烟头,快步陪着母亲往急诊室里面走,也没问刘子光是什么人。   急诊抢救室的门紧闭着,带着口罩的医生护士在里面忙碌着,母亲怕耽误医生救治,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父亲的同事拿着X光片,低声介绍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老刘值得是后半夜到天明的班,咱们小区有两个门,为了方便管理,一进一出,早上五点多的时候,有辆宝马车堵在出口非要进去,老刘上去劝他,哪知道那家伙喝多了酒,一脚就把老刘踹倒了,还拿出方向盘锁劈头盖脸的打老刘,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就不是单单胳膊骨折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听到自家男人被人家如此欺凌殴打,母亲的眼泪又下来了:“老张,老李,谢谢你们了,垫了多少钱,我拿给你们。”   老张道:“嫂子,可别说那见外的话,老刘这是因公负伤,公司能报销的,再说咱们已经报警了,这回怎么着都得让他赔咱几万块钱。”   “凶手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刘子光忽然插言问道。   老张狐疑的看看刘子光:“这是?”   “这是我儿子。”母亲介绍道。   “哦”老张点点头,叹气道:“那人是做大生意的,开一辆香槟金的宝马越野车进进出出的,住在十六栋,具体哪一户还真不知道,那人可不是善茬,两口子可凶着呢,咱们平时见了他都躲着走的,也就是老刘死脑筋,非得和他对着干,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刘子光怒火中烧,一双铁拳捏的啪啪直响,他并不责怪老张老李,这两位年近半百的保安员和父亲一样,都是下岗工人出身,无非是混一碗饭吃,谁有胆子和地痞恶霸对着干啊。   “妈,你先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刘子光说完转身就走。   “小光,你去哪里?你快回来。”等母亲追出去,早已不见了儿子的身影。   ……   至诚花园十六栋,楼下停车位上只有孤零零的几辆车,其中就有一辆是香槟金色的宝马 X5 SUV,很霸道的横在两个停车位上。   刘子光从驾驶位的车窗看进去,车里没有人,一支粗大的方向盘锁扣在方向盘上,奇怪的方向盘中央竟然有一个巨大的S标志,什么狗屁宝马越野车,分明是辆双环SCEO改的。   刘子光一拳打出,车门上顿时出现一个深深地凹坑,山寨宝马尖利的啸叫起来,警报声响彻小区。   刘子光抬头环顾,十六栋楼上并无人探头观望,他又是一拳砸下去,引擎盖变了形,警报再次响起,这回楼上终于有一扇窗户打开,一张红通通的肉拓脸露了出来,由于角度问题,他没看见刘子光,所以只拿着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警报声戛然而止,胖脸又缩了回去。   刘子光看准了房子的位置,径直上楼来到八楼,按了按门铃。   半天,里面没动静,刘子光耐着性子又按响了门铃,里面终于传出怒吼:“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干什么的?”   刘子光撇着普通话说道:“我是物业公司滴,邻居投诉您的汽车扰民……”   防盗门忽然拉开,一个怒气冲冲的胖子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酒气,一脸的不耐烦:“有完没完了!”   刘子光二话不说,抓住胖子的顶瓜皮往外一拽,顺势往过道里狠狠一贯,胖子的拖鞋飞上了天,一头撞在墙上,顿时血流满面。   刘子光上前一步踩住胖子,冷冷问道:“小区门口的保安是你打伤的吧?”   “你……你是谁?”胖子还没回过味来,刘子光也不再问,直接一脚踩下去,胖子的右脚踝骨咯啪一声就碎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传出老远,回响在至诚花园内久久不能平息。   刘子光又问:“早上用哪只手打的人?”   胖子这才明白过来,人家上门报仇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呻吟道:“别打了,你要多少钱?”此时的胖子再没有刚才的神气,花睡衣敞开着,肥胖的肚皮上肉浪翻滚,鼻涕眼泪和鲜血涂了一脸,说话也带着哭腔,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左手还是右手?”刘子光和和气气的问道,好像不是要打断人的胳膊,而是在猜谜语一般。   “杀人了,救命啊!”房内冲出一个健硕的妇人,一脸横肉,眼影漆黑,新纹的眉毛如同两条细长的黑虫子趴在三角眼上,一看就不是善类。   妇人挥张牙舞爪扑向刘子光,刘子光看也不看,直接一个后摆腿将悍妇踢入房内,继续问胖子:“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当是两只手。”   “右……不,是左手,两只都不是,你饶了我吧。”胖子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亮晶晶的鼻涕流进嘴里,一口烟熏的黄板牙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刘子光不为所动,伸脚踩住胖子右胳膊肘,捏住他的前臂反关节猛力一折,一声脆响,胳膊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垂了下来。   这回胖子没再嚎叫,他直接休克过去了。   “市立医院急诊室,带上钱去看我爸爸,不然把你老公另外一边的手脚也打断。”刘子光对房内吓得噤若寒蝉的悍妇丢下一句话,转身扬长而去。   半天后,胖子才悠悠醒转,外面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悍妇跪在一旁哭道:“老公,报警吧。”   “报警太便宜他了,打电话给强子,快。”胖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1-2 医院逞威   刘子光急冲冲赶回医院,跑到急诊室门口却忽然停了下来,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胳膊上打着夹板,头上缠满绷带,脸色苍白,憔悴不堪,花白的头发从绷带间露了出来。   父亲老了,不会再像二十年前那样,骑着二八永久自行车带着一家人去动物园了,不能再像十五年前那样,教自己打球游泳,也不能再像八年前那样,手脚麻利的帮自己修理出摊子用的三轮车。   如今,他只是一个老人,一个需要照顾的老人,却还在用瘦弱的肩膀为这个家撑起一片天,遮风挡雨。   “你站在这里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啊?”急诊室的小护士端着托盘站在刘子光身后嗔道。   这人好奇怪,穿一套早已过时的灰色涤纶西装,土得掉渣渣,偏偏还留了个垂到肩膀的长头发,在急诊室门口低头傻呆呆地站着就是不进,不对,他好像哭了,眼角似乎有晶亮的东西在闪烁,善良的小护士赶忙掩住了嘴。   那人猛的一抬头,脸上哪里还有哭过的痕迹,一张冷峻的面孔,坚毅挺直的鼻梁,狂野不羁的眼神,紧闭的嘴唇,都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男人气息,让小护士没来由的一阵心跳。   急诊科是医院的窗口单位,护士全都是精挑细选的那种个头高形象好技术精良的优秀人员,这个小护士也不例外,欣长的身段亭亭玉立,追求她的人能编一个班,各式各样的美男帅哥见得多了,老实说眼前这个家伙算不上多帅,但是就让人看了面热心跳,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刘子光微微侧身,很绅士的将门推开,请小护士先进去,然后才跟了进去。   父亲已经听母亲说过刘子光回来的事情,但是看到分别八年的儿子,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握着刘子光的手说不出话来。   父亲是个坚强的人,除了奶奶去世的时候见他掉过泪,这还是头一回,握着病床上父亲的手,刘子光鼻子一酸,沙哑着声音说:“爸爸,我回来了。”   母亲也忍不住擦了擦眼角,但还是说道:“都别哭了,刚才大夫看过X光片了,说不严重,你爸爸公司领导也来过了,给了二百块钱慰问金,费用咱先垫付,等出院的时候开了**一起报销。” 说着拿出一大卷卫生纸来,揪下两截给父子二人擦泪。   小护士在一旁帮父亲换着点滴瓶子,也跟着劝:“老爷子腰部压缩性骨折,臂部线性骨折,就是骨头裂了个缝,并不是开放性、粉碎性的骨折,已经打上夹板了,没多大事儿,你们放心好了。”   刘子光向小护士点头致意:“谢谢。”   小护士心头又是没来由的一阵狂跳,生怕被别人发现一般拿起不锈钢托盘仓皇而走。   忽然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音传来,一辆宝蓝色马自达六型五门掀背轿跑车停在急诊室门口的停车场上,四门同时打开,从里面跳出来四个年轻人,一色的板寸头,戴着墨镜,穿着紧身V领的短衫,脖子上金光闪烁的大粗链子,脚下是阿迪达斯的运动鞋,手里还夹着小包,胳膊上刺龙画虎,一看就不是善类。   急诊室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为首一个穿紫色T恤的年轻人嚣张的喊道:“至诚花园送来的保安呢?”   “你们乱喊什么,出去!”刚走到门口的小护士倒不怕他们,声色俱厉的喝道。   “没你的事,滚一边去!”紫T恤嚼着口香糖,目光在急诊室大厅内扫视着,早上急诊的病人不多,很快他的目光便定格在刘子光一家人身上。   “强哥,你姐夫说的不就是那个穿西装的小子么。”另一个年轻人指着身穿灰色涤纶双排扣西装的刘子光说道。   紫T恤摘下墨镜,呸的一口将口香糖吐在地上:“妈13的,不就是一民工么,给我打!”   小护士见状不妙,赶紧摸出手机拨打了110。   二老明白怎么回事了,刚才肯定是儿子报仇去了,现在人家又打上门来,看这打扮就是道上混的,这可怎么得了,母亲猛推刘子光,声音都变调了:“小光,快跑。”   刘子光不慌不忙站起来,安慰二老说:“没事的,马上就好。”说着迎着四个流氓走过来。   三个流氓呈品字形包抄过来,也不说话,抬手就打,刘子光径直照最前面一人小腿迎面骨踹了一脚,一声脆响人就趴下了,然后一记侧踹将左边一人踢飞,那人连续撞翻了两张急诊床才停下,随即刘子光又以左脚为轴心,身子一转,右脚扫在右边那人脸上,又是当场放倒,一米八的大个子,连哼都哼一声就栽倒在旁边的小推车上,止血钳,纱布、针剂、针筒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刚才小护士那一声喊,把急诊科另外几个护士都引来了,刚好目睹了这一幕,四个护士全看傻了,只有电影中才会出现这样精彩绝伦的身手,全程用腿,不超过十秒钟放倒三个人,而且主角还是个长发飘飘的帅哥,尤其当他旋转侧踢的时候,长发随之舞动,简直酷毙了!   不光护士们的嘴巴张成了O型,紫T恤也傻眼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民工走过来,一把掐住了自己。   “强子是吧,来来来,哥哥和你说个事。”刘子光掐着强子的后脖子往厕所走去,强子小脸煞白,啥话也不敢说了。   来到厕所里,刘子光让强子靠墙站好,这才问道:“你混哪里的?”   强子道:“弟弟经常在堤北一带玩,不知道哥哥是做哪一行的?”   刘子光劈脸就是一记耳光:“老子问你话,你就答,还敢反问,操!”   强子捂着脸不敢言语了,刘子光道:“是那个胖子叫你来的吧?”   强子不敢说话只好点头。   “行,胖子的帐回头和他算,先说说你,你他妈的带了三个人过来算干什么的,还刺龙画虎的你当你是洪兴浩南啊,你说说你这要把老年人吓出病来怎么办?这事大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强子嗫嚅道:“哥哥,我错了还不行么?”   “不行,利索点,拿一百万块钱出来,这事就先饶了你。”刘子光说着,一把将强子身边的自来水管掰弯了,这可不是PVC的管子,而是老式的镀锌钢管,强子吓得不轻,暗道狮子大开口也不兴这么狠的啊,不过嘴上还不敢说,嗫嚅道:“我没带那么多。”说着拉开带着鳄鱼标记的真皮手包,拿出一叠钱来,估摸着有六七千块。   刘子光把钱一把抓过来,顺手把马六的车钥匙也给摸出来了:“车先扣下,什么时候交钱什么时候还车,滚吧。”   强子都快哭出来了:“哥哥,这车不是我的啊。”   “还废话,拿钱赎车,快滚!”   强子连滚带爬窜出厕所,迎面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制服警察走过来,黑色皮质武装带上挂着全套警械,女警察抬起带着白手套的右手指着强子:“站住,说你呢,站好。”   强子赶紧站住,中年男警察扫视一周,问道:“谁报的案?”   小护士道:“我报的案,刚才有人打架……”   “谁打架?”   “这位护士妹妹看错了,没人打架,他们是来送医药费的。”刘子光晃晃悠悠的出现了,涤纶双排扣西装搭在肩头,露出里面的班尼路T桖,腰间很随意的绑了条带子,一头长发飘飘,神态自若,好不潇洒,另外三个护士此刻已经彻底沦为刘子光的粉丝,聚在一起呢喃道:“好帅啊。”   “你是谁?身份证拿出来。”同为女性,那位陪同老警察出任务的女警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冷着一张俏脸对刘子光喝问道。   “王警官,他是我儿子刘子光,出外打工刚回来。”刘子光的老爸在病床上说道。   王警官是那个年龄偏大的男警察,是这一带的管片民警,和老刘认识,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你那个走了八年的儿子啊,怪不得有些印象,所里档案上有照片。”   “刚才是不是你们打架?”女警察继续问道。   “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打架。”强子随口敷衍道,这个女警察肩章上是两个拐,一看就是实习的学员,要不是老警察在,强子根本不屑搭理她呢。   “那这三个人怎么回事?”   “自己撞的。”   “胡扯!你自己撞一个我看看。”   “小胡,算了,既然没事,咱们就回去吧。”还是老警察经验丰富,见到这场景就明白了。   “可是……”小女警还不甘心。   “走了。”老警察一使眼色,带着女警离开了,强子等人也互相搀扶着离开了,他们不敢在这里就医,只好到另外一家医院去急诊。   “爸妈,没事了,那人是来送钱的,你们看,拿来七千块钱。”刘子光把钱数给二老看了一遍,又招手让护士过来。   “这是五千块钱,麻烦你存到柜上去,这是一千块,是我谢你的。”刘子光道。   小护士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心想这人真怪,哪有把护士当佣工使唤的,还打赏,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要是换了别人,小护士早就发飙了,可是在他面前,小护士只能红着脸小声说:“我帮你存就是,不过这一千块钱我不能要。”   医院停车场上,王警官正在教育小胡:“刚才的情况你还不懂么,这伙人有纠纷,但是已经自己解决了,作为110的出警人员,是要制止犯罪行为,而不是给自己增添无所谓的工作负担,所以这案子咱们不需要接。”   “可是……”   “我知道,那个叫刘子光的很可疑,八年前因为一桩治安案件而逃离,虽然现在已经过了追诉期,而且当事人也不再追究,但是据我三十年的经验看,这个人在消失的八年时间里,一定做过不少大案子,那种眼神,那种神态,只有八十年代一些江洋大盗脸上才能看到,这人……不简单啊。”   “那赶紧把他抓起来吧。”小胡道。   “不慌,刚才我已经用手机把他拍下来了,回头到所里上内部网查询一下,看看通缉犯名单里有没有这个人,说不定能牵出一件大案子呢,到时候你就立功了。”   “王叔叔,还是你厉害。”   “呵呵,你们刑警学院的科班生,未必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管用啊。”   说笑声中,涂着110字样的桑塔纳警车离开了医院。   医院外墙,强子正抱着手机打电话:“喂喂,伟哥,我小强,车让人家扣了,不是交警,是个……我也说不清楚,伟哥你赶紧带人来吧。”   放下电话,强子长出一口气,忽然脸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民工不知道啥时候来了,正笑咪咪的看着自己。   “电话打完了?手机不错,借我玩几天。”刘子光不由分说将强子的诺基亚N85夺了过来,又道:“刚才你让那个什么伟哥过来,怎么不说带钱的事情啊。”   “我……”强子张口结舌,刘子光面色一变,“还敢喊人!我叫你喊人!”一拳掏在强子胃部,把他的隔夜饭都打出来了,强子疼得跪倒在地,鼻涕眼泪都出来了。刘子光又猛踹了他几脚,这才整理一下西装,没事人一样走了。   老爸的骨折不是很严重,已经从急诊转往病房了,这一切都不用烦劳刘子光,一帮急诊的小护士就给办妥了,看到刘子光回来,她们一拥而上,唧唧喳喳的问道:“帅哥,你手机号多少,QQ多少?”   刘子光笑笑,摸出强子的N85道:“新买的手机,还没上号呢。”   正说着,手机响了,刘子光按了接听键,话筒那边传来声音:“强子,我们马上到,两辆金杯,二十个人,全带着家伙,哪里下?”   “停车场下。”刘子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又拨了三个数字110。   “110么,市第一医院有人打架,开两辆金杯车,二十个人都带着凶器,赶紧来。”说完挂断,关机。   小护士们的嘴都张成O型,半天那个急诊小护士才道:“他们是来堵你的么?”   “呵呵,是来给我送钱的。”刘子光道。   话音刚落,两辆金杯就风驰电掣驶进了医院,一个急刹车停住,推拉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二十条汉子来,全都赤-裸着上身,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手里铁棍、链条、西瓜刀都有。   1-3 谜一般的男子   当二十个手持凶器的流氓还没走进大门的时候,刘子光已经迎了上去,主动问道:“是强子叫你们来的吧?”   “你是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用镀锌钢管指着刘子光问道。   刘子光把马六的车钥匙举起来道:“强子来医院闹事,车让我扣了,拿钱才能提车,你们带钱了么?”   众流氓大怒,一人喝道:“扁他!”于是各种武器劈头盖脸的打来,按照常理被打的一方就该抱头鼠窜了,可是刘子光却纹丝不动,任由铁管和链条打在自己身上。   “那个帅哥马上就要反击了。”急诊小护士自信满满的说道,可是半天过去,刘子光却依然在挨打,人已经被打趴下了,那些流氓倒也有分寸,只是拿铁棍乱打,并不用匕首刺,所以不会闹出人命来。   “别打了!”小护士焦急的喊起来,可是那帮流氓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医院的保安远远看着也不敢动,所有人都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只有那帮善良的护士急的快要哭出来。   刘子光躺在地上享受着按摩,心中暗骂:那帮警察怎么还没来。   与此同时,街对面的巷子里,一辆警用涂装的桑塔纳正静静地停着,派出所民警老王和小胡正在关注着医院停车场的斗殴事件,由于半小时之内两次报警,所以110指挥中心怀疑是假警报,所以只是通知派出所出警,并没有派防暴队之类。   “再等等,那个刘什么光就会出手了。”老王自信满满的说,“等他一动手打人,咱们就出动把他们全抓起来,带到所里慢慢问。”   女警小胡很着急,斗殴已经持续了五分钟,那人竟然还在硬撑着,难道老王的判断是错的?如果再不出现的话,恐怕就要闹出人命了,想到这里,小胡毅然拉响了警报,驱动警车开了过去,老王没来及劝阻,只能轻轻叹一口气:这孩子还是太嫩啊。   见警车来了,流氓们丢下武器四散而走,金杯车里坐镇指挥的中年男子也把烟头一丢,喝道:“走!”   最终警察还是一个人没抓到,偌大的停车场就只有遍体鳞伤的刘子光躺在地上,一帮小护士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七手八脚把他往担架上抬,女警小胡走过来道:“慢着,我要问伤者几个问题。”   小护士们怒目而视:“来这么晚,人都快被打死了,还问什么问题,等过了危险期再说吧。”   小胡被堵得没话说,眼睁睁看着人被抬走,老王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担心,都拍下来了,想抓人的话调医院的监控录像就可以了。”   小胡恍然大悟:我知道他为什么不还手了。   急诊室里,护士们解开刘子光的衣服,露出一身坚实的肌肉,流氓们殴打了五分钟竟然只是留下了一些皮外伤,让见惯了血淋淋场面的护士们都有些惊讶。   刘子光忽然坐起来道:“警察走了吧?”   护士们更惊讶了:“你不是昏迷了么?”   “他们按摩的太舒服了,我打个盹而已,谢谢你们了。”刘子光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从急诊床上下来,又对护士们说:“打架的事情别告诉我家人,我不想他们担心。”   护士们点头如捣蒜,刘子光整理好衣服,对她们说声再见,便出了急诊室,来到停车场,掏出钥匙打开车门,钻进那辆马六,先翻了一遍,从副驾的行李箱里将行驶证找了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孙伟。禁不住冷笑了一声:“伟哥,你要倒霉了。”   别看刘子光没有驾照,开车的经验可是相当丰富的,拿技术算起来,比F1赛车手都不逞多让,他鼓捣了一阵便摸清了马六的架势方式,打火,倒档,油门踩到底,整个车闪电一般倒出来,径直倒着开出医院大门,一个摆尾就把车头调正了,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惊的想过来指挥倒车的保安大嘴张着,半天都合不拢。   刘子光一踩油门向前开去,忽然又一脚踩死,马六发出一声怪叫停在公交站台旁边,刘子光按下玻璃问道:“回家啊?”   站台上正在等车的是急诊室的小护士,先前报警的就是她,女孩子身材秀欣,换上便装更显得动人婉约,听见车里有人搭讪,本来还以为是什么登徒子,便一扭头不搭理,忽然又回头惊喜的说道:“是你啊。”   “别等了,我送你回家。”刘子光道。   小护士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的位置,按了按真皮坐椅道:“这是那个小混混的车吧。”   刘子光道:“管他谁的,我开就是我的,你家住在哪里?”   小护士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幸好这地方刘子光认识,便嘿嘿一笑道:“坐稳了。”然后一踩油门,马六飞一般窜出去,从自行车道直接切入快车道,惊得后面几辆车连忙踩刹车。   这一路可谓惊险之极,小护士长这么大就没坐过这么快的车,吓得她紧紧抓住副驾门口上的把手,小脸煞白,不过刘子光的车技极佳,开了一会儿小护士的脸就恢复了红扑扑的颜色。   一路上刘子光基本把能违章的项目都违全了,摄像头不知道拍了他几百次,反正车牌不是自己的,可劲的玩就是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跑完了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来到了小护士家。   临下车的时候,小护士咬着嘴唇犹豫着说:“嗯,你……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刘子光眨眨眼,痛快的答应:“好啊。”   小护士家是三室一厅的大房子,装修的还不错,小护士拿着拖鞋刚想让他换,刘子光已经很随意的走了进去,小护士一撅嘴,只好作罢。   刘子光在沙发上坐着,小护士在一边泡茶,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子光。”   “我叫方霏,去年刚参加工作,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刚回家,暂时没有工作。”   方霏把茶杯端过来,刘子光微笑着端起来啜了一口,眉头稍微一皱。   “怎么?不好喝么?”   “没什么,挺好的。”刘子光平时喝的可都是极品贡茶,方霏家的茶叶虽然好但远远跟不上人家的口味,当然这一点刘子光是不会说出来的。   “对了,我的西服破了,你能不能帮我补一下。”刘子光将那件三十元一套的灰色涤纶双排扣西服上衣脱下来抖了抖,上面全是裂口和破洞,都是被那些流氓弄得。   “没问题,我们急诊护士的手艺最好了。”方霏很高兴能为刘子光做些什么,拿出阵线便缝补起来,这件衣服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存货,布料已经糟了,要在一般人家当抹布都不合格,可是刘子光却当成宝贝,让岳霖有些纳闷,这个人太奇怪了,穿着这么不上档次的衣服,可是气质却出奇的好,当他嚣张的时候,就连电视里那个李云龙都比不过他,当他安静的时候,就算是本院那个留美的医学博士都没有他儒雅,总之这人真是太奇怪了。   方霏一抬头,正看见刘子光望着窗外小区游乐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三四个小孩正在母亲的带领下玩耍,再看刘子光,眼神是如此的忧郁,而又充满深情,一双眼睛是如此深邃,彷佛那里是无边无际的宇宙。   方霏整个人都呆了,在这一刻她断定,这个男人身上,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   衣服破洞太多,补了好久才搞定,方霏并没有把衣服给刘子光,而是走进房间将父亲的一件西装上衣拿了出来道:“你那衣服脏了,我帮你洗了,你先穿我爸爸的衣服吧。”   刘子光皱皱眉,还是接过西装穿上了。   墙上的大钟响了,刘子光抬头一看:“呀,十二点了,我请你吃饭吧。”   方霏欣喜道:“好啊好啊。”   两人下楼,方霏说要去小区门口的拉面馆吃,因为她知道刘子光的经济状况十分窘迫,这一点从他父母的身份以及刘子光的衣装都能看出来,但是刘子光却执意要开车去好一点的饭店,方霏拗不过他,只好指引着他开车来到一处档次还不错的酒楼。   酒楼停车场,保安看见轿车过来,赶忙上前帮着开门,刘子光刷的一声就甩出一张百元大钞,保安看看他的行头,又看看大钞,惊讶的长大了嘴,刘子光将钱塞进保安的领子,领着一脸惊讶的方霏进了大堂。   岳霖心说这人太怪了,腰里没有几个大子儿,出手却这么豪爽,开个车门都给一百小费,敢情他是外国来的吧,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刘子光开口就要雅座,天字号包间,被招待小姐耐心说服之下才要了一个双人卡座,菜单拿来,他也不让方霏点,刷刷点了十个菜,而且都要做双份的。   刘子光点的都是比较贵的招牌菜,而且各种口味都兼顾到了,可谓点菜高手,不一会儿十个菜摆上来,刘子光招呼一声便开动起来,那副吃相虽然文雅,但是速度实在惊人,风卷残云一般啊,盘盘见底,搞的服务员们都窃窃私语:“这人八辈子没吃过饭了。”更有人怀疑他是来吃霸王餐的,可是人家是开车来的,又有美-女相伴,除了打扮的寒颤点,哪里也不像是霸王餐的。   吃饭过程中方霏想说点啥,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一生气也跟着大吃起来,两人闷头吃饭,不一会儿就吃好了,酒店也把刘子光要的另外一套菜打包好了,一结帐,正好一千八百元。   方霏惊得张大了嘴,一千八,可是自己大半个月的工资啊,这个民工一般打扮的男人竟然出手这么大方,刘子光掏出一千九百块来付账,还说:“剩下的是小费。”把打包的菜提在手里解释道:“这是给我爸妈带的。”   方霏顿时心中暗喜,这人绝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身上只有这些钱,就全花在亲人身上,两套菜,一套请我,一套给父母,这不是说明……   小女孩的花痴梦还没做完,便被刘子光惊醒:“走吧,我送你回家。”   小区门口,下了车的方霏依依不舍看着刘子光,有心想请他再上楼坐坐,可是人家还要去送饭,只好咬着嘴唇不说话,刘子光连车都没下,只说了声再见就加油门倒车,以六十公里的时速倒出了小区,一个漂移甩尾,向医院开去。   来到医院,二老果然还没吃饭,正等着刘子光一起吃呢,刘子光将饭菜打开,一家人就这样在医院吃了第一顿团圆饭。   吃完饭,刘子光再次开车出去,这会是去找马六的主人,根据行驶证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一家酒吧门口,门前还停着一辆金杯,正是上午去医院闹事的那两辆之一。   酒吧半新不旧,门上有两个用霓虹灯组成的大字“糖果”,踹门进去,里面很暗,下午时间尚未营业,酒吧里空荡荡的,只有单调的台球撞击声和哀伤的蓝调布鲁斯。   咣当一声,大门外的刺眼阳光照了进来,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台球案子旁正在躬身瞄准的青年慢慢直起了身子,台球杆子在手中掂着,吧台前喝酒的男子也回过头来,眯起眼睛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居然是他!上午在医院挨打的那个小子,他居然敢找上门来!七八个青年站了起来,嘴角挂着狰狞的冷笑慢慢围过来。   面对群狼,刘子光眉头都不皱一下,道:“我找孙伟有事。”   “伟哥的名字也是你喊得?”一个长发青年猛然挥起啤酒瓶迎头砸过来,刘子光身子一侧,啤酒瓶抢在手里,一声脆响,500毫升装的蓝带啤酒瓶在长发青年头上化作无数咖啡色的碎片,血从额上流下来,青年一声不吭便栽倒了。   另一个鼻子上穿着环的家伙从侧面发动袭击,台球杆带着劲风以势不可挡的雷霆之势扫过来,却被一只手牢牢握住,鼻环青年一愣,想往回抽,哪里还能抽的动,抬头正看见一张笑脸。   鼻环青年怒骂道:“操!”话音没落,锋利的啤酒瓶残骸就亲密的和他接吻了,玻璃碴扎的他满脸开花,血肉模糊,鼻环青年惨呼连连,抱着头跌跌撞撞,连碰翻了几张桌子。   青年们停住了脚步,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他们不过是糖果酒吧的常客,又不是孙伟聘来的专职打手,见到这个场面未免有些吃不消。   “我找孙伟。”刘子光再度开口,语气依然平和如初。   “谁找我?”吧台侧面打开一扇门,里面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身穿修身黑衬衣,敞开的领口里露出一根粗大的金链子,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汉子看了看满地狼藉,并没有丝毫的震惊之色,只是瞪了刘子光一眼,冷冷道:“到我办公室谈。”   刘子光走进办公室,孙伟已经坐在了大班台后面,一指墙角的椅子,冷冷道:“坐。”   刘子光却并不按照孙伟的吩咐坐在墙角,而是拉了一张沙发到办公室正中央,大模大样和孙伟面对面坐下。   孙伟掏出硬中华的盒子,抛了一根烟过去:“抽烟。”然后自己也拿出一根,用大班台上的镀金拿破仑大炮点燃,仰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中,俯视着刘子光。   刘子光也掏出一次性塑料打火机点燃香烟,两个人就这样吞云吐雾互相对视着。   两分钟过去,孙伟便有点撑不住了,他企图以气势压倒对方,但可耻的失败了,这个男子的眼神如同刀片一般犀利,让他不敢对视。   不是猛龙不过江,对方敢一个人打上门来,说明此人有这个实力,能坐在办公室里和自己放胆对视,而不是急火火的提什么条件,说明此人并非鲁莽之辈。   孙伟拉开抽屉,拿出一叠钱推过去,银行捆扎好的一百张红色大钞,整整一万块。   孙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上次有个体校的学生来闹事,一个人打八个,那可是散打专业选手,到最后还不是被放倒,孙伟亲自挑了他的脚筋,别说赔钱了,孙伟还得让他赔酒吧损失的装潢费用呢。   这是这次不同,孙伟竟然破天荒的拿出一万块钱来,这是因为他从对方身上嗅到一丝让自己不安的味道。   是杀气。   “钱拿走,车留下。”孙伟很简短的说,力图使自己显得镇静自若,可是他手中微微颤抖的烟蒂已经深深将他出卖。   刘子光拿起钱来掂了掂,忽然砸在孙伟脸上:“一万块,你打发要饭的呢!”   孙伟下意识的蹦起来,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的跳,直勾勾的瞪着刘子光,半晌还是泄了气,坐回去低声道:“店里只有这么多了。”   刘子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孙伟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再也撑不下去,低三下四道:“哥哥,真的只有这点钱了,店里平时不留钱的。”   刘子光哼了一声,将那一万块塞进兜里,顺手又拿了桌上一条硬中华,转身就走:“车我先玩两天,玩够了还你。”   “哥哥,有话好说,那车……”孙伟站了起来。   刘子光一回头:“不高兴?”   “不是不是……”   “不高兴找强子去,这事他惹出来的。”说完,刘子光扬长而去。   一出办公室的门,围在门口的几个青年下意识的往后退,都不敢和刘子光对视。   等这尊凶神开着马六离去,青年们才涌进办公室。   “伟哥,怎么不做了他?”   “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怕个鸟。”   青年们七嘴八舌的嚷着,恢复了往日的神气。   孙伟点燃一支烟,猛抽了一口,道:“你们不明白,这个人不一般。”   “有啥不一般的,不就是会两手功夫么?”   孙伟摇摇头,喷出一股烟:“你们不懂的。”仰头躺在老板椅上,陷入了回忆。   青年们知道伟哥有话要说,便都静了下来。   “那年,我被监舍抽调去陪死刑犯,其实也就是陪着说说话啥的,防止执行前一天犯人想不开,那人确实是条硬汉,纵横六省一市,手底下七条人命,其中有两个是警察,临行前一天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没事人一样,我们这些小辈佩服的五体投地。”   青年们瞪着眼睛等待下文。   孙伟掐灭烟蒂:“今天这个人,和他是同一种人。”   办公室内鸦雀无声,开酒吧的小混混和江洋大盗完全不能同日而语,每个人都在后怕,今天他们都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1-4 当了保安   刘子光驾车返回,中途停车在大商场买了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品,虽然一看就是不入流的货色,但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上品,就只能用这些凑乎了,另外他又找了个移动公司的合作网点,买了一张不用身份证登记的神州行卡,放进了N85里。   办完这一切,回到医院,一家人正在病房里说话,管床医生来了,拿着CT片子说只是压缩性骨折不算严重,在医院观察一周就能回家了,一家人皆大欢喜。   晚上要留人陪床,妈妈说已经在保洁公司请过假了,晚上她在这里陪护便可,让刘子光回家休息,刘子光哪里愿意,说我在这里陪着便可,妈你回去睡觉吧,老妈拗不过他,只好先行回家。   刘子光送妈妈回家,一群人刚进电梯,后面又跑来一个小女孩,体态窈窕,面容生得极其清丽,让刘子光这样见惯了美-女的人都为之一动。   女孩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梳着马尾巴,身上的衣服很朴素,甚至还有两个不起眼的补丁,电梯虽然还有空间,但站在门口的几个粗壮妇女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女孩便咬着嘴唇默默的站到了一边,电梯门关上,妈妈又唠叨起来,刘子光便将心思收回,不再去想那个女孩。   将妈妈送回家中,刘子光再次赶到医院,路上顺便买了些饭食,父子俩在医院吃了晚饭,一天折腾的够呛,老人家饭后便睡了,刘子光就坐在病床边陪伴,倒也不算无聊,因为骨科的小护士每隔一会儿就找个由头过来看看,其实是想和他搭讪。   次日上午,刚下大夜班的方霏又跑来了,告诉刘子光说可以出院了,压缩性骨折不严重,留在医院也没什么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还不如回家静养呢,毕竟住院费用在那里摆着,本来刘子光的意思是再观察一下,可是耐不住老人的意思,还是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了住院部的大门,老爸看到眼前的蓝色马六,惊讶的张大了嘴,问刘子光车是哪里来的,刘子光含糊的说是借的,老人担心的说:“可不敢偷车啊。”   方霏才一旁嘻嘻的笑,帮刘子光圆场道:“确实是借的,我可以作证。”   老人这才放心,刘子光一家人坐进汽车,方霏摆手道:“再见啊,呸呸呸,医院里不兴说再见的,祝愿你们全家身体健康哦。”   刘子光说声谢谢,一踩油门就走了,留下气鼓鼓的方霏,狠狠的一跺脚,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连个电话号码都没留。   回到家里,妈妈张罗了七八个菜,一时间小院子里菜香四溢,老邻居们也都来道贺,顺便看看失踪八年之久的刘子光,刘子光掏出一包中华烟四下里散发,邻居们都说老刘家这小子出息了,说了一阵子才笑咪咪的去了。   菜做好了,老爸还开了一瓶洋河大曲,一家人刚坐到饭桌旁,就听到微弱的敲门声,似有似无的,响了一下就没声了,就连刘子光这样听力灵敏的都以为是幻听呢,可是过了一会又响了起来,刘子光便过去猛然拉开了屋门。   门口站着一个少女,面庞很熟悉,正是昨天在医院见到的女孩,女孩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手捏着衣角,用蚊子般的声音道:“叔叔好。”   刘子光刚想纠正少女的称呼,妈妈就过来了,道:“小雪吃饭了么,来家吃点吧。”   少女怯生生的说道:“吃过了,我是来借保温瓶的,刚做了汤想给我爸爸送去,怕路上凉了。”说完这段话,雪白的面庞已经变得通红,显然是个极其内向的丫头。   仿佛为了证明她说得是谎话一般,少女腹中忽然传出叽叽咕咕的声音,明显是还没吃饭,妈妈不由分说便将少女拉了进来:“别客气,今天家里做的菜多,奶奶给你盛饭。”说着将少女按在座位上,又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   刘子光也回到座位上,好奇的看着少女,妈妈一边给少女夹菜一边介绍道:“这是大前年搬来的邻居,丫头在第一中学上高三,年年三好学生,那可是咱们省的重点高中啊,可惜她爸爸有病,在医院常年住着,把个好好的家都拖垮了,孩子几年没买过衣服了,真是可怜。”   眼瞅着少女眼睛红红的就快要哭出来,刘子光插嘴道:“妈,少说两句,让人家吃饭。”   老妈这才停下不说,放下筷子准备保温瓶去了,少女拿着筷子很羞涩的吃着米饭,除了碗里的菜之外,根本不去夹盘子里的菜,那副我见犹怜的表情,让刘子光看了都心酸。   不一会儿,小雪就吃完了饭,站起来说道:“谢谢爷爷奶奶叔叔,我该送饭去了。”   妈妈拿过来两个不锈钢饭盒和一个保温桶道:“里面放着菜,是奶奶做的哦,带给你爸爸尝尝。”   小雪接过饭盒和保温桶,双眼中已经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了,她努力克制着泪水,已经不敢说话,生怕一张嘴就哭出来,妈妈赶紧将小雪送出去,临走又摸出两个硬币给她:“小雪啊,可别走路去了,坐公交多方便。”   回来后,妈妈长叹了一口气:“可怜这家人了,一年到头不知道能吃几顿肉,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当了几十年劳模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几千块钱买断下岗,眼瞅着房子就要拆迁,一家人还知道在哪里安家呢。”   爸爸哼了一声道:“咱们家又能强多少,还不是一样?现在小光回来了,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可不能再走歪路了,这么着吧,我和公司领导说说,你接我的班,去物业公司当保安员。”   刘子光无语,只能点头同意。   晚上,老爸打了十几个电话,动用了不少关系,终于将这件事敲定,物业公司让刘子光明天早上去面试。   次日一早,刘子光来到物业公司,说是面试,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经理随便问几句话。   “多大年龄了?”   “二十九。”   “以前干过什么?当过兵么?”   “这个……什么都干过,解放军就没当过。”   “哦,做十个俯卧撑我看看。”   于是刘子光就趴在地上做了十个标准的俯卧撑,经理见他不喘粗气,既不是近视眼又不是大胖子,便点头道:“好吧,看老刘的面子就收下你,交五百块钱服装费,带身份证复印件到综合办登个记,下午就正式上班吧,对了,把你的长毛剃了,不男不女象什么样子。”   ……   回到家把这个好消息一说,爸爸妈妈喜上眉梢,中午时间紧迫来不及做菜,老妈破天荒的出去买了烧鸡、卤牛肉等熟菜,老爸把珍藏多年的剑南春从柜子里取出,又拿了两个杯子,亲自给儿子斟满一杯酒。   刘子光吓了一跳,虽然自己已经不小了,但在父母眼中还是个孩子,主动倒酒给自己可是长这么大以来,开天辟地头一次。   他赶紧把酒瓶接过来:“爸,我来。”   老爸端起酒杯道:“孩子,一转眼你都快三十岁了,耽误了八年青春,可不能再不正干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当保安员没什么丢人的,你可得认真干啊,爸妈都老了,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一番话说的刘子光鼻子酸酸的,他也举起酒杯道:“爸,您放心好了,我一定努力工作,干出个人样来!就算当保安也要当得有出息!”说罢一仰脖把酒闷了。   老爸欣慰的点点头,也把酒干了,老妈端着盘子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眼中早含了泪水。   ……   下午两点,保安刘子光就正式上岗了,他把头发剃的很短,人也显得精神了很多,灰色的保安制服穿在身上,不知怎么地就比别人精神许多,尤其是那顶大沿帽,压着眉毛戴在头上,显得极酷极帅,黑皮武装带勒在身上,一双洁白的手套,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保安,倒像是德国党卫队员。   “帅哥,新来的么?叫什么名字?”小区出口,一个开着宝马320的中-年美-妇竟然将车停下堵住大门不愿意动了,摇下车窗不停地和刘子光搭讪,搞得后面一阵阵的鸣笛,啰嗦了半天中-年-美-妇才将一张喷香的名片递给刘子光,“帅哥,打我电话哦。”美妇抛了个媚眼才走。   “哥们,有艳福了哦。”同在大门执勤的保安王志军艳羡的说道,这个小伙子是退伍兵出身,在部队里喂了三年猪,去年底才进的物业公司,也算是个新人了。   “没兴趣,要不你试试?”刘子光看也不看,就把名片扔给了王志军,王志军把名片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做陶醉状:“好香啊,可惜人家没看上我。”   “抽烟吧。”刘子光抛出一根中华,王志军赶紧接住,先帮刘子光点上,自己才点上,抽了一口惊呼道:“竟然是真货!那个娘们给你的?”   “屁,老子自己买的。”刘子光不屑道。   “你两个!上班时间不许抽烟!”巡逻至此的保安队长喝道,王志军赶忙把烟熄灭放进口袋里,刘子光却置若罔闻,继续吞云吐雾。   “新来的那个,你还想干么!”队长气冲冲跑过来,正在此时,一辆桑塔纳警车开了过来,保安队长来不及去管刘子光,赶紧去招呼警车。   “王警官,胡警官,巡逻啊。”队长热情的招呼着。   “是啊老李,过来看看,通报点情况,最近有几个流窜抢劫犯来我市作案,各单位都要加强警惕……”王警官介绍着情况,那边女警小胡却打开车门向刘子光走过来。   “是你啊,两天不见找到工作了,我告诉你,别看那几个躺在医院里的人不敢告你,只要你再惹事,我一定抓你回去!”小胡冷着脸说。   “胡警官,警服不合身啊,都快撑开了。”刘子光一双淫邪的目光盯在小胡饱满的胸部说道,气得小胡的脸色当时就白了,“你!流氓!”   “怎么?我说啥了,这就流氓了?”刘子光哈哈笑起来,一旁的王志军刚跟着笑了一声,就不敢再笑了,因为威严的老王已经过来了。   “小子,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管,但是在我的辖区里一定要本分!我想你父母也不想看你再次入狱吧。”老王丢下冷冰冰的一句话就拉着小胡离开了。   “怎么?你是山上下来的?”保安队长再看刘子光的目光已经变了,也不管他抽烟的事情了,转头就走,“不行,我得找高经理去,黄鼠狼给鸡看门,这还了得!”   1-5 喂猪的兵   保安队白长找到高经理把情况一说,高经理也犯愁,说:“他刚来第一天就辞退,恐怕不太好吧,再说这些刑满释放人员都不是好惹的,万一报复咱们怎么办?”   白队长说:“可是让他在咱们这上班,迟早闹出乱子来,你是没看见他和胡警官说话那个态度,简直……”他愤愤不平的一拍桌子,好像刘子光欺负了他家女性亲属一样。   高经理低头做沉思状,半晌才道:“这样吧,先观察一段时间,找点小毛病扣他的工资,扣到他自己辞职为止,这样不至于激化矛盾。”   白队长赞道:“还是经理水平高。”   ……   小区门口,王志军惋惜的说:“唉,以后抽不上你的烟了,这下高经理肯定得辞退你。”   刘子光一瞪眼:“敢!”   王志军凑过来问道:“哥们,你真是山上下来的?”   刘子光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道:“你看我象么?”   “象!太象了,那个做派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好了,这会没啥事,我出去转转,你帮我顶着。”刘子光把剩下的半包中华扔给王志军,摸出马六的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远处的轿车清脆的响应了一声,他连保安制服也不换,就这样开着车扬长而去,只留下王志军啧啧赞叹:“妈的,经理才开伊兰特,他开马六,这哥们真牛。”   离开家乡太久,江北市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马路宽阔干净,广场喷泉叮咚,绿树掩映,八年前刘子光推着小车卖烤肠的地段已经变成繁华的商业街,红男绿女匆匆而过,真让刘子光有恍如隔世之感。   一晃八年过去了,自己依然是身无长物,如何让父母安度晚年,如何出人头地改善生活条件,成了目前最大的难题。   千丝万缕,无从下手,焦躁不宁的刘子光驾着汽车在大街上左冲右突,路边一辆警用摩托发现了这辆严重超速并且违反交规的汽车,便拉响警笛追了上来。   有警察追赶,刘子光反而更加兴奋起来,油门离合刹车档位不断变化,在车流中如同游鱼一般向前飞驰。   不知不觉就甩掉了警用摩托,眼前是一条开阔的高速大路,刘子光蓦然猛醒,一踩刹车,汽车横在路上。   与其挖空心思想怎么发达,不如从最点滴的事情做起,古语说得好,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果连个保安都当不好,还谈什么出人头地!   只有先融入这个社会,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才能一展所长,崭露头角。   ……   打定主意之后,刘子光将方向盘一打,回志诚花园上班去了。   来到小区门口,就见堵了一长串的汽车,其中几辆车还在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刘子光将车停在路边,走到大门口一看,一辆黑色本田飞度正车头向外盘踞在大门里,车门落锁,司机不知去向。   要知道这可是小区的入口,只进不出的,这辆飞度横在门口,外面十几辆车都进不来乐,又是下班高峰期,眼瞅着车辆还在增加,可把王志军给急坏了。   “刘哥,你可来了,坏事了。”看见刘子光回来,满头大汗的王志军颠颠跑来向他诉苦。   “咋回事?”刘子光问道。   “本田车逆行要出门,正好碰到有车进来,双方都是硬茬子,不愿意退,就顶起来了,我劝了半天也没用,本田车主干脆下车走了,这下可糟了,咱俩的奖金泡汤了。”   刘子光奇道:“逆行出门本来就不对,还敢玩这套,反了他了!报警拖他的车。”   王志军道:“打过电话了,人家交警说小区内的道路不归他们管。”   刘子光道:“那你报告经理了么?”   王志军苦着脸 说:“刚不说了么,闹到经理那里,咱俩奖金就完了。”   “这样啊……”刘子光托着腮帮想了想,此时外面汽车堵的更多了,鸣笛此起彼伏,进进出出的居民也为之侧目,刘子光眉头一展,顺手抢过王志军手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道:“车库的伙计,出口的伙计过来支援一下。”   不一会儿,两个保安小跑着过来,见到这幅景象也是大吃一惊,刘子光道:“伙计们帮个忙,把这辆车抬到一边去。”   王志军道:“开本田车的小子好像不太好惹,临走放话说谁敢动他的车就让谁难看。”   刘子光嗤之以鼻:“鸟毛,违反社会公德还有礼了,抬!出了事算我的。”   既然刘子光大包大揽,众人便合力将本田车抬了起来,得亏日本车减配的厉害,四个人轻轻松松就抬到了一边,外面堵成长串的车流缓缓地开进小区,每个经过保安们身旁的司机都鸣笛致意,四个保安互相对视一眼,一种职业荣誉感油然而生。   正在此时,一声怒骂响起:“他妈了的13的,谁动老子的车?”一个穿着吊裆裤的红发小青年从小区外面气冲冲的走过来,直奔这几个保安而来。   刘子光眉毛倒竖,这就要上去揍人,却被王志军一把拉住。   “刘哥,别冲动,打了业主铁定下岗,让我来。”   说着王志军便陪着笑脸迎上去,先敬礼,后道歉,慢声细语的解释,可是那红毛却更加嚣张起来,卷起袖子,露出刺龙画虎的细胳膊,一把掀掉王志军的大檐帽,又拽住他的领子叫骂:“不就是个看门狗么,敢动老子的车,打不死你的13养的。”   高大健壮的王志军就这样被这个一米六高的小青年推搡谩骂着,憨厚的脸上赔着笑,连围观居民都看不下去了,但鉴于红毛身上的纹身,大家只敢小声嘀咕着。   此时刘子光反倒不出手了,抱着膀子看热闹,他倒想看看王志军能忍到什么时候。   都是二十郎当岁的青年人,谁也不是天生就该被欺负的,果不其然,王志军的耐性到了临界点,一把推开红毛,指着地上的东西厉喝道:“给我捡起来!”   瘦小的红毛被推了个踉跄,差点栽倒,恼羞成怒之下,不但不捡,还狠狠踩向地上的东西,王志军一看,眼睛都红了,抓起红毛的胳膊,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就将其放倒在地,红毛被摔懵了,半天才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跑了。   周围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居民们见没热闹看了,便四散而去,刘子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问道:“志军,你真是喂猪的兵么?”   王志军从地上捡起一枚小小的徽章,认真的擦去上面的灰尘,骄傲的戴在左胸上道:“可不是么,喂了三年老母猪。”   夕阳映照下,一枚金色伞翼徽章在他心口熠熠生辉。   1-6 伙计们吃烧烤去   下了班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为了感谢几位同事的帮忙,刘子光请他们去吃宵夜,都是没有家室拖累的小伙子,一听这话欢天喜地,换下制服上了刘子光的汽车,到夜市大排档吃烧烤去了。   夜市大排档位于棚户区“高土坡”的边缘,白天是破破烂烂的马路,晚上便摆起数十家麻辣烫、羊肉串,家常炒菜摊子,煎炒烹炸好不热闹。   如今城市人夜生活丰富多彩,宵夜更是不可或缺,那些在酒吧里喝个半醉的,网吧里PK累了的,下夜班的,都喜欢到夜市大排档继续整点,这也造就了夜市的繁荣,每天营业到凌晨才渐渐散去,只留下满地的一次性筷子,泔水,呕吐物和随地乱撒的尿渍。   刘子光他们去的这家烧烤摊子名叫“地地道道”,在这一带有些名气,羊肉串份量足,价钱便宜,关键是用的全是真羊肉,不是那种刷了羊油的死猫烂狗,因此生意特别好。   四个下班保安挑了张看起来还算平整的矮桌子,一人一张小马扎坐下,王志军看样子是常客了,也不用看菜单,直接对前来招呼的脏兮兮小伙计道:“一斤肉,二斤烙馍,八个臭干,四瓶啤酒,赶紧的。”   小伙计吸着鼻涕不屑的问道:“还要点腰子、羊球、鲳鱼、火腿肠啥的不?”   王志军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了,不够再点。”   羊肉串这种生意,本小利薄,靠的就是羊球腰子火腿肠这些暴利产品赚钱,见这几位如此寒酸,小伙计也不多说,把圆珠笔往耳朵后面一夹,冲着棚子底下的大师傅喊了一嗓子:“七号桌,一斤肉!”   “慢着。”刘子光叫住了小伙计,拿起菜单浏览了一遍说道:“什么腰子羊眼羊球羊鞭羊排板筋,见样来八份,肉要四斤,啤酒有成桶的么?”   小伙计眼睛都亮了:“有!新鲜的扎啤,八十块钱一桶。”   “来两桶扎啤。”   “刘哥,咱们四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王志军道。   “四个大男人还吃不了这点肉么,今天我请客,兄弟们放开了整。”   一听这话,王志军才放下心来,另外两个憨厚的保安小伙子也咧嘴笑了。   不一会儿,几个不锈钢盘子端上来,大把大把的肉串散发着孜然和辣椒粉的香味,整桶的扎啤搬过来,四个饥肠辘辘的汉子举起了大号啤酒杯碰在一起:“干杯!”顿时雪白的泡沫和澄黄的酒液四溢。   正喝的开心,从远处闪烁着霓虹的网吧里走出十来个潮人打扮的年轻人,小的十五六,大的十七八,都是吊裆裤子板鞋紧身小上衣打扮,头发五颜六色都有,还夹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妹妹。   小混混们大摇大摆走进地地道道,将四张桌子拼在一起,围拢着坐下,男孩们脱下上衣,露出刺龙画虎的瘦弱光脊梁,女孩子坐在小马扎上,低腰裤露出一大段雪白,从男孩烟盒里抽出香烟吞云吐雾,打打闹闹,不时发出夸张的尖叫和肆无忌惮的笑骂。   刘子光正听王志军吹嘘在十六军当空降兵时候的光辉历史呢,听到兴头上却被这帮年轻人打断,他微微皱眉,伸手抓住刚送肉串过来的小伙计,对他说:“告诉那帮孩子,小声点。”   小伙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刘子光,径直走到那一桌前,对坐在正中央一个身穿亮闪闪夹克的酷酷帅哥说了声什么。   一瞬间,那群人全都安静了下来,小混混们冷冷的扭头望着刘子光他们,有几个家伙还伸手抓住了啤酒瓶。   王志军等人发现情况不对,也悄悄抓住了屁股下面的小马扎,在小区里值班不能打架,在外面可就无所谓了。   刘子光若无其事,继续喝他的酒,对面那个穿红衣的酷哥瞪了刘子光一眼,甩甩挑染成橘色的头发,低声说了一句,小混混们便扭转头来继续说笑吃喝,而且声音比刚才更大了。   王志军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刘子光道:“这些小痞子打架不要命,少惹为好。”   刘子光笑笑,没说什么,四个人将桌子挪动了一下,距离那帮年轻人稍微远了一点,便继续吃喝起来。   两桶十升装的扎啤,大号的塑料啤酒杯,放开了量猛喝,不一会儿几个人就涨的难受了,王志军捧着肚子说:“不行了,我得去方便一下。”   另外两个同事也站起来道:“我们也憋不住了,一起去吧。”   三人到马路对面花坛后面释放压力去了,此时早就停在路边的一辆没有牌照的普桑轿车里钻出四个人来,都穿着旅游鞋带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手背在身后,捏着长条形包裹着报纸的东西。   刘子光背对着马路,依然是自斟自饮,四个汉子走的很快,迅速来到他背后,二话不说抽出背后的利刃,照着刘子光的后脑就劈了下去。   别看刘子光没回头,早就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了,长刀带着风声劈下来,他只是将头微微一偏就躲了过去,手里早已拿好一支串羊肉的钢条,这种钢条是用三轮车辐条磨制而成,锋利无比。   扑哧一声,钢条刺入了袭击者的右眼,顿时长刀脱手,捂着眼睛惨叫起来,另外三人也是久在道上混的,见同伴受伤并不慌乱,反而更加凶悍,挥动手中利器向刘子光劈来。   刘子光以一敌三,阵脚丝毫未乱,先是迎着块头最大的那个家伙上去,闪身躲过他的砍刀,一记右勾拳打在此人的太阳穴上,一米八几的大汉,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栽倒了。   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刘子光已经欺身上前,腾腾两记鞭腿踢在他俩脸上,就连坐在远处的那帮小混子都能听见骨头破碎的声音,俩人也是一声不吭的栽倒,躺在地上一条腿还犹自抽搐着。   刘子光拍拍手,继续坐下来喝酒吃肉,举起酒杯来忽然扭转头,对着那一桌瞠目结舌的小混混举起了酒杯,点头一笑。   小混混们齐刷刷的将头背过去,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王志军他们放完了水,拉着拉链走过来,看到地上躺了四个人,不由吓了一跳:“刘哥,咋回事?”   刘子光淡淡一笑,走到肉串摊子老板跟前,丢下一叠钱道:“不好意思了。”   中年老板叼着烟,手里切羊肉的砍刀停都不停,“走你的,没事。”   “谢了。”刘子光转身而去,拉着三个目瞪口呆的同事扬长而去。   走在路上,惊魂未定的王志军问道:“刘哥,出人命了吧?咋整?”   刘子光不慌不忙道:“我手底下有分寸,死不了人,再说了,我算正当防卫,他们杀人未遂,才不敢报案呢。”   王志军等人这才放心下来。   把他们三个送回家,刘子光方向盘一转就去了糖果酒吧,不用想都知道刀手是孙伟请的,没想到这小子下手挺黑,这点小事就要杀人。要不办了他,以后睡觉都不安心。   来到酒吧门前,却发现里面黑灯瞎火,卷帘门也关上了,门口一辆车也没有,看来孙伟已经收到风,唯恐刘子光前来报复,连夜出逃了。   孙伟跑了,刘子光也没招,毕竟他刚回来,一点社会基础都没有,对于这座城市错综复杂的黑道关系更是两眼一抹黑,摸不着门道。   兜了两圈之后,刘子光驾车回家,鬼使神差的路过地地道道,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大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大排档的食客们也散了,老板正在收拾帐篷火炉杂物,准备回家歇息了。   刘子光把车停在路边,下来打量了几眼,昏黄的路灯下,残留的血迹已经荡然无存,小伙计端着塑料盆拿着破拖把正在洗地,此时少年再看向刘子光的目光,已经微微带了一点崇敬。   “老板,麻烦了。”刘子光甩了一根烟过去。   中年老板抬头笑笑,脸上赫然一道陈旧的刀疤:“小事儿,常见。”   “那几个小子呢?”   “自己爬起来走了。”   “没报警?”   “还报警呢,这几个小子一听口音就是东北的,身上指不定带着什么事儿呢,还敢找警察? ”   一听这话,刘子光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他倒不是担心自己,主要怕父母伤心难过。   这位老板倒像是混过的,不过看他淡然的样子并不想和刘子光多攀谈,刘子光便点点头,开车走了。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早早的爬起来,买了包子油条豆浆晨报,伺候二老吃了早饭之后又开始打扫卫生。   把二老哄得开开心心出门之后,刘子光也趿拉着拖鞋出门了,离家八年,他想好好看看家乡有什么变化。   高土坡还是原来那个高土坡,除了比八年前更加残破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乱搭乱建的小土楼外面,胡乱扯着电线,路边污水横流,墙壁上贴满小广告,甚至连街口那个修自行车的摊子还依然存在。   “郭大爷,新养的狗啊。”刘子光亲热的和修车子老头打着招呼,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自己的母校附近,路边摆着三张破旧的斯诺克案子,墨绿色的表面已经斑驳不堪,三三俩俩的无业青年拿着球杆,叼着烟,百无聊赖的玩耍着。   刘子光晃晃悠悠走过来,看到桌球案子忍不住技痒想玩两把,忽然路边平房里走出一个穿红色T恤的酷哥,正是昨夜那帮小混混的老大。   “刘子光?”红衣青年试探着喊了一声。   “嗯?你认识我?”刘子光上下打量着他。   “还真是你!我小帅啊,咱们一个大院的。”青年欣喜万分的喊道,“昨天我还纳闷呢,怎么那么像,还真是哥哥你。”   刘子光也拍拍脑袋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贝叔家那个拖鼻涕的小毛孩,还老尿床,贝小帅!”   1-7 老大太吊了   贝小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挑染成橘黄色的头发一阵乱抖,“哥,小时候的事儿咱不提了,对了,你啥时候回来的,在哪干呢?”   刘子光道:“回来没几天,现在志诚花园干物业。”   贝小帅撇撇嘴:“志诚花园啊,那里的保安最窝囊,整天被人追着打,不过没关系,弟弟我现在玩的还不错,有事你打我电话,绝对速度赶到。”   说着就写了个电话号码给刘子光,刘子光笑笑就拿着了,贝小帅又热情的邀请刘子光到平房里坐着,屋里别用洞天,居然摆着十几台电脑,貌似黑网吧,贝小帅给他上烟,拿矿泉水,两人聊起了往事。   不一会儿,一群半大孩子涌了进来,看年龄不过是十三四岁,有的还背着书包,不过没长毛的嘴上全都叼着烟,见到贝小帅之后都毕恭毕敬的喊一声,老大!   刘子光下意识的看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才九点半,这帮学生就出来鬼混了,分明是逃学的。   贝小帅微微点头示意,掏出一包五块钱的红梅甩给他们,学生们欢笑着一抢而空,有的坐在平房里上网,有的在外面玩台球,贝小帅得意洋洋的说:“哥,怎么样,我现在混得还行吧,我一个电话,百十号兄弟速度赶到。”   刘子光点点头:“不错,有出息。”   贝小帅叹口气:“其实也没啥,小打小闹,我也想玩大点,条件有限啊,不如我跟你混吧。”   刘子光不动声色:“我就一保安,跟我混有啥前途?”   贝小帅一撇嘴:“哥,你少装了,昨天你一出手我就明白了,绝对猛人,最近道上有个大新闻,咱这一带最能打的堤北四虎全让人干趴了,住在医院里没三个月别想出来,我寻思过了,这也是你做的。”   刘子光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哥你一走就是八年,这八年肯定在外面玩的挺大,现在虽然不知道为啥回来,但我坚信你肯定还是一条猛龙,不如就领着我们这群小弟混吧,咱们是一个大院出来的,这帮小兄弟也都是咱们晨光机械厂子弟中学的,算起来也是你的学弟,你不当老大谁当老大?”   贝小帅讲的头头是道,刘子光也频频点头,这年头在社会上混,手底下没有几个听招呼的,还真不习惯。   “既然都是一个学校的,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终于得到刘子光的同意,贝小帅高兴地直搓手,走出来大喊道:“都他妈的别玩了,来见见新老大。”   二三十个男孩子困惑的放下手头的游戏,汇聚到贝小帅面前。   贝小帅隆重将刘子光请出,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咱们的新老大,堤北四虎是他一个人干趴的,昨天在地地道道更是一个人放倒四个拿刀的东北虎,彬彬小新他们都是亲眼看见的。”   少年们眼中顿时闪耀起崇拜的火花,在下面小声议论起来,看得出堤北四虎的覆灭对他们的心理冲击很大。   刘子光微笑着点头致意,慈祥的像个中学老师,他从裤兜里摸出几张钞票对贝小帅说:“买几条烟犒赏大家。”   贝小帅又把钱给了一个看起来挺机灵的小孩:“去,买四条红梅。”   隔壁就有烟酒小铺,小孩撒丫子跑过去,不一会儿就拿来四条烟,贝小帅撕开了发给众人,孩子们兴奋起来,热切的眼睛看着这个新来的老大。   “我是刘子光,高土坡老户,也是咱子弟中学出来的,以后大家跟我混,有在外面有啥事报我的名字,小帅!”   “在!”   “这一块还是你带着,我公司里事情忙。”   “好嘞。”   ……   收了几十个小弟,虽然还大都是初中生,但刘子光依然得意洋洋,午饭时间才趿拉着拖鞋回去,回到家就发现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叫个不停,拿起来一接,话筒里传来同事焦急的喊声:“刘哥,赶紧到公司来,出事了。”   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刘子光便驱车来到志诚花园,就发现小区门口被几辆车围堵住,交通已经瘫痪,另有五六个横眉冷目的汉子围着保安室,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刘子光走到门口,眼球差点瞪出来,几个保安同事抱着头一字排开蹲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汉子们手里抡着棒球棍,镀锌钢管,剃的溜光的头皮泛着青色,眼神凶悍,透着浓浓的江湖气,一看就不是贝小帅那种低级小混子能比拟的。   刘子光眉头一皱,点燃一支烟慢悠悠的走过去,镇定自若的问道:“怎么回事?”   那几个汉子被他从容的气势弄晕了,还以为刘子光是保安的头头,一个黑胖子从黑色本田雅阁里下来,道:“我弟弟昨晚被你们的保安打伤了,你要是不给个说法,这门就别想再开了。”   “你想要什么说法?”   “谁动的手,卸谁的胳膊。另外赔三万块钱医药费。”   正说着,六个穿着牛仔裤旅游鞋的赤膊秃头汉子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从旁边绿化带里出来,被打的那人穿着保安制服,一个胳膊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虽然满脸满头的血,但仍能认出是王志军。   刘子光拿着烟的手忽然僵住了,心底有一团火急剧的燃烧起来,昨天的事情本来就是那个开飞度的家伙不对,保安们只是履行职责而已,即使王志军出手打人,也只是皮外伤而已,现在这帮流氓居然把人打成这样!   一股杀机以势不可挡的速度从刘子光心里涌上来,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此时,物业保安部的同事们在白队长的带领下赶了过来,志诚花园是个很大的小区,门卫、车库、巡逻等岗位三班轮换,也有好几十人,白队长带了七八个机动人员跑过来,一看这架势也懵了。   “彪哥,有话好说,好说嘛。”白队长战战兢兢的说。   黑胖子不耐烦道:“你是谁?认识我?”   “我是志诚花园的保安队长,听说过彪哥的名头。”白队长诚惶诚恐。   此时一名背着书包的少年从门前路过,正看到刘子光站在这里,少年捏一捏裤兜里没开封的红梅烟,忽然撒丫子原路跑了回去。   没人注意这小孩子的举动,小区门口的对峙还在继续,说是对峙也不合适,因为保安们手无寸铁,他们的队长又是如此的低三下四,所以只能看着被打成重伤的同事敢怒不敢言。   “彪哥,实在对不起了,我马上把这小子开除,活该他倒霉,瞎了眼了,连彪哥的弟弟都敢动,嘿嘿,那什么,能不能把车稍微挪一下,您的车停在这,咱们小区的业主都不方便进出了。”白队长小心翼翼道。   黑胖子鼻子一哼,两股烟气冒出来:“拿钱说话,没有三万块,车就搁这儿了。”   保安们怒火中烧,欺负人也不兴这么狠的,把人都打成重伤了还要勒索,还有天理么,可白队长依然赔着小话,屁都不敢放一个,更让大家心寒。   “愿意搁这就搁这吧,人也别走了。”站在一旁半天没说话的刘子光忽然冒出来一句。   “你他妈的算哪……”黑胖子还没说完,刘子光把烟往他脸上一弹,趁他分神的一瞬间抬脚就踹了过来,一记正踢命中彪哥的小肚子,把他重达一百八十斤的身躯踢的向后飞了出去,当场砸倒后面三四个汉子。   刘子光紧跟着扑上去拳打脚踢,他出拳极重,招招往人家要害上招呼,瞬间就放倒了三个人,其余人反应过来,挥舞着铁棍长刀砍过来,刘子光劈手抢过一杆长刀。   铁质自来水管上焊着尺把长的刀锋,寒光闪闪,犹如古代的朴刀,在刘子光手里上下翻飞,径直往人头上劈,他人够猛,出招又狠,刀刀见血,俗话说的话,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刘子光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小流氓们心惊胆寒,丢了家伙抱头鼠窜。   此时从远处跑过来几十个少年,手里也都拎着板砖,链子锁等家伙,为首的正是贝小帅,但是他们已经来晚了,就看见中午空旷的小区外马路上,一个穿着懒汉衫,趿拉着拖鞋的汉子,挥舞着长柄大刀在追杀十几个刺龙画虎剃了秃头的流氓。   流氓们跑的比兔子还快,可是那长刀汉子跑的更快,追上一个砍翻一个,长刀落处,血花四溅,流氓刺着青龙的后背立刻绽开一条骇人的大口子,白肉红血,分外刺眼。   少年们全呆立在路边,眼睁睁的看着这帮人从眼前跑过,一个孩子都看傻了,手里的链子锁掉了也不知道,只是喃喃道:“这不是咱们新老大么,我的妈呀太狠了。”   刘子光杀的兴起,接连砍翻七八个人,忽然看到远处的电线杆子上架着派出所的摄像头,便硬生生停下脚步,恶狠狠地骂了句:“便宜你们了!”扭头回去,此时贝小帅率领的三十多个少年也围了上来,青涩的眼神里写满了热血沸腾。   “老大,你砍人的样子太吊了!”   “老大,你真拉风,我崇拜你!”   少年们疯狂了,贝小帅也是痛快的不得了,彪哥是这一带的大混子,开按摩院,给建筑工地拉土方,干的是大买卖,据说手底下带着命案的,这种牛人在光哥手底下都只有抱头鼠窜的命,可见自己的选择多么正确。   走到小区门口,刘子光一把揪起肋骨被踢断的彪哥,掷到王志军跟前道:“志军,卸他哪个部件,你说了算。”   王志军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眼角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泪,“刘哥,算了。”   刘子光一愣,明白了王志军的处境,他是退伍兵出身,又是农村人,没有一技之长,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遇到一些不公正甚至被欺负的事情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志军,我明白。”刘子光说着,又看了看同事们和已经吓傻的白队长,“队长,你别担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和你们不牵扯。”   白队长出了一口气,年轻的保安们眼中却含起了泪花,这哥们,忒仗义了。   少年们也敬仰的看着他们的老大,老大太威风,太潇洒,太符合他们心中的英雄形象了。   刘子光抓着彪子的顶瓜皮将他提起来,道:“你卸我兄弟的一条胳膊,我也卸你一条胳膊,你说好不?”   彪哥被刚才那一脚踢得胸中气血翻涌,哼哼都哼不出来,哪还能说话,只好任由刘子光将他的按翻在地,一脚踩住他的肩膀,一手捏住他的手腕。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看着刘子光慢条斯理的进行着这一切。   “喀啪”一声脆响,尖锐的骨头从皮肉里刺出来,彪哥的胳膊骨折了,人群发出一声齐刷刷的低呼,然后又寂静下去。   “谁会开车?“刘子光扫视一下众人。   “我!”贝小帅身边一个瘦小的少年挺身而出,身上穿着破烂不堪,充满油渍的工作服,上面还有个斑驳不的Mobil美孚壳牌标志。   刘子光把自己的钥匙抛过去:“开我的车送志军去医院。”   少年利落的接过钥匙,欣喜万分道:“好嘞!”   刘子光又道:“今天到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晚上地地道道我请客,不醉不归!”   众少年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刘子光又拉着一个相熟的保安走到一旁低声道:“门口的监控录像帮我弄出来。”   “刘哥你放心好了。”年轻的保安眼中全是热切。   1-8 光哥的抱负   彪哥等人被救护车拉走了,但是他那三辆汽车却真的搁在了志诚花园,不过不是堵在门口,而是被刘子光弄进小区地下车库,用地桩锁锁上,这回彪哥要是不拿个十万八万出来,这三辆车是别想拿回去了。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保安们非常积极,簇拥在刘子光周围,仿佛围拢在元帅身边的士兵,白队长眼红耳热,很是无趣,一个人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会便走进了物业经理的办公室。   “这样不行啊,再这么搞下去,咱们小区成啥了,简直就是流氓窝点……”白队长声泪俱下的向高经理哭诉着。   物业公司的保安,说白了就是看门狗,防贼还行,若是太过强悍,整天和社会上的流氓打架斗殴,肯定会影响到公司和小区的声誉,但是想到刘子光是个刺头,高经理也直皱眉。   “这样吧,你把他叫来,我和他谈谈。”高经理经过深思熟虑说道。   “好嘞!”白队长喜形于色,颠颠的出去了。   刘子光正坐在小区花园里和几个保安说话,小伙子们嘴上全叼着刘哥发的中华,兴冲冲的围着他,白队长走过来干咳一声道:“刘子光,高经理找你有事。”   刘子光答应一声,掐掉烟头整理一下衣服去了,几个保安尴尬的站起来,白队长威风凛凛扫视着他们:“都长进了是吧?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吧?五十个俯卧撑,立刻!”   ……   物业办公室,刘子光淡然站在高经理办公桌前,耐心听他讲着至诚物业的光辉历史以及小区的精神文明建设。   高经理绕了半天弯子,嘴巴都说干了,这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于心不忍的说:“小刘啊,经过我们各部门领导讨论,一致认为你不适应本公司的文化氛围,不合适物业保安员这个岗位,但是你放心,虽然你只上了两天班,但是我们还是按照一个月来算,把工资足额发给你,你这已经是我能给你争取到的最大福利了,你看……”   刘子光听了之后,二话没说出门而去,高经理正摸不着头脑,他又再次推门进来,咣当一声将两把菜刀拍到桌上。   “高经理,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父亲是咱们公司的保安员,因公负伤才下岗的,他托了很多关系才给我找到这份工作,对我期望很高,您要是用这些虚头巴脑的理由把我辞退,我父亲一生气怕是要脑溢血,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这样吧,经理,这里有两把菜刀,要不然你把我砍死,要不然我把你砍死,一了百了,咱俩都没烦恼了。”   好一通胡搅蛮缠的歪理邪说,偏偏刘子光还是一本正经的说出来,搞得高经理又怒又怕,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物业公司的客服员小黄走了进来。   “哎呀妈呀,小区门口好吓人,一滩滩的血,听说是咱们……“小姑娘话说了一半,这才注意到屋里站着的刘子光,以及桌上的两把菜刀,低低的惊呼了一声,摔门跑了。   高经理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暗骂白队长这个小人,刚才只是说刘子光和业主起了争执,却把最关键的瞒下不说,不消问,外面那一滩滩的血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这种凶神谁敢惹?   “咳咳,那什么,我忘了这茬了,老刘是咱们公司的优秀员工,特殊情况必须照顾,这样吧,你继续工作,门岗太累,把你分配到巡逻组去,你看怎么样。”   刘子光点点头:“好,谢谢高经理了。”说完转身就走。   高经理擦擦额上的冷汗,忽然又看见桌上的两把菜刀,赶紧站起来喊道:“小刘,你的刀~~”   走廊里传来刘子光的回答:“食堂拿的,你帮我送回去吧。”   高经理一屁股坐回椅子,恨不得拿头撞墙,此刻他满腹的自责和后悔,早知如此,说啥也不能收下这个祸害啊。   ……   公司小食堂里,一群年轻的保安正聚集在刘子光身边,听他的安排调遣。   大家饭盒里的食物一点没动,烟头却丢了一地,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谁还能安心吃饭,志诚花园的保安是出了名的懦弱,这并不是因为小伙子们没有血性,而是公司的规矩严,白队长又是个软骨头。   被业主辱骂,殴打那是家常便饭,谁也不敢还嘴还手,因为规定三次投诉就要下岗,平时管的严些,就会惹来业主们的不耐烦,管的松些又被投诉说不尽职,这还是轻的,有时候外面的人也会闯进小区殴打保安,有白队长这个窝囊废在,保安们只有被打的份。   如今忽然有个人站出来,为大家撑腰解气,为王志军报仇雪恨,大家岂能不由衷的爱戴他,敬佩他。   刘子光调兵遣将,指挥有方:“小张,你带两个人守住车库,看牢那三辆车,有事对讲机联系。”   “小李,你带个两个人去医院陪志军,这里有三千块先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小王,你找辆三轮车,去工具店买三十把镐,十把消防斧,再去五金水暖店买三十米自来水管,要那种老式的镀锌钢管,让他们给截好,一米五一根。”   小伙子们眼中闪着热切的火花,有人问道:“刘哥,你这是要打仗么?”   刘子光冷笑一声,叼起一支烟,旁边立刻有人将打火机凑上来。   深吸了一口烟,他才道:“咱们不欺负人,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我就不信了,几十个棒小伙子还怕他们这些杂碎。”   “刘哥,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小伙子们握紧了拳头,踌躇满志。   “好,先把饭吃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哪来力气和他们斗。”刘子光掐灭烟蒂,首先端起了饭盒狼吞虎咽起来。   ……   一下午安然无事,到了六点钟,被刘子光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贝小帅回来了,欣喜的告诉刘子光说,彪哥的班底就那十几个人,现在全部进医院躺着了,想报复暂时是不可能了。   刘子光道:“放话给他,出院以后带钱赎车,十万一辆不讲价,敢呲毛我这就去医院挑了他的大筋。”   贝小帅一脸的兴奋:“哥,你太牛了,一个人追着十几个人砍,现在道上传的神乎其神呢,说你是活关公呢。”   刘子光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是很受用。   “哥,你教我两招吧,是不是像电影里说的那样,够狠,讲义气才行。”   刘子光道:“光靠狠可不行,弄出人命你就歇菜了,你别看今天我砍得血肉模糊的,都是照后背屁股这些肉多的地方招呼,看着吓人不会出人命的,我手底下有分寸呢。”   贝小帅懵懂的点点头:“哦,我记住了。”   ……   晚上,夜市大排档,地地道道羊肉串。   人头攒动,热火朝天,这里已经被刘子光包场了,肉串敞开了上,架子上的两只羊已经剔的只剩下骨架,冰柜里的存货也空了,啤酒也马上告罄。   老板满头大汗,拿着手机大喊大叫:“喂,快给我送五十箱啤酒来,麻利点!”   十二三岁的小伙计叼着烟蹲在板凳上感慨道:“这么多人,恐怕还得再来两只羊才够。”   老板照头扫了一巴掌:“两只?起码五只!这他们的简直就是一群狼,你哥小兔崽子还不赶紧切肉去!”   小伙计吐了吐舌头跑了,老板打了供应羊肉的电话之后,眯着眼望着摊子上满满当当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叹了口气,伸手掏烟,不想烟盒却是空的。   忽然一支烟递过来,老板一愣,看见递烟的是刘子光,便接过烟用铁钳子夹起一块火红的木炭点燃。   “老板,怎么称呼?”刘子光问。   “***,喊我老李就行。”老板不咸不淡的回答,继续用硬纸板扇着炉子里的火。   刘子光拍拍他的胳膊:“老李,受累了。”   ***点点头:“做生意,份内的。”   刘子光也点点头,回去喝酒了。   这场酒喝的天昏地暗,由于人数太多,地地道道的桌椅板凳根本不够,又从隔壁麻辣烫借了十几把椅子,附近凉菜面条摊子也跟着沾光,生意红火的不得了。   刘子光和几个骨干坐在一桌,大杯喝酒,大把吃肉,畅谈起人生理想来。   “小贝,你有什么规划么?”刘子光问。   “有!”贝小帅喝多了,满脸通红,谈到规划更是指手画脚:“我想把附近几个小学中学全收服,再开一家大网吧,要那种楼上楼下,上百台机器的。”   刘子光嗤之以鼻:“开网吧能赚几个钱,想玩大的只有做房地产。”   一个保安同事瞪大了眼睛:“房地产生意太大,咱玩不起啊。”   刘子光呵呵笑道:“大的玩不起,先玩小的,从拉沙子土方干起,那个什么彪哥不就是搞这个的么。”   “那都是黑社会包揽的生意,咱们怎么抢得过?”同事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小贝却极为赞同:“哥,你眼光太毒了,我咋没想到呢,咱就干这买卖了,谁他妈敢不服,一砖干倒!”   刘子光赞赏的拍拍小贝的肩膀:“行,有魄力。”说着看了看手表:“我该上夜班去了。”   同事赶紧道:“刘哥,你继续喝,有啥事我们去帮你顶着。”   刘子光摆摆手,掏出一叠钱给小贝:“那不行,我答应老爷子的,得正干,你们喝着,我先走了,回头小贝结账。”   ……   回到公司,换了制服,拿了电筒和橡皮棍,刘子光和两个同事开始了夜间巡逻。   至诚花园有上百座楼,加上道路车库绿化带和诸多摄像头照顾不到的边角旮旯,巡逻任务并不轻松,俩同事还沉浸在白天的兴奋中,一边走一边聊着,完全没注意到对面走过来的男子。   已经是深夜一点钟,这名青年男子一身黑衣,脚穿球鞋,眼神闪烁,当看到巡逻保安时,下意识的停了半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过来。   这点小动作全被刘子光看在眼里,当即停步,举起手电筒照着那人的脸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男子用手挡住手电筒刺眼的光芒,怒道:“照什么照!我就住这里!下楼溜达溜达。”   “住哪座楼?是不是十三号的业主?”刘子光将手电往下稍微移动,男子口袋里螺丝刀的红色手柄若隐若现,他心中便有了数,随口指着旁边一栋楼问道。   “就是十三号楼!咋了!还不许晚上锻炼了吗?”男子依然是满腹怒气,振振有词。   刘子光鄙夷的一笑:“根本就没十三这个楼号,伙计们上,给我拿下!”   两个早就跃跃欲试的保安立刻扑了上去,没想到那小子挺机灵,撒丫子便跑,速度比兔子还快。   这小子头也不回的跑出去几百米,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远才停下脚步,一抬头却发现刘子光如同鬼魅一般站在他面前。   “让你再跑。”刘子光一脚将他踢了个四仰八叉,这时候两个同事也气喘吁吁的赶到,橡皮棍下雨一般抡过去:“打死你个小偷!”   五分钟后,110警车闪着红蓝相间的警灯开进了至诚花园,从车上下来的依然是警察老王和小胡。   “冤枉啊,我就是没事进来闲逛,就被他们打成这样。”鼻青脸肿的小偷向两位警察哭诉。   女警小胡凌厉的眼神扫向刘子光:“为什么打人?”   “他是小偷,还跑,难道不能打?”刘子光奇道。   “就算是小偷也有人权,就算是小偷也有公安机关依法处理,你们私自殴打他人,是违法的。”小胡义正词严的说。   “说是小偷,那他的作案工具和赃物呢?”老王忽然问道。   这下保安们张口结舌说不出来了,从那小子身上什么都没搜出来,没有任何物证能证明他是小偷。   “好吧,全都跟我回所里去。”老王不耐烦的挥挥手。   1-9 保安相亲记   派出所,值班室屋顶上的警灯发出红蓝相间的眩光,在暗夜里隔得老远都能看见,女警小胡正在给刘子光做笔录。   “为什么殴打他人?”   “我想。”   “你什么态度!”小胡愤然起立。   “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哦。”刘子光顶着小胡因愤怒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脯,肆无忌惮的说道,同时将一双腿抬到了桌子上。   小胡怒极而笑,反倒又坐下了:“我告诉你刘子光,即便这个嫌疑人真有前科,但只要没有抓到现行犯罪,就不能作数,但是你打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我就能办你个扰乱治安,拘留你十五天。”   “放着贼不抓,反倒拘留抓贼的,你警校里学的就是这一套么?你倒是拘我一个试试。”刘子光气焰极其嚣张。   “你!”小胡将手中文件夹用力摔在桌子上,伸手就去墙上摘手铐,忽然值班室的门开了,老王探头进来:“小胡,你来一下。”   小胡恶狠狠地瞪了刘子光一眼,摔门离去,到了走廊里,老王拿出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她道:“逮到大鱼了,那个家伙是网上通缉的要犯,在邻省疯狂作案十余起,都是高层住宅小区,涉案金额高达五十余万,还有一条人命在身上,这回你立大功了!”   说着,老王亲切的拍了拍小胡的肩膀。“你爸爸一定会自豪的。”   “真的么!”到底是小女孩,小胡高兴的脚尖一踮一踮的,差点就蹦起来了,忽然又丧气道:“那就不能拘留刘子光了,怎么说他都是有功之人。”   老王语重心长的说:“小胡啊,这个人咱们不是查过了么,没有案底的,作为公安人员,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啊,他既然愿意本本分分当保安,我们应该支持才是。”   小胡咬着嘴唇点点头:“明白了,王叔叔。”   片刻后,板着脸的小胡从外面进来,将笔录丢在刘子光面前,生硬的说道:“签个字,按个手印,你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要拘留我么?”刘子光揶揄道,抓过笔录龙飞凤舞签上名字,又按了个手印,丢还给小胡,推门扬长而去。   小胡拿过笔录,看着签名和鲜红的手印,暗暗道:我就不信查不到你的老底子!她却没注意到,挂在墙上的手铐少了一副。   ……   “江洋大盗终落网,实习女警显神威!”这是第二天本市晨报的头条,派出所女警胡蓉机智勇敢,火眼金睛识破歹徒的狡猾伪装,在志诚花园三名保安的配合下将歹徒抓获,获得市局领导的嘉奖和群众的热烈赞扬。   报纸上的小胡笑的局促而又刻板,不像是抓获歹徒的巾帼英雄,倒像是被抓获的女贼,小胡气恼的放下报纸,对市局机关宣传科的同事很是不满,歹徒分明是刘子光抓获的,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市政法委书记,他们就能睁眼说瞎话,把荣誉强加给自己,真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那个刘子光也不是好东西,居然顺手牵羊把值班室的手铐摸走了,害的自己被政委好一顿批评,下次有机会,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   志诚花园物业公司内,刘子光看着当天的报纸也是暗笑不止,这件事集团公司已经知道了,分管物业这一块的副总亲自打电话来,要嘉奖抓获歹徒的保安员。   高经理没办法,只好给刘子光提了一级,从普通保安员升为保安领班,还发了五百块奖金。   消息传到家里,老爸欣喜万分,逢人便说自己儿子有出息,才干了三天就升职,老人开心,刘子光也跟着开心。   当了领班就方便调配工作时间了,同事们有事都喜欢找刘哥,反而把更高一级的白队长给架空了,白队长干着急没办法,毕竟刘子光的名气已经传到集团去了。   这天中午,刘子光开车回家,将汽车停在巷口外,向家里走去,正看见老妈陪着一个浓妆艳抹穿着粉红色套裙的半老徐娘出来,徐娘意味深长的瞟了刘子光一眼,又看了看巷口头的汽车,这才拉着妈妈的手道:“大姐,晚上安利张老师的课,可别忘了来哦。”   送走了徐娘,老妈一脸喜色神神秘秘的说:“小光,进屋来试试衣服合身不。”   家中床上摆着一件夹克衫和一条黑色的西裤,摸起来滑滑的感觉不像是什么好的面料,老妈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件衬衣在刘子光背上比划着,说:“这些衣服都是我托人买的名牌,雅戈尔衬衣打完折都八十多,那褂子叫劲霸男装,他们都说好,是走进法国卢浮宫的品牌呢,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添点像样的衣服了,快点换上让妈瞧瞧。”   刘子光无奈,只好换上全套新衣服,站在那里让老妈左左右右的打量,这套衣服是按照老妈印象中刘子光的身材买的,未免尺寸有些紧窄,但总算过得去,看到老妈喜笑颜开的样子,刘子光奇道:“妈,又不是相亲,穿这么好看做什么?”   老妈道:“就是相亲,昨天街坊陈大婶看见你的轿车了,以为你发了多大财呢,今天一早就过来找我,说要给你安排个对象,女孩子有正式工作,长的又漂亮,你可得认真对待。”   “咦,有这么好的事?那我得去瞧瞧。”刘子光不愿伤了老人的心,满口答应。   见儿子同意相亲,老妈更加高兴,从大衣柜抽屉里拿出个手绢包,取出一张银行卡来交给刘子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再耽误了,见面的时候大方点,还有一条,千万别说你是当保安的,就说在物业公司做管理工作。这张卡是卡折一体的,卡你拿着用,折子在妈这里放着,你有闲钱就往里面存,该攒着结婚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刘子光接过钱卡道:“放心吧,我有数。”   ……   傍晚六点半,刘子光开着马六来到中心广场,随便往路边一停,走到广场正中的喷泉边一站,等了五分钟手机才响起,拿起来对方却挂断了,抬头一看,两位MM出现在眼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个矮胖的女孩扬着一张满是雀斑的脸问刘子光道:“你就是刘子光?”   刘子光道:“我就是。”   雀斑胖女道:“我们是安利陈老师介绍来的,现在给你个机会请两位美女吃饭,嘻嘻,当然主要是请她了,我跟着蹭饭的。”说着将旁边的高个子美女推了过来。   说是高个子,其实不过一米六而已,主要是旁边这位实在太矮,才显得她有点海拔,这位美女倒也有几分姿色,身披一件看不清楚腰身的小风衣,脚蹬马靴,一副冷美人的做派,对刘子光爱搭不理的。   刘子光就有点不大高兴了,但为了老妈的面子还是装作很热情的样子说:“两位美女还没吃饭吧,我请你们下馆子。”   雀斑胖女道:“那些饭店都不卫生,我们只吃必胜客。”   刘子光不知道必胜客是个什么玩意,纳闷道:“什么?”雀斑胖女脸上立刻露出不屑的神情,指着广场边帝豪商厦副楼下的必胜客大招牌道:“就是那里。”   刘子光在前面走着,两个MM在后面跟着,刘子光听力灵敏,虽然隔了几步远依然能听见两人的窃窃私语。   身高一米五冒头的雀斑胖女嘀咕道:“你看他穿得真土,像个乡镇干部似的,人长得倒不算丑,就是太矮了,连一米八都不到,就是个二等残废。”   冷傲美女只是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好像根本不屑于对刘子光这个土条发表什么评论。   三人走进必胜客餐厅的时候,正好从帝豪商厦里走出两个女孩子,本来还欢天喜地唧唧喳喳的说笑着,忽然其中一人看到刘子光的背影以及那两位MM,顿时愣住了,她的同伴问道:“方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小护士方霏低声道:“没什么,我忽然不大舒服。”   ……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必胜客里尚有一些空位子,三人在靠窗户的位子上坐下,服务员奉上菜单,雀斑胖女一把抢过来,点了一大堆比萨、烤羊排、焗饭、意大利面、沙拉、鸡翅、甜品等,估计也有小一千块钱。   披萨很快就端了上来,两个女孩子自顾自的吃起来,边吃边低声说着私房话,根本视刘子光为无物,过了半天雀斑胖女才像忽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似的,擦一擦油手,问道:“帅哥,介绍一下你的基本情况吧。”   刘子光刚想开口,忽然冷傲美女一阵干呕,站起来拎起小包包道:“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先。”雀斑胖女也赶紧站起来陪着她过去。   刘子光也有些尿意,便起身去洗手间,走到拐弯处就听到那两个女人的对话,雀斑胖女道:“丽丽,反应这么强么?”   冷傲美女捂着小腹道:“小东西又在踢我了,真讨厌。”   雀斑胖女道:“丽丽你发现那个人看你的眼神么,我看他一定是被你迷住了。”   冷傲美女只是哼了一声,大概是对自己的个人魅力很是自信。   雀斑胖女哀叹道:“唉,要不是那个黑人回国的话,丽丽你也不会这么惨,现在只好尽快结婚,哼,便宜这个土条了。”   冷傲美女有些不悦的纠正道:“杰克是美国人,不是一般黑人。”   那边刘子光已经气得火冒三丈,刚想发飙又忍住了,这里毕竟是法制社会不能乱来,他装作没事的样子回到座位,但是却没注意到餐厅的角落里已经有一双眼睛盯住了自己。   “小胡,看什么呢?”分局治安大队的民警杨峰纳闷的问道,坐在他对面的派出所女警胡蓉不屑的冷哼一声道:“没什么,看到一个本辖区的小混混。”   杨峰回头看过去,以公安人员专业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刘子光,觉得实在不值一提,便不再讨论此人,继续谈起自己在分局机关擒拿格斗比赛上的英雄事迹来,逗得小胡咯咯直笑。   两位去洗手的美女回到座位上,雀斑胖女干咳一声道:“经过对你的考察,初步认定合格,你可以和我们丽丽交往了。”然后两只小眼睛瞪着刘子光,期待看到他狂喜的表情。   刘子光嘴角浮上一丝嘲讽的笑意,道:“怎么个交法?”   丽丽皱了皱眉头,很不耐烦的说:“你的情况呢,陈阿姨简单介绍了一下,老实说你这种条件真的蛮差的,但我可以将就,这样吧,国庆节结婚,彩礼不要多,二十万就可以,再多怕你也拿不出来,房子必须有,婚房要三房两厅写我的名字,婚后要单住,你爹妈最多一个月来一次。”   刘子光点头如捣蒜,还摸出一支笔来像模像样的记着,等丽丽说完才问道:“还有什么要求么?”   “有。”丽丽冷傲地说,“婚后分房睡,你不能碰我。”   “哦?请问你的13是镶金的么?”刘子光的嘴张成O型,故作惊讶的问道。   “你!”丽丽被刘子光的无耻惊呆了,这个男人竟然在必胜客这样高雅的场所出口成脏,实在令人惊讶。雀斑美女愣了片刻就爆发了,站起来嚷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连个房子都没有,要不是你妈答应陈阿姨买我们安利的产品,我们丽丽根本睬不都不睬你,乡巴佬!”   其实刘子光还是蛮有涵养的,本来只想逗逗她俩,但是听到雀斑胖女提到自己老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场就把桌子掀了,什么披萨沙拉、汤汤水水的洒了两个女人一身。   雀斑胖女真不是省油的灯,毛都没伤到一根就杀猪一般嚎叫起来:“救命啊,打人了!”餐厅里正在用餐的客人们纷纷转头望过来。   女警胡蓉平生最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了,她猛然站起要上前干涉,却被杨峰按住了肩膀:“小胡,让我来。”   1-10 医院瞧人   杨警官箭步上前,一把扭住刘子光的胳膊,想来个漂亮的反关节动作将其制服,哪知道刘子光将胳膊轻轻一带,杨峰就摔了个踉跄,差点趴在地上。   分局机关擒拿格斗大赛的冠军就这样被人家轻描淡写的放倒在地,又是当着心爱女孩的面,杨峰恼羞成怒,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绽出来,刚要再度上前,腰间的手机鸣叫起来。   与此同时,胡蓉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两人面色顿时紧张起来,这是指挥中心发出的命令,发现持枪逃犯的行踪,紧急抽调警力进行布控围堵,餐厅里这种男女纠纷连治安案件都算不上,实在没闲空管,他俩便丢下几张钞票匆匆离去,临出门之前,杨峰又恶狠狠地瞪了刘子光一眼,将他的相貌牢牢印在心里。   刘子光也懒得真去打那两个贱女人,看也不看她俩,径直出门走了,丽丽和雀斑胖女满身狼藉,羞愧难当,也想开溜,哪知道必胜客的服务员已经来到跟前:“小姐,这是您的账单,一共八百五十八元。”   两个女人顿时傻眼。   ……   小护士方霏面色灰暗,眉头紧皱坐在广场长椅上,同伴紧张兮兮的陪着她坐着,一肚子的纳闷,平时方霏的身体很好,今天怎么忽然就不舒服了呢。   过了一会儿,刘子光远远地从必胜客出来,一个人走了,片刻之后,先前那两个女孩也灰头土脸的出来,身上满是污迹,骂骂咧咧的远去了。   坐在花坛后面的方霏看见了这一幕,忽然阴郁的脸色变得明媚起来,嘴角也翘了起来:“我没事了,走,咱们去吃肯德基,我请客。”   同伴的眼睛瞪得溜圆,方霏今天八成是中邪了吧,一惊一乍的。   ……   刘子光来到汽车前时,一辆警用摩托刚刚离去,给马六的前风挡玻璃上留下一张违章停车的罚单,这玩意刘子光已经收了一大摞了,毫不在意的扯下来扔掉,刚要开车门,忽然注意到旁边有家自助银行。   昨天公司发的五百块奖金,正好存到老妈给的卡里,也好让老人家开心,刘子光打定主意,径直走向自助银行。   一阵淡淡的花香袭来,自助银行的玻璃门向两边分开,台阶下方的刘子光就看见一双圆润修长的黑-丝美-腿风风火火的走下来,黑-丝的主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窈窕修长的躯体上裹着合体的短风衣,急匆匆的整理着坤包里的东西,头也不抬的和刘子光擦肩而过。   刘子光走到ATM前,刚要拿出银行卡,忽然发现插槽里吐出一张卡,自助银行里没有其他人,这张卡肯定是刚才那位匆忙的女子留下的。   刘子光迅速抽出那张银行卡,冲出来冲着已经站在路边红色沃尔沃S40轿车旁的女子喊了一声:“等一下!”   女子警惕的看着刘子光,好看的眉毛紧蹙着,刘子光赶忙又说道:“你的卡忘了取。”   “啊!”女子拉开坤包掏出皮夹看了一眼,银行卡果然不见了,她赶忙关上车门快步走到刘子光面前,伸手接过那张金色的银行卡,看了看背面自己的签名,确认没错之后便从皮夹子里抽出来两张红色的大额钞票。   “谢谢你啊。”   “下次小心点。”刘子光根本不接钞票,留下一句话便回ATM存钱去了。   ……   驱车回到公司,往保安室里一坐,腿刚架上办公桌,电话就响了,抓起听筒,是小贝气急败坏的声音:“光哥,我小贝,张彪个13养的放话出来,说三辆车不要了,让咱留着玩,不过有没有命玩就难说了。”   刘子光道:“行,我就等着他这一手呢,小贝你马上过来,跟我去办事。”   不到五分钟,小贝就骑着他那辆开起来冒黑烟的JOG摩托来到了志诚花园,此时刘子光已经叫了八个兄弟,都换了便装,镐把铁棍放在后备箱里,一辆车坐不下,又把彪哥的本田雅阁开出来,十个人上车直奔医院而去。   来到医院楼下,刘子光留下两个兄弟守住出口,带着七个人直往电梯里走,正好有个老太太摇着轮椅过来,刘子光眼疾手快按住了快要关闭的电梯门,把老人让了进来,手放在电梯楼层按钮上亲切的问道:“老奶奶,您上几楼?”   “十八楼,谢谢啊。”老太太感激的点点头,又看了看这八个手拿鲜花,膀大腰圆的汉子,随口问道:“看人啊。”   “是啊,看(砍)人。”刘子光笑眯眯的答道,正好十楼骨科病房到了,刘子光说声再见,领着人出去了。   “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不多了。”老人自言自语道。   一出电梯,迎面过来一个小护士,正是父亲前段时间住院时候的管床护士,看见刘子光便兴奋地叫起来:“哎呀,是你啊!上次说给我留QQ号的你都忘了。”   刘子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回头给你,我今天来看朋友的,对了,张彪住几号床?”   “五十五床,你怎么认识他啊?那个坏蛋,把病人都赶出去,自己霸占一间病房,可讨厌了。”小护士一撇嘴,显然对张彪很不感冒。   “呵呵,生意上的熟人,张彪有几个陪人?”   “有两个,怎么了?”   “你帮我叫一下好么?”   “没问题。”小护士跑回工作站,拿起话筒按了一个键道:“五十五床陪人,有人找。”   片刻之后,两个愣头愣脑的青年从病房出来,刚走到护士站旁边,就被四个大汉拿匕首顶住腰眼架走了,动作相当自然,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看出来不对劲。   刘子光和小贝手持大束的鲜花走进病房,对躺在床上的张彪亲切地喊了一声:“彪哥,我来看你了。”   张彪正在看报纸,抬头一看吓得一个激灵,刚想从床上跳下来就被小贝按住。   刘子光拉了张椅子在张彪床前坐下,慢条斯理的从花束里拿出一柄锯短了把的消防斧,斧子的锋刃磨得雪亮,寒光耀眼。   “彪哥别怕,我手快,一会就好。”刘子光拿着斧头在彪哥的膝盖上比划着。   “你想干什么!”彪哥怒斥道,“别当我张彪是吓大的,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杀你全家!”   张彪色厉内荏,胖脸上冒出不少汗珠。   “妈了个13的,让你横!”小贝从后腰上拽出一根粗短的铁棍,抡圆了砸在彪哥打着石膏的胳膊上。   一声惨叫刺破了病房大楼的窗户,在市立医院里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护士长急匆匆赶来,在门口质问道:“怎么回事!”   门口把风的兄弟满不在乎的说:“没啥事,我们彪哥就怕打针。”   护士长瞄了一眼里面的情景,顿时就明白了,不过她对于张彪这个流氓根本没啥好印象,床位那么紧张,他一个人就占了一间病房,黑社会火并弄死他才好呢,世间还能少个祸害。   “哼,那么大人还怕打针。”护士长不屑的丢下一句话走了。   病房里,满头大汗的彪哥已经在哀求了:“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四四六六谈清楚的,千万别动手。”   “谈?谈你妈了个13,给你脸不要你怪谁,还要杀我全家,我告诉你,我本来只想打断你两条腿,现在改主意了,我要把你弄死。”刘子光凶光毕现。   “车我不要了,还有你兄弟的医药费,我也包了,有多少算多少,千万别动手,有话慢慢说。”彪哥急了,心想不管什么条件先答应了再说。   “晚了,我不要车,今天非要你命不可。”刘子光软硬不吃,掂着斧头,在彪哥的脑袋壳上比划着,作势要劈下去。   彪哥一头的汗,眼泪鼻涕也出来了,就听着刘子光和小贝在商量。   “溅一床脑浆子也不好,回头人家洗床单的大婶会有意见的。”   “就是,不如把他扔下去,这里十楼,绝对能摔死,直接拿铁锨铲起来送太平间,齐活。”   听着像是说笑话,可是这两人的动作可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真的打开窗户,将张彪拖了过来,一人提一条腿,把个哇哇大叫的张彪悬在窗户外面。   十楼很高,下面的汽车都像玩具车一样大,这要是摔下去,铁定变成肉泥,高空中的风呼呼地吹过,彪哥一只没受伤的手在空中乱舞,哇哇怪叫:“哥哥,爷爷,求你们了,千万别杀我,要啥都给你们,三十万块钱我给,车我也送你们了,事后绝不报复,骗你们我是王八蛋!”   刘子光让上面喊道:“你这条命就值三十万?小贝,放手!”   小贝还就当真把手撒开了,彪哥的身子往下一坠,吓得屎尿都快出来了,他生怕刘子光一个失手把他丢下去,啥都不顾了,嚎叫着哀求道:“按摩房、泥头车,拉土方的生意,全不要了,都给你们!饶我一条命吧!”   刘子光和小贝相视一笑,一把就将彪哥拽了上来,惊魂未定的彪哥如同一堆烂泥般瘫在地上,只顾着喘气话也说不出了,由于血液都流到头上,胖头颅都成了酱紫色。   有些动物会利用羽毛和颜色的变化恫吓对手,社会上也有一类人,没有那个资本还要装逼,就是所谓的傻逼,张彪就是一个不折不扣,色厉内荏的傻逼。   “写欠条,签字画押按手印!”小贝将一张写好字的纸伸到彪哥面前,彪哥这才知道人家就是来敲诈的,想起刚才一幕还后怕的他,无奈之下只好签字画押。   “你的破车我才看不上眼,还是那个价,十万一辆你开走,另外把泥头车车队转让给我,算你给我兄弟的赔偿,按摩房你就留着吧,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总要给你留条生路不是?”刘子光收好字据,语重心长给彪哥讲了一通大道理,这才转身离去。   刚出门又转回身道:“对了,我还在班上,时间有限,给你一个半小时,拿不到钱别怪我反悔。”   彪哥点头如同啄米。   刘子光走了,片刻之后,两个被打成猪头状的流氓互相搀扶着走进病房,一见彪哥这副惨样就哭了:“彪哥,他们的人带着家伙就守在楼下,咋整?”   彪哥哆哆嗦嗦道:“给你嫂子打电话,让她带钱来。”   ……   刘子光带着兄弟走到电梯口,正巧电梯门打开,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肥头大耳一脸蠢相,右侧的胳膊腿都打着石膏,正坐在轮椅上冲推着他的护工发脾气。   这不是打伤老爸,至今还未赔钱的胖子么。   1-11 执法如山小交警   觉得还成,就收藏一下,不是用IE收藏夹收藏页面哦,而是注册个号码点击收藏,这个数据对本书很重要,谢谢亲们。   ……   “这不是胖哥么,有日子没见了。”刘子光狞笑着将胖子堵在电梯里,对推轮椅的护工说:“这是我朋友,我和他说点事,你先走吧。”   胖子已经认出面前之人正是打断自己胳膊腿的凶神,吓得说话都哆嗦:“你你你。”   几个大汉夹着胖子,一路不停直接来到住院大楼顶层天台,把胖子从轮椅上揪下来,一把掼在地上,疼得他直哼哼。   “马勒格壁的,我说怎么见不着你人了,原来躲到医院里来了,打伤了人还不想给钱,还有天理么!”刘子光蹲在胖子跟前说道。   “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强子他们几个的医药费就花了好几万,我自己也住院了,你就饶了我吧。”胖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道。   “光哥,这死胖子动谁了?”小贝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货敢打我家老爷子,堤北四虎之一的强子就是他小舅子。”刘子光这么一说,小贝顿时义愤填膺:“反了天了!敢打刘大爷,这货交给我办了!”说着提溜这胖子病号服的后领子,把他拖到天台的边缘,连打带吓,如法炮制。   刘子光点燃一支烟,优哉游哉坐在一边看热闹。   五分钟以后,小贝擦着手上的血走过来,轻松地说:“搞定了,敲了他两万块,回头就去取钱。”   刘子光皱着眉道:“少了点,便宜他了。”   小贝一转脸:“我再多榨他一点。”   “不慌,以后早着呢,我家老爷子有个头疼脑热,我吃定他了。”   小贝一挑大拇指:“还是光哥高。”   ……   一个小时后,张彪的媳妇赶来了,只带来了十万块现金,别看张彪表面上挺风光,其实是个空架子,按摩房小打小闹,没啥进项,拉土方沙子生意竞争激烈,养着几台车十几个兄弟开销也大,所以一时间只能凑出这些现金。   张彪的媳妇倒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还以为丈夫真在外面欠了别人的钱,一边给刘子光赔罪,一边怒骂张彪:“你的钱都哪去了?还不是贴给那个卖13的骚娘们,现在你个狗日的出事了,哪个卖13的跑哪去了?”   张彪被骂的狗血喷头,垂头丧气,不敢顶嘴,刘子光才不管他们的家事,拿了十万块钱道:“那辆昌河北斗星先给你,雅阁和捷达等钱到了再给,泥头车明天交接,就这么着吧。”   提了十万块现金,一帮人神清气爽离开了医院,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头在刘子光身边停下,扶着金丝眼镜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刘子光也站住看了看自己身上,没啥特殊的,再看这老头,头发稀疏,文质彬彬,慈眉善目,满身学究气,一看就是老医生老专家什么的。   “小伙子,你身上的西装好像是我的。”老头扶了扶眼镜说。   “你的?”刘子光恍然大悟,这件衣服是方霏拿给自己穿的,八成这件苏格兰花呢西装上衣是她父亲的,看来今天是遇到衣服真正的主人了。   “您的啊?那我还给您。”刘子光二话不说,就要扒衣服。   “不用不用,你穿着吧,挺合身的。”老头笑眯眯的又看了看刘子光,转身颠颠的走了,远处一帮白大褂立刻将他围住:“方院长,您看这个手术怎么安排……”   ……   “哥,两万块拿到了。”贝小帅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手里捏着厚厚一叠钱,这是刚才带着胖子去医院大厅ATM上取的现金,加上张彪那里敲来的十万块,一共是十二万巨款,拿在手里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打电话,让伙计把张彪的昌河北斗星开过来,答应人家的就得办到。”刘子光大手一挥,神气活现,到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手里有巨款,感觉腰板都比往常要挺拔。   “必须的!”贝小帅拿出手机开始安排。   一切事宜打点完毕,十个人上了马六和雅阁,得胜还朝。   两辆车正常行驶在马路上,忽然一辆停在路边的交警摩托拉响警笛跟了上来,贝小帅在后视镜里看到红蓝闪烁的警灯,吓了一跳:“哥,不会是胖子报警了吧?”   刘子光劈头一巴掌扇过去:“笨蛋,报警也是来刑警,你家交警还抓贼啊。”   贝小帅挠挠头,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到底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买卖,有点心慌是正常的。   正说着,交警摩托已经横在路上,将本田雅阁拦住,警察下车,走到雅阁驾驶位旁边,敲开车窗,先敬了个礼,然后说着什么,刘子光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对小贝道:“下车,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下车走过去,此时雅阁里的伙计已经不知所措了,他们几个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保安,对付张彪还行,在警察面前不免露怯,幸亏刘子光及时赶到, 故作惊讶的问道:“怎么回事?没违章啊。”   交警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看看刘子光,又看看停在前面那辆蓝色马六,彬彬有礼道:“请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贝小帅两个胳膊往胸前一抱,极其嚣张的问道:“又没违章,凭什么给你看本子?”   交警向贝小帅敬了个礼,和颜悦色的说道:“根据中华人民共和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二章第十九条规定,驾驶人应当按照驾驶证载明的准驾车型驾驶机动车;驾驶机动车时,应当随身携带机动车驾驶证。以备公安交管部门临检,这位司机师傅,请您出示您的驾驶证和行驶证。”   交警不卑不亢,引经据典的,刘子光倒不好发飙,于是拍拍小贝的肩膀:“人家要看本子,你就拿给他看嘛。”   其实这是刘子光心虚,车是他开的,而他根本就没有驾驶证,真追究起来挺麻烦的,而小贝则是有驾驶证的人。   老大发话了,小贝不得不从命,骂骂咧咧回车里取来了驾驶证和行驶证给警察看。   交警看了一下两证,又看了看车牌照道:“这辆车已经有一百三十四次违章记录,请尽快到交警部门接受处罚,不然按照相关规定要征收滞纳金。”说着将证件还给贝小帅,继续处理后面那辆本田雅阁。   幸亏那兄弟也是有驾照的人,把驾照和行驶证递给交警,交警打开警务通,输入车牌照号码和车架号,很快就出了结果。   “这辆车属于套牌黑车,根据道理交通安全法第二章第十六条规定,伪造、变造或者使用伪造、变造的机动车登记证书、号牌、行驶证的车辆,公安交管部门要予以暂扣,请您下车配合。”   一边说着,交警一边迅速将手伸入车窗,将车钥匙拔了下来,这下众人不干了,十个兄弟全从车上下来了,将势单力薄的交警团团围住。   这车是王志军用命换回来的,大家全指望这个发财呢,怎么能说扣就扣,万一人张彪拿十万块钱来赎车,拿什么给人家?弟兄们是真急了,平时老实巴交的人说话也带了火药味。   “凭什么扣车?”   “根本就没违章,开的好好地怎么得罪你了!”   “大哥通融通融,来抽支烟。”   “跟他废话啥,把他摩托掀了。”   被八个人围胡搅蛮缠,交警竟然毫不畏惧,语气坚定的说:“我按照规定暂扣你们的车辆,,我叫李尚廷,我的警号是4587,有异议的话你们可以向大队申诉,阻挠执法是严重违法行为,我劝你们冷静些,不要以身试法。”   小交警李尚廷肩膀上不过是一杠一花,三级警司而已,没想到这么硬气,倒让刘子光有些钦佩,仔细一看还有些面熟,前几天在主干道上追自己的那辆警用摩托不就是他么。   李尚廷执意要扣车,刘子光也没辙,警察就是警察,难道像对付张彪那样一刀放翻他不成,不就是一辆老掉牙的雅阁么,犯不上啊。   扣就扣吧,大不了托关系弄回来,僵在这里不是办法,就在刘子光准备退让的时候,马路边大酒店停车场里开出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SUV,车前头一个赫然是白牌红黑字样,就这样肆无忌惮的从人行道拐到快车道上,跨越双黄线逆行而走,还慢吞吞的车技特别潮。   “违章军车你怎么不管!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百姓!”贝小帅指着那辆卡宴叫嚣起来,其他几个人也愤愤不平的叫嚷起来,声称这回交警要是执法不公,他们就要闹到天上去。   年轻的交警微微皱眉,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分开众人拦到卡宴车前伸出了一只手。   卡宴似乎像是没看见警察的手势一般,继续逆行向前开,速度都不减一下,只是示威一般鸣笛两声,改装喇叭发出穿透力极强的鸣叫,震得人耳鼓生疼。   交警李尚廷依然站在原地,手掌平举,纹丝不动,宛如一尊雕像一般,卡宴嘎的一声刹住,距离交警的身体只有两厘米,一个中年女人从车上跳下来,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吼道:“你眼睛瞎了?看不见车牌子?”   李尚廷立正敬礼,动作标准利落:“请出示您的军人驾驶证和行驶证。”   妇人根本不理睬他,继续狂叫:“你有什么资格看我的本子,我这是军车,赶紧给我滚一边去。”   李尚廷脸色铁青,但依然很客气的说道:“请出示您的军人驾驶证和军官证,以及本车行驶证。”   见前面纠缠不清,卡宴的几个车门同时打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和两个青年走了出来,中年人上前二话不说就将李尚廷的帽子就掀掉了:“查,查你妈13!”那两个年轻人也不含糊,一左一右上去猛踹,李尚廷抓起对讲机想呼叫支援,也被他们抢去摔在地上,电池都摔掉了,警用多功能包也开了,一叠罚单散了出来。   面对四个人的殴打,李尚廷依然保持着极大的克制,只是防御而不还手,此时围观群众已经很多,贝小帅见警察被缠住,忙对刘子光道:“哥,趁乱闪吧。”   “等等,帮他一把。”   “帮谁?那条子?”贝小帅惊讶的长大了嘴,“刚才他还要扣咱的车呢。”   “一码归一码,那几个家伙太倡了,我都没敢动手他们就敢,抢了老子的风头,操!”   刘子光这样一说,贝小帅也觉得开卡宴那几个家伙太牛逼哄哄,确实很欠揍,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一笑,迈步上前开始拉偏架。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君子动口不动手,有异议可以向大队领导申诉嘛。”   “大姐,冷静,不要以身试法啊。”   几个人一哄而上,嘴上说的好听,手上却毫不客气,将中年眼镜男和两个青年按到地上拳打脚踢一阵胖揍,中年妇人吓坏了,对付警察她骁勇异常,可是在这帮社会青年面前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只是掏出手机声泪俱下的打着电话,呼唤着援军。   突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李尚廷也傻眼了,就见刚才还和自己胡搅蛮缠的那帮人帮着自己痛扁卡宴车主,有个家伙还爬上卡宴拔下钥匙扔到了旁边的阴沟里……   趁着局面乱七八糟,那边贝小帅钻进雅阁,三下两下将仪表盘鼓捣开,揪出两根电线来啪啪的打着火。   “不要打架,快住手!”李尚廷大喊道,可是此时场面早已失控,谁也不听他的话了,不知不觉间,那辆被拔了钥匙的雅阁悄悄地启动,溜走了。   或许是有热心人报警了,不大工夫,远处警笛鸣响,一辆喷涂110字样的警车远远开了过来,看见交警的援兵到了,刘子光等人才迅速停手,钻进了看热闹的人丛中,只剩下一个不知所措的小交警和四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   1-12 散发着荷尔蒙的庆功会   老掉牙的本田雅阁里,贝小帅得意洋洋的把着方向盘吹着口哨,刘子光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也是一脸的赞赏:“你小子行啊,这一手哪里学的?”   “我手底下有个叫马超的小弟,在修车厂当小工,这一套他门清的很。”贝小帅从兜里摸出红梅,递了一根给刘子光。   刘子光接了烟,问道:“就是那个穿美孚石油工作服的小子么?看不出来有两下子呢。”   贝小帅拨弄着电子点烟器,答道:“也是瞎混,在厂里也是帮人擦车洗车的料,不过这小子车玩的不错,每次在游戏厅飙车他都是第一。”   按下去半天,电子点烟器居然是坏的,气的贝小帅狠狠在仪表盘上砸了一拳:“操!小日本的车就是不行!”   彷佛在抗议他一般,雅阁忽然抖了两下,熄火了。   “妈的,这破车还不如捷达耐操,早知道开捷达出来了。”贝小帅抱怨着,下车打开发动机舱盖,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门道。   “哥,怕是得去修了,你先坐马六走吧,这边离修车厂不远,我们几个推着去就行了。”实在没辙的贝小帅只好投降。   刘子光说:“好,你们去修车,晚上地地道道,不见不散。”   兵分两路,贝小帅等五个人推车去马超所在的修理厂,刘子光上了马六先行回去。   ……   街头,围观群众已经被110巡警劝离。大队领导也到场了,拉着卡宴的车主在一边说话,那个中年泼妇又恢复了神气,大骂不绝,叫嚣着要扒李尚廷的警服,两个嘴歪眼斜的小子一边疼的直吸溜,一边摸出手机不停地打电话,大有把事情闹大的意思。   李尚廷很委屈,向中队长抱怨着:“这辆车明明是假军车,怎么还这么猖狂。”   中队长三十多岁,比李尚廷这种小警察懂的人情世故海了去了,他拍拍李尚廷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小李,假军车归假军车,卡宴毕竟是卡宴,一百多万的车, 是你能扣得了的么?”   “我当然能扣,因为我头上顶着国徽!”李尚廷忽然牛脾气上来,顶撞了中队长一句。   中队长一愣,似乎从小李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他无奈地笑笑:“好了好了,看王大队怎么处理吧,现在人家说你唆使社会人员殴打他们,要告你呢。”   “可是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我正在处理他们的套牌车呢。”李尚廷一听,眼睛都急红了。   “不认识人家怎么帮你打架?不认识你怎么把他们放跑了?”中队长一句话就顶的李尚廷无言以对。   “唉,我还不清楚你的为人么,可有时候社会就是这样,外人看咱们警察威风八面,其实风里来雨里去,还要被这些开宝马奔驰的欺负,谁又能理解,小李啊,以后多跟老师傅们学着点。”中队长长叹一声,掏出烟来递给李尚廷。   李尚廷点上烟猛抽了一口,呛得直咳嗽,这时候大队长那边已经解决了问题,卡宴耀武扬威的扬长而去,从李尚廷身边经过的时候,里面两个小子还在车窗里指着他嘴里无声的骂了一句,大意是走着瞧之类。   李尚廷愤恨的头盔摘下,高高扬起却又轻轻放下了,年轻的面庞涨的通红,正好大队长走了过来,干咳了一声。   中队长和李尚廷赶紧丢下烟卷,做立正姿势。   “摆平了,是大开发张总和他老婆,车牌子是通过武装部向部长办的,说真不真,说假不假,这事儿弄得,真他妈的。”   中队长赶紧问:“那小李没事吧?”   “没事,老张你也多带带他,以后别整这样的景了,麻烦!”说完,大队长钻进警车走了。   中队长松了一口气,拍拍李尚廷的肩膀:“给你调个班,先回家调整下情绪吧。”   “是。”李尚廷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   至诚花园,物业保安室,刘子光两腿翘在桌子上,优哉游哉等着下班,抽屉里放着十二万现金,想起来心里就美滋滋的。   十二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改善一下家庭生活条件是没问题的,老爸老妈辛苦了一辈子吗,到现在家里连空调都没有,冰箱还是九十年代的老货香雪海,电视机也是个二十一寸的长虹,当年打折买的,老两口没啥爱好,也就是晚上看个电视,这回有了钱,先给他们添台四十六寸的大液晶再说。   电视机空调也花不了几个钱,这笔钱的重头还是要花在发展上,找条门路让钱生钱才是王道。   正规划着小日子,电话铃响了,抓起电话是小贝的声音:“哥,我小贝,现在修车厂了,那个破雅阁也不知道是张彪从哪里淘来的破烂,他妈的是九七年的老货,五代雅阁!人家说了,这车长期不保养,拉缸了,得大修。”   “大修要多少钱?”   “开价三万,还不一定能修好,关键是件不好配。”   “三万还修个P,扔那里吧,等张彪拿钱来赎。”   挂了电话,刘子光不由得对张彪的经济状况担忧起来,这货看起来人模狗样,三辆车不是套牌黑车就是破烂货,看来就是个空架子,明天还得抓点紧,催他赶紧把剩下钱给了,还有泥头车也得赶紧要过来。   ……   当晚,众位好汉再度聚首地地道道,走进大棚,刘子光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往常嘻嘻哈哈,尤其喜欢和他开玩笑的小伙计今天眼圈红红的,老板***也紧皱眉头,低头剁肉,似乎每一下都带着狠劲。   “毛孩,怎么了,有事给哥说。”刘子光道。   “没事,你们来点什么?”小伙计抹了一把眼泪,瓮声瓮气的问道,似乎很有难言之隐。   刘子光也不勉强他,道:“老规矩,有什么上什么,回头一起结账。”   毛孩应一声,回去点木炭炉子去了,那边贝小帅领着几十个人也到了。   “哥,我来正式引见一下,这位就是马超,自己弟们,有事尽管招呼,你那个马六换机油滤芯啥的不用去4S店了,哪里纯粹他妈的阎王殿,宰人不还价的,这些小事马超就办了。”   刘子光低头瞅瞅马超,小伙子个头不高,蛮扎实的身材,头发乱糟糟一团,身上全是油污,两只手上更是黑漆漆的污渍油泥,洗都洗不干净,不过一双眼睛却是亮闪闪的。   “行,小伙子不错,以后跟哥混。”刘子光伸出右手来,马超一时间呆住了,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赶紧将手在裤子上稍微干净之处用力的擦了擦,才和刘子光握手。   刘子光毫不在意的握着马超的黑手摇了几下,拍着他的肩膀道:“随便坐,待会千万别客气,放量喝,哥管够。”   可是马超却没有跟着贝小帅去就座,而是吞吞吐吐:“哥,有个事儿……”   “啥事,说。”   “其实那辆雅阁,是纯进口货,收音机频段和码表就能看出来,车是好车,就是开的太操蛋了,哥你要是放心,交给我摆弄,兴许能弄好。”马超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汽修厂洗车小工而已。   “行!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了,就交给你办了。”刘子光眼皮都不眨一下,虽然对马超还不甚了解,但是从这个年轻人身上,他看到了一种精神,叫做奋斗,叫做执着。   “你修?得花多少钱?”贝小帅惊讶道。   “一分钱不要,反正我晚上在汽修厂住,夜里偷偷起来干活,不碍事的。”马超道。   “别吹牛逼了,你们经理说要三万块呢,还不一定修理好。”贝小帅还是一脸的不相信。   “其实就是拉缸了,搪缸、磨缸这些办法都能解决,这车虽然是小日本的,但属于美版车走私货,质量还行,我相信能弄好。”马超解释道。   “行啊你小子,没看出来还会这个,你师傅啥时候好心教给你手艺了?”贝小帅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觉得有门,咧着嘴乐了。   马超挠挠脑袋:“我偷学的。”   “不错,偷师成才,我很欣赏,走,喝酒去!”刘子光揽着马超的肩膀走进了大棚。   “老大,啥叫偷师啊?”一个中学生摸样的黄毛小子一脸的问号。   贝小帅照头就是一巴掌:“SB!偷师就是偷师傅家里东西的意思,这个都不懂!”   随着十几个下班保安的加入,烧烤大棚里更加热闹了,几个贝小帅找来的妖艳女孩,都穿着暴露的短裙,露着腰间一抹触目惊心的雪白,有的还松松垮垮系着一根红绳子,叼着烟卷在男人们中间穿梭着,时不时夸张的尖叫两声:“你个死东西,摸我屁股干什么!”   女孩们浓妆艳抹,又是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华,吊带短裙扭来窜去的,满眼都是白花花的大腿,汉子们又吃了不少羊球腰子等上火的东西,更觉得有些燥热,小肚子里似乎有团火灾烧,便都将上衣脱下,冰凉的扎啤和两块二一瓶的山水啤酒可劲的往喉咙里倒,妄图去浇灭这股邪火。   大棚里烟熏火燎,雄性气息似乎忌惮的蔓延着。   “老大,晚上有什么节目?”有人大喊道。   “网吧包夜!”一个中学生喊道,立刻惹来一片嘲笑。   “蹦迪去吧。”一个妖艳女孩提议。   “蹦,就知道蹦来蹦去显摆你的两个咪咪!“贝小帅当场否决,站起来高举啤酒瓶:“我郑重建议,大家去华清池洗桑拿!”   这个YD无比的提议立刻被荷尔蒙过剩的男人们一致通过,众人都高举酒瓶子和啤酒杯,大呼:“桑拿!桑拿!”   刘子光手下那些保安,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一水的光棍汉,当保安的自然没钱娶媳妇谈朋友,一个月八百块,去桑拿打炮的话也舍不得,平时只好自己打飞机解决,现在有人请客正中他们下怀,再赞同不过了。   贝小帅手下一帮半大孩子,大多数还是初哥,对性怀有朦朦胧胧,但是极其强烈的好奇心,现在老大提议去那个传说中的华清池洗桑拿,他们更是两眼放光,裤裆里的小本钱不由之主的都坚挺起来。   贝小帅嘿嘿一笑,坐下来对刘子光道:“哥,华清池还行,东北小娘们,一百块全活,去爽一把?”   刘子光掐灭烟蒂:“你们玩,我晚上还有夜班。”   贝小帅一脸的不以为然:“我知道哥哥你嫌她们档次低,其实那里也有水平高的,听说他们经理是在东莞干过技师的,活儿绝对一流!”   刘子光不置可否,淡淡的笑了。   大棚里乌烟瘴气,今天又是被刘子光等人包场,***和毛孩基本没啥事了,两个人在帐篷后面炉子旁边低声说着什么,人声噪杂,刘子光隐约就听见癌症、嫂子之类的字眼,过了一会儿,只见毛孩双肩耸动着走了出去,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之后,***出来了,先过来和刘子光他们喝了一杯,然后低声道:“兄弟,找你说个事儿。”   收藏啊大大们,本书能不能红,全靠你们了!   1-13 竟然招惹了四哥   ***一脸的严肃,刘子光也不由得郑重起来,起身跟他走到帐篷后面说话。   地地道道的大棚后面是一堵墙,阴暗肮脏,喝多了的食客都将这里当做临时厕所,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远处昏黄的路灯下,还有几个人岔着腿在放水。   ***递了一支烟给刘子光,帮他点上火,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只有烟头亮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彼此的脸。   “我想把生意盘给你。”***开门见山。   “为什么?”刘子光心中却暗暗吃惊,羊肉串的生意虽然是小本经营,但只要勤快肯干,在这个地段一个月弄几千块钱净收入是不成问题的,***突然要转手,肯定有着很大的苦衷。   “家里有事,急需用钱。”***不愿多说。   “多少钱?”刘子光不动声色。   “大棚,三轮车,炉子,桌椅板凳,盘子水桶钢条。都是半旧的,三钱不值两钱,都给你,一口价,三万块!”   “好,我接了!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刘子光几乎没怎么想就做出了决定,他手下人多,总要有个事儿给他们干着,这个羊肉串行当再合适不过了,至于价钱嘛,说实话不算低,毕竟这些家当都和破烂差不多,重起炉灶的话五千块就办齐了,根本用不着三万,说实话买的就是个位置,但这种夜市生意不知道干到哪一天就会取缔,所以三万块勉强算是合适。   “爽快人!说吧,什么要求?”***道。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想要盘掉地地道道。”   ***猛吸了一口烟,烟卷迅速燃烧着,映红他刚毅的脸:“嫂子病了,是癌症。”   “你嫂子?”刘子光马上联想到了毛孩。   “对,就是毛孩他娘,他爸爸和我是战友,临牺牲前托我照顾他们,就这样。”   为了给战友的遗孀治病,不惜卖掉赖以生存的小买卖,***是条汉子。   “行,你稍等。”刘子光转身离去,不一分钟会就转回,手上拿着厚厚一摞钱,放在***手里。   一万一扎,一共六扎,竟然比***的开价多了一倍!   ***一愣:“生意不值这么多。”   “多出来的算我借给你的,救人要紧。”   ***点点头:“好,我拿着。”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刘子光转身往回走,忽然听到身后一声招呼:“兄弟,谢了!”   刘子光停下脚步,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伟岸,他没回头,很随意的挥挥手:“我也有战友。”   ……   刘子光回去继续喝酒吃肉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才从暗处走出来,冲着他的背影跪倒,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是一直躲在旁边偷听的毛孩。   ……   回到座位上,贝小帅问道:“哥,老板找你啥事?”   刘子光淡淡的说:“没什么,我把这个地地道道盘下来了。”   贝小帅眼神顿时呆滞,随即兴奋地跳起来:“太棒了!以后吃烧烤不要钱了!”旁边几个小子也跟着他聒噪起来,附近几张桌子上的人听见这边热闹,虽然不知道啥事,也跟着闹腾起来,碰杯声,欢呼声一片。   刘子光作势要踢贝小帅:“想白吃白喝,门都没有!摊子还是让***管着,你找几个兄弟晚上在附近转悠,看着点就行,有朋友就带过来照顾生意,肥水不流外人田。”   贝小帅喜不自禁,他是个眼高手低的家伙,网吧,迪厅,饭店这些实体早就想干了,只是一直没本钱没魄力下手,跟了刘子光之后,没几天功夫就有了一家餐饮业“实体”,以后带着朋友夜里出来鬼混,也有场所了,焉能不让他兴奋。   酒足饭饱之后,一行人真的浩浩荡荡开到华清池洗桑拿去了,华清池只不过是附近一个二流的洗浴中心,半旧的大门头上绘着酥胸半露的疑似杨贵妃的古典美人,两盏红色的宫灯挂在门口,昭示着这家营业场所的性质。   半夜时分,一群赤着上身,打着酒嗝的客人涌入华清池的大厅,可把华清池的老板吓坏了,还以为是有人来砸场子,看到没带家伙才知道是来捧场的,这才喜笑颜开。   虽然华清池有些陈旧,但是设施还是不错的,中药浴,鲜花浴,牛奶浴,蒸汽房,桑拿房一应俱全,天气不冷不热,也没什么好洗的,大家匆匆冲个淋浴,就换上白色的纯棉浴袍上二楼。   二楼分为休闲大厅和小包间,楼梯口站着两个穿白衬衣的侍应生,看见下面一群人涌上来,赶紧扯着嗓子喊道:“欢迎光临!”   一帮人踩得木质楼梯砰砰作响,肆无忌惮的笑着上了二楼,包间里伸出一颗光头,看了看这群生面孔,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休闲大厅一片漆黑,只有两个大液晶电视放着不知所谓的影片,靠墙的座位上,一排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百无聊赖的坐着,看见有客人上楼,赶紧迎了上去,用东北味普通话热情而风骚的招呼着:“大哥,做保健么?”   刘子光赏罚分明,凡是白天跟着他去医院办事的人,一律来个全活,跟着小姐去炮房办事去了,贝小帅也搂着个大咪咪上去了,而那些年纪小的中学生,洗完淋浴就打发他们回家了,美其名曰:别学坏了。   这样一来,大厅里就剩下刘子光自己了,他正躺在僻静角落的沙发上看电视,忽然一个黑影走过来,冲刘子光喊道:“你!过来。”   刘子光坐直身子,疑惑地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确认是喊自己,再看那人的衣装,也是桑拿服,并不是洗浴中心的工作人员。   “对,就是你,四哥找你,麻利点!”那个人的秃头在灯光的幻影中不停变换着颜色。   天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四哥,刘子光反正也闲着没事,索性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趿拉着拖鞋,跟着那个秃头走向大厅对面的包间。   推开包间的门,里面乌烟瘴气,四个男人正围着桌子打麻将,旁边还各自陪着一个妖艳女子,帮着拿牌点烟,递个果盘什么的。   刘子光进来之后,秃头就站在门边垂手不动,刘子光注意到他一双手上拳尖已经磨平,应该是个练家子。   麻将桌边的四个人,都是满脸的江湖气,赤着上身,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不管是胖是瘦,都是一脸的横肉,看着就不是善类。   刘子光进来之后,他们根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打牌,刘子光就这样站着不动,从他们打牌之间的言语中分辨出所谓四哥就是坐在南风口的胖子,身上盘着一条青龙,后脑勺的槽头肉一抖一抖的。   整整打了一局,这帮人硬是把刘子光当做了空气,继续洗牌的时候,刘子光突然开口道:“四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门口的秃头伸手拦阻,嘴里骂道:“四哥没发话就想走,懂不懂规矩!”   “啪”的一声,毫无征兆的,刘子光一记重拳打在秃头脸上,脆弱的鼻梁骨立刻就断了,鲜血飞溅,刘子光紧跟着一膝盖顶在他小肚子上,人当场就放倒了。旁边小茶几上有个巨大的方形玻璃烟灰缸,刘子光早就看好了,伸手抓过来往秃头的脑袋瓜上猛击,两三下之后,秃头就满脸开花,血肉模糊了。   刘子光身上白色的纯棉浴袍,星星点点全是血迹,宛如雪地梅花开。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在几秒钟之间,四哥等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还不如那几个**动作快,早就尖声叫了起来。   “我操!下手挺黑的。”四哥一推牌桌站了起来,语气倒并不显得很惊讶,显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坐着不显,站起来倒是蛮高的,大概一米八五的身高,二百斤的体重,宛如一尊巨塔。   其余三个人也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刘子光,把碗口大的拳头骨节捏的啪啪直响,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响起,狭小的包间内又涌进了七八个人,全都是刘子光的手下,小伙子们显然是听见动静直接从炮房里赶来的,只套了个大裤衩子,都是二十郎当岁棒小伙子,赤着健壮的光脊梁,横眉冷目一副随时准备开打的架势。   形势急转直下,刘子光这边十个人,四哥一方只有四个人,显然四哥他们是老江湖了,深谙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行,够狠,听说最近高土坡出来个新人,玩的不错,兴许就是你吧。”四哥冷冷的说道,剑拔弩张之际,他反倒坐下了,还点了一支烟,气定神闲,看来绝非等闲之辈。   “对,就是我,我叫刘子光,你记住了,以后没事别呼来喝去的,老子不习惯。”刘子光说完,对着小贝捻了捻手指,心领神会的小贝立刻从手包里拿出一叠钱给他。   刘子光蹲下身子,将一千块钱洒在已经昏迷不醒的秃头身上,语重心长的说:“拿去看病,下回记住,别拦哥的路。”   说罢,看也不看四哥一眼,带着人马扬长而去,到了楼梯口,经理才带着几个保安赶上来,见刘子光等人气势汹汹,也不敢拦阻,只好站在楼梯上侧着身子看着他们耀武扬威的下去。   更衣室里,大家迅速换着衣服,贝小帅压低声音道:“哥,你知道那个胖子什么来头么?”   “鸟毛,我管他什么来头,想给我抖威风,他还嫩点。”刘子光一脸的不在乎,迅速将裤子穿上,“小贝,记住了,作我刘子光的小弟,到哪里都不能倒架,只有咱们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咱!”   贝小帅不住的点头,一脸的崇拜。   前台结账,一分钱不少,还额外给了五十块钱,算是污染了浴袍的清洗费,十个兄弟出了华清池,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动静,先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长柄太平斧和镐把掂在手里,这才上车启动,六个人步行跟着汽车,快速撤离。   华清池二楼,四哥站在桌边注视着这一幕,手里捏着的手机连号码都拨好了,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四哥,怎么不喊人剁了这个13养的?”一个大汉狠狠地说。   “先查他的底子,很久没见这么冲的年轻人了。”四哥悠悠的说。   1-14 丢孩子的年轻妈妈   刘子光明白四哥肯定是这一带的大混混,所以没让弟兄们回去,而是全都到公司打地铺,小区有铁门,有监视器,人又扎堆,不容易被偷袭。   一帮人意犹未尽,纷纷谈论着刚才的场景,不过不是和四哥对峙的场景,而是炮房里面的春光。   “他妈的,那个2号太骚了,坐我身上扭来扭去弄了没几下老子就缴枪了,下回不能找她。”   “我比你还惨,吹-箫的时候就出来了,喷了小姐一嘴。”   也有强悍的比如贝小帅之类,正弄的起劲,听到这边有动静才半途而废过来增援的,现在想起来,还是意犹未尽,直是咂嘴叹息。   找了台DVD,弄几张盗版碟给大家放着看,太平斧钢管木棍就在手边,随时准备应对袭击,刘子光拉着贝小帅来到窗边。   “小贝,那个叫四哥的,你听说过?”   “嗯,知道,在这一片玩的挺大,华清池好像就是他罩的。”   “比张彪如何?”   “张彪就是个城乡结合部的农民工头,给四哥提鞋都不配。”   “哦”刘子光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小贝,怕不怕?”   “鸟毛!和光哥你比,老四就是个渣,一看咱们人多就怂了,还什么老大,狗屁!”贝小帅豪情万丈,跟着刘子光混,他有底气。   “行,有种。”刘子光赞许的点点头。   ……   早上六点,刘子光就爬了起来,穿着汗衫球鞋出去跑步,外面人流量还不是很多,大都是晨练的老年人和赶着上班上学的年轻人。   跑到靠近高土坡这边的街角处,看到修车铺的郭大爷已经早早的出了摊子,三轮车,工具箱,水盆,四个打气筒一字排开,老头正在摆弄一辆款式老旧的斜梁26女车,旁边站着一位少女,单色的白衣,朴素的马尾辫,纯纯的笑容,正是邻居女孩小雪。   郭大爷用扳手最后紧了两下,将自行车提起来在地上顿了顿,显示出车胎良好的减震性,对小雪道:“好了,这辆车郭爷爷就免费送给你了,以后上学就快多了。”   红色的凤凰女车,被蘸油的棉纱擦的锃亮,车轮换了崭新的辐条,亮闪闪的,车链子上足了黄油,润滑无比,车前还有个带盖子的铁丝车篮子,正好可以放书包,望着突如其来的礼物,小雪激动地脸蛋像个红扑扑的苹果,显然她和郭大爷比较熟,并没有推辞,而是坦然接受:“谢谢郭爷爷,将来等我上班工作了,一定给你买个电动三轮。”   郭大爷慈祥的笑笑,一旁的小黄狗也摇晃着尾巴,围着小雪转来转去,兴奋的很。   刘子光跑到跟前停下步子,笑问道:“这车不错啊,郭大爷的手艺就是好。”   见到刘子光,小雪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叔叔好,我该上学去了,郭爷爷再见,叔叔再见。”   说着,骑上自行车一溜烟的跑了,小黄狗跟在前面汪汪叫着领跑,小雪将车铃铛按响,咯咯笑着,少女愉快的笑声比车铃更加清脆。   “唉,这孩子命苦啊。”郭大爷感慨了一句,继续坐下修车,指着小板凳对刘子光道:“坐一会?”   “不坐了,我还有事,回见啊郭大爷。”刘子光也迈步跑远了。   ……   头天刘子光上的是夜班,现在就是休班时间,可以自由活动,他一边锻炼一边信步往前走,迎面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个两三岁大的男孩走过来,脚步急促,神色略带慌张,最奇怪的是这妇女的衣着打扮明显过时,面色灰黄,像是城乡结合部一带人士,而那个小男孩粉雕玉琢,身上的史努比小套装非常考究,这两个人无论如何也联系不起来。   妇女抱着孩子和刘子光擦肩而过,刘子光不禁回头狐疑的张望,不过那孩子不哭不闹,或许人家是保姆也未可知啊。   耸耸肩膀,继续往前走,转过一道弯,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红色的沃尔沃S40,一个神色焦急的黑丝套装少妇正急得团团转,不停探头寻找着花坛里,路灯柱后面,嘴里还呼唤着:“小诚,不要和妈妈捉迷藏了。”   旁边几个过路的热心妇女围上去问道:“怎么了?”   少妇焦急的说:“我刚才就进路边便利店买了点东西,一出来孩子就不见了。”   妇女们同情的说道:“赶紧找找,不行就报警,这段时间拐孩子的可多了,我们小区门口贴的都是找孩子的告示呢。”   一听这话,少妇更是心急如焚,一双好看的柳叶眉和大眼睛都蹙了起来,眼圈有些发红,拿起手机就要拨打报警电话。   正在此时,刘子光走了上去说道:“大姐,你的孩子是不是两三岁年龄,穿了一件史努比的衣服。”   “对对对!你在哪里看见的?”少妇慌忙放下电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刘子光问道。   “那边,有个乡下妇女抱着走了!”刘子光一指过来的方向。   确认是被拐了,少妇反应还算迅速,忙不迭的说了声谢谢,慌忙钻进汽车,也顾不得系安全带了,赶紧掏钥匙点火,可是忙中更乱,汽车钥匙在大提包里翻不出来了,少妇急得马上就要哭出来,这边刘子光见状也不多说,拔腿就朝中年农妇逃离的方向追去。   今天刘子光穿的是球鞋,跑的特别快,若不是路上行人略多,就凭这种速度,参加全运会拿个短跑冠军是轻而易举,转瞬之间,几百米就跑过去了,只看见那个中年妇女正把孩子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里面塞。   “站住!”刘子光大吼一声,加速猛扑过去,人贩子也不含糊,往车里一钻,后门嘭的一声关上了,车根本就没熄火,一踩油门就窜出去了。   任凭刘子光再厉害,也是两条肉腿,怎么也跑不过四个轮子,1.8排气量发动机驱动的汽车,即便这辆汽车很逊,只是桑塔纳而已。   虽然现在是早晨上班时间,车流密集,但桑塔纳走的是出城的路,相对车辆较少,而且这个司机的车技也不差,连超了几辆车之后就将刘子光甩掉了。   眼看人贩子的桑塔纳就要载着孩子消失在视线中,刘子光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慢车道上骑自行车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拽下来,跨上车子猛踏而走,他躬身身子,两脚如同风火轮一般蹬着自行车,速度堪比环法大赛。   马路上就看见这样一幕奇景,一辆自行车在快车道上穿梭飞行,连续超过十几辆汽车,有些司机在发觉被自行车超越之后,都不免去看码表,一看之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刘子光蹬着着自行车以六十公里的时速风驰电掣的向前飞行,若是汽车以这种速度行驶,算是比较慢的了,但是一辆自行车达到如此之快,绝对是骇人听闻,非人类之极限!   本来桑塔纳里面的人还以为甩掉了那个人,速度慢慢降了下来,可是司机不经意的看了后视镜一眼,吓得大叫一声,猛踩油门,本来已经缩短到二三十米的距离了,忽然又拉开了差距,两个轮子到底比不上四个轮子。   前面一段马路空旷宽阔,非常适合飙车,桑塔纳一脚油门就出去四五百米,转眼将刘子光抛在后面,可是不巧正好遇上红灯,前面几个车道都堵满了车,桑塔纳想瞅空钻过去,偏巧这几辆车不是大卡车就是公交,根本没有缝隙可钻。   后面刘子光见机会来了,大吼一声,小宇宙都爆发了,幸亏他骑的是一辆质量还不错的捷安特自行车,要是一般车子恐怕早就散架了,这种速度早已超出自行车的设计范围,就算是捷安特,也已经频临散架的边缘,到处发出异响了。   眼瞅着红灯数字在一秒一秒的减少,刘子光将车子蹬的如同飞起来一般,车轮轴承都变红了,车把也咔吧咔吧直响,桑塔纳里面的人不停地回头看着,狂按喇叭,终于,红灯灭了,黄灯闪了两下之后绿灯亮了起来,就在前面车子开动,桑塔纳刚刚起步之时,刘子光的自行车也杀到了,但不幸的是,此时自行车终于经受不住折磨,散架了。   就在散架的那一瞬间,刘子光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如同一只大鸟扑向桑塔纳,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没有扑到车子,只是抓到了后保险杠。   桑塔纳往前急窜,将刘子光拖在地上,此时路边执勤的交通摩托警发现了异常,拉响警笛追了上来。   见警察也参与了追击,桑塔纳里的人更加疯狂,开始走蛇形路线,一边是想甩掉刘子光,一边是想阻拦交警摩托的道路。   “黑色桑塔纳7557,立刻停车!”扬声器里传来警察的命令,但桑塔纳依然故我,不过他们的厄运也即将来到,因为强悍的刘子光已经扣着后保险杠爬了上来。   司机正在专注的开车,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瞟着后视镜里的警用摩托,车里几个小孩哇哇的大哭,警笛声,哭叫声,还有一路上看见这一幕愤然鸣笛的汽车们,马路上乱成一团。   忽然,副驾驶窗户上伸下一只手,彬彬有礼的敲敲车窗,坐在副驾驶位子的男人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攥成拳头狠狠地打过来,一拳就将车窗击碎,伸手将男人的咽喉扼住,只一下,男人的脖颈就碎了。   司机惊慌失措,急忙打把,可是车顶上的人并没有被甩下来,而是径直拉开左前门,将副驾男人一把拽了出去,自己一个翻身坐了进来。   副驾驶上的男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后面一辆重型斯太尔卡车根本没有刹车的时间,就这样直接轧了上去,紧接着后面又是一辆东风卡车,毫不停顿的开过去,直到四五辆车之后,车流才渐渐停下来,但是此时男子已经不成人形,变成一滩肉饼,只能用勺子往盆里舀了。   刘子光一把拉住手刹,同时猛拉方向盘,桑塔纳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在柏油路上摔了个尾,熄火停下了,车轮和柏油路摩擦而出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整条马路上的车都停下了。   经历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司机已经傻了,两腿发抖,驾驶座下面一股尿骚味,刘子光下车,将他从驾驶座上拖死狗一般拖下来,拳打脚踢:“叫你跑!叫你跑!”   此时警用摩托也赶到了,警察刚要说什么,后座上的中年妇女忽然推开车门狂奔起来,刘子光指着她大喊一声:“抓住她,她是人贩子!”   摩托警连头盔都没摘下,拔腿猛追,一个饿虎扑食上去,将中年妇女的胳膊反剪起来。   那个司机连吓带打,已经口吐白沫晕了过去,此时刘子光才长出了一口气,走到车旁一看,后座上一黑一白俩个小男孩正忽闪着眼睛看着他呢,这会儿也不哭了。   交警将女人贩子铐起来,走了过来一看,惊讶道:“怎么是你?”   刘子光一看这个交警,也是熟人,这不是执法如山的李尚廷么。   交通陷入瘫痪,路上所有的车都停下了,因为有恶性车祸,又有警察捉贼的大戏,那些见识了刘子光英姿的司机们都纷纷走下车来,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   正在此时,一辆红色沃尔沃S40以疯狂的速度风驰电掣追上来,前保险杠已经掉了,右大灯也撞碎了,看来这一路跑的也是惊心动魄。   1-15 飞人叔叔   沃尔沃S40嘎的一声刹住,车门弹开,黑丝少妇从里面冲出来,车门也不关了,脚下更是光着的,高跟鞋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头上权当发卡的太阳眼镜也掉了,披头散发的很是狼狈。   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住那种轻熟女的韵味与美丽,只是这会儿少妇脸上全是歇斯底里,如同保护幼崽的母兽一般,她飞一般冲过来,从桑塔纳后座上将那个比较白净的小男孩抱起来,上下左右快速打量着,一边看一边问:“宝贝,受伤了没有,哪里疼?”语气惊惶失措,带着明显的哭腔。   “妈妈,妈妈。”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叫起起来,忽然又咯咯笑起来,少妇终于确认儿子没事,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也不管场合和形象了,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坐归坐,形象还不倒架,两条穿着黑色丝袜的修长美腿紧紧并着,侧着从质地考究的薄呢裙子里伸出,滑腻欣长的脖子上,小丝巾早就开了,站在刘子光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峰峦起伏的风景。不过人家刘子光是真君子,绝对不会像伪君子那样想看不敢看,而是直接肆无忌惮的看过去。   “妈妈妈妈,叔叔会飞。”小男孩伸出一只稚嫩的小手指,指着刘子光,少妇一抬头,正好和刘子光的目光对上。   “小孩子很乖,很勇敢。”刘子光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目光清澈而刚毅,哪有半分淫亵。   少妇这才想起刘子光是救了他孩子的大恩人,赶紧道谢:“谢谢你!”说着就想站起来,可是神经骤然放松的她,两腿竟然麻木站不起来了。   少妇薄施粉黛的俊脸上通红一片,几丝散发被汗水粘住,更显风姿绰约。刘子光看到她似乎是求助的眼神,心领神会,先把孩子抱起来,然后很绅士的伸出一只手,将少妇扶起来。   “这男的太厉害了,骑着自行车追汽车,还硬是被他追上了。”   “是运动员吧,看他那个派头,兴许是国家队的。”   “开桑塔纳的听说是人贩子呢。”   “对啊,这男的是小孩爸爸吧,自己孩子丢了,当然玩命追。”   “该杀的人贩子!”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居然乱点鸳鸯谱,把刘子光和少妇说成了一家人,这也难怪他们,两人年纪相仿,相貌气质均是不俗,刘子光又抱着小男孩,看起来太像是一家人了。   少妇的脸红了一下,不过她本来脸就红扑扑的,倒看不出来什么。   “谢谢你。”少妇伸手要接过孩子,可是那小男孩彷佛认准了刘子光一样,扑腾着不让妈妈抱,就让飞人叔叔抱。   车里另外一个肤色稍微黑点的男孩见到自己被冷落,顿时嚎啕大哭起来,看这个小孩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都是三岁左右,身上脸上却肮脏不堪,看起来已经被人贩子拐走好一段时间了,少妇心中一软,母性的光辉散发出来,伸手保住了这个小孩:“好可怜的孩子啊。”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喊:“小柱子,是你么!”紧接着就见一个老人跌跌撞撞的扑进来,身上风尘仆仆,背了个书包,里面塞得全是传单。   冲到跟前,看清了少妇怀里那个小孩的面容,老人竟然呆住了,老泪纵横,倾盆而下,遍布沟壑的老脸上全是泪水。   “小柱子,我的孙子,真的是你啊,爷爷找你找了半年啊!”老人嚎啕大哭,书包也扔到了地上,传单被风吹得到处都是。围观群众捡起来一看,果然是寻找丢失儿童的内容,上面那个笑的甜甜的小男孩照片,不就是少妇怀里的孩子么。   悲喜交加,群众们也是百感交集,老头把孙子从少妇手中接过来,也不管孙子还认识不认识他,先猛亲了十几口。小孩不高兴,一泡尿撒出来,全撒在老头身上脸。老头一点也不在乎,用一嘴老陈醋味的山西话问大家,到底是谁救了他孙子。   群众们自然有那好事之徒,你一言我一语将刘子光怎么骑着自行车追汽车的英雄事迹说了出来。   老人听了之后,二话不说,走到刘子光跟前,先把小孩放下,然后一个头磕下去:“恩公!你就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刘子光赶紧搀扶,说道:“老人家千万别客气,这事儿既然被我撞上了,能不管么。”   老人道:“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们老王家就绝后了!这些杀千刀的人贩子,枪毙一百回都不过分啊。”   听到这话,刘子光心中一念闪过,迅速上前开启了桑塔纳的尾箱,这一打开不要紧,就连刘子光自己都被震惊了。   后备箱里全是襁褓,数了一下足足有八个,都用肮脏不堪的小被子包裹着,奇怪的是经过如此剧烈震动,这些小婴儿居然还在酣睡!   群众们愤怒了,这分明是喂了大剂量安眠药给婴儿,这帮丧心病狂的人贩子,为了牟取暴利不择手段,真的如同这位山西老人说的这样,枪毙一百回都不过分。   刘子光更是怒不可遏,率先冲上去对着躺在地上的人贩子就是一脚踩下去,在他的带动下,义愤填膺的群众们也冲了上去,对一男一女两个人渣拳打脚踢。   恰在此时,大批警察终于赶到,有交警,有巡警,有刑警,几十辆警车陆续抵达,将局面控制了起来。   疏散人群,疏导交通,处理肇事车辆,不过已经没刑警什么事儿了,三个犯罪嫌疑人,一个压成了肉饼,两个被打的有进气没出气,只能先抬上救护车。   车尾箱里的八个婴儿和车后座上的这两个小男孩,也被救护车送走,他们的家人也跟着去了,一帮匆忙赶来的记者围着李尚廷问这问那,长枪短炮闪光灯不停,话筒和录音器如同树林一般伸到他面前,都想从这位神勇警察这里获取第一手新闻。   李尚廷张口结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赶紧伸手招呼:“喂!”可是那个人却依然消失在人群中,连头也不回。   救护车中,少妇紧紧搂着儿子,却忽然想起没问那位英雄的姓名,想要再去找他,救护车却已经开动了。   那位山西老人纠缠着警察,说家里孩子奶奶因为想念孙子已经病的不行了,孩子爹娘为了找娃娃,连生意都顾不上了,所以能不能尽快让他把孩子领走,刑警耐心的向他解释,由于孩子太小,被拐卖时间也不短,所以必须经过必要的法律程序才能返还,请他理解,可以先打电话回去报一声平安。   老人终于妥协,回到自己的汽车跟前,这是一辆黑色的加长悍马,临上车前,忽然猛回头:“咦,恩公人呢?”   ……   当晚的江北新闻就报到了这个案件,还放出了一段交通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一个身穿汗衫的男青年,骑着自行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马路上狂奔,追逐着一辆桑塔纳轿车,根据画面进行测速,这辆自行车的时速居然达到六十公里,最后的冲刺阶段,竟然高达一百公里!   这是当局掌握的材料,另外还有不少当时现场群众用手机拍摄的画面,都纷纷发到网络上,只是巧合的是,由于速度和角度的关系,大家都没拍到这位飞车英雄的正面。   ……   滨江锦官城,这是本市最高档的小区之一,正好位于淮江转弯的突出部,被江水环绕,下面就是大片的绿地,闹中取静,每当晚上,江北市的霓虹闪烁尽收眼底,风光无限。   由于地段的不可复制性,滨江锦官城的均价达到了三万之巨,绝非一般百姓能住得起的,某栋高层江景公寓内,那位黑丝少妇已经换上了纯棉瑜珈练功裤,盘腿坐在锦垫上,轻薄的裤子勾勒出完美修长的曲线,她就喜欢在家里穿这种衣服。   少妇的身旁是精巧的实木幼儿床,儿子正躺在里面睡的像个天使,眼角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那是闹着要“飞人叔叔”的后果。   落地长窗下美丽的江景,缓缓驶过的轮船和悠长低沉的汽笛声,还有儿子酣睡的容颜,都让少妇心情极为放松,她又再次打开电脑,进入SC论坛,这里有本地网友上传的视频图像,画面里那个年轻男子在自行车散架的一瞬间腾空而起,如同大鹏鸟扑向那辆桑塔纳,却只是抓住了保险杠,被汽车拖着往前走。   每当看到这个镜头,少妇就忍不住泪流满眶,她终于知道儿子为什么总是说什么飞人叔叔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将视频进度条拖回来重放,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拿起了手机。   “喂,江雪晴吗,我是李纨,嗯,嗯,儿子没事,我想问一下,你们电视台查出那个人没有?”   手机里的声音忽然变大了:“我们台长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他,电视里寻人的广告滚动播出了不知道多少,这个人就是没下落,纨纨,你要是有消息,第一个告诉我啊!”   李纨叹了口气,挂掉了手机。   ……   与此同时,市第一医院急诊科,凑巧这会没有病人,小护士方霏正百无聊赖的坐着,忽然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很随意的按了接听键:“喂。”   “方护士么?”   方霏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萦绕在脑海里好久不能散去,如今终于再次听见了。   神奇,他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强压住心中的兴奋,方霏答道:“是我,你是刘子光吧。”   “是我,你好,我受了点伤,不方便去医院,你能帮我处理一下吗?”   “能!你在哪里!”方霏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绝对的脱口而出。   急诊室的护士长很惊奇,平时最乖,从未缺勤的方霏竟突然请假,也不说原因,护士长挺了解方霏的,知道这孩子肯定不会乱请假,便同意了。   ……   按照电话中刘子光说的地址,方霏连衣服都没换,就打车来到棚户区高土坡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里,一个蹲在路边小混混打扮的人,看见一身护士装的方霏,朝她招招手:“我们老大在这里。”   方霏顺着他的指引,来到路边一间铁皮屋顶的破房子里,室内摆着几台电脑,不过没有人用,刘子光正面带微笑坐在椅子上。   他的前胸,腹部,膝盖,手肘,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见惯了血淋淋场面的方霏,此刻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你怎么了?”   1-16 英雄成了罪犯   刘子光气定神闲:“没事,皮外伤,就是面积大了点,他们都不敢处理,所以把你请来了。”   方霏强忍住泪水,把随身带来的医药箱打开,拿出剪子纱布药水等器械物品,带上一次性医用手套,开始帮刘子光处理伤口。   白色的汗衫已经沾满了污泥和血迹,时间一长,布料被血污粘住贴在身上,方霏先用小剪刀把衣服剪开,然后用5000mg/L 醋酸氯己定水溶液涂擦创面,纤细白嫩的小手镇定而平稳。   创面确实很大,触目惊心,根本不是皮外伤这么简单,有些位置鲜红的肌肉都露出来了,方霏紧咬着嘴唇,用棉签帮他清洗着伤口,一边擦一边问:“疼不疼?”   消毒液都是刺激性的,不疼才怪,但是刘子光没事人一样,坐在板凳上目不转睛玩着电脑里的连连看,随口道:“不疼。”   好不容易清洗完了伤口,垃圾篓里的棉签已经扔了一大堆,方霏一边帮他涂抹消炎膏,一边低声问道:“为什么不去医院?”   “会有麻烦。”刘子光紧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的说。   “我就知道,又和人打架了,以后千万小心点,打不过就跑,知道么?”方霏帮他裹着纱布,轻声道。   听到这种孩子气的话,刘子光笑了,一本正经的说:“知道了。”   这时候,出去买衣服的小兄弟回来了,拿着一件T恤道:“老大,试试合身不?”   刘子光接过来一看,又丢了回去:“买错了,我要班尼路,我只认这个牌子。”   小弟一脸的委屈:“老大,班尼路专卖店早关张了,没办法啊。”   “算了算了,这个也凑合。”刘子光先将旁边放着的灰色保安制服裤子套上,站起来活动了两下,依旧生龙活虎。健硕的躯体上裹着白色的绷带,更显男子汉的阳刚。   “谢谢你,得空请你吃饭。”刘子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口白牙很是好看。   “你说的哦,不许赖账。”方霏笑着伸出小手指:“拉钩。”   刘子光也伸出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完钩,两个人都笑起来。   “我该走了,还在班上呢。”方霏迅速收拾着医药箱,又对刘子光说:“下次换药的时候,我会先打你电话。”   “嗯,你慢点。”刘子光又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那谁,给安排一辆车!”   门口蹲着的小弟迅速窜出去帮方霏叫出租车去了,等漂亮可爱的小护士走出铁皮屋,一帮小混混善意的吹起了口哨。   “姐姐,再玩会。”   “就走了,不再坐会?”   贝小帅冲上去,一人赏了一个爆栗:“马璧的,老大的马子也敢调戏。”   众人嘿嘿的笑了,方霏也笑了,心里忽然甜丝丝的。   出租车来到,方霏钻进了后座,此时刘子光也出来相送,小弟很善解人意的将那件来自方霏家老爷子的苏格兰花呢西装披在刘子光肩上,又给他点上一支烟,赤膊绑着一身的绷带,披着西装叼着烟,慢慢挥动着右手,一股邪邪的草莽味道油然而生,趴在出租车后座上回头望的方霏不由得看傻了……   ……   中午,医院食堂,悬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滚动播出了本市新闻,飞车男子协助交警擒拿人贩团伙,本来埋头吃饭的方霏不经意间看到电视中的画面,顿时呆住了。   竟然是他!原来这么重的擦伤是这样来的啊,但是为什么他不愿意去医院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电视里说,三个拐卖幼儿的犯罪嫌疑人,一个被拉出车外碾压致死,另外俩个被殴打至重伤,其中一人送至医院后不治而亡,另一个女性犯罪嫌疑人也生命垂危。   而那位飞车救人的英雄,将面临过失杀人的指控。   “啪”的一声,方霏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   滨江锦官城,宽敞的客厅里,李纨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拿起了茶几上的无绳电话:“江雪晴么,我是李纨,到底怎么回事,人家明明是救人的英雄,怎么变成杀人犯了。”   电话里的女声也很无奈:“纨纨,我也搞不清楚啊,事情突然就起了变化,今天上午市委宣传部来人了,让我们暂停正面宣传,这件事的定性,要根据宣传部的统一口径来。”   “那宣传部是什么态度?”李纨紧跟着问。   “前段时间,咱们市政法口负面新闻相对多了一些,现在想树立一个典型,就是那个交警,救人也有他的份,准备把他塑造成救人的英雄,那个飞人,上面也没明说,按照正常法律途径走吧。”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啊,小晴。”李纨放下电话,沉思了一会,又抓起了电话:“我是李纨,帮我联系北京的律师,要最好的,对,最好的。”   ……   到了下午,网上舆论的风向也变了,从一边倒的盛赞飞车英雄变成了针锋相对的辩论,正方大多是年轻冲动的草根阶级,他们支持飞人,说这是一种大无畏的英雄行为,而人贩子则是罪有应得,死一百次都便宜他们了。   反方则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阶层,他们言辞犀利,引经据典,飞人只是见义勇为,并没有执法权,人贩子也只是犯罪嫌疑人,在没有经过司法判决前,任何私刑都是违法的,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剥夺他们的生命,那位飞人朋友,先将一个人扔出车外,直接导致他被后面汽车轧死,然后又带头殴打两外两个犯罪嫌疑人,导致一个死亡,一个重伤,这是不折不扣的杀人行为!   然后还有一些刻薄的人,说飞人也不是好鸟,有那功夫不去报警,反而抢夺别人的自行车去追赶人贩子,这是一种个人英雄主义的体现,看多了美国大片的结果,在我们社会主义祖国,不值得提倡。   更有甚者,怀疑网上的视频都是PS的,所谓的飞车也只是伪造的动画,这只不过是一场作秀而已。   总之乌烟瘴气,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在最普通的,不上网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些做了父母的人心中,飞人依然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   警察真想找什么人,就算是藏在老鼠洞里也能翻出来,根据交警李尚廷提供的资料,先找到了那辆违章无数次的马自达6轿车的档案,根据登记资料找到了孙伟的酒吧,孙伟不在,听说跑路了,但是据他手下小弟交代,这辆蓝色马六不久前被人“借”走了。   调取相关路段监控资料,很快知道这辆马六经常出入志诚花园,于是分局刑警大队的警察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陪同下,来到了志诚花园。   物业经理办公室,高经理和白队长殷勤招待着前来办事的警察同志,又是倒茶又是递烟,刑警大队的警察开门见山,拿出两张交通摄像头拍摄的照片,一张是蓝色马六违章的照片,车牌号码清晰可见,一张比较模糊,是飞人骑着自行车的身影。   “这辆车,这个人,你们认识么?”警察威严的问道,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高经理和白队长。   高经理把照片拿起来一看,那辆车简直太熟悉了,自己才开伊兰特,手底下保安就敢开马六,为这件事他可憋气了好久。   而另外一张照片,白队长也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仇人,这不就是架空自己的保安领班刘子光么,死小子上班没几天,把几十个保安弄得晕头转向,整天跟在他后面混,不把自己这个队长放在眼里。   被警察找,肯定没有好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道:“认识!”   “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子光,是我们这里的保安员,小痞子一个,我就知道他早晚得进去。”高经理一副先知先觉的样子。   “请问,他犯了什么罪?能判几年?”白队长掩盖不住心中的兴奋。   刑警并不理睬他俩,和派出所警察对视一眼,道:“应该就是了。”   因为志诚花园在自己的管区内,所以小女警胡蓉也跟着来了,确认是刘子光之后,胡蓉心里的感觉却是怪怪的,虽然一直很想把这个讨厌的刘子光绳之以法,但是她却不想以这种方式。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刑警们是开着民用牌照的汽车来的,几个警察也穿着便服,他们在白队长的带领下向保安值班室走去,一边走白队长还一边介绍着刘子光的斑斑劣迹,听的几个警察直皱眉。   虽然今天刘子光休班,但是怕家里人看见他的伤痕担心,所以仍然回到公司,正在值班室看电视,忽然门开了,白队长带着两个身材高大的陌生汉子走了进来。都是浅色夹克衫,藏青色裤子。   “你就是刘子光?”   “对,我就是刘子光。”刘子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向桌子下面的太平斧,不过他很快注意到来人敞开的夹克衫里面露出的皮带头,一枚银色警徽熠熠生辉,是警察!   值班室里几个伙计也都暗暗握住了家伙,却被刘子光喝止:“都别动,不是老四那边的。”   警察鄙夷的笑笑,拿出黑色工作证出示了一下:“你涉嫌过失杀人,跟我们走吧。”   怕什么来什么!杀人罪啊!虽然只是过失杀人,但是也跑不了几年大狱,刘子光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了,可是想到父母年迈的样子,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了。   刑警也知道刘子光是因为解救被拐卖儿童才被抓的,所以并不想为难他,只是取出手铐将他的两只手拷在前面,拷的也不是很紧,还拿衣服帮着遮盖了一下,就这样带出了值班室。   走廊里,胡蓉正笔直的站着,刘子光看见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小胡。”   胡蓉一言不发,默默地跟了出去。   一群保安兄弟也蜂拥着出去,有人喊了一声:“刘哥!”   刘子光一回头,潇洒的一笑:“等我回来,地地道道不醉不归!”   众人都紧咬着嘴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刘哥被警察塞进了汽车。   清除了眼中钉,白队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威风,颐指气使的喝道:“都出来干什么?像什么话!还想干么?都给我滚回去,把那些破烂镐把水管子给我扔了!”   ……   警车直接驶进分局大院,在押着刘子光上楼进预审室的时候,正好治安大队的杨峰推门出来,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微笑了一下,笑的很阴,很邪。   1-17 一进宫   杨峰在江岸分局绝对称得上是个人物,一米八的个头,笑起来邪邪的帅样子,都颇得女性们的欢心,最重要是他有个重量级的父亲,市委组织部掌管人事大权的副部长。   杨峰小时候学习很差,是练散打的体校生,后来经过他父亲安排,进了省公安专科学校混了个大专,毕业分配到本市当了警察,虽然现在只是二级警司,但是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杨峰爱玩,最喜欢游戏花丛,仗着自己一身警服,还有显赫的家世,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单纯的女大学生,曾经有个校花级别的女大学生,以为怀了杨峰的孩子就能怎么怎么着,结果还是被无情的抛弃,从学校教学楼上跳下来,一尸二命,这件事闹得挺大,但最终还是被强力压制下来。   正因为这件事,杨峰改玩小姐了,他特意调进治安大队,专门收拾辖区内的娱乐场所,吃拿卡要,免费按摩,必要的时候也能通风报信,双方合作还算愉快。   杨峰不是傻子,很适应这个大染缸,从不吃独食,有了好处总不忘了兄弟们,所以在分局里人际关系很好,各个科室大队都给他面子。   刘子光被带进一间办公室,那两个刑警刚要坐下来,忽然房门推开,进来一个便装男子,对刑警耳语了几句,刑警有些作难:“三哥,这样不好吧?”   “没事,李大队都点头了。”来人道。   两个刑警终于妥协,解了刘子光的铐子走了,刘子光刚要活动活动胳膊,便被这个便装男子扭住了胳膊,反剪起来给他上了背铐。   手铐的齿轮哗啦啦的响,刘子光就觉得有两条毒蛇的毒牙扼住了手腕,血流都不通畅了,便装男子指着墙角厉声喝道:“蹲下!”   刘子光乖乖蹲在墙角,那个男子就坐在一边抽烟看报纸喝茶,根本不理睬他,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房门推开,几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都是一身的名牌运动装,手里拿着网球拍。   杨峰就在其中,他用搭在脖子上的雪白纯棉汗巾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看了看蹲在墙角,猥琐不堪的刘子光,鄙夷的笑了笑。   刘子光穿着化纤的灰色保安裤子,身上缠满绷带,套着件不伦不类的花呢西装上衣,头发蓬乱,戴着手铐蹲在墙角,看起来就是个不上台面的小毛贼,和这帮高大英俊的警察想比,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你们慢慢玩,我出去有点事。”便装男子拿起烟盒和报纸出门,杨峰跟在后面笑道:“谢谢啊,三哥。”   门关上了,几个年轻警察抽着烟,说笑着,根本没人看墙角的犯人,又是一刻钟过去,杨峰才拍拍手道:“好了,防暴大队的伙计们都歇够了吧,要不现在就练练手?”   众人都说好,掐灭烟蒂,把门关严,将刘子光从墙角提过来,杨峰拿出薄薄的拳击手套戴上,微笑着看了刘子光一眼,也没说什么,上去就是狠狠一记勾拳。   一拳正中刘子光的胃部,当场打得他弯下腰去,不过立刻又站了起来:“怎么就这点劲?中午没吃饭?”   杨峰大怒:“哥几个,把他叉起来!”   两个身高都在一米八五以上的防暴队员赶忙上前,一左一右夹住刘子光,按着他的胳膊,杨峰上来照着刘子光的肚子,一拳接着一拳的猛掏,咚咚的声音隔着房门走廊上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两年酒色有些过度,连掏了二十几拳之后,杨峰已经气喘吁吁,可是刘子光依旧没事人一般,抬起头来鄙夷的笑道:“这就累了?真他妈还不如个娘们!老子还没过瘾呢!”   杨峰火冒三丈:“李子,你来!”   被称为李子的人叫李志腾,是这群人中最高大威猛的一个,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是分局李政委的侄子,也是杨峰的死党。   李志腾早就按捺不住了,听见杨峰招呼,连拳击手套都不戴,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组合拳,刘子光的脸上头上前胸腹部都挨了重击。   砰砰啪啪打了几十拳,每一拳都是下的狠手,就连李志腾这样的壮汉都有些吃不消,打人是个力气活,来不得半点虚假,不然出不了效果。   李志腾气喘吁吁收了拳头,朝墙角啐了一口: “操!这货的骨头真硬,我手都硌的生疼!”   此时刘子光再度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丝血红色粘稠的液体,呸的一声吐掉,不屑道:“有点意思了,不过老子还没过瘾,你个狗日的怎么就腿软了,再来啊!”   李志腾怒不可遏,羞愤交加,防暴大队头号猛男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侮辱,他从墙上摘下橡皮棍道:“马勒格壁的,我就不信整不死他!干脆打死算了,往楼下一扔就说是畏罪自杀的。”   其余几个小年轻就都说好,只有杨峰表示反对:“不行,他的案子比较特殊,市委都知道的,不好闹大。”   正在此时,房门被敲响,李志腾过去开门一看,正是刚才那个便装男子:“杨子,李子,你们小声点,走廊里都听见了,咚咚的像敲鼓。赶紧打一顿算了,预审那边等着呢。”   “三哥,知道了,你忙你的,别忘了晚上金碧辉煌,不见不散哦。”杨峰客气的说着,将所谓的三哥送出去之后,对防暴队的伙计们说:“今天就便宜他们,咱们走!”   两个小伙子将刘子光放下,骂骂咧咧的跟着杨峰和李志腾走了,直到走到楼下,杨峰才捂着右手低声叫疼:“马勒格壁的,手都肿了!”   ……   两个警察拿着文件夹和记录本走进来,有说有笑,看也不看一脸血迹的刘子光,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其中年长的一人指着房间正中的椅子,威严的喝道:“坐下!”   刘子光一转身,露出手铐道:“太紧了,能不能给松一下。”   手铐很紧,已经勒进了手腕部位的皮肉,刘子光的两只手都微微变色,不过离充血坏死还有一些距离,两位警察都是老公安了,还看不出这个?   “坐下,谁让你说话了!”又是威严的呵斥。   刘子光依言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着心头怒火,这里到底是公安机关,为了父母亲人,是绝对不能乱来的,不然刚才他就发飙弄死个那几个小子了。   “姓名,籍贯,工作单位,家庭住址。”警察一边低头记录,一边问道。   刘子光一一作答,填好了基本情况,警察问道:“今天早上你做了什么事?说一下吧。”   “我救了几个被拐卖的小孩,具体过程电视里,网上都有,你们自己可以看。”刘子光答道。   “现在我要你自己说!“警察重重的将钢笔拍在桌子上。   刘子光只好将早上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警察一边听一边记录:“嗯,抢的自行车,好,……等等,你刚才说,把那个人拽出汽车,在车速如此之快的情况下,你把他拽出来,难道不知道会有危险么?”   “当时我在车顶上,随时会甩下来,更有危险。”刘子光辩解道。   “我就问你知道不知道,不要说别的!”   “知道!”   “后来,你又领着人殴打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犯罪嫌疑人,是不是事实?”   “警官,我想抽根烟。”   记录的警察再次将钢笔重重拍在桌子上:“老实点!”   哗啦一声,刘子光将手铐扔到了桌子上,活动着手腕站了起来,其中一只手中捏着一根一元钱纸币搓成的小棍,在两个警察的目瞪口呆中走到桌子旁,拿起烟盒甩了一支烟到嘴上,又抓起打火机点燃。   深深地抽了一口,将烟雾喷到两个警察脸上:“我回答完了,现在想回家睡觉了。”   警察愤然起立:“猖狂!你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   另一个警察沉稳点,将笔录推给刘子光,道:“看看,在后面签上你的名字,在记录里你的名字上都按个手印。”   刘子光将笔录推回:“你们诱供,我才不签。”   两个警察这回真的暴怒了,不过他们到底是老公安,不是杨峰那种耐不住脾气的毛头小子,深深懂得对付刘子光这种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的办法。   “你不签字也不能逃避处理,你因涉嫌杀人,被刑事拘留了!”   ……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刘子光被押上一辆警用面包车,长安之星的后排座位经过改装,焊了铁栅栏,很适合押送囚徒。   小面包闪着警灯,拉着警笛,呜哇呜哇的开出了分局大院,三楼阳台上,杨峰摩挲着涂了跌打酒的右手,转脸问道:“李子,给你看守所的朋友打电话了么?”   李志腾一边用红花油抹着右手,一边狞笑着答道:“打过了,小勇办事你还不放心么,绝对够那小子喝一壶的。”   ……   公安局看守所位于郊外桃林镇,等开到地方已经是夜里了,黑灯瞎火一片,高大的水泥墙上拉着电网,一个黑色的大铁门如同怪兽的血盆大口,下面还有个供人员进出的小门,岗楼上,背着枪的武警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大墙内,时不时传出一两声狗叫,更显静谧恐怖。   警车停下,一个警察下来交接了文件,然后小门打开,刘子光被押了进去,负责接收的警察是个两毛一,三级警督,他看看文件,又上下打量一番刘子光,刚要说话,旁边过来了年轻警察,附耳说了一句,三级警督便道:“好,你安排吧。”   小警察身量不高,却极其的粗壮,走起路来肩膀头子一晃一晃的,显得特别横,他领着刘子光往里面走去,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一间囚室门外,掏出钥匙打开铁门,走廊里三十瓦灯泡的照耀下,能看到里面是一排水泥大通铺,躺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听见开门的动静,硬是没有一个人往这边看。   “四喜!新来的犯人,好好照顾!”小警察说完,将刘子光推进号子,哐当一声关上了铁门。   警察一走,本来在铺上装睡觉的犯人们全都跳了起来,像看稀罕物一样看着刘子光,一个个面目狰狞,绝非善类。   谁在靠门位置的一个粗短汉子,悠悠的坐了起来,号子里空间不大,他一个人至少占了三个人的位置,看来是这里的老大了。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混哪里的?犯了什么事进来的?”老大开口问道。   其余犯人也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新来的,身上有烟么?”   “有钱么?”   “怎么还站着,操你妈!懂规矩么,蹲下!”   刘子光装做很害怕的样子蹲了下去,可怜巴巴的问道:“我叫刘子光,当保安的,误伤了人进来的,大哥,我睡哪里?”   粗短汉子破口大骂:“操你妈!第一次进来吧,说话前先喊报告。”然后扭头对众犯人笑道:“这货是个雏儿,一点规矩不懂,兄弟们随便玩。”   话没说完,就被刘子光一把掐住脖子从铺上拽了下来,照小肚子就是一脚,直接踹出去老远,飞到号子最深处的粪槽子里去了。   然后刘子光做出一个令所有犯人目瞪口呆的动作,扑在铁门旁捏着自己的喉咙声嘶力竭的喊道:“干部,救命!打人了!”   回答他的只有外面铁门砰然关闭的声音。   刘子光回转身,望着一群目瞪口呆的人渣,不怀好意的笑了。   新书成绩不太好,点击还没字数多,有些灰心啊,我感觉写的还是蛮爽的,大家帮个忙,给自己朋友推荐下,等鲁迅文学院的培训完了,更新会加快的,谢谢亲们了,就靠你们了   1-18 狱中龙   犯人们突然间醒悟了,这货纯粹是扮猪吃老虎,哪里是什么第一次进号子的的初哥,不但会恶人先告状,还会调虎离山,分明就是老油条了。   四喜从粪槽子里爬起来,一抹脸上的污渍和鲜血,恶狠狠地喊道:“别怕他,干部发话了,要‘照顾’他!照死了打,打死了就说他畏罪自杀!”   四喜是这个暴力犯监房的牢头,深得干部的照顾,别的犯人对他言听计从,别看这个新来的看起来挺猛,但是这号人牢里并不少见,光凭着两膀子蛮力和整个监房叫板的人,往往下场极其凄惨,上回有个甘肃汉子,仗着会两下拳脚功夫,不服四喜的管,还不是半夜睡着了被磨尖的牙刷柄刺破了脾脏,差点死了。   况且干部亲自发话了,让四喜“照顾”新来的,大家都是亲耳听到的,所以动起手来根本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看守所里打死个把人不算啥大事,到时候干部自然有办法摆平。   还有一条,这个新来的不是在本市混的,而是属于过江龙,和本地黑道没有瓜葛,打死了也没人给他出头。   基于以上几条原因,犯人们决定大开杀戒,纷纷将铺下墙洞里暗藏的利器拿了出来,磨尖的牙刷柄,筷子,铁片等土造武器掂在手上,杀气腾腾的向刘子光逼近。   刘子光微微一笑,今天在分局挨了一顿胖揍,心里正有邪火发不出去呢,这帮不知死的鬼,今天要不把他们的屎打出来,就不姓刘了!   看守所今夜很不平静,暴力犯那个舱里鬼哭狼嚎,声震四野,附近几个舱的犯人不知道咋回事,只是跟着幸灾乐祸,这帮牲口,不管谁倒霉他们都开心。   声音穿透好几层围墙,传到干部耳朵里,几个正在打牌的警察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继续玩。   “小勇,四喜那小子下手太黑,不会出人命吧?”过了老半天,惨叫还在继续,一个警察终于忍不住了。   “没事,这事是江岸分局杨子交代的,有事兜得住。”   被称作小勇的警察满不在乎的说,一听是杨子交办的事情,几个警察也不说话了。   ……   第二天出操的时候,暴力犯这个监房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负责这个管区的小勇开门一看,整个号子的人都靠墙倒立着,即便都是些膀大腰圆的暴力犯,有些人的胳膊还是不住的打晃,看样子这个姿势已经坚持了很久。   只有昨夜进来的新犯人刘子光一个人躺在铺上呼呼大睡,还是最靠近门的上铺。   “怎么回事?四喜呢?”警察咆哮道。   “报告干部,昨晚上躲猫猫,撞墙上了,死过去了。”刘子光爬起来嘿嘿一笑,指着粪槽子边上一个蜷缩着的粗短身子道。   “你们又是干什么呢?”警察指着墙边拿大顶的一溜犯人喝问。   “报告,我们在锻炼身体。”犯人们战战兢兢的答道,他们的脸一律变成了熊猫脸,配上倒立的姿势,整个一群功夫熊猫。   警察全明白了,怪不得杨子交代他办这件事。   这货,扎手啊。   ……   刘子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昨天他不是夜班,按说该回家睡觉的,可是彻夜未归,电话又不通,父母担心他出事,于是找到了公司,白队长很恶意的告诉刘子光的父母,刘子光因为涉嫌杀人被警察逮走了。   晴天霹雳,好不容易把失踪八年的儿子盼回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儿子最近又升了领班,眼瞅着日子越过越有奔头,突然出了这档子事,本来血压就高的老爸气急攻心,因为高血压住院了,老妈愁得欲哭无泪,老伴住院需要照顾,儿子进了监狱也要送洗漱用品被窝铺盖啥的,她一个下岗工人,哪里懂得这些门道。   幸亏贝小帅以前进去过,粗通里面的道道,陪着老妈带着被褥换洗衣服乘坐公车来到了桃林看守所。   ……   看守所会客室。   看到儿子脸上带着伤,老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哽咽着说:“小光啊,他们打你了么?有啥事给政府好好说,他们不会冤枉你的。”   贝小帅一脸的愤然:“光哥,谁敢动你,等出来我弄死他!”   刘子光先安慰老妈:“没事的,过几天我就能出去了,你放心好了。”   又对贝小帅道:“号子里有个叫四喜的,听说过么?”   贝小帅倒吸一口凉气:“听说过,专门帮人看场子的,号称道上下手最黑的,前段时间因为杀人折进去了,听说到现在还没判,怎么?”   刘子光鄙夷的一撇嘴:“丫被我废了,能等到挨枪子都算他的造化。”   忽然想起来老爸怎么没来,赶紧问老妈:“爸爸呢?”   “你爸,唉。“老妈擦擦眼角:”一听说你被抓,着急上火,血压二百,住院了。“   刘子光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渐渐握紧了,狗日的杨峰,李子,三哥,以及幕后所有的人,等老子出来,一个一个让你们好看!   会面很快结束,临走的时候,贝小帅悄悄塞给刘子光一个东西,刘子光不动声色,藏在手心里,回号子去了。   等他们走了,警察才过来收拾,,赫然发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惊讶的声音在会客室里回响:   “谁把椅子腿弄弯了!”   空心钢管的椅子腿居然变成了U形。   ……   午饭时间,暴力犯舱,刘子光一个人正在狼吞虎咽,十几个饭盆放在他脸前,随便他吃,犯人们战战兢兢,全部蹲在墙角,吞着口水看新牢头用膳。   吃饱喝足了,才有两个犯人凑上来,帮刘子光点烟,递上漱口水,给他推拿敲背,伺候的舒服了,老大可能开恩赏他们一口饭吃,要是一个不满意,全舱犯人都要挨揍。   不过这两天老大的情绪已经好多了,不像刚进来第二天的时候,像是吃了火药一样,见谁揍谁,全号子的人都被他打遍了,出操的时候,有个别监舍的大块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干部的授意,过来挑衅老大,结果两拳头下去,大块头的牙掉了一地,下半辈子只能喝稀粥了。   如今刘子光身上穿的是阿迪达斯的正品运动服,身子垫的是蚕丝被,抽的是软盒的中华,这些都是犯人们孝敬的,吃饭他先吃,睡觉他先睡,除了不能出去,号子里的生活比外面还要爽一些。   那天贝小帅塞给他的是一个缠着透明胶带的双面飞鹰刀片,意思是让他自残,保外就医,但是刘子光没有用,只有他残别人的份儿,绝对没有自残的道理,他要堂堂正正的出去。   老大心情很好,因为有个犯人贡献了一部能上网的手机,让他知道了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   外面已经闹翻天了,就因为刘子光被捕的事情。   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捅到了天涯论坛上,这可是全国性的大论坛,点击量极其巨大,飞人义勇救人,反被警察拘捕的事情在短短三天之内,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一边倒的声讨!江北市的市长热线被打爆,市公安局的网站被黑,各个论坛热议的都是这个话题,阿达民们删都删不赢,偶尔有些拿津贴的五毛冒头,就迅速的被口水淹没。   毕竟,这件事闹得有点过头了。   舆论的力量是无穷的,以至于省委都打电话下来质问,你们江北市政法口是怎么工作的。   所以,看守所的小勇他们也不敢妄自举动了。   在江北市委宣传部的统一口径中,这个所谓的飞人其实并不是救人的主角,真正的英雄是交警李尚廷,为此公安部门还拼接了一段视频发布在网站上,本来天衣无缝的事情,却在最关键的一环上出了问题。   小警察李尚廷居然私自接受了某省外媒体的采访,将当时的情况如实相告,说救人的是那个飞人而非自己,并且在当时的情况下,人贩子已经丧心病狂,几次欲置人于死地,甚至连他的警察摩托都要撞,作为生命受到威胁的飞人,做出一些举动也是逼不得已的。   江北宣传部的能量毕竟管不到外省,只能眼看着这件事发表在国家正规媒体报道上,但舆论归舆论,并不能阻碍司法公正,该审的还得审,公安机关已经将材料递交检察院,要对刘子光提起公诉。   ……   还有一个人在切实的帮助着刘子光,那就是被解救儿童的母亲李纨,通过咨询北京请来的大律师,李纨得知这件案子想打赢其实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么容易,人情是人情,法律是法律,只要检方下决心要办成铁案,找再好的律师也是白搭。   想要脱困,唯有一招,北京来的大律师掏出金笔写了一张小纸条,推到李纨面前。   李纨看了,长叹一口气,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拿起手机,走到窗前,望着滚滚淮江,镇定一下情绪,拨通了那个她一直不愿意拨通的号码。   “赵秘书么,我是李纨,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   1-19 儿子的女朋友   社区小诊所,简陋的病床上,刘子光的父亲正半躺着,旁边的保温瓶里放着老伴送来的稀饭,一旁的塑料袋里是馒头和咸菜,儿子进了牢房,当爹的也吃不下饭,一直长吁短叹。   又到了打针的时间,护士拿了吊瓶进来,帮老爷子打针,可是由于老人手上的血管不是很好找,这位卫校刚出来的女孩搞得满头大汗,连扎了好几针都没成功。   忽然诊所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运动鞋牛仔裤白衬衫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后脑勺上的马尾巴一甩一甩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马尾巴看到护士急得面红耳赤,上前接过针头:“让我来。”   护士病急乱投医,竟然真把针头交给了马尾巴。   马尾巴解下绑在老爷子胳膊上的橡胶带子,在胳膊上轻轻拍打着,不一会儿血管就若隐若现了,她迅速扎上带子,一针下去,OK了。   一旁的护士都看傻了,紧盯着马尾巴秀丽的面庞,忽然惊呼道:“我认识你,你是咱们卫校技能大赛冠军,方霏学姐。”   马尾巴甜甜的笑了:“嗯,是我,你是哪一届的?”   护士兴奋地抓住她的手:“哎呀学姐,我比你低两届,我可崇拜你了,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对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方霏一笑:“来看人。”   转而对着床上的刘爸爸道:“大爷,您还认识我不?”   老爸虽然年岁大点,记忆力可不差,指着方霏道:“你不是市立医院急诊科的护士么?”   方霏拿起塑料袋,将一挂香蕉和一袋红富士苹果放到床头柜上,呵呵笑道:“大爷您记性真好,我叫方霏。”   刘爸爸有点摸不着头脑,狐疑问道:“你这是……”   方霏脸上一红,道:“大爷,我是刘子光的朋友,听说您病了,特地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么?”   “哎呀,谢谢你了,你看还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老爸赶紧客气。   “老刘,这是谁啊?”外面传来问话,是刘妈妈来了。   “是小光的女朋友,市立医院的护士。”老爸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欣喜,擅自在方霏所说的“朋友”前面加了个关键性的“女”字,这下性质就全变了。   老妈一听这话,赶紧放下东西跑过来,她记性也不错,一眼就认出方霏了:“这不是急诊科的小方么?”   方霏落落大方的站起来:“阿姨好。”   “好好好,快坐下,死老头子,也不知道给人家倒茶。”老妈一边埋怨着老爸,一边拿起热水瓶要给方霏倒水,可是桌上只有一个老爸喝水用的罐头瓶,难道让人家闺女用这个?   幸亏方霏及时解围,她从双肩背包里拿出一瓶哇哈哈矿泉水道:“阿姨别忙了,我自己带水了。”   老妈这才放下水瓶,又看到桌上的馒头咸菜,赶紧一把扫到抽屉里去,拿起苹果道:“小方,吃苹果。”   “嗯,谢谢阿姨。”方霏接过苹果,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敏捷的削起苹果来,动作敏捷,苹果皮连成一条线,粗细均匀,中间不带断的。   很快削好一个苹果,方霏却先递给了刘爸爸:“大爷,吃苹果。”   “闺女,你吃吧,我牙口不好。”老爸呵呵笑着推辞。   老妈在后面悄悄扭了他一下,老爸急忙改口:“噢,谢谢,谢谢。”接过了苹果。   方霏又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阿姨,这个苹果是给你的。”   老妈眉开眼笑:“小方啊,和我们家小光啥时候开始的啊?”   方霏脸上又是一红,她的皮肤很白,两团红晕飞上来,特别的明显。   “嗯,其实……那个……”   见人家闺女不好意思了,这回轮到老爸在后面猛掐老妈一把。   “咳咳,吃苹果。”老妈招呼道。   三个苹果,一人一个,都默默地吃着不说话,各有心事。   “小方,我们家小光的事情你知道了么?其实……他真的是个善良的孩子,绝对不会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老妈终于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她很高兴,因为儿子找了一个这么漂亮文静又懂礼貌的女朋友,而且还是市立医院的正式工。   她很担心,因为儿子被抓,案件很复杂,不知道要判多少年,这样一来,女朋友铁定吹灯。   但这也是事实,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痴痴地等着一个劳改犯吧,这么好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是抢着要的,难道为了自家儿子毁了人家的幸福不成。   方霏抿抿嘴,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现在网上舆论都倾向于刘子光这一边,他根本就没杀人,他是英雄!不折不扣的英雄!你们二老放心吧,要相信舆论的力量,正义的力量,五亿网民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刘子光就会出来的,”   说着这话的时候,方霏还举起粉拳在空中挥动了一下,仿佛在展示着五亿网民的磅礴力量,她白皙的面庞上,眼圈稍微有些发黑,那是彻夜上网发帖的结果……   听到这话,老爸老妈对视一眼,老泪纵横。   ……   事实上,网民的力量只会起到反作用,江北市委宣传部和整个政法口都愤怒了,决心要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公安机关还通过技术手段锁定了几个在网络上为刘子光摇旗呐喊,言辞极为激烈的家伙,随时准备跨省缉拿。   就在检察机关即将提起公诉的时候,一个来自市委秘书处的电话下来,所有的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鉴于证据不足,检察机关不对刘子光提起公诉,公安部门也没有异议,嫌疑人刘子光可以立刻释放了。   ……   桃林看守所,暴力犯舱,所有人都幸福的好像娶媳妇一般,还是娶的姊妹花那种,因为大煞神,大狱霸刘子光终于要走了。   刘子光身穿一身正品阿迪达斯运动服,脚踏耐克鞋,嘴里叼着软盒中华烟,拎着自己的行李卷走出了桃林看守所的大门。   本来以为会有大队小弟来接,就像八十年代港片里演的那样,没有劳斯莱斯奔驰宝马的派头,起码手底下那三辆车总是要来的吧。   可是看守所大门口,空旷寂寥,别说汽车了,连条野狗都没有。   倍感失落的刘子光将铺盖卷扛到肩头,暗骂一声:“这几十公里难道要老子一步步走回去?”   正在郁闷,忽然一阵汽车喇叭响,一辆黑色的五代本田雅阁风驰电掣一般开过来,飞驰到刘子光跟前居然来了个漂移甩尾,动作干净漂亮,毫不拖泥带水。   车门打开,汽车修理厂的洗车小工马超跳了出来:“老大,我来接你。”   “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刘子光惊讶道。   “说来话长,老大你上山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儿。”   刘子光将铺盖卷丢进后座,坐进了副驾驶的位子:“开车,边走边说。”   马超开车的技术很好,好到连刘子光这种人都要用手紧紧抓住窗户上的扶手,刘子光只是将马六当成保时捷来开,可是马超这小子是把本田雅阁当成F1来开!   还是辆九七年的五代雅阁,老掉牙的破烂货!   “地地道道被人砸了,八个兄弟住院,其中小贝哥伤的最重,现在还没度过危险期;保安大哥们被辞退了好几个,有的回乡下去了,有的另外找工作;听说你出事之后,孙伟带人过来,把马六开走了,张彪那边没动静,听说跑路了。”   马超一边开车,一边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简短介绍了一下,听的刘子光面色阴沉,将手中的香烟都捏成了碎屑。   “砸我的场子,谁干的?”   “不清楚,当时我不在场,等小贝哥醒过来可能知道点。”马超不断地换挡,踩踏,拉手刹,这辆老爷车如同飞一般在马路上疾驰,见谁灭谁,别管是宝马大奔,一律全灭。   开的如此之快,或许马超的心头也有一团怒火吧。   “马勒格壁的,千头万绪啊。”刘子光不禁感慨了一句,刚一放出来,需要砍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不得不好好拉个单子出来,从长计议。   ……   事情已经发生,急也没用,还是先回家看看二老再说,马超在巷口头把刘子光放下,开车回去了。   背着铺盖卷往家的方向走,远远地就看见父母站在大院门口翘首以待,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舞,刘子光鼻子一酸,赶紧拔腿跑过去:“爸,妈,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老围着刘子光上下打量,监狱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还要被人打,可是看来看去,儿子倒像是比以前还胖了些。   二老当然不知道刘子光在看守所里作威作福的光辉事迹,还以为如今风气变好了呢,老妈说:“老头子你还不信,我说要相信政府吧,这回小光平反昭雪,咱们可得好好感谢政府。”   刘子光哼道:“是啊,把我弄进去免费吃住十几天,可是要好好感谢。”   老爸一皱眉:“妇道人家懂什么,回家吃饭!”   回到家里,饭桌子上已经摆了四个菜,还有一瓶酒,刘子光还注意到八仙桌上堆了很多营养品和礼物。   “小光啊,这些都是你女朋友送来的,你看看,人参鹿茸燕窝虫草,还有极品的龙井茶叶,破费大了。”老妈拿起这些礼物给刘子光介绍道。   “女朋友?哪个女朋友?”刘子光一脑袋的问号。   “怎么?你不知道,就是市立医院急诊科的护士小方啊,方霏,你被关的时候,我还要扫大街,照顾你爸爸的活儿方霏全包了,这孩子真乖,天天过来送饭,又是鸡汤面又是鱼丸粥,人又温柔大方,我告诉你小光,你要是敢对不起人家,你妈妈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老妈一席话,刘子光更加摸不着头脑:“方霏啊,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女朋友了?”   老妈顿时慌了神,问老爸:“老头子,你到底听清楚没有,小方说没说是咱家小光的女朋友?”   老爸陷入沉思,半天后才道:“好像说的是朋友这两个字。”   老妈往椅子上一坐:“完了完了,这么好的儿媳妇跑了。”   坐了一会,忽然又兴奋起来:“不对啊,要是对咱家小光没意思,为啥那么热心照顾你,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爸点点头:“有道理,不过也不能确定,还得问问人家孩子。”   见老爸老妈如此上心,几乎达到神神叨叨的地步,刘子光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回头我请她吃个饭,问清楚就好了。”   父母这才放心,一家人坐着吃饭,吃了一会儿,老妈又想起来什么一个重要问题,放下筷子问道:“小光啊,你知道方霏那姑娘她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么?”   刘子光略一沉吟:“好像她爸爸是市立医院的院长吧。”   “完了,铁定成不了。”老妈把饭碗一推,没胃口吃饭了:“咱家条件这么差,你爸和我都下岗,看大门扫大街,你的工作也不好,人家哪能看得起啊,唉,这是命啊,多好的闺女……”说着,老妈的眼圈竟然红了。   老爸不说话,只是低头猛喝酒。   刘子光叹口气,放下碗说道:“妈,放心,只要您相中了,就是天王老子的女儿,我也一样娶回家!”   关于更新问题,请亲们谅解,现在鲁院培训,每天七点起床,一直到晚上十点讨论结束,身体疲惫的快要虚脱,实在无力为继,但肯定不会断更   1-20 呼风唤雨小护士   飞人英雄突然被无罪释放,五亿网民顿时感觉有拳头打空的感觉,不过网上素来不缺噱头,他们的注意力迅速被另外一件事转移,关于江北市这件公案就此了结。   江北市的电视台电台报纸等所有媒体对这件事都不再报道,电视台做的专题追踪报道也无疾而终,总之这件事无人再提,风平浪静。   这样也好,起码走在街上没人认识自己,刘子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探望兄弟,他买了一大堆吃的,乘着马超驾驶的五代雅阁老爷车,来到了收费相对低廉的江岸区医院。   区医院的条件比市立医院这种三级甲等医院差了不少,不过收费便宜,床位也不紧张,贝小帅等八个兄弟都在这里住院,此前王志军也是被送到这里来的。伙计们都没有医疗保险,只能选择这个地方看病养伤。   把汽车停在空旷的停车场上,马超帮着刘子光拎着大袋大袋的东西,走进了住院部,空旷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到处弥漫着消毒水的问道,地砖斑驳不堪,墙皮也剥落了。   护士站里根本没人,不过马超认识地方,一指角落里的病房:“在那里。”   刘子光径直走了过去,推门一看,里面非常简陋,八张铁架子病床,油漆都掉了,床头柜也是老式的,暖水瓶也是那种八十年代的款式。几个穿着病号服,胳膊或者腿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青年正在里面半躺半坐,吹牛聊天。   看见老大进来,众人大吃一惊,愣了半晌,才纷纷喊起来:“老大!大哥!”   刘子光热情洋溢,走上去给他们一人一个恶狠狠地熊抱,疼的小伙子们呲牙咧嘴。   “马超,把东西拿出来!”刘子光一声招呼,马超将手中大号蛇皮袋打开,开始往外掏东西。   易拉罐装的青岛啤酒,散装的内蒙古牛肉干,牛蹄筋,成条的香烟,而且是四百五一条的硬盒中华!   兄弟们沸腾了,齐声欢呼起来,刘子光微笑着将手往下压了压,道:“大家辛苦了,好好养伤,等出来了咱们再大摆一场,吃完喝完华清池哥哥请客,双飞!”   兄弟们兴奋地嗷嗷叫了起来,引得走廊里一阵高跟鞋响,一个恐龙护士将龙头伸进来,没好气的嚷嚷道:“叫什么叫,再叫都滚蛋!”   众人看到护士的拽样子,更加狂笑起来,气的小恐龙一跺脚就要走,却被刘子光拽住:“护士小姐,请问贝小帅在哪个病房。”   恐龙护士一回头,心脏没来由的剧烈跳了两下,这个男的很霸气,两排白牙笑起来真好看。   粗暴的霸王龙也变成了小白兔:“嗯,在那边抢救室,我带你去。”   刘子光对众人笑笑,跟着恐龙护士去了。   区医院没有ICU重症监护室,危重病人只能住在抢救室里,这也是一间很简陋的病房,就在护士值班室的隔壁,里面只有一张病床,下面还带着滑轮,以便快速移动,贝小帅就躺在这张床上。   昔日英姿勃发的青年,此刻如同木乃伊一样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躺在病床上,一条腿还打了石膏,用吊环固定着,脸上也满是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孔嘴巴。   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身上遍布五颜六色的电线,旁边竖着大口径航弹一样的氧气瓶,桌子上摆着监控仪,心跳、脉搏、血氧,血压都一目了然。   我靠!基本和电视里演的一样,生命垂危的病人能用上的,贝小帅全用上了。   看监视器里的脉象,贝小帅恢复的还算不错,刘子光站在床头看了一声:“小帅!”   贝小帅睁开眼睛,看清楚是刘子光,咧开嘴笑了,可是刚一笑就不知道牵动了哪根神经,疼得他直咧嘴。   “躺着别动。”刘子光掏出中华烟,在自己嘴上点燃,这才塞到贝小帅嘴里。   贝小帅美美的抽了一大口,显然是很久没过烟瘾了。   “我操!真他妈的爽。”贝小帅叼着烟,含含糊糊的说道。   “小帅,这事是谁干的,知道么?”刘子光问。   “不好说,清一色东北虎,足有三十多个,砍刀加铁棍,二话不说见人见砍,被我放翻了俩,结果还是架不住他们人多,马璧的。”贝小帅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本市黑道都喜欢养东北人当打手,耿直,下手黑,只要你把他当兄弟待,保管帮你玩命,都是外乡人生面孔,所以也不好判断到底是谁的手下。   “当时***人呢?”刘子光一皱眉。   “建国哥带着毛孩下乡了,只有我和几个兄弟在,光哥,我给你丢人了……”贝小帅的眼眶稍微有些红。   “兄弟,你好样的,没给哥哥丢人!等你好了,哥哥带你找回这个场子!让你自己动手,废了狗日的。”刘子光轻轻拍着贝小帅的肩膀道。   “哥。”贝小帅哽咽着伸出缠满绷带的手,拉住了刘子光的胳膊:“我脸花了。”   刘子光一笑:“没事,男人脸上带疤才有味道呢,你要是太在意,赶明哥带你去韩国整个容,你想整成啥样,裴勇俊还是李俊基?”   贝小帅被逗笑了:“哥,你真能捣,那些娘了吧唧的家伙,想着都恶心。”   “好了,到点该吃饭了,看你这么精神,应该没啥事了,跟哥出去喝酒。”刘子光忽地站起,就开始拔贝小帅身上的插头。   恐龙护士冲进来:“你干什么?”   刘子光一边拔一边说:“糊弄我,门都没有,早过危险期了还上监控,想赚钱也不能这样搞啊。”   小护士哑口无言,还真被刘子光说对了,贝小帅虽然被劈了几十刀,伤的很重,但只是筋骨皮肉外伤,输血抢救缝合伤口之后,基本没啥大问题了,医院不过是穷疯了想赚俩钱才这么搞。   ……   医院附近也没啥好饭店,就随便挑了家牛肉馆,十个人往大棚下面一坐,成箱子的啤酒搬上来,牛骨头汤泛着黄澄澄的油花,大盘的凉拌牛肉,撒上香菜叶子,红烧牛脸,直接用不锈钢脸盆盛着往桌子上摆,还有什么牛板筋,牛蹄筋,牛杂碎,牛鞭,统统往上摆,成条的中华烟拆开了发,一人一盒,放量大吃大喝。   贝小帅也被用轮椅推来了,抱着个氧气包抽烟喝酒,不亦乐乎。   “对了,王志军呢?”刘子光突然问起,这伙计受伤住院,一直还没得空来看,今天来了居然没见着。   “志军前几天回家了,说是乡下有点事。”一个兄弟答道。   “哦”刘子光端起啤酒杯:“兄弟们,来,走一个!”   ……   慰问了众位兄弟,又补交了拖欠的住院费,刘子光这才带着马超离开,五代雅阁匀速行驶在马路上,路过长途汽车总站的时候,刘子光忽然从出站人群中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倒回去!”刘子光一声大喊,马超嘎的刹住汽车,迅速挂上倒档,头也不回,只是盯着后视镜,风驰电掣般倒了回去,正好停在***一行人跟前。   一共三个人,***,毛孩,还有一个脸色蜡黄,神情憔悴,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农村妇女。   ***提着一个巨大的迷彩背包,毛孩挑着一根扁担,上面被卧铺盖锅碗瓢盆都有,还有两只活鸡。   中年妇女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坐在路牙石上喘着气。   刘子光下车,径直过去:“建国!”   ***眼睛一亮:“兄弟,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嫂子接来了?”   “嗯,县里医院条件差,市里大医院水平好点。”   毛孩把扁担放下,恭恭敬敬冲着刘子光喊了一声:“刘叔。”   刘子光点点头:“正好,跟我车走,送你们去医院,马超,帮着拿行李!”   马超跳下车去开尾箱,这边中年妇女已经站起来,两只手在裤子上擦着,不好意思的说:“他兄弟,麻烦你了,怪不好意思的。”   “自己人,嫂子,我和建国是哥们。”   妇女忽然转身从毛孩挑着的口袋里抓住一把花生,硬塞给刘子光:“他兄弟,自家种的花生,炒熟的,你吃。”   刘子光赶忙接过:“谢谢嫂子,您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一口。”   中年妇女开心的笑了,***笑了,毛孩也笑了,但是他们的眼中却隐隐含了泪花。   马超开车,刘子光带领,将***等人直接送到了市立医院,这里的癌症放射诊疗中心在整个江淮地区都是一流的,而且,刘子光还有个老熟人。   汽车开进了市立医院的停车场,刘子光先让他们在车里等着,自己下车去找方霏,市立医院治疗恶性肿瘤的名声很响,床位紧张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虽然方霏只是个小护士,但有熟人总比没熟人强,起码能混个走廊里的加床吧。   正好方霏在班上,看见刘子光进来,小女孩高兴的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到刘子光跟前,脚尖一颠一颠的:“你出来了!”   “嗯,出来了,过来看看你。”   “哼,算你有良心。”   此时急诊科的其他护士看到这一幕,都凑到一起嘀咕起来,然后一个人抬头笑道:“小方,你忙你的事儿,这边我们帮你顶着。”   “谢谢啦,回头请你们吃话梅。”方霏喜滋滋的拉着刘子光:“走,外面说话。”   到了走廊里,刘子光道:“我这次来先是要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家里的照顾,并且正式邀请你吃个饭。”   方霏红了脸,两只小手捏着衣角:“还有呢?”   “还有,我有个朋友病了,是癌症,能不能帮忙安排一下。”   “啊!在哪里,怎么不早说。”一听有病人,方霏脸上的红晕立刻退去,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带我去看看。”   刘子光赶忙带着方霏来到停车场,看到毛孩的母亲蜡黄的脸色,方霏就知道病的不轻,对刘子光道:“先让你朋友去大厅挂号,挂急诊,从我们科室走,我再帮你联系病房。”   说着拿出了手机,按了几个号码:“陈阿姨,我是霏霏,嗯,我妈妈最近挺好,对了,有件事想麻烦您,我有个朋友要住肿瘤科,不知道有没有床位……哦,这样啊,行,我这就带她过去。”   打完电话,方霏一拍巴掌:“搞定了!”   由于有方霏的关照,毛孩他娘直接被送进了住院部肿瘤科,这里人满为患,连走廊里都住满了人,不过奇迹的是,毛孩他娘竟然直接住进了病房,还是一间条件比较好的双人间。   刚一进来,一个中年女医生就带着三四个小医生护士长等人过来了,方霏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医院肿瘤科的陈主任。”   主任亲自来看病,毛孩他娘受宠若惊,***也暗自吃惊,没想到方霏这丫头的面子这么大。   陈主任很专业的问了病人几个问题,又动作娴熟的摸了摸病人的腹部,这才对手下小医生交代了几句,对毛孩娘笑笑:“没事的,大姐,安心养病。”   “谢谢,谢谢,城里医生就是客气,比俺们县医院的医生客气多了。”毛孩娘感慨道。   陈主任笑笑,拉着方霏到一边说话去了:“霏霏啊,你妈妈最近回来了,我这里有块爱马仕的丝巾不错想给她呢,是朋友从欧洲带来的……”   刘子光挠挠脑袋,有些奇怪,陈主任竟然只字不提方霏的爸爸方院长,而总是提及方霏的妈妈,难不成她妈妈的官更大?   1-21 开除与升职   把毛孩娘安排好床位之后,方霏又帮着联系了护工,毕竟***是男人,不方便照顾,毛孩又小,所以请了个医院家政公司的阿姨,价钱也不贵,一个月六百。   毛孩娘知道之后,吓得从床上跳下来:“不住了,不住了,一个月六百,我的天爷爷,赶上乡下一年的收成了。”   同病房的城里人就露出鄙夷的目光,***道:“嫂子,看病要紧,你要是想省钱,就赶紧康复出院,这才是省钱的正路。”   嫂子无奈,只好妥协,两个眼圈红红的:“建国,可辛苦你了。”   “嫂子,我答应过大哥的事情,就绝对会做到,大哥是为了掩护我才牺牲的,我会照顾你们娘俩一辈子的。”***掷地有声,嫂子暗自垂泪,毛孩也拿脏袖子抹着眼泪。   一阵悦耳的泉水声响起,方霏摸出了手机按下接听键:“什么,前面来了个重度烧伤病人,好,我马上回去。”   挂了手机,方霏对刘子光道:“我有急事先回急诊了,记住你的话哦,请我吃饭。”   刘子光笑答:“就今晚,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方霏一路笑着走进了电梯。   ……   “兄弟,过来说话。”***和刘子光一前一后来到靠窗户的走廊上,医院里严禁吸烟,俩个人都没把烟拿出来。   “我听说了,摊子被人砸了,这事儿你放心,给我一星期,绝对给你一个交代。”***信誓旦旦,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你不要出手,这事儿谁也别和我争,你主要查出是谁干的就行了。”刘子光狞笑着说。   “行,你等我电话。”   ……   医院的事儿完了之后,刘子光让马超开车先带他回志诚花园,狗日的高经理,居然趁自己不在开除了那些和自己走得近的兄弟,这回不揍他个半死才怪。   到了小区门口,刘子光下车,一摔车门:“马超你先回去,有事我再招呼你。”   雅阁怪叫一声,拐个弯跑了,刘子光往大门里走,见门岗果然换了,原来分配在车库的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同事顶替了原来的兄弟。   刘子光暗暗皱眉,门岗是个重要位置,必须精兵强将才行,这个高经理真是糊涂了,还有白队长,傻逼一个,为了铲除异己啥也不在乎了。   门岗上两位大叔正是当初送老爸去医院的老张和老王,看见刘子光过来便招呼道:“小刘来了。”   “嗯,张叔,王叔,值班呢。”刘子光客气的答应着,摸出中华来给他们上烟。   值班期间,两人不敢抽烟,都把烟夹在耳朵上,老张神神秘秘的说:“小刘,你爸爸刚才来了,正在经理室和高总说话呢。”   “我爸他来做什么?”刘子光纳闷道。   “你还不知道吗,你也被辞退了,说是有案底了,总公司有规定,这样的人不能要。”   刘子光一听便明白了,怒火中烧,心道你个狗日的高经理胆子不小,欺负到老子头上了,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hello kitty 啊!   急冲冲走到物业办公楼走廊里,就听见经理室里面父亲谦卑客气的声音:“高总,白队长,这是个误会,我儿子是无罪的,这份工作对我们家真的很重要,请高总你高抬贵手,帮帮忙吧,来,高总,白队长,抽烟。”   然后就听见高经理倨傲的声音:“老刘啊,你也在咱们公司干了好几年了,啊,规章制度也很清楚,总公司那边制度卡的很死,你也是知道的,啊,那个,李总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啊,你觉得她会容许一个有前科的人继续呆在咱们公司么?对吧,咱们要讲事实摆道理嘛。”   然后是白队长揶揄的声音:“老刘,就你那个儿子,你自己还不清楚么,流里流气,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别说咱们公司了,就是外面扫大街去,人家也不敢要啊。”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刘子光面色平静的走了进来,正看见父亲手里拿着一盒十五块钱的中档香烟,很尴尬的站着,递出去的烟卷人家根本就不接,高经理半躺在宽大的老板椅里,白队长坐在旁边沙发上,得意的翘着二郎腿。   看到刘子光进来,高经理立刻就坐直了,白队长抖动的脚尖也停止了,父亲一转脸,怒容满脸:“小光,快过来给高总赔不是!”   刘子光说:“爸,你消消气,不要发愁,我会和高总认真谈的,对了,我刚进来的时候,门口张叔说找你有事。”   老爸叹口气:“有事给领导好好谈,高总和白队长人都不错,挺照顾咱家的。你们先谈着,我出去下。”   说着就给两位领导赔个不是,出去了,临出门还仔细的帮着把门带上了。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鸦雀无声,等走廊里的脚步声消失,刘子光才回头把门插销按死,面无表情的撩开褂子,从后腰带上拽出一柄斧头来,一步一步走向高总。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高总吓坏了,直往后缩,可是后面就是墙,退无可退,白队长的小脸也吓得煞白,悄悄地想溜走。   刘子光一扭头,暴喝一声:“站住!”吓得白队长腿一软,当场就坐在地上。   “今天我要不把你们打出绿屎来,就算你们没吃过韭菜!”刘子光恶狠狠地挥动斧头,锐利的短柄太平斧深深地砍进了高经理的老板桌,惊得他一个出溜从椅子上滑下去。   正当刘子光杀机毕露的走过去,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是老爸的声音:“怎么锁门了,小光,你在里面么,高总,白队,有邮件。”   此时高总和白队长已经跪在刘子光面前了,听见刘大爷的喊声,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但也不敢胡乱说话,只是喊着:“老刘,稍等,马上就来。”然后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刘子光。   “呸,算你们走运!”刘子光恶狠狠地一转身,在旁边沙发上坐下了,白队长这才敢爬起来走到门边,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老爸和老张一起走了进来,老张手里还拿着一封快递:“高总,总公司的快递。”   至诚花园的这个物业公司,属于一个大集团,物业这一块只是其中一个组成部分而已,集团公司很有老派,重要公文都是通过实物邮件和电子邮件组合的方式,所以这封快递是上面下达的正规公文。   一般来说,这种正规公文都是牵扯到人员任免方面,恰好昨天高总给总公司人力资源部发了个邮件,说本部有个员工涉嫌犯罪已经被公安机关羁押,需要解除劳动合同,因为刘子光好歹算是个领班,总部人力资源部有挂号的,所以高经理必须走这个程序。   没想到人力资源部的效率这么高,今天就给回复了,而且还是正规公文,公司红头文件形式,让高经理心中一喜。   对于刘子光这尊瘟神,他是恨不得立刻送走,哪怕挨打都无所谓了,现在正好,把总部的公文给他看,还能证明不关自己的事儿,有本事就到总部人力资源部去闹吧。   高经理接过快递信封,叹了口气道:“老刘,小刘,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实在这件事捅到天上去了,据说连集团李总都知道了,我想护也护不住啊,实在是抱歉,小刘,要是打我能解气的话,你就打我两下吧。”   一听这话,老爸就冲着刘子光发火了:“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动不动打打杀杀,成什么样子!”   刘子光一耸肩膀,很无所谓的样子。   “小白,打开给他们念念。”高经理一边惋惜的叹着气,一边将快递信封交给了白队长。   白队长会意,接过信封撕开封口,抽出一张挺括的白色硬纸来,干咳一声念道:“职务任命书,任命志诚物业公司一期分公司保安部领班刘子光为……为……”白队长张口结舌,竟然念不下去了。   高经理一听不对劲,抓过那张纸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任命刘子光为保安部部长!后面加盖了人力资源部的部门章,还有物业公司的公章,以及部长、老总的亲笔签名。   一时间高经理就觉得天旋地转,是不是在做梦啊,保安部部长,那可就只比自己低半个级别啊吗,而且进入这个级别,就是公司正式员工,有全套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住房公积金等等,月薪也从普通保安员的八百到一千二直接上升为两千,加上各种补贴,加班费,奖金等,怎么也有三千多块,等于鸡犬升天了!   其实更崩溃的是白队长,他垂涎部长这个位子已经足足两年了,可是一直没有扶正,只能以队长的身份暂代部门之责,现在好了,升级的希望完全破灭,那个小混混,小流氓,上班一共也没几天的刘子光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时间,白队长死的心都有。   说啥都没用了,这可是正规的公司红头文件,绝没有造假的可能,高经理到底是高经理,随机应变的本领很强,他将公文递给刘子光,又抓起他的右手热情洋溢的摇了起来:“恭喜你,小刘!”   刘子光也有些愕然,拿着公文仔细端详。   那边高经理又去和老爸握手:“老刘啊,你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事实上昨天晚上我和总部那边通了电话的,要力保你儿子,当时他们不同意,我是摔了电话的,没想到今天他们终于转过这个弯了,唉,不管怎么说,好好干吧,要对得起领导的信任哦。”   老爸激动的热泪盈眶,抓着高经理的手不放:“谢谢你啊,高经理。”   “好说,好说。”高经理矜持的笑着,从自己桌上拿过芙蓉王:“老刘,抽一颗!”   这边刘子光已经看完了公文,清楚了自己的待遇和职责,他嘿嘿的狞笑着,对白队长说:“老白,风水轮流转啊,以后你得听我招呼了。”   白队长笑的比哭还难看:“刘部长,以后多多关照。”   ……   从办公室出来,刘子光埋怨道:“爸,你还不清楚姓高的为人么,这事就是他捣的鬼。”   老爸叹口气道:“你爸我在厂里也混了几十年,什么人没见过,这点猫腻还看不出来么,不过人啊,有时候就要装傻才能活下去啊。”   刘子光无语,老爸又说:“可能总公司知道你的事迹了,这才提拔你的,这是好事,今晚得喝一盅。”   刘子光道:“爸,我晚上约了人了。”   “哪个?是不是方护士?”   “嗯。”   “好好好,这更是好事,我和你妈自己庆祝,你们慢慢玩,记得别太晚,送人家回家要送到家门口。”   1-22 第一次约会   刘子光升任保安部部长,从此有了自己的专门办公室,此前保安部办公室是被白队长盘踞的,现在他只有灰溜溜的搬着自己的东西出去。   两个伙计帮着刘子光把房间打扫干净,刘子光坐在旋转气压办公椅上转了一圈,将腿翘在桌子上,开始给那几个被白队长辞退的临时工保安打电话。   对方接到刘子光的电话都很惊讶,然后马上答应赶回来,老大当了部长,还说啥,怎么着都得来捧场。   打完电话,刘子光拿起了考勤表。   志诚花园是一座中等档次,大型规模的住宅小区,有上百座楼房,高层,小高层,多层,叠加别墅都有,光进出口就有五个,还有绿地,池塘,会所等公用设施,以及一个大型地下车库,管理起来事务很是繁忙。   物业公司分为客服部,保安部,工程部、绿化部和一个负责内部打杂的综合部,光是刘子光管辖的保安部,就有近百个保安,小区实在太大,现在的治安大环境又日益恶化,所以不得不增强保安力量。   这近百名保安中,只有一个部长,一个队长,四个领班是有正式编制的,其余的都是合同工,合同工也分三六九等,有诸如老张老王这样社务街道安排的长期合同工,公司帮他们缴纳最低的养老保险,还有更低的一个等级,就是诸如王志军之流的临时工,每月八百块,没有保险金,就连白队长都能随意的辞退他们。   物业公司用成本较低的下岗工人和临时工,是因为公司收支实在不平衡,别看小区这么大,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拒不缴纳物业管理费的,所以长期亏损,只好靠减少支出来维持。   刘子光当了部长,以后这个艰巨的任务就担在他肩膀上了,既要保证小区的安全,又要压低成本,尽量用最少的人员,完成保安任务。   刘子光是看了内部文件才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将嘴一撇,这些傻逼,开源节流才是王道,光知道节流有个P用,应该把精力放在收物业费上才是。   不过现在他还用不着操心这个,他先拿着考勤表道:“白队长呢,把他给我叫过来。”   正在擦桌子的保安赶紧跑了出去,找了一圈之后回来报告:“白队长不舒服,回家了。”   “哼,他要是能舒服了才叫奇怪,这考勤表咋画的?早退,给他打个圈圈!”刘子光拿着圆珠笔在考勤表上画了一下,扔笔道:“以后几个门岗给我注意白队长的上班时间,晚一分钟都是迟到,别忘了。”   保安笑道:“忘不了,差一秒都给他记下来。”   白队长为人刻薄寡恩,大家早看他不顺眼了,现在换了上司,可算拨开乌云见明月了。   刘子光又拿起对讲机招呼了几个领班,让他们调派年轻力壮的同事去门岗守卫,把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同事换到轻松地岗位上去。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刘子光准备回家,离家不算远,就没喊马超过来接,而是自己去地下车库开那辆张彪留下的捷达。   白色的捷达车是包工头的最爱,皮实,耐操,零配件便宜,即便是街头的修车铺都能修理,按说应该是辆好车,可是张彪这货实在太操蛋,他不是开车,是吃车,好好的捷达都被折腾的快散架了,怎么都打不着火,兴许是电瓶没电了。   没办法,刘子光只好步行回家,路过修车摊郭大爷那里,刘子光停下来,找个马扎子坐下,抛了一根中华给老头:“郭大爷,来根好的。”   郭大爷一伸手,香烟正好夹在两只手指之间,拿到鼻子下嗅了一下,老花镜后面的眼睛眨了眨:“嗯,好烟,不过大爷我抽不惯。”说着夹到了耳朵上。   刘子光笑道:“那郭大爷平时都抽什么?不会是旱烟袋吧。”   郭大爷笑笑:“稍等,我的烟马上就到。”   正说着,郭大爷豢养的小黄狗颠颠的跑来了,嘴里叼着一盒烟,蓝白相间的烟盒很雅致。   郭大爷从小黄狗嘴里接过烟,问道:“找的零钱呢?”   小黄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咕哝了一声。   郭大爷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举起了巴掌:“又让你买火腿肠吃了,你个狗东西!”   小黄狗赶紧拱着两个前腿给郭大爷赔罪,把个刘子光惹得哈哈大笑。   “郭大爷,你这狗还会买东西啊?”   “是啊,我给它五块钱,它就帮我买一包烟,剩下一块钱买火腿肠吃,这狗头,比人都精。去,给刘叔上烟。”   小黄狗真能听懂人话,从郭大爷手里叼过烟盒,又颠颠的跑到刘子光跟前,刘子光想伸手去接烟盒,它却忽然往后撤了一步。   “只能拿一根,拿多了它不干。”郭大爷在后面解释着。   刘子光嘿嘿一笑,就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又摸了摸小黄狗的脑袋,夸奖了一声:“小狗真聪明。”   小黄狗舔了舔刘子光的手,表示接受他的表扬,然后又颠颠的跑回郭大爷身边了。   “这小狗,是我从花江狗肉馆救下的,我无儿无女,这狗就等于是我的儿孙了,对吧,郭小四?”郭大爷亲昵的拍了拍小黄狗的脑袋。   刘子光看着手中的烟卷,过滤嘴是白色的,三个蓝色的小字:中南海。   点上,深深抽了一口,感觉确实和中华不一样,这种烟的味道比较冲一些,更加有劲。   “怎么样,不错吧,这才是男人抽的烟,四块钱一盒又不贵,你这一支中华,顶我半包烟了。”郭大爷自己也点上了一支,开始吞云吐雾。   刘子光以前没抽过混合型卷烟,现在一尝,觉得还真不赖,他嬉笑着问道:“郭大爷,没想到您的口味还挺高,喜欢抽这种外国口味的烟。”   郭大爷吐出一股烟道:“习惯了,年轻时候就抽camel,后来就改不过来了。”   刘子光一看手机,时间不早了,便起身道:“大爷,其实我找你有点事,这两天交通不大方便,想借辆车骑骑。”   郭大爷道:“这孩子,怎么都不早说,你等等啊!”   说着,走到自己小平房后面,推出一辆黑黝黝的二八大架加重自行车。   “小光,这是老永久,加重的,辐条、内胎,闸皮我都换新的了,也上了黄油,你看看。”说着一摇脚踏板,后轮子转的像飞一样,链条转动,发出悦耳明快的声音,郭大爷一捏车闸,后轮嘎然停住,非常灵敏。   “郭大爷,这车?”刘子光挠挠头,这车真要骑出去,未免有点雷人。   郭大爷一拍车座:“这才是男人的车!送你了,明天给我买两条中南海就行。”   刘子光将烟蒂一丢:“好,成交!”   刘子光骑着这辆经过翻新改装的二八加重老永久回到家,老爸看了也是大吃一惊,赞不绝口,声称这车要是早二十年,比汽车还威风。   刘子光实在无语,看来他们老年人的审美观是惊人的一致啊,不过仔细一看,这车确实洋溢着一种阳刚之美,大梁车把车圈都是货真价实的锰钢,如果那天自己骑的是这辆永久,追人贩子的速度应该会更快一些。   就是它了!   时间已经不早,快到方霏下班的点了,刘子光匆忙换了衣服,在老妈的逼迫下洗了脸,刮了胡子,跨上加重永久,风驰电掣一般驶向市立医院。   ……   十五分钟后,市立医院大门口,换上了便装的方霏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扭头看了半天,才发现跨在自行车上,叼着中南海的刘子光。   啪塔一声,小护士的双肩包掉到了地上,樱桃小口张的老大,能塞进去一个灯泡。   “你……这是你的车?”方霏瞪大了眼睛,小手指点着刘子光的新座驾。   “是啊,酷吧?”刘子光得意洋洋。   “嗯,酷毙了!我小时候也坐过。”方霏捡起书包,跑了上去,抬起穿着牛仔裤修长的大腿,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我做好了,可以开动了。”小护士说。   “走咯。”刘子光脚一蹬,二八永久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市立医院。   “去哪里吃?”刘子光问。   “随便。”   “随便是哪里?”   “嗯,反正不能拿麻辣烫米线糊弄我,哼,今天我帮你的忙,你要表示诚意哦。”   “那,必胜客?”   “不要,死贵又难吃,才不要去呢。”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来到了本市的餐饮一条街,刘子光也觉得这顿饭似乎应该正规一点,看到路旁有个什么西餐厅的招牌,便停下道:“请你吃西餐吧?”   “西餐啊,很贵的哦。”方霏似乎有些动心,又有些犹豫。   “小意思,没告诉你呢,今天我升职了,现在是保安部主管。”刘子光道。   “是吗,太好了,你怎么不早说,那就吃西餐,庆祝一下!”方霏兴奋地拿小拳头在刘子光背上一顿猛锤,这才从车上跳下来。   刘子光翻身下车,将自行车锁在路边,带着方霏进了这家西餐厅。   里面环境还算不错,清新雅致,服务员彬彬有礼,虽然摆脱不了山寨性质,但毕竟是认真的在山寨。   到二楼选了一个靠窗户的卡座坐下来,服务员去拿菜单的时候,旁边有个女人喊道:“方霏。”   方霏一扭头,看到不远处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穿的很隆重,手里还捏着一份《知音》杂志,一个人孤零零坐着,似乎在等人。   “你是王雅丽,二班的,对吧,现在哪里工作呢。”方霏也认出了这位卫校的老同学。   “呵呵,我现在防疫站,马上就调到卫生局去了,当护士没前途的,我现在是事业编制,马上就能转行政编制了。”王雅丽不无得意的说道。   “是吗,真好,恭喜你了。”方霏只是淡淡的笑笑。   “对了,你现在哪里上班,还是市立医院的急诊室么?护士太累了,一年到头没有出头之日啊……还是想办法跳槽吧……“王雅丽喋喋不休的说着,表面上是为方霏着想,其实无时无刻不在炫耀着自己的机关事业编制。   此刻楼下来了一辆黑色奥迪A6,很牛逼的开上了路牙石,径直停在西餐厅门口,一个夹着皮包的年轻人从副驾驶位子上下来,冲着驾驶座热情的喊了一句:“替我问王县长好。”然后夹着包兴冲冲上了二楼。   看到男朋友到了,王雅丽急忙站起来:“怎么这么晚?”   “县里来人了,要陪,我这个当科长的走不开啊。”年轻人上身一件利郎商务男装,内穿梦特娇长袖T恤,腰间皮带扣上,七匹狼的LOGO闪着银光,报喜鸟的西裤和森达的翻盖皮鞋,都彰显了他的品味。   “啪”这位科长打了个响指,动作潇洒而成熟,远处服务生迅速走过来,声音很低:“先生需要什么?”   “九四年的王朝赤霞珠,一罐雪碧,要听装的。”科长很专业的说道。   1-23 红酒雪碧小科长   穿着白衬衣黑马夹的服务生脸上泛起职业性的微笑,去安排科长大人的红酒雪碧去了,这边科长落座,将皮公事包放在旁边的座椅上,从裤兜里掏出诺基亚的手机和一包没开封的金南京丢在桌子上。   王雅丽热情的介绍道:“方霏,这是我男朋友赵振,土地局的科长。赵振,这是方霏,我卫校的同学,现在市立医院当护士。”   赵振抬头看了看方霏,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彬彬有礼的伸出手去:“你好,赵振。”   方霏很有礼貌的轻轻和赵振握了一下手,嫣然一笑。   王雅丽扫了刘子光一眼,问道:“方霏啊,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位帅哥。”   方霏脸上一红,忙道:“这是我朋友,刘子光。”   刘子光很有礼貌的点点头:“你们好。”   “刘先生在哪里高就啊?”赵振伸手拿起了烟盒,撕开包装。   “我在一家物业公司做保安。”刘子光答道。   “哦”赵振刚准备递出去的烟不漏痕迹的缩回,自己点上了,再也不搭理刘子光了。   此时正好服务生过来点餐,很客气的提醒赵振:“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是无烟区。”   赵振大怒,将烟盒一拍道:“什么态度,叫你们经理来!”   服务生面露难色,恰好领班就在附近,是个年龄稍大的女子,过来一看,赶紧赔礼道歉:“对不起赵科长,他新来的,不认识您。”   赵振这才作罢,嘴里咕哝着:“越来越不像话了。”手里翻着菜单,点了几个很是昂贵的菜品:   “澳洲大龙虾,法式焗蜗牛,红酒香菜烤羊排,金枪鱼杂蔬,意式牛肉蔬菜汤,再来个印度飞饼。”   两个人根本吃不了这么多,但是已经挨批的服务生根本不敢提醒赵振,也更不会提醒他吃海鲜需要配干白,而是职业性的微笑着,拿着菜单走了。   那边方霏也点好了,一份红酒牛排,一份黑椒牛排,蔬菜沙拉,罗宋汤,都是今天的特价菜,外加一瓶价位很低的威龙干红。   王雅丽很得意的瞟了一眼方霏,故意大声说道:“赵振,点太多了吧,好贵的。”   赵振道:“没关系,回头要张**,打在招待费里,这回南台县要批地,得从我手里过。”说着,傲慢的目光不经意的从方霏身上划过,又瞄了刘子光一眼,大概在纳闷,方霏身材相貌都是一流,为啥找了个保安当男朋友。   菜品很快上来,赵振很帅气的拉开雪碧易拉罐的拉环,“啪”的一声,雪白的泡沫溢了出来,他将雪碧兑入红酒杯和王雅丽轻轻碰了一下,很文雅的说:“器而死。”   那边传来刘子光的声音:“服务员,给我拿一双筷子。”   听到这个,赵振和王雅丽不约而同露出一个鄙夷的微笑,赵振将头伸过去,悄声道:“我有个朋友,就想找个护士当女朋友,你看能不能安排,方霏就行。”   王雅丽也低声道:“行,看我的。”   ……   赵振娴熟而专业的使用着刀叉,吧唧吧唧的大嚼着澳洲大龙虾,时不时举起高脚杯和王雅丽干一个,两人还时不时低语几句,然后让若无人的大笑,餐厅的服务员似乎早已习惯这位赵科长的特色做派,见怪不怪了。   倒是方霏有些不习惯,不时瞟一瞟赵振,有点吃不下去饭的样子,刘子光却无所谓,很快将他那份黑椒牛排吃完,方霏见他一副没吃饱的样子,赶忙用叉子把自己切好的红酒牛排送过去:“你吃。”   刘子光毫不客气,接过来吃了,又惹来王雅丽一阵窃笑。   两边几乎同时吃完,赵振大喊一声:“记在土地局的帐上。”又对王雅丽使了个眼色。   王雅丽道:“方霏啊,老同学好久不见了,不如我们去酒吧玩。”   方霏眼睛一亮:“好啊,我都没去过酒吧呢,他们都说好玩。”可是忽然又撅起了嘴:“还是算了,我不能太晚回家。”   王雅丽道:“没事的,随便玩玩就好了,九点多就能回家,赵振的朋友都有车的。”   方霏拉着刘子光的胳膊:“你有没有时间啊,咱们去酒吧玩。”   王雅丽忙道:“你朋友要是忙就不要去了,他们保安都是要值夜班的。”   这话其实就是在暗示不欢迎刘子光了,但是刘子光却很不识趣的说:“没事,我有的是时间。”   赵振有些不悦,猛抽烟不说话。   结了帐之后,四个人下楼,赵振打了个电话,不出五分钟,一辆漆黑锃亮的桑塔纳3000就开了过来,司机是个白脸年轻人,一手叼着烟,一手拿着手机,也没系安全带,一脸很吊的表情。   “行,我接几个朋友,这就过去。”白脸打完电话,对着赵振点点头,赵振笑着打招呼:“梁局长出国考察,这几天你可放羊了。”又转头对王雅丽介绍道:“这是我哥们,刘卓,咱市财政局梁副局长的驾驶员。”   白脸一撇嘴:“赵振,你马子?”转而一双眼睛又直勾勾瞪着方霏问道:“这你朋友?”   赵振神秘的一挤眼睛,道:“都是朋友,走,赶紧去酒吧,再晚就没位子了。”   桑塔纳的副驾驶位子上,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歪埋着头玩手机发短信,就看见一个硕大的耳环在晃悠。   车里已经有两个人了,后排再坐三个就满了,赵振和王雅丽坐进去之后,并没有显示出要再往里挤一挤的意思,等方霏坐进去之后就完全没有空余的位置了。   “方霏啊,咱们老同学见面,你一个人就好了,要不然让你朋友先回去吧。”王雅丽很客气的说道。   “算了,我就不去了。”方霏从车里出来,小声道。   “咳咳,那啥,你们再打辆车就是。”赵振敏锐的发现,白脸司机对方霏似乎很上心,而方霏又不想抛下刘子光,便只好将就一下带刘子光一起去好了,反正到时候让他出点糗效果会更好。   听到打车两个字,方霏骄傲的说:“不用,我们有车。”   然后,刘子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路边,打开链子锁,推出了他那辆加重永久。   方霏跑过去,往二等座上一蹦,就这样坐在自行车上,桑塔纳那边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大家都傻了,这也太雷了吧,小姑娘看着挺聪明的,做事咋这么没脑子,一个保安而已啊……   刘卓用只有自己听的见的声音骂了一个字:“操!”很愤怒的一踩油门,桑塔纳开走了,王雅丽伸出头来喊了一声:“1912,我们等你!”   刘子光问方霏:“你真想去?”   方霏点着头,一脸的憧憬:“嗯,听说1912满好玩的,是从南京那边请来的DJ,我们医院那些人都去过,就我没去过,平时和她们聊天都没话题,而且还有我老同学,所以……嗯,其实,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去了,咱们找个地方坐坐就行。”   方霏是个乖孩子,刘子光不想扫她的兴,便道:“其实我也想去看看的。”   “太好了,我们走吧,你带我。”说着,方霏居然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在刘子光一脸的愕然中爬到了自行车的大梁上。   方霏个头很高,足有一米七,幸亏是辆二八的大车子,不然坐起来还真憋屈。   “坐这里?不硌的慌么?”刘子光惊奇的问道。   “不硌,小时候爸爸就是这样带我的,不说了,快走吧。”   刘子光无奈的摇摇头,翩腿上了自行车,抄小路飞奔而去。   今天是周末,路上人多车多,主干道上堵的长龙一般,司机们都在不耐烦的按着喇叭,鸣笛声响成一片,更加令人烦躁不安。   与此同时,小巷口中正在轻快的飞驰,车铃铛清脆悦耳,方霏就像小孩一样坐在大梁上,两只手抓住车把中间位置,一任小巷里的风将自己的头发吹起,刘子光骑车很快,这辆经过过郭大爷改装的车子,加装了碟刹,效果相当只好,路上有惊无险,只听见方霏的一路欢笑。   来到1912酒吧的时候,赵振等人还没有到,这是位于江北市步行街附近的一所著名酒吧,门脸装饰的很夸张,也很豪华,比孙伟的糖果酒吧高了不少档次,光看门口停着的汽车就能知道,一辆奥迪TT,一辆宝马Z4 就代表了1912的档次与品味,至于其他诸如别克君悦,天籁,奥迪A6之类的更是常见。   简单一句话,到1912来消费的人几乎全是开车来的,时间正好是晚饭后,就见停车场上的保安忙忙碌碌,安排着一辆辆中高档轿车泊车,另外还陆陆续续有出租车抵达,一些穿的很暴露的摩登女子拎着小包包,目不斜视的下了出租,走进1912,也不知道是干啥职业的。   刘子光把车停好,和方霏一起在门口等,正好有个卖烟的大婶走过来,拿着装满香烟的木匣子展示着,似乎是第一次做生意的样子,不好意思叫卖,刘子光看到大婶身上的衣服很熟悉,是八十年代红旗钢铁厂的工作服,老妈也有同样的一件,看来这位大婶还是老妈的同事呢。   刘子光知道下岗工人的艰辛,便拿出五块零钱过去买了一盒四块钱的中南海和一个塑料打火机,大婶做成第一桩生意,感激的冲刘子光点点头。   等了十五分钟左右,赵振他们乘坐的桑塔纳才到地方,酒吧门口已经停不下了,于是将车停在附近,几个人走进了1912.。   幸亏先前已经来了几个朋友,占下了位子,所以大家都有地方坐,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小伙子坐在桌子旁喝着啤酒,见赵振和刘卓过来都打招呼,赵振介绍道:“这位是小斌,规划局的,这位是小洋,烟草专卖局的,这位是小国,市委的。”   介绍人的时候,表面上说给王雅丽听,其实主要是说给方霏,这些年轻的公子哥们在听到赵振介绍他们的时候,神情间都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倨傲的意思。   “这是我女朋友王雅丽,这位是她同学方霏,市立医院的。”赵振根本就将刘子光选择性的无视了,招呼大家坐下,又给女士安排饮料酒水,忙的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坐定,几个人开始大侃,说的都是些机关轶事,哪个局长要高升了,哪个书记要二线了,谈到人物的时候,往往不说具体名字,而是用姓代表,反正大家都是混官场的,心里都清楚得很。   “市财政的吴局长这就要退了,四个副局长里面,最有希望的是梁,这次去欧美考察就是明证,市里对他很器重。”赵振侃侃而谈,转而又拍了拍刘卓的肩膀:“梁局还年轻,学历又高,几年内肯定还要动,到时候你也跟着水涨船高,安排个区局的科长不是问题。”   刘卓摆摆手:“没意思,我家老头不想让我从政。”说着不经意的扫了方霏一眼,一脸酷酷的表情,可惜方霏压根没往这边看。   那边王雅丽趴在方霏耳边轻轻说:“方霏啊,刘卓他爸爸是以前市人事局的科长,很有些人脉的,不如托他走走关系,调个工作。”   方霏淡淡的笑了:“嗯,谢谢你。”   王雅丽很不甘心,偷看了刘子光一眼,继续道:“方霏,你条件那么好,怎么找个保安当男朋友,你看看人家刘卓,家里三套房子,又在政府机关里上班,跟着领导当司机,前途无量啊,实话对你说吧,人家刘卓挺喜欢你的,想和你交个朋友。”   方霏有些不悦,但出于礼貌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敷衍道:“再说吧,我没来过1912呢。”   王雅丽无奈的走到那边,趴在赵振耳边一说,赵振的眉毛也拧了起来,几个男的一起转头看刘子光。   刘子光穿着款式过时的劲霸夹克衫,二傻子一样空着手坐在沙发边上,看着舞池中的红男绿女,一脸好奇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土条。   几个帅哥那个气啊,就这样一个货色都能泡上的妞,居然正眼都不看刘卓,对这群年轻的公务员来说,刺激不免有些大。   “刘卓,你去请方霏跳舞,咱们几个去和他聊聊。”赵振吩咐道。   刘卓起身,一甩头发,过去请方霏跳舞,方霏很客气的回绝,说想再坐一会,王雅丽见状赶紧过去圆场,好说歹说才说服了方霏,三个人一起下去跳舞。   这边赵振拿着啤酒瓶,带着几个小兄弟走到刘子光身边,将他团团围住,但刘子光似乎把他们当成了空气,连睬也不睬,只顾着摇头晃脑跟着音乐打拍子,更把赵振气个半死。   “你叫什么来着,牛什么紫光对吧?我和你说点事。”赵振坐到刘子光面前道。   “一边去。”刘子光伸手将赵振拨开。   “哥看节目呢,没空搭理你。”   1-24 建国哥驾到   刘子光根本没把这帮家伙当回事,什么财政局长的司机,土地局的小科长,市委的公务员,未免有些太小儿科了,根本不值得他去在意。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陪方霏玩,毕竟是方霏同学的朋友,真把这几个小子暴揍一顿,方霏脸上也不好看,所以刘子光就不合他们一般见识了。   但是这帮所谓的公子哥想的可不一样了,他们都是在政府机关或者垄断单位里上班的,衣食无忧,父母还有点小小的权力,和刘子光这种城市底层人士相比,还是很有些优越感的。   一个破保安就这么横,还有天理么,烟草专卖局的小洋脾气最爆,伸手就把酒瓶子抄起来了:“操!振哥和你说话,你聋了么!”   赵振一伸胳膊,将小洋拦住,道:“这里是四哥罩的场子,怎么着都得给点面子。”   小洋这才骂骂咧咧的将酒瓶子放下。   赵振掏出香烟,除了刘子光,每人扔了一根,都掏出ZIPPO来点燃,虎视眈眈的瞪着刘子光,黑暗中烟头的火光一明一暗,几个人自以为对这个小保安形成了强大的威慑气场,但是刘子光依然没事人一样, 摇头晃脑的跟着音乐打拍子。   “牛紫光是吧,你出来一下,咱们到酒吧外边说话。”赵振先起身,伸出手指勾了勾。   刘子光岿然不动。   这下小洋更恼了,再次抄起了酒瓶子:“作死是吧!”   刘子光终于有点表情了,他笑眯眯的对小洋说:“够胆就打过来,信不信我让你把玻璃渣都吞下去。”   “操!”这回赵振也拉不住了,小洋当真就抡起了酒瓶子。   就在一场血案即将发生的时候,舞池中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人头乱晃,明显是出事了,这声音很耳熟,赵振当即就窜出去了:“是王雅丽!”   其余几个人也顾不上料理刘子光了,也紧跟着窜出去。   舞池中央,刘卓正狼狈不堪的躺着,脸上全是血,王雅丽和方霏惊魂未定的站在一旁,他们的对面,两个高大的寸头男子一脸骄横的站着,手里还捏着烟。而酒吧的客人们就围在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敢在1912闹事的人肯定不是善茬,今天有好戏看了。   赵振等人也不含糊,上去就推搡对方,嘴里骂骂咧咧的,他们经常在1912玩,认识这里罩场子的人,所以有恃无恐的很。   赵振这边人多,以四对二,可是旁边桌子边又站起几个人来,抱着膀子叼着烟走过来,都是一脸的痞气,粗壮的胳膊上刺着各种花纹,一看就是道上混的。   赵振有点心虚,大喊道:“四喜哥!”   几个酒吧保安已经闻讯赶来,不过明显气势上输于对方,赵振嘴里的四喜哥也没出现,酒吧领班过来劝解,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对方却丝毫不给面子,指着刘卓说要废了他。   正闹得不可开交,刘子光在后面轻轻扶住了方霏的肩膀:“喜欢看打架?”   “嗯。”方霏兴奋的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不好玩,待回又要给我们急诊科添麻烦,我现在算知道了,那些半夜打得血头血脸的人是怎么来的了。算了,还是回去吧。”   刘子光也无意掺和此事,打得越凶越好,和他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正当他拉着方霏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方中一个板寸青年忽然指着方霏喊道:“不许走,你们是一起进来的!”   方霏虽然喜欢看热闹,但是真摊上自己,还是吓得一哆嗦,刘子光听到这句话,心里已经有数了,对方肯定是想找茬,这事不能善了了。   “你他妈当自己是警察啊?说不让人走就不让人走?”刘子光鄙夷的说道,眼睛已经开始在四下踅摸趁手的家伙了。   “马勒隔壁的,你谁啊?这么横!”对方中一个带头的家伙傲慢无比的站出来,他个头挺高,一米八几的样子,饱满的肌肉块包裹在黑色紧身T恤里,一看就是练过的。   黑T恤上下打量着刘子光,从自己的记忆库中搜索不出这个人,便又将目光转向了方霏:“马子挺正的,前-凸-后-翘,这一双长腿要是架在肩膀上……”   淫亵的话语还没说完,只听一声脆响,谁都没看见刘子光出手,就只见黑T恤脸上多了五个血红的手指印,人也被打了个踉跄。   一阵惊呼,客人中有人认识,这个黑T恤是另外一个混的挺好的疤哥手下,练过健美和跆拳道的,也是道上有名的打手,没想到今天这么吃瘪,还没动手就让人赏了个大嘴巴子,还是脆的。   赵振等人已经将刘卓扶了起来,问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先是刘卓撞了那人一下,舞池中撞一下很正常,但是那人竟然破口大骂,刘卓也是受不了气的人,于是便动了手,结果没打到别人,反被人抽了几个嘴巴子,打了一记封眼锤。   “那谁,四喜怎么不在?”赵振问酒吧保安。   “四喜哥前段时间进去了,场子没人看,正巧四哥也出去有事,不巧啊。”保安头目急得满头大汗,正拼死的打电话,不过看来效果并不理想。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小保安居然先动手了,赵振等人看见,先是一喜,然后又是心中一紧,怎么说他们都是一起进来的,刚才还坐在一个桌上,被这帮人认为是一伙就遭殃了。   “振哥,怎么办,报警吧?”小洋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声音稍微有点颤抖,此时他心中还有一点点后怕,那个保安看起来身手不错,刚才要是真动手了,怕是自己要吃亏哩。   这一巴掌,刘子光还是留了手的,要不然非把黑T恤的满口牙给打掉,不过黑T恤可不领情,他暴喝一声,使出苦练已久的腿法,一个侧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刘子光的头部踢来,动作漂亮迅猛,踢的极高,显示出了优秀的跆拳道功夫。   几乎就在同时,刘子光也出腿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就是在黑T恤的支撑腿上踹了一脚而已,黑T恤失去重心,当场摔了个狗啃屎。   见老大吃瘪,旁边有个小弟眼都红了,抡起椅子就要砸过来,刘子光早就将旁边桌子上的芝华士酒瓶子抄在手里,脱手而出,砸了他个满脸开花。   黑T恤爬了起来,擦一擦嘴角的血,恶狠狠的瞪了刘子光一眼,“走!”   几个人搀起负伤的兄弟,狼狈不堪的走了。   “再玩会?”刘子光很恶意的在后面说道,引起一些客人的轻笑。   酒吧保安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到刘子光旁边,递了一颗烟问道:“哥哥跟谁混的?”   刘子光淡然一笑,也不接烟,径直走到赵振旁边道:“赵科长,不是找我有事说么?”   “没事了。”赵振简单的答道,脸色铁青。   “嗯,没事就好,给你们先提个醒,以后谁敢对方霏有一星半点的不尊敬,我就打到他妈妈都不认识他。”说着,刘子光很自然的揽住了方霏的肩膀,方霏则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满脸的幸福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赵振一帮人依旧不说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嘛,只有刘卓拿妒忌怨毒的目光盯着方霏,心里暗想,功夫好顶个P用,等人家大队人马杀到,你连全尸都没有。   酒吧里发生这种事情很平常,所以酒客们并没有在意,但赵振等人却明白,对方吃了亏,肯定要喊人过来的,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此时不是泡妞的时候,方霏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再说。   几个人匆匆结了账离开1912,神情都有些紧张,王雅丽明显是吓坏了,脸色煞白,到现在没说一句话,连招呼都没和方霏打。   见他们几个出门,方霏很是开心的问道:“以后你会保护我么?”   刘子光点点头:“不论谁欺负你,我都会帮你出头的。”   “那……你为什么要保护我?”方霏明知故问道,脸上飞起一抹娇红。   “你那么乖,我当然要保护你了。”刘子光也没傻到现在就当众表白的地步,嘿嘿一笑打趣道。   “答的不好……哦,他们走了,咱们也赶紧走吧,等那些人再杀回来就惨了。”方霏终于回过味来,拉着刘子光就要离开。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才知道已经晚了,对方神速,已经拉了几十号人过来,1912门口满满当当,蹲着的,站着的,全是人,一个个低声说着话,腰间都是鼓鼓囊囊的。   赵振等人已经被扣住,很彷徨的站在一起,赵振很低声下气的和他们解释着什么,刘卓在后面偷偷拨打着手机,王雅丽连腿都在发抖,其余几个男人也怂了,低着头不敢说话。   方霏一看这阵势,吓得差点缩回去,不过被刘子光拉住了:“别怕,有我。”   方霏紧紧抓住刘子光的胳膊:“不行啊,他们人多,你打不过的,不如你赶快跑,别管我。”   刘子光拍拍方霏的脑袋,露出两排白牙笑了起来:“傻丫头,这点排场还不够看,过会你找个地方藏一下,别溅一身血就好了。”   方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你会死的。”   刘子光轻声道:“有人会死,不过一定不是我。”   几十个人堵在门口,他俩还在卿卿我我,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黑T恤大怒,用棒球棍指着刘子光骂道:“你俩说够了没有!那个男的!你个小比样的给我过来,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刘子光猛一转头,目光锐利如电,吓得黑T恤一个激灵,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毛骨悚然的,挺不舒服。   不过有这么多兄弟在,就是拿人压都把他压死了,怕毛啊!   刘子光又拍拍方霏的肩膀,这才慢条斯理的走过去,走到黑T恤面前,傲然道:“你们是一起上啊还是一起上?”   话语中充满了极其嚣张的挑衅意味,黑T恤不由得退了一步,不敢和刘子光对视,不过迅速想到刚才自己所受到侮辱,脸上五个手指印还在呢,他不由得狂怒起来:“兄弟们,扁他!”   正在此时,一个很淡定,但是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的声音响起:“谁敢动我兄弟。”   众痞子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穿着很普通的衬衣裤子,但是那种混迹江湖多年的气息却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掉的。   “建国哥。”所有的小痞子都将手上的家伙藏在背后,站得笔直,如同迎接老师视察的少先队员一般,齐刷刷的喊出这三个字。   1-25 猛龙过江   ***慢慢走了过来,看一下酒吧门口的态势,随口问道:“没事吧?”   刘子光微笑不语,黑T恤赔笑道:“没事,兄弟们还没开打,不知道是建国哥的兄弟,他也没提……”   ***打断他道:“我问的是你们,没事吧。”   黑T恤摸不着头脑:“我们没事啊,能有啥事?”   “哼,幸亏没开打,真打起来,你们有几条命?”   黑T恤有些不服的样子,悻悻的狠啐了一口,但是在***面前,也只能硬忍着。   “兄弟,咋回事?毛孩说你可能有事,正好我在附近,就过来看看。”***说着,掏出烟来请刘子光抽,刘子光摸出自己的中南海笑道:“哥们现在只抽这个。”   “嗯,这个好,醇厚有劲。”***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燃。   那几十个小痞子都看傻了,建国哥是传奇般的人物,居然和这个没名头的新人这么熟,到底咋回事啊。   “其实也没啥,这小子敢调戏我朋友,我略微教给他一些做人的道理,他就喊了这么多人来,小子挺有意思的。”刘子光吞云吐雾,一脸的淡然。   “嗯,我知道了,这事我来处理。”***说完,将烟头踩灭,走到黑T恤面前,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黑豹,自己掌嘴。”   黑T恤惊呆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张口结舌。   “自己掌嘴,我再说第二次,我的作风你知道,不过三。”***的语气并不严厉,相反,是那种缓慢平和的口气,但在这群人听来,却是那么的冷峻。   黑豹愣了五秒钟,终于将棒球棍丢下,开始一下下抽自己的脸,刚开始下手不太重,***冷冷的说:“用力。”   “啪”“啪”手掌快速接触脸蛋的声音一下下响起,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酒吧门口足有几十号人,但却鸦雀无声,看起来非常诡异。   黑豹的眼神很郁闷,很哀怨,如同被家长责罚的孩子,同时又带了几分赌气,每一下都极重,二十几个巴掌下去,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猪头,嘴角也沁出了鲜血。   ***看看刘子光,刘子光正在和方霏谈笑风生,注意到建国投射来的目光,便摆摆手道:“干啥呢建国,给小辈留点面子嘛。”   ***感激的点点头,对黑豹说:“你刘哥发话了,我给他面子,今天就先饶了你。”   黑豹停下手来,一张猪头上全是憋屈和愤怒。   ***道:“我让你自己掌嘴,是为你好。”   黑豹一脸愤怒变成了不解。   “四喜你知道吧?”***问道。   “知道,马壁的,等他出来我非宰了他个比样的不可。”提到四喜,黑豹的一脸不解瞬间又变回了愤怒,而且是极度愤怒。   “你怕是没机会了,四喜出不来了,人残了。”   “什么!谁干的?看守所里也能下手?”黑豹的愤怒又变成了惊讶,大嘴张着,能塞进个灯泡。   “这个哥哥动的手。”***一指刘子光。“前段时间他出点事进去了,被分配到四喜那个舱,四喜敢疵毛,被收拾了,脾脏伤了,就这样。”   现场一阵“咝咝” 的声音,全体人员都在倒吸凉气,四喜是什么货色,他们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道上最有名的滚刀肉,早年练过拳击的,因为致人重伤才被省队开除,要论硬和狠,道上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黑豹就是栽他手里的,肋骨都被打断了三根,躺床上小半年才爬起来的。   黑豹够狠,脑子也不笨,在看守所里是牢头,疤子两次派人进去想搞他一顿,都反着了他的道,***的这位朋友,孤身一人能把四喜和同舱的十几个穷凶极恶的暴力犯打服,这得多厉害啊。   要知道和四喜犯的是重罪,和他关在一起的,哪个不是能打能杀的好汉子,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这样一群人竟然……不敢想了。   而且人家还是建国哥的兄弟,建国哥是啥样人,在场稍微混的好点的,都听过他的光辉事迹,哪个不是心服口服,说起来这个哥哥一定也是条猛龙。   黑豹倒是条爽快的汉子,上前给刘子光鞠躬:“哥哥,不好意思了,我不认识您,对不起。”   刘子光风清云淡的一笑:“没事儿。”   又给方霏鞠躬:“对不起姐姐!”   方霏吓得躲到刘子光身后,受惊小鸟一样抓着他的衣服,但刘子光却分明听到她吃吃的偷笑声,大概这丫头正在得意洋洋。   别看黑豹傻大黑粗,脑子也不笨,早看出刘子光和赵振他们一伙不对付了,他客气的问道:“哥哥,这几个人是不是你朋友?”   赵振等人早就傻眼了,虽然他们不是道上混的,但是也略微知道几个人的名字,刘子光是刚出来的,而且把四喜这么牛逼的人都干趴了,还能说啥,只恨自己不开眼,无意中就得罪了黑帮大佬。   赵振反映还挺快,挥手喊道:“刘哥,咱是自己人啊。”   刘子光恶毒的笑道:“那几个人我不认识,刚才他们还要打我呢。就那个谁。穿蓝衣服的。”刘子光拿手一指小洋,后者当场脸就煞白了。   “马勒隔壁的!建国哥的朋友你也敢惹,活腻歪了是吧!”黑豹愤然冲上去,照着小洋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抽下去。   黑豹的手劲很大,小洋的眼睛立刻红肿起来,捂着脸哀号着,市委的那位小国一紧张,手里的电话都掉了,黑豹捡起来一看,顿时大怒:“我草!你还盲发信息!”说着就是一个封眼锤。   小国被打的一个踉跄,语无伦次的叫道:“你敢打我,我是市委的!”   “哎呀,我好怕啊,”黑豹夸张的叫着,手下的劲道却更足了,“打的就是你!”   其余几位小公务员,噤若寒蝉不敢上前帮忙,但这并不能救了他们,黑豹既然喊了这么多小弟过来,总要干点啥的,不然就亏大了,要知道喊人打架也是需要成本的,每人五十的出场费,事后还要摆酒,伤了残了进去的另算,成本可不低。   黑豹一声招呼,小弟们扑上去拳打脚踢,将几个人放翻在地,一顿胖揍,把王雅丽吓得直哭,方霏在后面悄悄掐了刘子光一把,刘子光会意,便道:“行了,打几下是个意思。”   黑豹道:“行,我给哥哥面子。”一声呼哨,兄弟们意犹未尽的停手,骂骂咧咧的散开了,留下五个鼻青脸肿的伤员。   “哥哥,回头毛家菜馆,弟弟请你,向你赔罪。”黑豹恭敬的说道。   “算了,我还有事,你们自己吃吧。”刘子光潇洒的摆摆手。   ***也道:“他还有事,下回吧。”   黑豹点点头:“那行,哥哥咱们下次再喝。”又对***道:“建国哥,您得去吧。”   ***道:“你先去,我回头到。”   黑豹领着人先走了,这时***才道:“查出来了,扫地地道道场子的是老四。”   刘子光道:“好,这事我知道了,黑豹是谁的人?看来和老四不对付。”   “黑豹是疤子的手下,疤子欠我个人情,就这样。”   ***说话就是这样,极其简短,但是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行,谢了,我先走,咱们有空再聊。”刘子光准备离开了,这时方霏才从他后面站出来,甜甜的笑道:“建国哥,谢谢你哦。”   ***点头致意:“应该的。”   ……   在事情结束十分钟后,一辆警车才姗姗迟来,两个警察懒洋洋的下来看了几眼,又问了问1912的经理,确认没有死人,便上车扬长而去。   酒吧附近打架斗殴实在太平常了,尤其是疤子的人在砸场,那更是意料之中,好在这些人手上有分寸,不会给警察添太多的麻烦,他们也懒的调监控录像看了,这种事要是都处理,公安局就啥也别干了。   可怜赵振等几个人,本来到酒吧是把妹的,结果妹没把到,反挨了一顿胖揍,眼肿的连车都开不了了,只好打车去医院急诊。   微凉的夜风里,刘子光骑着二八大永久送方霏回家,因为有些顶风,这回方霏坐在后面,一只手抱着刘子光的腰,一手拿着手机发信息。   路很长,但是时间还有很多,两人悠闲的在月光下骑行,刘子光问道:“小手好快啊,手机按的啪啪响,和谁联系呢?”   方霏嘿嘿一笑:“和同事,他们几个肯定要就近去我们医院急诊,我让同事们好好伺候他们几个坏蛋。”   刘子光哈哈一笑:“你也知道他们是坏蛋啊。”   “当然了,不就是些科长局长的儿子么,还真以为自己是纨绔子弟了,而且他们还敢小瞧你,哼!我帮你报仇啦。”   刘子光又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摇动车龄,自行车在法国梧桐婆娑的树影下前行,月光穿透树叶的缝隙照在地上,晚风沙沙响,有一种宁静的美丽,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希望这段路越长越好。   终于来到方霏家楼下,方霏恋恋不舍的下了车子,嗫嚅道:“今天时间晚了,我爸爸在家,就不请你上去了。”   刘子光点点头:“嗯,知道了,你早点上去睡觉吧。”   方霏进了单元门,就听见一阵砰砰砰登上楼梯的声音,刘子光依然不动,过了半分钟,方霏的小脑袋又从单元门里冒出来:“你怎么还没走?”   “我要等你房间的灯亮了才走。”刘子光一指楼上。   这下方霏开心了,喜滋滋的跑上楼去,打开房门,也不理会招呼自己喝汤的老爸,先跑进房间把灯打开,然后推开窗户向下看去,只见刘子光挺拔的身影正在路灯下伫立。   看见方霏探头出来,刘子光向上挥挥手,飞身上了自行车,飞驰而去。   方霏也向他挥手,可是始终不见刘子光回头,气得一跺脚:“没良心!”   “谁没良心啊?”方院长腰间扎着围裙走进来问道,一边问一边掂着脚往窗外看。   方霏的脸红了:“爸爸,不是说不准你乱进人家的房间么,怎么又跑进来了?”   “进来看看嘛,他送你回来的?”老头倒是蛮可爱。   “什么他啊她的,是女同事。”方霏心虚的说道。   “噢,把爸爸的衣服借给女同事穿了。”方院长一本正经的说道。   “哎呦,爸爸呀。”方霏撅着嘴把方院长推出了自己房间,一下扑到床上,抱着庞大无比的卡通灰熊仰面朝天,大眼睛眨啊眨的,嘴角一丝笑意浮现,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猛打起无辜的灰熊。   “扁你,扁你,扁你,都不回头看人家一眼。”   ……   此时的刘子光,并不知道有人在骂自己,他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盘算着先砍谁的问题,这事儿不能莽撞,毕竟对方是披着执法外衣的败类,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麻烦。   忽然,一股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   1-26 城市猎人   自行车在马路上飞驰着,刘子光一边哼着歌,一边摇头晃脑,眼睛却时不时地向身后瞄一眼,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但是几次回头,却都没有发现。   转过一个拐角,前面空荡荡的没有人和车,刘子光翩腿下车,用力在车座上推了一把,自行车依靠惯性继续向前驶去,而他在紧靠在墙角处,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暗中的偷窥者。   二八永久自行车经过郭大爷的调校,车把很稳当,继续沿着轨迹前进,向前冲了四十多米才歪倒,咣当一声摔在地上,此时那辆一直尾随在后面的自行车忽然冲了出来,却被刘子光一把拽住车上的人,拎小鸡一样从车上拎下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毛孩。   “毛孩,你不在医院陪你妈,跟着我干什么?”刘子光质问道。   毛孩穿了一身黑白色块的陈旧城市迷彩服,衣服明显有些大,穿在他身上如同一件长袍,骑了一辆半旧的二六女式斜梁车,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刘子光生气了,拿出手机道:“你这个小孩真不省心,你妈妈都病成那样了,还不陪着她,出来乱跑,我这就给建国打电话,让他把你领回去。”   “别,刘叔。”毛孩终于开口了,两只小脏手在裤子上摩挲着,漆黑的小脸上满是惶恐和羞涩,“我……我跟着刘叔,是想给你护驾……”   刘子光心念一动,伸手在毛孩的后腰上摸了一把,果真摸出一柄锋利的剔骨刀来,这个淳朴的孩子,知道自己仇家多,竟然暗暗跟在后面保护,怪不得***来的那么及时啊。   见刘子光不说话,毛孩又期期艾艾地说:“俺娘知道,俺娘说了,叔是好人,现在好人不多了……世道又乱……我才……才……”   刘子光眼眶一热,重重拍了下毛孩的肩膀:“毛孩,啥也不说了,刘叔谢谢你。”   毛孩瞪着迷茫的眼睛,吸了一下鼻涕:“刘叔,你不生气了?”   刘子光哈哈一笑:“叔吓唬你呢,不过这刀子就别带了,大半夜的带把刀在路上走,没事也变有事了,叔先帮你收着。”   毛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扶起了自行车,陪着刘子光往前走。   “毛孩,你跟谁学的盯梢?跟了我那么久,硬是没发现你。”刘子光问道。   “俺爷爷是打猎的,俺打小就跟着他在山里猎兔子野猪山鸡啥的,后来乡政府把猎枪子弹都收了,没办法就只能撵着猎物走,撵累了就逮着了。”   刘子光暗暗吃惊,毛孩竟然有着优秀猎人的天赋,山林中的地形地貌和城市截然不同,他也能隐匿自己,追踪目标,这种本事很了不起的。   往前走了一程,到了巷口头,刘子光问道:“毛孩,你住哪里?”   “我和俺叔一起住,就在这附近租的房子。”   “哦,建国家里还有谁啊?”刘子光随口问道。   “就只有我和俺叔,婶子头几年就跟人跑了,把俺叔的房子也卖了。”毛孩挠着头说道,显然对大人之间错综复杂的事情不太了解。   但刘子光已经明白,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在这个凋败贫寒的棚户区里,谁没有一把辛酸泪呢。   打发毛孩回去了,刘子光也回到了家里,父母竟然还没睡觉,电视也没开,就坐在桌子旁等着儿子约会归来,听到自行车进院子的声音,老两口就坐不住了,等刘子光一进门,老妈就上去拉着满脸期待的问道:“怎么样?确立关系了么?”   刘子光一头的汗:“妈啊,哪有那么快啊,你想抱孙子也不能那么急,我心里有数。”   老爸干咳一声道:“小光啊,你的态度一定要端正,咱家穷,爸妈也没本事,和人家小方家不能比,你现在好歹也算有个正式工作了,可得好好正干,态度正了,人家自然就能看得起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子光道:“爸,你放心好了,我既然干了这一行,就一定干好它,不给您丢脸。”   老妈还想拉着儿子问东问西,被老爸劝阻:“好了,别问了,孩子心里有数,明天还要上早班,早点休息吧。”   ……   次日一早,刘子光来到保安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有三个小伙子等在门口了,他们都是前几天被白队长辞退的合同工保安,昨天接到电话,今儿一大早就乘着汽车从郊县赶来了。   兄弟重逢,啥也不说了,重新领了保安制服,再度上岗,小伙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站在岗上就如同标枪一般,那股精气神都和平时不一样。   一直到九点半,白队长才姗姗来迟,看到几个眼中钉又来上班了,他自然是窝火难忍,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不和别人打招呼了,一头钻进经理办公室,和高总说事儿去了。   刘子光才不管他,考勤表上早早的帮他画了一个迟到的符号,至于其他兄弟,则是一律的全勤,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刘子光才不是那种靠压榨兄弟讨好领导的人,都是最低级的打工者,一个月**百块钱生活在城市里,不易。   至于那些下岗工人出身的中年保安,则尽可能的照顾他们,安排轻松点的岗位,早上迟到一会,下班早走一会,调班调休之类,只要打个招呼就行,这些人都是孩子正好上中学,老人年迈的阶段,上有老下有小,生活极其的艰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刘子光这样一来,大家伙反而一改往日消极怠工的状态,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个个都是精神饱满,按时上下班,发牢骚说怪话的也没有了。   “刘哥仗义,咱不能给他丢人。”年轻保安们这样说。   “小刘这孩子不错,厚道,仁义,随他爸爸,孩子能干到部长不容易,咱们这些叔叔大爷,得多帮衬着点,不能尽拖后腿。”中年大叔们这样说。   总之至诚花园的治安状况随着刘子光这位保安部长的到任,随之好了许多,小偷小摸,捡破烂卖废品的再也看不见了,成绩斐然,就连高总看在眼里,也无话可说,这小子还真他妈有一套,想挑刺都挑不出。   ……   刘子光一直在隐忍,老四扫了他的场子,打伤他的兄弟,这个仇要是不报,枉为人!不过却不是现在,暂时的隐忍能麻痹敌人,还能积蓄力量,收集情报,等到最后发动雷霆一击。   至于杨峰、李志腾,还有那个不知道姓名的三哥,刘子光也没打算放过,饭要一口口的吃,仇要一步步的报。   至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角色,就可以先收拾一下。   ……   交通警察支队违章处理中心大厅,孙伟正捧着电话气急败坏的联系着。   “喂,我小伟,哪个大队扣的?你找王指导员,什么,不行,是支队一把亲自下令扣的?我操,怎么这么背!”   孙伟扣上电话,狠狠的在大厅柱子上锤了一拳,旁边的桌子上是厚厚一摞罚单,总额高达两万元,扣分更是不计其数,十本驾照都不够扣的,本来象孙伟这种道上朋友是不在乎这些小事的,扣分罚款算啥,直接弄个套牌拉倒。   可是这回实在倒霉透顶,交警支队的一把手来视察的时候,恰好发现这辆马六车的违章记录,好家伙,足足拉了十几幅电脑屏幕全是它,逆行,闯红灯,超速,变道,违停,闯禁区,基本上能违章的全违了,除了没出事故之外,支队长当场大发雷霆,训示要严办,交警们立即出动,在大街上就把孙伟的车给扣了,拖回停车场押着,等处理完再说。   支队长亲自交代的事情,孙伟再找人也是没辙,再不交钱的话,罚款还要加收滞纳金,涨到一定程度,这辆车就要被拍卖掉,万般无奈之下,孙伟只好咬着牙认了。   也别借驾照扣分扣分了,直接把一本驾照的12分扣完拉倒,罚单开出来,铁青着脸来到附近银行交钱,银行的人看见他手里一摞罚单,也都为之侧目,窃笑不止。   刷卡交了罚款,拿着单据去停车场取车,一路上孙伟这个憋屈啊,等他提到车的时候,却发现这辆马六已经不成样子了,轮毂花了,车身刮擦严重,变成了大花脸,汽油也用光了,根本打不着火。   别看孙伟平时挺横,可是交警支队停车场这些大爷们比他还横,一副爱理不理的架势,你愿意开走就开走,不愿意开走就留下,不过每天二百块的停车费是少不了的。   孙伟只好忍气吞声,交了停车费,花钱买了油桶,步行去附近加油站打了一桶汽油加到车里,这才将车启动,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本来心情就不爽,正巧今天又碰上堵车,好不容易车流长龙开始动了,偏巧前面一辆黑色的本田车就是磨磨蹭蹭不挪窝,孙伟心里一股邪火冒出来,推开车门就要上去踢那辆本田。   没等他发飙呢,本田车两个后门同时打开,两个彪悍的青年窜出来,一左一右夹住孙伟,一跟坚硬冰冷的东西顶住了孙伟的腰眼,他下意识的一哆嗦,是枪!   “伟哥,咱们找个地方去聊聊吧。”   怕什么来什么,这张面孔他再熟悉也不过了,正是他又怕又恨,怎么都弄不死,摆不平的刘子光。   ×××××××××××   有朋友建了个群,102900487橙红一群,感兴趣的可以参加   1-27 吓得孙伟尿裤子   孙伟当场就傻了,以前总是他堵别人,砍别人,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了,人家动了枪,开了车,算清楚了自己的行动路线,一路跟踪而来,这事儿,不能善了。   刘子光带了三个伙计来堵孙伟,跟了他一路了,最后还是决定在大马路上直接下手,越是车水马龙的地方越是安全,路人们才不会注意这些杂事呢,果不其然,当刘子光笑眯眯的揽着孙伟的肩膀把他塞进马六车后座的时候,那些心烦气躁的司机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当他们是老朋友见面了呢。   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孙伟,坐进马六后座,然后又过来一个人驾驶这辆车,此时前面绿灯亮了,车流慢慢启动,马六紧随着马超驾驶的本田雅阁向前开去。   “兄弟,有话好说,动刀动枪的多不好看。”孙伟努力保持着镇静,将右手伸进怀里,想去掏烟,可是手立刻被刘子光制止,并且将手伸进孙伟西服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直接扣掉电池,抽出SIM卡,随手抛出车窗。   这下孙伟是真害怕了,对方玩真的了,上次刘子光到糖果酒吧来敲了他一万块钱之后,孙伟实在气不过,通过道上朋友找了四个东北大汉,以八千块钱的优惠价,要卸刘子光一条胳膊,结果事儿没办成,四个家伙反倒进了医院,孙伟收到风之后,敏锐的意识到刘子光肯定会报复自己,于是关了酒吧,去外地躲了几天风头,直到听说刘子光进去,才敢回来。   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马六轿车开回去,本以为刘子光起码判个十年八年的,这事就算到此为止,哪知道没过几天这家伙就放出来了,而且刚出来就拿自己开刀。   孙伟欲哭无泪,惊惶失措,心里迅速判断着事态方向,对方的行动很是专业老辣,让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正巧前面有辆警车,警灯无声的闪耀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靠在车边说着话,孙伟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刘子光冷冷一笑,早就猜出孙伟的打算,递了个眼色过去,坐在孙伟另一边的兄弟掏出一柄大折刀,抖开后顶住了孙伟的腰眼,锋利的三刃木划破了西服和衬衣,戳在皮肤上,冰冷。   刘子光笑眯眯的拍着孙伟的肩膀,如同十几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伟哥,只要你敢哼一声,这位兄弟就会把刀捅进你的腰眼,嗯,正好是腰子的位置。”   孙伟一个激灵,紧紧闭上了嘴,他心中明白,如果不喊,兴许还有的谈,真喊了,小命怕是立刻就要玩完。   汽车继续向前开,慢慢的车流越来越少,本田车在前面引导着,向着偏僻的江边开去,孙伟心中发寒,颤声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别说话,老实坐着。”看到车辆已经出城,刘子光便撕下善良的面具,一巴掌抽在孙伟的脸上。   汽车沿着江边的土路开了半个小时,终于抵达一处荒凉的江滩,江边的芦苇非常茂盛,一阵风吹过,芦苇丛如同波浪一般起伏,非汛期的淮江,水位很低,露出大片的江滩,连一个脚印都没有,只有一艘废弃的小渔船歪在滩上,更显得寂寥无比。   汽车直接开上江滩,马超一个漂亮的甩尾将车停下,马六也紧跟着停下,车门打开,孙伟被一脚踹了出来,在地上翻了几圈,灰头土脸,刘子光紧跟着下车,叼上一支烟,用手挡着呼啸的江风点上香烟,指着孙伟喝道:“给我叉起来!”   两个穿着迷彩服带着白手套的小伙子上去将孙伟的两条胳膊按住,将他摆成一个喷气式的姿势,向前推着走,一直走到江边,往孙伟的膝盖窝踢了一脚,人当场一个狗啃屎栽倒在地,又被拽了起来。   面前就是滚滚江水,风声呼啸,芦苇丛在江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孙伟跪在江边,不时的回头大喊:“你想干什么?有话好说嘛!”   刘子光和马超抽着烟,谈笑中,根本不理孙伟,等烟抽完了,才踩灭烟头,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柄黑沉沉的铁家伙走了过来,孙伟认得,那是手枪。   孙伟嚎啕大哭,凄厉的声音随着江风飘远:“救命啊!杀人啊!”他努力想跑,可是两腿如同筛糠一般,就算放他跑,也跑不动半步。   “哗啦”一声,刘子光推子弹上膛,将枪口顶到了孙伟的后脑勺上,冰冷的枪口却如同烙铁一样烫的孙伟哇哇的怪叫,声音都变调了:“哥哥,你是我亲哥哥,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刘子光冷笑道:“你个狗日的,居然找人砍我,我还能饶了你?还有,你怎么把车开回去了?我同意了吗?”   说着,一枪柄砸在孙伟脑袋上,孙伟哭着回头:“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就是您孙子,亲孙子,这还不行么。”   “别怕,一会就好。”刘子光很冷静的说道,孙伟万念俱灰,知道这次真的是碰上硬茬了,千不该,万不该听那个强子的话,非要强出头帮人打架,终于误了自己的卿卿小命,在道上混就是这个命,别管混的再牛逼,早晚都是这个结局。   冰冷的枪口依然顶在后脑勺,孙伟紧闭着眼睛,啥都不想了,就等着死了,只听到“啪”的一声,孙伟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屎尿齐流,人直接瘫倒在地上,神志却还清醒,睁开眼睛,依然能看见灰色的江水在滔滔而去。   “我死了么?”这是孙伟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身后的一句话却惊醒了他。   “妈的,居然哑火了。”   孙伟想哭都哭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刘子光把发令枪改成的手枪打开,取出一枚哑火的子弹。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孙伟的精神几乎崩溃了,但是刘子光并不准备放过他,而是对马超喊道:“把你的家伙借我用用。”   马超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抛过来,刘子光利索的接过,再次将孙伟踹倒,抵着他的后脑勺开枪。   孙伟已经傻了,连喊都喊不出来了,裤裆里满是屎尿,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总在鬼门关打转,这种感觉是任何一个常人都无法承受的,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第一枪没响是子弹哑火,这种巧合不会再有第二次,孙伟知道是躲不过去了,紧皱着眉头等着自己的死亡,“啪嗒”一声,枪声响起,孙伟一个踉跄,栽倒在江滩上。   刘子光吹吹枪口,潇洒的一挥手:“闪!”   弟兄们钻进汽车,扬长而去,偌大的江滩上只剩下孙伟一个人。   半小时后,江风终于将孙伟吹醒,摸摸后脑勺,被火焰烧焦了一大块,头发都秃了,原来……原来只是在吓唬自己啊。   终于回过味来的孙伟并没有暴怒,而是深深的恐惧,这次只是人家给自己的一个教训而已,如果真想杀人,那也不是啥难事。   摸摸身上,钱包不在了,一个子儿都没有,裤裆里臭哄哄的,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被风干了,紧绷绷的难受,头发也烧焦了一大块,身上满是污泥,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但是,活着的感觉真好。   ……   回到办公室,***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看见刘子光进来,***站起来道:“兄弟,有事给你说。”   “嗯,说。”刘子光简短的答道,给***上了一支烟,自己也叼了一支,从腰间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左轮枪,打着火点燃香烟。   “老四那边,暂时不好动,他有个哥有些背景,动了他,难免吃官司。”   听了***的话,刘子光不由得想起一个人,眉头一扬道:“是不是老三?”   “对,这人以前在治安大队当小领导,后来受了处分,下到市局三产里做事,很有人脉,如果要动老四,必须先动他。”   刘子光恍然大悟,到底是蛇鼠一窝,老三老四,还有那个杨峰,都是一路货色啊,不过***说的对,想报仇的话,必须先铲除老四的保护伞,也就是他的哥哥老三。   “谢了,该怎么办,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刘子光道。   1-28 沉甸甸的大黑星   夜色如水,弯月如钩。   滨江大道,是江北市的一处名胜,江景旖旎,树影婆娑,夜色中的淮江倒映着两岸的霓虹和天边的弯月,五光十色,波涛粼粼,间或有一两艘豪华游船缓缓驶过,一两声低沉悠长的汽笛声,更加映衬出淮江的美丽。   沿江是一条宽阔的大道,是上届市政府倾力推出的改善市容十大工程之一,双向十车道,壮观漂亮,和淮江相得益彰,靠南岸一侧,是鳞次节比的大酒店,高级会所,洗浴中心,酒吧等,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是江北市有名的销金窟。   刘子光在树影下骑着自行车,沿着滨江大道一路骑行,边走边哼着歌,看起来就像是个上夜班的工人,骑了十来分钟,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大路边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在夜色中闪耀着炫目的霓虹,豪华霸气,门头极大,四个穿着高开叉旗袍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口迎宾,大门之上,是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正和这座建筑的风格暗合:金碧辉煌!   刘子光啥样人,当日在预审科挨揍的时候,杨峰和那几个败类的对话他可一句没漏,金碧辉煌,不见不散,能猜得出这些人经常到这里来消费,这座综合性会所在江北市也是小有名气的,只不过档次太高,一般人不敢来消费罢了。   金碧辉煌的门口有个很大的停车场,招呼客人泊车的保安都穿着黑色的西装,里面也是纯黑的衬衣,干练利索,耳朵上还挂着对讲机的耳麦,动作娴熟而干脆,指挥着一辆辆豪华车倒进倒出,门口一个同样黑西装打扮的汉子,剃了个秃瓢,眼中精光四射,不时注意着四下里的情况。   他已经看见了刘子光,但是丝毫没有加以怀疑,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平常了,就如同每天夜晚路过滨江大道的那些一辈子都不可能进金碧辉煌消费的老百姓一样,骑着自行车从门前经过,再正常不过了。   在他眼里,刘子光就是夜色背景中的一个活动景物罢了,他需要留意的是那些熟悉牌号的汽车和某些或者欢迎或者不欢迎的客人们。   马路上,那个骑着自行车的夜班工人很自然的翩腿下车,蹲下来摆弄着脚蹬子和车链条,似乎是车子出了故障,领班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并不知道,在刘子光蹲着的那个位置旁边,隔离带灌木丛中早就隐藏了一个人。   穿着迷彩服的毛孩已经趴在这里三个小时了,猎人出身的他有着极佳的耐心和高超的掩蔽技术,那件87式四色丛林迷彩服已经被改装成类似狙击手专用的吉利服,即便贴近观察都不会发现这里趴着个人。   一辆辆轿车呼啸而过,轰鸣掩盖了刘子光和毛孩的对话。   “怎么样?”   “九点二十进去的,还是那几个人,还是那辆车,到现在没动静。”   “嗯,继续观察。”   说完,刘子光骑上自行车走了,这种侦查已经继续了一周时间,每天毛孩都要在这里蹲坑观察,记录杨峰等人的行踪,不出刘子光所料,金碧辉煌是杨峰等人最常来的一个窝点,一周居然来了四次,每次都要玩三四个小时,有时候甚至彻夜不归,每次都要开一辆淮O牌照的帕萨特,参与者除了杨峰和老三两个人固定不变之外,每天都是不同的客人。   虽然掌握了一定的规律,但是依然不方便下手,杨峰他们不比孙伟,可以随意的摆弄,这些人可都是披着执法者外衣的混蛋,警惕性很强,身手也不差,而且总喜欢成群结队的行动,基本不会落单,这让刘子光很是头疼,更何况,他们身上很可能带着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对了,枪,这让刘子光想起了两部电影,杜琪峰的《PTU》,陆川的《寻枪》。似乎可以在这上面下点功夫。   又是一天过去了,凌晨时分,马超开车接回了毛孩,今天杨峰老三他们又是玩到十二点才乘车离去,各回各家,都是送到家门口下车,途中毫无下手机会。   不出所料,但刘子光病不气馁,拉着毛孩仔细询问老三他们的具体行动,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毛孩的眼睛非常锐利,记忆力也出奇的好,他回忆了杨峰等人从下车到进入金碧辉煌的每一个点滴,终于被刘子光发现了值得关注的细微之处。   这辆帕萨特的司机是老三,就是那个在分局里用手铐虐待刘子光,又帮杨峰打点关系的便装中年男子,根据***的情报显示,他现在市局下属的押运公司当个小头头,有点小权力,人脉也很广的那种人。   老三每次下车之前,都要将一个黑色的手包锁进副驾驶位子上的手套箱,这个细节很值得玩味,按说他们几个是金碧辉煌的常客,有啥贵重物品尽可以带进去,宁愿锁在自己车里,也不愿带进金碧辉煌的东西,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枪。   不管成不成,试一下总归是好的,这口气憋了十几天了,刘子光这种强悍无比的人啥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说啥也要把老三等人摆平。   次日晚上,老三驾驶的帕萨特再度来到金碧辉煌门口,车门打开,三个喝的面红耳赤的大汉走下车来,脚步都有些踉跄了,老三看起来还挺清醒,慢条斯理的拿过手包,检查一下密码锁,然后锁进了副驾驶手套箱,还抠了一下确认锁死了,才推门下车。   “笛”的一声,帕萨特锁上了,四位客人肆无忌惮的狂笑着走进了金碧辉煌,穿着黑西装的保安帮他们打开大门,旗袍迎宾小姐职业性的微笑着,这几位是常客,她们早已经司空见惯。   老三他们进去不久,两伙年轻人也乘着出租车同时抵达金碧辉煌,一个个东倒西歪,也是喝大了的架势,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究竟是谁碰到了谁,两伙人破口大骂,然后推推搡搡,都是脾气暴躁的年轻人,很快上升到集体斗殴的层次。   若是一般群架,金碧辉煌的保安们乐得看热闹,可是这场群架就发生在自家门口,焉有不管不问的道理,领班拿起对讲机迅速招呼楼上的兄弟下来增援,随即带着门口的几个伙计上去制止斗殴。   哪知道这帮醉汉居然连金碧辉煌的面子都不给,逮谁打谁,推搡之下,连黑西装保安们也加入了战团,场面混乱到了极点,谁也没有注意,停车场上发出“笛”的一声鸣响,那辆帕萨特的门锁悄悄开了。   一个人影鬼魅般潜伏过去,打开一条门缝,钻进了副驾驶的位子,他趴的很低,以至于从外面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人,金碧辉煌的停车场很大,大大小小几十辆车停在这里,本来看守停车场的保安都去门口增援了,谁也没看见这辆帕萨特里发生的事情。   一分钟后,没等楼上的保安冲下来,那两伙醉鬼便逃之夭夭了,跑路的时候居然一点醉态都没有,搞得保安领班很是疑惑,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挠着头想了半天,下意识的看看停车场,还是那些车,一辆都没少,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领班心中暗想。   ……   江边偏僻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没挂牌照的白色捷达,这还是张彪留下的那辆车,被马超装上新的电瓶之后就能开了,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特地动用了这辆不起眼的捷达,此时刘子光和毛孩坐在后座,驾驶员位子上是马超。   刚才金碧辉煌门口打架的两拨人,正是刘子光安排的,用来吸引保安的注意力,给马超留出办事的时间。   偷汽车这种事儿在江北市很常见,都是用广东买来的解码器偷开人家的车门,尤其是帕萨特,雅阁这种中档轿车,由于便于销赃,最受偷车贼的宠爱,马超所在的汽修厂,暗地里也干些帮人改车,销赃的买卖,玩这个,马超不是外行。   至于副驾驶上的锁,更是小儿科,随便找个铁丝都能捅开,马超用了不到二十秒时间就搞定了这件事,现在那个老三视若珍宝的黑色手包,已经拿在了刘子光手里。   手包很昂贵,是真皮的,正面有个梦特娇的商标,上面带密码锁,不过这道锁已经完全没了意义,刘子光掂一掂包的分量,心中就有了底,抖开三刃木划破皮子,一柄沉甸甸的铁家伙掉了出来。   果然是枪,一把很大,很重的手枪,发蓝已经斑驳不堪,散发着枪油的味道,枪身上篆刻着一行编码数字,看看握把底部,是空的,拉下枪机,弹膛也是空的,再看一下枪口,膛线都几乎磨平了。   刘子光把玩着手枪,摩挲着枪柄上的黑色五角星赞叹道:“这就是大黑星啊,就这破玩意打的香港黑道魂飞魄散,真是老当益壮。”   有枪没弹,很不符合常理,再仔细检查手包,果然发现了一个沉甸甸的弹夹,里面填了五发黄澄澄的子弹,刘子光将弹夹推入,娴熟的推弹上膛,又退出弹夹,拉动枪机,闪亮的子弹从抛壳口蹦了出来,被他一把握住。   刘子光玩的不亦乐乎,马超却吓得不轻:“刘哥,这是枪啊。”   “废话,这不是枪难道是狗?”刘子光笑道。   “那,你准备咋办,不会是要……”马超的脸都白了,涉枪的案子都是天大的案子,逮到以后可不好受。   刘子光淡淡一笑:“放心,这玩意烫手,咱不留,不过搁咱手里,有人比咱还急。”   1-29 寻枪   三个小时后,洗完桑拿,又搓了几圈麻将的老三终于尽兴,几位客人玩累了,就在金碧辉煌开了房间休息,老三帮他们安排好技师服务之后,便一个人走出了金碧辉煌。   已经是深夜一点,门口稍显冷清,该来的客人都来了,该走的客人也都走了,门口的迎宾小姐已经撤了,只剩下两个保安。   “三哥,就走了?”一个面熟的保安笑着打招呼。   “没办法,家里有老婆孩子啊。”老三今天心情不错,站下来掏出一支芙蓉王递给那保安,随便聊了两句闲话。   他确实有老婆孩子,但是此时归去,却不是去老婆孩子那里,而是保养的二奶家里,这个二十**岁的小少妇很有味道,比金碧辉煌的技师床上功夫还要好,老三总是舍不得她,就是再晚也要去过夜。   抽了几口烟,给保安打声招呼,老三快步走出了金碧辉煌,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走到帕萨特前拉开了车门,舒舒服服坐进驾驶座,先把副驾驶手套箱打开,也没看里面,直接插上钥匙,打火发动,让车怠速运转几分钟,热一热车,老三是个细心的人,对车很爱护,一向如此。   扭开收音机,摇头晃脑的听着万峰老师的节目,老三不时发出一阵阵属于中年男人成熟睿智的冷笑,车热的差不多了,他才想起手套箱里的东西,右手伸过去抠开,往里一摸,空的。   竟然是空的!   霎那间,老三的脑子空白了几秒钟,再次将整个头都伸过去看,手套箱里确实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他坐回驾驶座,迅速回想着曾经发生的事情,今天陪几个客户喝酒,稍微高了点,但是也不至于到失去记忆的程度,明明记得是带包了啊。   那个包对于老三很重要,因为里面有一把五四,五发子弹。   老三以前在分局治安大队工作,后来因为牵扯到一桩刑讯逼供致人重伤的案子,差点被革职处理,幸亏有领导力保才幸免,不过分局是呆不下去了,转到三产保安公司去做事。   那些为银行武装运送钞票的押运车都是归市局金盾公司管理的,老三进去之后如鱼得水,混的风生水起,由于特殊业务关系,金盾公司可以执有枪械,老三此生有三个爱好,枪械,汽车,美人,为了满足自己,他想方设法给自己弄了一把淘汰的五四,附带持枪证一张。   这把枪虽然已经淘汰报废,但是关键时刻拿出来还是很唬人的,老三的朋友多,仇家也多,所以随身携带此枪,也算是个防身的家伙。   金碧辉煌是个洗浴文化为特色的会所,更衣沐浴啥的挺麻烦,又不敢交给别人保管,宁可藏在自己车里,老三平时很低调,知道他随身佩枪的人不多,而且这辆车又是公安牌照,一般蟊贼不敢动,何况是金碧辉煌的停车场,保安严密,从没出过事。   想来想去,头都要炸了,就是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车门是好的,手套箱的锁孔也是完好的,没有被撬的痕迹,这可真他妈的出了奇了!   老三紧闭双眼,倒在驾驶座上冥思苦想,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他的心脏在砰砰的跳,每隔几分钟他就要重新看一眼手套箱,希望能看到那个黑色梦特娇手包依然完好的放在里面。   可是奇迹终究还是没发生,包丢了,连同里面的五四手枪和五发子弹,一并丢了,作为前公安人员,老三很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和可怕性,倒不是怕丢了枪造成社会上怎样的动荡,外面黑道有枪的也不少了,关键是丢枪对于自己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这把枪是在册的,而且领导已经说了,再过一段时间这些旧枪要强制报废回炉,给他们更换新的九二式,这把枪是要上交的,到时候拿不出来,可是天大的事情,没有人能掩盖过去的。   老三的车一直没动,保安觉得奇怪,过来轻轻敲敲车窗:“三哥,没事吧?”   “哦,没事,你忙你的。”老三终于醒悟过来,既然摊上了,就千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必须梳理记忆,仔细分析查找,争取在缴枪之前把这把五四找到。   ……   次日一早,老三急惶惶的来到昨晚吃饭的酒店,调取了他们的监控录像,看到自己的确是夹着皮包上的汽车,心里稍微平静了一下,起码搜寻范围缩小了,然后他又赶到金碧辉煌,调取昨晚的监控录像。   很不幸,由于停车场的灯光太暗,摄像头像素有限,怎么都看不清楚有没有人接触自己的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就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忽然他发现了一件事,当自己进入会所二十分钟后,大门口发生了一场斗殴。   老三心思很缜密,立刻觉得不对劲,仔细看了录像,愈发的确定这是一场假戏真做的表演,两拨人是有预谋的在门口打架,吸引保安们的注意力。   但遗憾的是,保安们都记不清那两伙人长什么样,监控录像也很模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老三心里明白,既然人家想弄这个事儿,就肯定会找生面孔,自己就别在这上面费事了。   事情查到这里,基本可以明白,有仇家在针对自己,可是老三的对头实在是多,他这个人又天生疑神疑鬼,一个个的想过来,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   但是其中最有实力,嫌疑最大的还是疤子,这家伙挺能混,江北市道上算一号人物,也有点背景,所以一直以来和老四拼的半斤八两,各有输赢。   老四是老三的拜把子兄弟,但是和亲兄弟也没啥两样,老四能起来,全靠他这个三哥了,局子里查黄赌毒,总能提前通报一声,减少不少损失,老四若是有兄弟栽进去,只要事儿不大,三哥总能帮忙捞出来,当然这些年老三也没少拿少吃,也算是双赢了。   最近老四手底下严重缺人,四喜进去了,秃子也被人打伤了,疤子瞅准这个机会准备扩展地盘,居然把小算盘都打到老子头上了   行,敢偷我的枪,算你狠!老三愤愤然地想着,还是拿起了电话:“喂,疤子么,我是李有权,有事找你。”   电话那头响起粗鲁而又热情洋溢的回答:“是三哥啊,啥事?我正忙着呢。”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一般,搓麻将的声音响起,随即就听见炸雷般的笑声:“哈哈,**,三暗刻!”   老三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事儿绝对是疤子干的!听他那得意洋洋的声音就能猜出来,什么他妈的**,摸了老子的枪还差不多!   但是这事儿目前还必须隐忍,总不能去局里报案说自己的枪丢了吧,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和自己关系很好的杨峰也不能告诉,这小子贼精贼精的,万一被他拿到自己把柄就不好了。   所以,李有权还是强压住怒火,耐心的说道:“今天下午,好利来茶社三楼,我请你喝茶,谈点事。”   疤子的声音依旧热情洋溢:“三哥请我喝茶,稀奇啊,到底啥事?不说清楚我可不敢去。”   老三压低声音道:“啥事,你心里清楚,电话里不好说,咱们见面详谈,就这样。”说完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公司办公室的小王就过来了,对老三说:“李经理,张主任刚才打电话说明天集体交枪,你别忘了啊。”   “忘不了,早盼着这一天了,新枪是九二还是左轮啊?”老三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   “谁知道呢,给啥用啥,不过听他们说,咱公司以后不给装备手枪了,统一都是防暴枪。”小王随口答道,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目送小王离开,老三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僵住了,逐渐变的冷硬起来,明天就要交枪!报废枪械回炉是极其严格的程序,需要查验枪号,注销持枪证,整个过程有三方监督进行,市局督查大队也派人盯着,而且时间那么有限,想打点关系进行操作都不行。   枪交不出来就要立刻上报市局,涉枪案子谁也捂不住,只要事发了就是一撸到底,公职都保不住,现在能不能力挽狂澜,就看疤子这小子始不识相了。   老三心神不宁的等到中午就开车离开了公司,早早到好利来茶社三楼坐着,叫了一壶好茶慢慢等疤子,到了三点左右,疤子姗姗迟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马仔,来到老三跟前坐下,哈哈笑道:“三哥气色不错啊,升官了还是发财了?”   老三心中一股恼怒升起,这话在他听起来分明是一种讽刺,讥讽自己丢了枪,惹了大麻烦,不能升官发财,这个疤子,太他妈阴险了!   老三没好气的往椅子背上一靠:“疤子,我就不和你打马虎眼了,有事说事,拿了我的东西赶紧还回来,这事儿说大能大,说小能小,不过绝对不是你疤子能扛得起的!”   疤子调笑的表情忽然僵住,也正色道:“老三,这话你得给我说清楚,我他妈拿你什么东西了?”   “少他妈装蒜!麻利的交出来,这事就算完,不然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老三怒了,拍了桌子站起来。   疤子身后两个年轻气盛的马仔瞪着眼睛要冲上来,却被疤子拦住:“老三,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胡疤子在道上也算一号人物,你这样吹胡子瞪眼吓唬我算怎么回事?”   老三坐下,强压住心头怒火,道:“这样吧,我让老四把四道街的场子都转给你,只要你赶紧把东西还回来。”   这下疤子更纳闷了,摊开手道:“我他妈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拿什么给你?”   老三终于明白了,这货是要把自己往死里害,不管说啥都不会老老实实把枪交出来的,他脑海中电光火石的做完这个判断,一股杀机涌了出来,但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山露水。   “疤子,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等你电话。”说完,老三拿起提包下楼走了,剩下疤子和两个马仔面面相觑。   “这货发神经吧?我他妈拿了他什么东西了?”   ……   坐在帕萨特里,老三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本来是一个冷静沉着的人,但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疤子是什么玩意,不过是个地痞混子而已,居然踩到了自己头上!   老实说丢枪也没那么严重,大不了开除公职而已,凭着自己的人脉和实力,还怕闯不出一片天地么,但是被人拿捏着短处的感觉实在是太恶劣了,这股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此时老三的脑袋,就如同灌了两瓶假冒芝华士一般的昏沉而又兴奋。   你疤子不是要挟我么,好,我也要挟你一把,看谁硬得过谁!   无比的激愤和狂躁之下,金盾公司的业务经理李有权同志作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决定。   老三知道,疤子有个女儿,今年四岁,宝贝的不得了。   道上的规矩是祸不及家人,但那是常规情况下,如今疤子不仁,就别怪三哥不义了。   帕萨特直接向金宝贝双语幼儿园开去。   1-30 疤子的故事   至诚花园,保安办公室内烟雾缭绕,刘子光和***相对而坐,正在吞云吐雾。   “建国哥找我有啥事?”刘子光问道。   “疤子想请你吃个饭。”说着,***掏出一张烫金的请柬,放在桌子上平推过去。   刘子光拿起请柬瞄了一眼:“搞得挺正规,吃饭就吃饭,还劳动你大驾,疤子啥意思?”   “想让你帮他。”   ***快人快语,开门见山,丝毫也不掩饰,刘子光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帮他,就是给他当小弟了,这小子挺有意思的,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行,是个可造之才。”   言辞之间,轻描淡写,不像是在评论江北市黑道上有名的大哥,而像是老师在评点学生。   ***也淡淡地笑了:“疤子这个人,讲义气,可交。”   刘子光正色道:“好,看你面子,我答应见他,不过什么帮忙之类的就算了,我现在有正当职业,大小还是个领导,不可能去跟他混黑道的。”   ***点点头:“好,我把话带到,走了。”说着掐灭烟头走了,刘子光也不送他,摆摆手就算再见。   刘子光的桌上摆着一台电脑,是从高总办公室搬来的,美其名曰制定工作计划,高总对这尊瘟神是躲都来不及,哪还敢不同意。   电脑屏幕里正在上演红警二的经典画面,刘子光操作鼠标玩的不亦乐乎,作为和社会脱节八年之久的人,他也只会玩这种单机游戏了。   正玩的起劲,忽然房门轻轻敲响,刘子光头也不转,说一声:“请进。”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忽地站起来望过去,果不其然,门口站着贝小帅和其他几个伤愈出院的兄弟,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呢。   刘子光急步上前,每人来了个恶狠狠的熊抱,亲热的问道:“啥时候出院的,怎么也不打个招呼,让我派车去接。”   贝小帅道:“半小时前办的出院手续,还没回家呢就先过来了。”说完往旁边沙发上一躺,四仰八叉的摊着,露出胳膊腿上的绷带石膏。   “哥,办公室不小啊,赶明我也来当保安算了。”贝小帅一边踅摸,一边用能动的那只手在沙发上乱按,忽然看到桌上的请柬,顺手拿了过来。   “我操,疤老大居然给你发帖子,稀罕啊!”贝小帅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蹦起来。   “咋地?有那么夸张?我还要看看有没有档期呢。”刘子光半开玩笑的说。   “大哥你不知道,疤老大在道上可是这个。”贝小帅一挑大拇指,摇头晃脑啧啧连声:“他可比老四那个比样的强太多了,讲义气,有种,而且还重感情,疤老大和他媳妇的段子,被咱们江北市道上兄弟传为美谈啊。”   刘子光大感兴趣:“哦?说来听听。”   贝小帅兴致也起来了,干咳一声,正襟危坐,开始讲段子。   大约在六年前,那时候疤子脸上还没有疤,不过已经是称霸一方的大混混了,手底下养着一票很能打的小弟,有天他带着小弟们去KTV玩,经理将七八个坐台小姐带进包房,其中有一个梳着马尾巴的清纯女孩,疤子一看就傻了,那种眼神,那种神情,都触动了这个粗豪汉子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那个小角落。   疤子当时就点了这个女孩的台,经理殷勤的介绍说,这个女孩叫沈芳,是本地师范大学二年级的学生,有学生证为证,货真价实,绝对不是那种野鸡函授大专生。   疤子微微颔首,啥也不说,只是喝酒唱歌,从头到尾都没碰过沈芳一个指头。   这就稀奇了,那个年头KTV还比较乱,小姐也放得开,到这种地方来玩,就是图个尽兴,况且疤子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什么花样没玩过啊,可偏偏就是这次,浪迹花丛的黑道大哥成了正人君子柳下惠,让兄弟们异常的惊讶。   随后的一段日子,疤子每天都来捧场,只点沈芳的台,也不说啥,就是唱歌唱歌再唱歌,一首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都被他唱滥了。   疤子痴情,但也不是傻瓜,早就通过经理了解了沈芳的家庭情况,沈芳是高土坡人,父母均下岗,父亲身染重病,拖垮了整个家,下面还有个弟弟正在上初中,不务正业不学好,为了凑钱给父亲治病,沈芳才不得已到KTV兼职。   疤子二话不说,拿了十万块钱送到医院,存到沈芳父亲的医院户头里,又派了几个小弟,从外面游戏厅把沈芳的弟弟揪出来,就告诉他一句话,我们老大说了,再不好好上学,就打断你的腿。据说这小子当场脸就吓白了,乖乖回到学校上课。   父亲的医疗费用解决了,顽劣的弟弟也改邪归正了,得知事情真相的沈芳连夜找到疤子,哭着要将自己献给他,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疤子竟然拒绝了。   “哥是混子,配不上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据说疤子当时是这样说的。   谁说黑社会都是混帐王八蛋,有句老话说的好,仗义多为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疤子虽然手上沾了不少血腥,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仗义豪杰。   后来的事情大家不太清楚,只知道两年后沈芳一毕业,就嫁给了疤子,婚姻美满幸福,次年就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儿。   听贝小帅讲完这个浪漫传奇的故事,办公室里沉寂了半分钟,所有人似乎都被感动了,刘子光掐灭烟蒂,重新拿起了请柬,上面的钢笔字秀气文静,一看就是出自女性手笔,或许正是那位沈芳代笔的。   “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见见这个疤子,还有他媳妇。”刘子光欣赏着请柬道。   众人也都附和,说很想见见能让疤老大神魂颠倒的女子到底是个啥样。   贝小帅嘿嘿的笑了:“简单啊,疤子的女儿就在两条街以外的幼儿园,每天下午他媳妇都要去接孩子,想看的话直接过去等就是了。”   众人就都聒噪着要去,刘子光本来还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忽然心念一动,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那时候听说哪个学校有美女,同学们总是要提前逃课,跑到对方学校门口蹲着等的,人不轻狂枉少年,管那么多干啥。   “走,兄弟们组团去参观美女!”刘子光一声令下,大家伙齐声叫好,收拾东西换衣服,准备出发。   ……   下午,金宝贝双语幼儿园门口的道路上,停满了一辆辆轿车,这所幼儿园是本市有名的私立双语幼儿园,师资力量强大,硬件软件都是超一流的,综合条件在本市绝对排名第一,比排名第二的机关一幼强出一大截去,当然学费也是不菲,即便如此,富人们依然趋之若鹜,纷纷挤破头把自己的孩子送来就读,美其名曰,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临近放学时间,家长们都来接孩子了,有诸如奥迪A6这样的政府官车,也有诸如宝马奔驰之类的豪华私车,间或夹杂着一两辆迷你、甲壳虫之类的女性色彩浓重的车辆,这些都是漂亮妈妈们的座驾。   四点左右,刘子光一行人来到了金宝贝双语幼儿园附近,幼儿园选址很好,正好位于一个小型的城市绿地旁边,除了马路对面的一家银行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商铺超市,过往的车辆也不是很多,可谓闹中取静,非常难得。   刘子光等人就坐在绿地的长椅上,盯着不远处的马路,望着那三五成群的小少妇们,贝小帅努力分辨着哪个是沈芳,不过还是可耻的失败了。   “妈的,好几年没见,忘了啥样了,生了孩子大变样,谁知道是哪个啊。”小帅同志悻悻地说。   刘子光倒是发现了一位老熟人,风姿绰约的黑丝少妇,火一般的红色沃尔沃,那不是丢了孩子的年轻妈妈么,原来她的孩子也在这里上学啊。   此时李纨正倚在沃尔沃旁,和一个熟人说着话,那位妈妈比她要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开一辆黄色甲壳虫,每天都来接女儿放学,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但也只是泛泛之交,并没有深入到询问对方姓名和家庭背景的地步。   幼儿园门口二十来辆车,一大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公安牌照帕萨特的来到,驾驶座上那个人,面色阴沉冷酷,一双眼睛好像蛇眼般无情。   与此同时,一辆红色的捷达出租车开到了马路对面银行门口,司机身上的黑色制服不太合身,眼神也有些古怪,凌厉而紧张,车后座上有一位客人,坐立不安的模样,手里拎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提包。两人一会看看人群,一会又看看银行里面,不时低声说些什么,似乎在商量事情。   距离这里五百米的街角拐弯处,停着一辆警用涂装的桑塔纳,巡逻间隙,老王和小胡正停下来休息,买一杯奶茶,抽一根烟,谈谈最近的治安形势啥的。   绿地长椅上,刘子光忽然坐直了身子,那辆帕萨特的牌照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这不是老三的车么,他来这里做什么?   1-31 劫匪+劫匪   四点钟到了,幼儿园开始放学,他们的规矩很严,必须由孩子的父母或者孩子父母认可的人来接送幼儿,临时换人的话也需要电话确认才行,假装是孩子亲戚啥的想把小孩骗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三还没傻到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子的地步,他坐在驾驶座上静静的观察着,目光在这些私家车上扫过,很快定格在那辆黄色甲壳虫上,对了,这辆车就是疤子老婆的。   老三紧盯着疤子老婆,一直看着她走到幼儿园门口,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领出来之后,才推开车门下去,装作很急切的样子走过去,低低的喊了一声:“嫂子,出事了。”   沈芳一愣,看着这个陌生的中年人,问道:“你是?”   “我是疤哥的兄弟老七,今天店里有人捣乱,疤哥让人砍了,现在正在医院急救,你们娘俩赶紧跟我去吧。”老三一脸的焦急,演的很真,绝对的实力派,演技派,这厮如果投身演艺界的话,糊弄个百花奖金鸡奖的怕也不是难事。   果不其然,沈芳相信了他,赶紧抱起女儿要去开车,老三劝道:“嫂子,坐我的车吧,我开得快。”   沈芳想想也是,自己心烦意乱,万一开车出事岂不是更糟,抱着女儿向帕萨特走去,忽然心念一转,拿出了手机拨打丈夫的号码。   老三早有准备,暗地里用自己的手机不停的重拨疤子的号码,沈芳连续打了三个都是占线,心情更加惊恐烦躁,不再犹豫,径直去上帕萨特,车前的淮O牌照只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并未往心里去。   沈芳和老三的对话场面被刘子光看在眼里,虽然没听见他们说的什么,但是第六感告诉他,老三绝对不是在干好事。   “小贝,那个女的你认识么?”刘子光一捅贝小帅。   “我瞅瞅,眼熟,好像就是疤子的媳妇啊。”贝小帅道。   “不好,要坏事!”刘子光忽地站起来,径直朝幼儿园门口快步走去。   母女俩上了车,老三坐进了驾驶位,迅速绑上安全带,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阴险的冷笑。   很不巧,这个阴冷的笑容映在后视镜里,被沈芳看了个一清二楚,她心中一寒,刚才的一幕重新回放,是淮O公安牌照!丈夫并没有这路朋友!   沈芳到底是大学生,有些机智,开口道:“等下,我的包还放在车里,里面有银行卡和钱,必须拿着。”   好不容易把人骗上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走,老三锁死了车门,不由分说强道:“不用了,我这里钱足够。”说着就发动了车子。   当黑道老大的老婆,沈芳还是有些觉悟的,立刻明白上当了,她疯狂的去开车门,可是车门已经被锁死,根本无法打开,小女儿被母亲的疯狂举动吓坏了,哇哇直哭,老三冷笑一声,挂上倒档,准备离开了。   沈芳在车里努力拍打着车窗,但是却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此时家长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幼儿园门口,等待着自家孩子出来,唯有李纨敏锐的注意到帕萨特里的不对劲,自从上回孩子被人拐了之后,李纨的神经就比较敏感,她的脑海中立刻跳出两个恐怖的字眼“绑架”!   与此同时,银行门口的红色出租车内,两个人已经开始了行动,从兜里摸出黑色头套蒙在头上,推开车门拎着提包向银行走去。   五百米外的警车内,胡蓉端着奶茶,拿着车载对讲机的话筒和总台通着话:“一切正常,完毕。”   看到沈芳钻进老三的汽车,刘子光的脚步便从快步疾走变成了奔跑,不过还是来不及了,帕萨特迅速倒车,拦也拦不住,刘子光只看见沈芳焦急恐惧的脸在车窗内一闪而过,帕萨特一个甩尾,摆正了方向,老三迅速踩踏离合,挂一档准备离开。   事态紧急,刘子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扭头一看,正看见李纨的沃尔沃停在一边,车门开着,车钥匙就插在驾驶台上,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李纨只觉得一阵风从面前掠过,耳畔传来一声招呼:“借你车用用。”然后就看见刘子光坐进了自己的汽车里。   这辆沃尔沃停的不是很合适,若想倒车出去的话要打好几把方向,但是刘子光行事雷厉风行,直接一把方向打到底,沃尔沃一声闷响,直冲上马路牙子,撞进花坛里,后保险杠当即就被刮得面目全非,轮胎和水泥地面剧烈的摩擦着,发出一股焦糊味道,和发动机的闷响融合在一起,传递给人一种似乎在赛车场上的感觉。   老三的帕萨特是手动档,刘子光开的这辆沃尔沃却是自动档,启动的动作稍微少了些,而且刘子光动作简单粗暴,这就更加节省了时间,沃尔沃如同离弦的红色利箭一般直冲向帕萨特。   ……   此时两个蒙面歹徒已经走进了银行的玻璃大门,银行保安看见情况不对,立刻上前阻拦,还没等他把橡皮棍抽出来,当胸就挨了一枪,锯短了枪把和枪管的五连发,近距离射击,威力大的惊人,保安被打的向后飞去,胸前一大片血淋淋的伤口,人当场就不行了。   银行内还有十几个顾客正在排队,顿时发出一阵阵尖叫,劫匪二话不说,举起五连发冲着天花板开了三枪,将分布在各个位置的三个摄像头打碎,然后用奇怪的口音喊道:“打劫!全都趴下!”   ……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帕萨特走的是常规路线,倒车出去,然后再离开,这就给刘子光创造了机会,两点之间直线最近,他无所顾忌的开着沃尔沃冲进了绿化带里,2.4排量的发动机咆哮着,四个宽大的轮胎将绿化带里的泥土翻的到处都是,沃尔沃呼啸着从花园里冲出来,斜刺里径直撞向帕萨特。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钟时间内,老三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他听见动静一扭头,就看见一头红色的巨兽从侧面撞向自己,下意识的一打方向盘,人是躲过去了,不过帕萨特还是结结实实的被撞到。   大众神车和北欧神车的较量,在这次撞击中得到了完美的体现,沃尔沃不愧最安全的汽车之称谓,气囊弹开,驾驶员安然无恙。   帕萨特里的乘客就惨了点,沈芳的头撞在车门上,当场脑震荡昏了过去,不过就在撞击发生的那一瞬间,她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小姑娘在母亲的保护下,安然无恙,连皮都没擦破。   老三同志也比较幸运,因为他绑着安全带,所以并未受到撞击,只是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有些不清醒,耳朵里嗡嗡的,啥都听不见,就看见一大群人从幼儿园方向朝这边冲过来。   “不好,要露馅。”老三努力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的位子出去,拉开车门,从昏迷的沈芳怀里把小女孩拽出来,夹在腋下,踉踉跄跄的向前奔去。   刘子光被气囊撞的晕头转向,这就不免耽误了一点时间,等他从沃尔沃里出来的时候,老三已经夹着小女孩向前跑了十几米了。   小女孩在老三腋下不停的挥动着手脚,又哭又闹,老三油亮的大分头也散开了,看起来狼狈不堪,夹着个小孩实在跑不快,老三的目光四下里踅摸,正好看到银行门口停着的出租车,脚步不由得就偏了过去,可是那出租车里却没有司机,后面的愤怒群众又追了上来,前面街角拐弯处,一辆桑塔纳警车缓缓的开了过来,红蓝相间的警灯闪烁着。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老三上天无门,下地无路,走投无路之际,只好一跺脚,冲进了旁边的银行大厅。   刚才那几声枪响正好和撞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加上当事人的精神高度紧张,竟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谁,老三夹着小孩冲进银行大厅,两个劫匪仓皇的一回头,其中那个拿五连发的家伙下意识的举起了枪。   “等等!”另一个家伙伸手阻拦住同伙,他的目光落到了老三惊慌失措的眼神和腋下夹着的小女孩的泪眼上,到底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江洋大盗,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趴下!”这名劫匪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黑沉沉的手枪,指着老三的头冷静的说道。   老三当场就呆了,万没想到能遇到抢银行的劫匪,他本身就是金盾公司的高级职员,对于各种银行劫案很是熟悉,知道能干出这种买卖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猛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江洋大盗,和普通的黑道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一般黑道人物,大多开舞厅酒吧洗浴中心,或者垄断土方沙子生意,干的是半灰半黑的买卖,真让他们杀人,也得掂量掂量,权衡利弊之后才下手,哪像这种杀人越货的悍匪,杀个把人就如同儿戏一般,三米之外的地上就躺着一具尸体,鲜血淌的小河似的,就是明证。   老三二话不说,立刻蹲在地上,一手抱头,另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抓着小女孩。   拿手枪的劫匪没有当场打死老三,是因为想多两个人质,就在他俩的注意力被老三吸引的这几秒钟时间内,银行柜台里的一名职员,悄悄用脚踩下了报警按钮。   紧接着,又是一个人旋风般冲进了银行大厅,正是紧追着老三进来的刘子光,两个劫匪刚刚放下的枪又举了起来,一长一短,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刘子光。   1-32 勇敢的女警官   刘子光也呆住了,没想到银行里暗藏玄机,竟然有两位江洋大盗正在作案,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自己的胸膛,旁边还躺卧着一具尸体,深蓝色的保安制服已经被血浸成了黑色,血腥味直冲鼻子,而老三这个卑鄙的家伙,则满脸惶恐的蹲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糟了,遇到银行劫匪了,这些家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一个不小心就要再出人命,好在他们手里没有人质,不如趁这个机会……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刘子光的手迅速向后腰摸去。   就在同一时刻,银行柜台里的警铃响了,不知道哪个脑残的家伙设计的这种报警装置,踩下按钮的同时,不光公安局里的报警灯闪亮鸣响,银行柜台里也是一阵阵急促的蜂鸣音。   劫匪大怒,回头就是一枪,12号霰弹打在厚重的柜台玻璃上,顿时呈现出一片细密的龟裂纹状,柜台里的银行职员吓得尖声大叫,纷纷蹲下身子,外面的那些人质也凄惨的哭起来,紧缩成一团团形状,生怕劫匪一怒之下,枪杀人质。   拿五连发的人跳过去用枪托猛击玻璃,被霰弹击中的玻璃已经失去了强度,猛击了三两下就垮了,他的个头虽然不高,但是动作极其的敏捷矫健,一翻身就跳进了柜台,拖过一个女职员,将五连发顶在她的额头上,大吼道:“开保险柜!”   在五连发做这些事情的同时,拿手枪的劫匪一动不动,手中乌黑的手枪直指刘子光,击锤大张着,子弹已经上膛。   刘子光认识这把枪,和自己后腰上别着的那个铁家伙是一种型号,不过劫匪手中的五四显然成色更好一些,发蓝乌黑油亮,抛壳口闪着钢材的本色,拿枪的手很稳,枪口正对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只要自己稍有异动,相信一颗7.62毫米的51式手枪弹就会咆哮着冲出枪口,以每秒钟四百二十米的速度击穿自己的心脏,然后带着一堆血肉从后心飞出,继续飞行数百米。   这是个冷酷而又镇静的家伙,如果没必要的话,绝不会乱开枪,简单权衡了一下利弊,刘子光还是选择了妥协,他迅速将自己的两只手高高举起,脸上作恐惧状。   劫匪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枪口一指:“一边趴着!”   刘子光老老实实蹲到了墙角,一动不动。   柜台里面,女职员失魂落魄,哆哆嗦嗦拿出钥匙,**保险柜钥匙孔转了几圈,伸手去拉把手,可怎么也打不开,女职员一转头,哭丧着脸说:“密码忘了。”   矮个劫匪暴怒,也不说话,对着女职员的脑袋就扣动了扳机,可是脑浆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五连发霰弹枪的五枚子弹已经打空了。   虽然是空枪,但也把女职员吓了个半死,歇斯底里的抱着头尖叫,劫匪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枚花花绿绿的子弹,一枚枚的往枪膛里塞,一边塞一边猛踢蹲在一边的金丝眼镜男职员:“你,给我开保险柜!”   男职员也吓得个半死,不过神智还算清楚,颤抖着手转动了密码盘,砰的一声,保险柜打开了,露出里面一沓沓的红色钞票。   矮个劫匪两眼放光,扔下黑色大提包,一挥五连发:“给我装!”   ……   今天对于派出所女警察胡蓉来说,是非常平淡的一天,跟着师傅老王出来巡逻,半天下去没接到一条报警信息,就连丢钥匙,猫上树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没有,老王师傅说的对,警察的生活其实是单调无聊的重复,那些惊心动魄的警匪追逐枪战的场景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   今天实在无聊,小胡便私自改变了巡逻路线,想从幼儿园门口经过一次,因为每天下午四点的时候正好放学,维持一下交通秩序也是好的。   桑塔纳警车以三十公里的缓慢时速转过街角,两位警察正漫不经心的谈笑着,案子就突如其来的发生了,先是一辆红色的轿车从绿化带里冲出来,撞上正常行驶的黑色帕萨特,然后就听见几声巨响,像是枪声。   从帕萨特里冲出一个中年男人,拽出后座的小女孩,往警车这里看了一眼,就径直冲向了银行,动作慌乱狼狈,然后从红色轿车里下来一个年轻人,直接追了过去,胡蓉不认识那个中年人,却对后面这位年轻人再熟悉不过了。   这不是本辖区的那个小混子刘子光么!   枪声就是警号,胡蓉连想都没想,一踩油门就过去了,桑塔纳一个漂亮的摆尾,正好堵在银行门口,拦在红色捷达出租车的后面,车门弹开,胡蓉右手按着手枪柄,猫着腰从车里钻出来,径直朝银行大门扑去,根本不理睬老王在后面急切的呼喊:“小胡,回来!”   警车的突然出现,让拿手枪的高个劫匪心中一沉,已经提前一星期进行踩点,确定这个地点既僻静又安全,还靠近出城的公路,最适合抢劫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刚开始动手就出了意外,现在居然连警察都出现了。   高个劫匪没有丝毫犹豫,枪口一转,“啪啪”两枪打过去,两枪打在门柱上,间距很小,火花四溅,胡蓉差点中弹,不得已还是退了回去,一把抽出了腰间的警用转轮手枪,扳起击锤,瞄准银行里,心砰砰的乱跳。   那边老王已经接通了总台:“指挥中心,这里是1156号巡逻车,大连路中段交通银行发生持枪抢劫……”   高个劫匪继续拿枪瞄准着门外,头也不回的骂道:“老二,你他妈快点!”   矮个劫匪在柜台里疯狂劫掠着,两个银行柜员帮他将黑色大提包装的满满当当,全是成捆的钞票,他高声回应:“大哥,怕个P啊,咱手里有家伙,有人质!”   此时远处已经响起了警笛声,先前老三劫人的时候,李纨就已经报警了,然后银行警报系统也自动向公安局发出了警号,再加上胡蓉和老王的警车直接向指挥中心的报告,整个江北市的公安系统已经在短短五分钟内被调动起来,附近的警车全都拉响警笛过来增援了。   矮个劫匪将沉重的钱袋子甩过柜台,一跃翻了出来,骂骂咧咧的说道:“齐活,走人!”   高个劫匪骂道:“条子堵门了,都怪你动作太慢!”   矮个子哗啦一声推弹上膛,不服气的往大门口走去:“马笔的,我看谁敢拦我。”   话音刚落,“砰”的一枪打来,劫匪条件反射的往下一蹲,举枪回射过去,子弹打在警车的挡风玻璃上,哗啦一声,玻璃全碎了,对面又是一枪打过来,这一回准头提高了不少,几乎是擦着劫匪的头皮飞过去,他赶忙缩了回去,藏在大厅的柱子后面。   “操,枪打的还挺准!”劫匪吐了一口浓痰,钉在银行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外面马路上,胡蓉掩蔽在车门后面,握枪的双手还在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向活人射击,以前在警校学习时老师讲的那些话全都抛到脑后去了,第一枪完全打偏了,第二枪稍微镇定了些,但是依然没有命中。   老王依然拿着对讲机呼叫支援,报告情况,右手紧握着转轮手枪,可是连击锤都没有扳开,也难怪,这位老公安虽然当差几十年,当街驳火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一个几十年没开过枪的老警察,和一个还在实习期的小警察,却把两个悍匪堵在了银行里,为增援的同行赢得了时间,很快就有两辆巡逻警车赶到,全副武装的警察从车上跳下来,学着美国大片里警察的架势,拉开车门藏在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紧盯着银行大门。   银行的大门是玻璃的,可以看见里面趴着一地的人质,但是劫匪的踪影却完全看不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死守住大门。   此时沈芳已经被家长们从帕萨特里救出来,拍面颊,掐人中,片刻之后醒转,第一句话就是“妞妞呢!”   李纨宽慰她道:“妞妞没事,在银行里。”   沈芳转头一看,正看见银行门口停着的三辆警车,和如临大敌,握着手枪的警察,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挣扎着要往银行里面扑去,却被众人拉住:“大姐,千万别冲动啊!”   此时刘子光蹲在角落里,一只手却暗暗伸到背后,悄悄动作了一下,事到如今,他更加不敢把那支五四拿出来了,真他妈的无巧不成书,怎么碰上劫匪打劫银行,这下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万一把枪拿出来,指不定就被警察当作劫匪同伙了呢。   枪啊枪,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与此同时,老三也在懊悔不已,枪声已经完全惊醒了他,这事儿是越闹越大了,不用说,半小时之内,市局领导肯定都会到现场,由于自己身份比较特殊,和银行押款工作有牵连,所以肯定会被列为怀疑对象,到时候一排查,勒令自己交枪,就什么都露馅了,这还不包括自己绑架沈芳母女的案子呢。   枪啊枪,真不是个好东西!   若不是为了寻枪,怎么能闹出这种事情来,事到如今,老三的肠子都悔青了,不该把枪锁在车里,不该带枪,甚至根本就不该佩枪!   银行门口堵了一堆汽车,劫匪自己预备的出租车,撞到一起的帕萨特和沃尔沃,还有三辆警车,红蓝警灯无声的闪烁着,六支手枪指着银行大门,远处的警笛还在继续,陆续有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刑警,治安,特警陆续来到,分局领导和市局一位坐镇的副局长也来了,市局一把手正在县里考察调研,此时也正在火速赶来。   事儿,绝对是闹大了。   1-33 大劫案   两个劫匪经验老到,一看没机会逃跑了,干脆固守银行,高个子劫匪用枪逼着银行职员放下了百叶窗,关上了电动卷帘门,电动门缓缓的落下,隔绝了阳光,也隔绝了人质们的希望。   银行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一片灯火通明,矮个劫匪再次跳进柜台,用枪押着四个银行柜员出来,喝令大家全都站起来,排成一个扇形挡在前面。   劫匪相当聪明,利用人质组成人盾,这样一来,狙击手就很难下手了,突击队也会感觉棘手,若想消灭劫匪,难免会误伤人质。   银行里排队的这些人,大都是附近高档小区的住户,以中年妇女居多,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太,此时都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双腿发软了,有个穿金戴银的妇女哭喊道:“放了我吧,我老公是市委的,你要多少钱都行。”   两个劫匪对视一眼,矮个子一步窜过去,揪住中年妇女的头发掼到地上:“正好,就拿你这个官太太当人质!”   中年妇女吓得哇哇直哭,一股涓涓溪流在大理石地面上流淌着,刺鼻的尿臊味弥漫在银行大厅里,但是人质们都不敢说也不敢动,更没人笑话这位吓到失禁的中年妇女,相反还暗暗感激她,有她在前面顶着,要死也暂时轮不到大家了。   人质中的青壮年男子没几个,除了银行柜员金丝眼镜男,就是老三和刘子光了,高个劫匪指着地上的保安尸体道:“你两个,给我搬过去。”   刘子光和老三对视一眼,都无奈的起身去搬尸体,老三已经认出了刘子光,心中一动,这小子怎么会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又怎么会紧追自己不舍,难道说他已经跟了疤子?   这些念头只在老三脑海中一闪而过,刘子光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小痞子,对付这种人,就是三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现在要操心的是怎么安全脱身,怎么洗清自己的绑架罪名。   老三去抬尸体,自然就将妞妞放开了,四岁的小女孩还不懂事,双手抹着眼泪直往外面走,嘴里还喊着妈妈妈妈,高个子劫匪一把就将她提了起来,放在胸前当个天然的小盾牌。   听到银行里面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沈芳都快晕过去了,眼泪滂沱而下,李纨和几个年轻的妈妈在一边陪着落泪,都是当母亲的人,自然能体会沈芳的心情,女儿在穷凶极恶的歹徒手里捏着,换了谁都得这样。   李纨紧紧捏着儿子的小手,暗自庆幸这灾难没有摊到自己身上,如果被绑架的是儿子,自己兴许还不如沈芳呢。   忽然,沈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迅速抓起电话,连看也不看号码就按下接听键,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把我的女儿还回来!”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是中年男子焦急的声音:“芳芳,是我!刚才你打我电话了么?到底怎么回事!”   沈芳听出是老公的声音,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顾着哭泣,李纨见不是事儿,接过电话说道:“是妞妞爸爸么,你家妞妞出事了,就在幼儿园门口……”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忙音,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可以想象那位父亲的焦躁心情,肯定是十万火急的赶来。   放下电话,李纨才回过味来,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一直没来得及梳理,应该是这样,一个开帕萨特的中年男人绑架了沈芳母女,然后他,就是那个曾经救过自己儿子的飞人叔叔出现了,抢了自己的沃尔沃飞越花坛去撞击帕萨特,又紧跟着那个绑匪进入银行。   沃尔沃的气囊已经被撞了出来,前头也瘪了一块,李纨的这辆S40可不是长安货,而是货真价实的瑞典原装,上回修理车灯保险杠就已经花了不少钱,这回肯定维修费用不菲,但奇怪的是,李纨竟然一点也不心疼,满脑子都是那个风一般的男子。   贝小帅等人也吓傻了,这事儿太过戏剧化,一切的发生都在一分钟之内,没有给任何人留出思考的余地,本来说好是来看美女的,怎么变成了汽车追逐和枪战驳火,这火爆场面都快赶上好莱坞了!   当街砍人不稀奇,枪械驳火就少见多了,一如贝小帅这种道上混过几年的小痞子都没见过这种阵仗,瞪着眼睛张着嘴,束手无策当起了围观群众。   警车越来越多,一辆黑色涂装的厢式货车开了过来,一队特警鱼贯而下,黑色凯芙拉头盔,防刮布战斗服,护膝,护肘,战术腰带上悬挂着各种鸡零狗碎的家伙,七九式微型冲锋枪上加装了鱼骨,战术手电红点瞄准镜等物,看起来倒也专业。   特警们迅速占领制高点,架起了八五式狙击枪,封锁街道,清理现场,将无关群众疏散开来。   幼儿园内的所有学生均被疏散,看热闹的群众也被撤到警戒线以外,由于沈芳是人质的母亲,又濒临昏迷状态,暂时被安置在一辆警车里,等待着救护车的来临,警察们都忙的热火朝天,没人照顾沈芳,只好让李纨在旁边守护着。   一辆红白涂装的救护车呜哇呜哇的来到,这是和110联动的救护车,随车护士都是经过急救训练的专业护士,在通过封锁线的时候,坐在救护车窗边的方霏正好看到隔离线以外站着的贝小帅等人,她眼睛一亮,摇下车窗冲着他们摆摆手。   贝小帅也看见了方霏,张嘴刚要说话,救护车却已经开走了,来到封锁线内,穿着平底鞋和淡绿色护士服的方霏打开后车门,轻捷的跳出来,手里拿着氧气包喊道:“哪里需要帮助?”   “这边!”李纨将头伸出车窗喊了一句,方霏赶紧跑了过去,正在此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几辆黑色的轿车硬生生停在警戒线边上,头前一辆车里钻出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脸上一道刀疤触目惊心,他身后的轿车里同时钻出七八个壮棒汉子,一色小平头墨镜,看着就不像善茬。   特警们大为紧张,几支七九微冲当时就指过来,小平头们举起双手表示没有武器,同时向后撤去,只有那个疤脸大汉毫无惧色,扯着嗓子喊道:“芳芳,妞妞,你们在哪?”   沈芳听见老公的呼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方霏劝住,扭头冲着这边喊道:“他是伤员家属。”   特警们望望自己的领导,领导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疤子感激的一点头,钻过警戒线朝沈芳这边奔过来。   “老公,妞妞她……”沈芳再次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多亏李纨在旁边介绍道:“妞妞被人带进银行里,不巧里面有劫匪正在抢银行,妞妞怕是成了人质。”   疤子忽地站起,将黑色的西装上衣脱下,里面竟然只穿了一件坎肩而没有穿衬衣,一身结实的古铜色腱子肉露了出来,满是伤痕,触目惊心。   “这是冲着我来的,芳芳你别怕,我去把妞妞换回来。”   疤子正要往银行里走,忽然被两个警察拦住,一个两杠三花的警官喝道:“方国豪,这里有警察,用不着你出头,给我下去!”   疤子抬眼一看,认得是分局的谢局长,他愤怒的吼道:“老谢,我女儿在里面!”   谢局长也急了,走上来拉着疤子的胳膊道:“两个持枪逃犯在里面,你一个人进去又能怎么样,市局领导都来了,你给我个面子行不行,赶紧把褂子穿上!”   原来事情这么复杂,疤子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想了想还是披上了衣服,焦躁的守在老婆身旁,直盯着银行的大门。   大门依旧紧闭,落地的玻璃墙也被百叶窗挡住,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制高点上的狙击手根本瞄不到任何目标,市局的几个白衬衣也到了现场进行指挥,在一辆警车的引擎盖上摊开地形图进行布控,但苦于对银行里面的形势丝毫没有掌握,也是一筹莫展。   肩膀上一颗警监花的市局副局长是个干练的中年人,凌厉的眼神扫过银行大门,定格在门口的两辆汽车上,最终锁定在黑色帕萨特的牌照上。   “那是哪个单位的车!”副局长厉声喝问。   交警部门的头头迅速问了手下,然后答道:“宋局,这是金盾公司的车。”   宋副局长继续厉声:“金盾的车怎么在这里!谁是驾驶员!”   交警头头再次让手下查了一下,答道:“这辆车归李有权开。”   “李有权人呢?为什么来这里?”   大家都回答不出来,宋副局长怒喝:“让金盾的人过来,马上!”   金盾公司的头头没来到,一辆挂着市级机关通行证的黑色奥迪A6缓缓开进了警戒区,后门打开,一个便装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虽然个头不高,但是极其精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白衬衣更是一尘不染。   “胡书记。”   “胡书记好。”   一片打招呼的声音响起,江北市政法口的人谁不认识他们的政法委书记胡跃进啊,这位政法一哥从最基层的派出所民警做起,副所长,所长,刑警队长,分局局长,市局局长,一层层爬上来,步步脚印都很扎实,此人不但为人处世很是老练,侦破技术也是一流的,谈起胡书记,政法口的人没有不挑大拇指的。   胡书记冲大家点点头,直接参与指挥,简单了解了情况之后,对大家说道:“在马局长没来之前,这里由我指挥,派出所的同志们把警戒线往外扩展一下,以防犯罪分子掌握爆炸物,特警注意警戒,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众警官都点头,胡书记想了一下又道:“给武警支队打电话,让他们派狙击手过来。”   特警大队的领导就有些不高兴了:“胡书记,咱们自己有狙击手。”   “我知道,可是咱们狙击手太少,不知道歹徒具体人数的情况下,我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胡书记斩钉截铁道。   忽然,银行的卷帘门缓缓的动了,第一线的警察们骚动起来,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枪。   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抛了出来。   1-34 我能帮你们脱身   银行里丢出一具尸体,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警戒线以外的围观群众纷纷惊呼,为死者叹息,为人质们担忧,领导们则忧心忡忡,这回市政府牵头搞的安全江北百日行活动怕是泡汤了。   劫匪悍然杀人,穷凶极恶,而且手上有武器,有人质,在被警察全面包围之后不但不投降,还抛出尸体示威,都说明这伙劫匪绝非等闲之辈,如果稍微处理不当,怕是要再多出几条人命,形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那样一来,少不得要摘几顶乌纱帽了。   所以,领导们都很紧张,一双双紧盯住胡书记,等着他拿主意。   胡书记到底是老公安了,大手一挥道:“犯罪分子非常狡猾,不宜强攻,让市局谈判专家来!”   一个电话打到市局,得知谈判专家已经在路上了,大家在焦急等待的同时,也开始准备强攻的手段,除了制高点的三名狙击手之外,又派遣了一个突击小组爬到银行的屋顶上,随时准备破窗而入。   三分钟后,一辆O记牌照的轿车快速驶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从后座上跳下来,衬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只胖手还拿着纸巾不停的擦试着汗水,众人都认得他,这是金盾公司的老总,梁胖子。   梁胖子突然接到市局的电话,说大连路交行营业厅发生劫案,和金盾公司的人有关,他立刻驱车赶来,一路上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不管是那种设想,自己这个老总都脱不开干系。   果然,看见他来到,不管是胡书记还是宋副局长都是一脸的厉色,宋局指着那辆帕萨特道:“这车是怎么回事!”   梁胖子一边擦汗一边看过去,认得,那不是李有权的车么。   李有权这家伙,挺会来事,关系也比较复杂,没有他摆不平的事情,所以深受梁胖子的喜爱,但是此时此地他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第一印象就是这小子利用职务之便,抢银行了!   “宋局,这是我们单位小李的车,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真不清楚。”   梁胖子深信祸从口出的道理,虽然心里给老三下了定论,但嘴上还是不敢乱说。   “这个李有权,最近有什么反常情况么?”宋局也是老公安了,问话都在点子上。   “没有啊,一切正常,上午办公室的同志发交枪通告的时候,还和他有说有笑呢。”   胡书记敏锐的抓住了梁胖子话里的要点,直接打断他问道:“金盾公司明天交枪?”   “对,统一换装防暴枪。”宋副局长接口答道。   “李有权有没有佩枪?”胡书记继续追问。   梁胖子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李有权不是一线押运员,但却配备了枪支,这是明显违规的事情,但自己念在李有权是老公安了,做事又谨慎的份上,破例给他配了枪,若是没事啥都好说,只要出事,自己这个老总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那个……配了。”梁胖子头上的汗哗哗地往下淌,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现在可不是说瞎话的时候,稍有隐瞒,可就不是降职的问题了,而是追究刑事责任。   “什么枪?几发子弹!”胡书记紧追不舍。   “五四,子弹不清楚,兴许有十……八,六发左右吧。”梁胖子艰难的说道,喉结蠕动着,似乎很不舒服。   胡书记和宋副局长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宋副局长面无表情地道:“你先停职吧,一边呆着,有事再叫你。”   梁胖子哭丧着脸下去了,心里把李有权八辈祖宗都骂尽了,这货平时看着精明,怎么一出事就是大事儿啊!   又过了几分钟,市局谈判专家终于来到,这是一位在省公安高专接受过培训的警察,身穿白大褂,戴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很有亲和力,他简短的和现场指挥谈了几句,了解了情况,然后便投入了工作。   专家同志并没有像好莱坞电影里面那样,牛逼哄哄的将自己暴露在歹徒的枪口之下,更没有单刀直入,走过去和劫匪面对面的谈话,而是躲在一辆看起来比较结实的防暴车后面,举起了高音喇叭。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外面有几百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你们插翅难飞了,我奉劝你们一句,赶快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对抗是没有出路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专家立刻趴在防暴车后面不敢冒头了,胡书记等一帮领导都摇头,这是什么专家啊,简直就是添乱。   银行里传出嚣张的喊声:“外面的人听着,老子手里有一大群人质,你们要是不赶紧滚开,给老子让出路来,老子就每隔五分钟枪毙一个人质!”   歹徒极其猖狂,而且似乎子弹充足,这让领导们很是担忧,几个头头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绝对不能向犯罪分子妥协,应当立刻准备强攻。   交行的领导也到了现场,还带来了这家营业厅的建筑施工图,警察们根据图纸做出了相应的部署,各个小队都进入了战位。   此时武警部队的支援也到了,四个狙击手各自就位,手持九五式突击步枪的反恐队员也随时准备上阵,警方士气大增,胡书记手持对讲机,目光扫过大门外的一线警察,制高点上的狙击手,屋顶上的特警队员,还有手持防弹盾牌,集结在银行大门两侧的武警们,踌躇满志,就要下达总攻命令的时候。   忽然一阵幼儿的啼哭声从银行里传出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歹徒猖狂的叫嚣:“草你妈的,不给老子回话,当老子说话是放屁啊,老子这就毙一个给你们看看!”   沈芳听出是女儿的哭声,吓得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晕了过去,方霏赶紧抢救,疤子紧咬着嘴唇,忽地站了起来,快步向临时指挥部走去,边走边喊:“等等,我女儿在里面!”   胡书记一摆手,早有四个特警扑过来,将疤子按住,疤子那么强的一条汉子,硬是被压得死死的,两把手枪指着头,只能恶狠狠的拿眼睛瞪着那群领导。   胡书记面色严峻,按下了对讲机的通话键:“各小组注意!”   制高点上,特警和武警的狙击手们都拉动了枪栓,屋顶上,突击队员也扣紧了滑索,银行门口那一大堆警车后面,各路警察都举起了手枪,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忽然,胡书记的手机响了,他紧皱着眉头想去挂掉,但是看到熟悉的号码,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老领导,是您啊,什么,夫人在里面,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胡书记轻轻叹了一口气,冲着对讲机说道:“行动取消,重复一遍,行动取消。”   ……   当他们在外面忙乎的时候,银行里面也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那具血淋淋的尸体,是刘子光和老三在劫匪的枪口下合力抛出去的,但似乎并没有取到应有的效果,警察们不但没有妥协,还整了个白大褂躲在汽车后面劝降,高个劫匪当时就怒了,一枪打过去,那个可恶的高音喇叭就哑了。   但是两个劫匪却怒火难熄,矮个劫匪将一把将妞妞拽过来,五连发顶在小女孩的脑袋上,疯狂的冲着外面叫嚣,要毙了小孩给他们看看。   这下刘子光看不过眼了,他两手很自然的下垂着,但是神经却已经紧绷起来,随时可以抽枪射击,虽然贸然出枪会给自己带来无穷的麻烦,但是为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当然了,能不用枪还是尽量不用,他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道:“两位大哥,别吓着孩子。”   矮个劫匪一扭头,用五连发指着刘子光喝道:“你是干嘛的?”   刘子光岿然不动,因为他看到这名劫匪的手指并没有搭在扳机上,而是很专业的金手指状态,起码他现在并没有起杀机。   “我就是一小混混,啥也不是。”刘子光坦然道。   “他妈的,活腻了是吧,那好,老子先毙了你!”说着矮个子丢开妞妞,就要来揪刘子光,老三蹲在一边,用眼角瞄着刘子光,心中略微有些幸灾乐祸,让你硬充大瓣蒜,倒霉了不是。   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紧张,银行里所有的人质都惊惧的闭上了眼睛,瑟瑟发抖,他们以为刘子光触怒了劫匪,肯定会被爆头,而刘子光也做好了反击的准备,那柄五四已经上膛了,随时可以射击,这么近的距离,说打他右眼就不会伤到左眼,肯定确保一枪毙命,唯一担心的是,那个高个劫匪的反应速度。   矮个劫匪举着五连发,瞄了刘子光半天,终于还是没开枪,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真他妈有种,像老子年轻的时候。”   刘子光的危机解除了,劫匪大概也有点残存的良知,真把妞妞放开了,转而将蹲在地上的老三提了起来:“这货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把他崩了,让那帮条子看看!”   老三顿时魂飞魄散,刚才还在笑话人家刘子光,这会儿灾难就降临到自己头上了,五连发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伸过来,顶在下巴上,老三很清楚这枪的威力,一枪下去,自己的脑袋就变血葫芦了,再好的殡仪馆化妆师都没法给拼凑起来,将来追悼会上只能拿木头脑袋来代替。   生死存亡关头,老三啥也顾不上了,急切的喊道:“别杀我,我有用!”   高个劫匪一摆手,制止了同伙的进一步行动,走过来用五四式手枪顶在老三脑门上问道:“说,你有什么用处,只要我有半分不满意,就让你脑袋开花!”   “我当过警察,他们那一套我都熟!别杀我,我能帮你们脱身!”   1-35 一定有内鬼   高个劫匪两只阴狠的眼睛紧盯着老三的脸,老三被他看的发毛,豆大的汗珠滚下来,盯了足足三十秒,手枪才从老三的头上拿开。   “好,说说看,你怎么帮我们脱身。”   劫匪准备再次杀人的时候,人质们都吓得瑟瑟发抖,紧闭着眼睛不敢观看,脑子里也嗡嗡的,一片空白,可是等了半天,枪声还是没响,有几个胆大的人质悄悄睁开眼瞟过去,正看见老三和劫匪窃窃私语着。   谈判继续进行,分局的谢局长脱了警服,身上的佩枪也卸了,只在衬衣外面罩了一件防弹背心,卷起袖子准备去和劫匪面对面的谈话。   胡书记和宋副局长走过来,用力在谢局肩膀上拍了两下,都是多年的老同事了,用不着那么多的废话,一个眼神就蕴含了无数的关切和期待。   谢局长点点头,简短的说了两个字:“放心!”就走向了银行。   他在站在安全的位置上冲着银行里大喊:“里面的人听着,我现在给你们送一部手机过去,咱们通过电话联络,你们需要什么条件,一切都可以谈,千万不要伤害人质。”   半分钟后,里面传出喊声:“好,你过来吧。”   谢局长高举着手机,慢慢的走过去,正当他走到距离大门还有十米远的地方,忽然一枪打来,正射在他脚边,火光四溅,谢局长当场卧倒,领导们心中一沉,众警察哗啦啦拉动枪栓,作势欲射。   胡书记急忙抓起对讲机低声喝道:“不要轻举妄动!”   这一枪只是警告而已,劫匪喊道:“你就站在那里,不许再往前走了,把手机丢过来就行。”   谢局长本来是想凑到跟前,当面把手机交给劫匪,以便利用防弹背心上安装的摄像头观察银行里面的情况,诸如劫匪的人数,武器装备,人质的具体数字等,但这伙劫匪太聪明了,居然料到了警方的计划。   谢局长无奈,只好慢慢蹲下,将手机顺着地面丢过去,正好抛在银行门口台阶上,这样一来,劫匪还是要出来捡,几台摄像机都对着大门口呢,根据劫匪的身形相貌,就能判断出他的身份来,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对于案件的处置有着莫大的好处。   但劫匪并没有上当,而是用枪指着一个银行职员出来捡手机,那个金丝眼镜男哆哆嗦嗦的从卷帘门下面的空间钻出来走,捡起手机之后,老老实实的往回走,有枪口在背后瞄着,他可不敢趁机逃跑。   手机被拿进银行之后,谢局长的作用就算完成了,再往前半步的话劫匪就会开枪,无奈之下他只有原路返回,回到安全地域之后,才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胡书记和宋副局长走过来,拍拍谢局长的膀子,老谢摇摇头:“没办法,尽力了。”   “劫匪很狡猾,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都不过猎手,咱们拭目以待吧。”胡书记信心满满地说。   和劫匪的电话打通了,录音器转动着,分析着劫匪的声线,谢局长亲自和他们通话。   “我是公安局长谢安然,你们有什么条件,尽可以和我说。”   电话里传来劫匪嚣张的声音:“你不够格和我们谈话,叫你们领导来。”   谢安然顿了顿,继续道:“我就是现场指挥,这里有我负责。”   劫匪忽然暴怒:“放你妈的P,你能负什么责!让姓胡的说话!”   众人皆惊,劫匪太厉害了,居然把江北市政法系统的底细都摸清了,看来真的不好对付。   谢安然拿着话筒无奈的望着领导们,胡书记点点头,接过了话筒道:“我是胡跃进,有什么话说吧。”   对方轻声嘀咕了两句,似乎在判断这个声音的真伪,片刻之后答道:“姓胡的,你听好了,先给老子把那几个狙击手给撤了,被枪口瞄着,老子不舒坦!”   胡书记脸色变得冷峻起来,对宋副局长道:“撤下狙击手。”   宋副局长拿起对讲机,将狙击手撤了回来。   但是话筒里劫匪的声音依然嚣张愤怒:“姓胡的,你哄孩子玩呢,你们不止一个狙击手!老子都看见了,除了特警还有武警,你再敢玩猫腻,老子就毙一个人质给你看看!”   胡书记的牙关紧咬,毅然下令:“把狙击手都撤了!”   其余几个狙击手都将狙击步枪收了回来,高个劫匪扒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看到制高点上的枪管消失了,不由得赞了一句:“到底是干过公安的,真他妈有一套。”   老三诚惶诚恐,继续献策道:“还有房顶上的突击队……”   劫匪继续说话:“姓胡的,你小子还敢阴我!屋顶上的那几个条子是干什么的,三十秒内给我撤走,不然立马见血!”   胡书记握着话筒的手都发青了,但还是遵照劫匪的要求撤离了突击队,他捂着话筒低声对几个领导道:“不好,劫匪可能有内线。”   几个领导都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蹲在一边的梁胖子,此时梁胖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关我什么事啊,都是李有权那个小子混蛋,好好的非要惹事!   看到一袭黑衣的突击队撤离,两个劫匪都满意的点点头,问老三道:“下一步怎么办?”   老三道:“挟持人质这种事,不在数量而在质量,咱们公安机关没有妥协的传统,除非选择的人质比较特别,比如这种。”说着就指了指妞妞。   劫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还有呢?”   “我建议啊,只是建议,提出条件交换人质,找个合适的人质来把我们这些人换出去,然后带着人质上汽车脱身,要那种结实的装甲车,金盾公司的押款车就行,子弹打不穿,轮胎漏气也能跑。”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人质才有份量,能让那帮条子不敢乱动?”劫匪现在对老三的话已经很相信了。   老三擦了擦额上的汗,用手指了指外面,低声道:“车号1156那辆警车后面,有个小女警是胡跃进的女儿,拿她当人质,比谁都管用。”   矮个劫匪扒开百叶窗一条缝望出去,正好看见胡蓉警帽下面俊俏年轻的面庞,他裂开嘴笑了:“是那个小娘们啊,枪打的不错,差点崩到老子,好,就拿她当个肉盾。”   高个劫匪也嘿嘿的冷笑起来:“不错,她一条命能顶别人十条,小子,你没骗我吧?”   老三赔笑道:“哪敢啊,我一朋友正在追求这个小娘们,她的底细我清楚,绝对错不了。”   看他们三人相谈甚欢,刘子光心中渐渐有了打算,他的两只手又悄悄放在了背后,开始了动作……   高个劫匪拿起手机,按下重拨键,接通之后说道:“姓胡的,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给我预备一辆装甲车停在门口,再要你们一个人质,我就把银行里的人放了。”   胡书记紧握住话筒道:“装甲车需要联系驻军,我们做不了主。”   劫匪道:“不要那么麻烦,金盾公司的押款车就行。”   胡书记和众位领导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家再次不约而同的看了梁胖子一眼,又转回到话筒上,胡书记道:“好,我答应你,装甲车马上就到!我再给你派个重量级的人质,我们公安局的谢局长怎么样?”   这案子发生在老谢的辖区内,若是处置的不妙,他的政治生命就算结束了,所以这回也搏命了,穿着防弹衣,脚脖子处绑着七七式手枪,在地上蹦了两下,冲胡书记点了点头,表示准备完毕。   哪知道话筒里传出一阵狂笑:“不行!他不够分量,我们要1156警车后面那个小女警,只要她进来,就立刻释放人质!”   胡书记都快把话筒捏碎了,他恨恨的猛击了一下警车的车门,大怒道:“一定有内鬼!”   众位领导也是又惊又怒,劫匪太嚣张,太无耻了,居然把主意打到胡书记的女儿身上,有她当人质,警方肯定投鼠忌器。   胡书记强压住愤怒,对着话筒道:“等一下,我们需要商量。”   对方继续狂笑:“好,不过千万别超过五分钟,我能等,我的枪可不能等。”   胡书记恨恨的挂了电话,让人将胡蓉叫过来。   小女警胡蓉听到指挥部召唤,将转轮手枪插回枪套,一手扶着警帽,一手按着枪柄,猫着腰跑到了指挥部,利落的敬礼:“首长好!”   叔叔大爷们并没有给她还礼,而是用一种沉痛的眼神望着胡蓉。   “蓉蓉,劫匪提出要求,让你去换银行里的人质。”胡书记道,眉眼间居然看不出表情的波动,但是胡蓉却看出,父亲的心在滴血,在煎熬。   “我坚决服从命令!”胡蓉挺直了腰杆,义无反顾的说。   胡跃进将手放在女儿的肩膀上,又帮她正了正警帽,用力的点点头:“是我胡跃进的女儿!”   “不行!”宋副局长厉声喝道,“蓉蓉还在实习期,经验不够丰富,让她去换人质,九死一生,绝对不行!”   谢安然也极力反对,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胡书记,我坚决反对!这种事应该让我们男同志上!”   胡蓉不但是他手下的小民警,还是胡书记的女儿,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不可能放任这个二十出头的,公安队伍中的新兵去冒险。   但是胡书记斩钉截铁的一句话把他们都堵了回去:“有意见可以保留!这件事我全权负责!并且承担一切后果!”   说完,他的语气又柔软下来,摸着女儿的面颊轻声道:“蓉蓉,一定要冷静,进去之后见机行事。”   胡蓉紧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就在框里打转,别人不知掉他们父女间的关系,实际上父女俩已经冷战了多年,甚至最近三个月都没说过一句话,今天这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1-36 枪声响起   胡跃进亲自帮女儿将武装带解下,给她套上防弹背心,仔细的扣上快速搭扣,做完这一切,他退后一步望着女儿,久久没有说话。   胡蓉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和父亲对视着,两个技术人员在她的防弹背心上加装着摄像头和麦克风,周遭的警察们也忙忙碌碌着,重新布置狙击手,安排押款车,疏通道路,疏散群众,周围噪杂万分,但是在这对父女眼中,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是啊,很久没和父亲面对面了,上一次还是在自己报考警校前的那个晚上。   父亲老了,两鬓已经花白,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细密,紧绷的嘴角和坚毅的眼神,都显示出他的硬汉本质,但是胡蓉知道,父亲的心在哭泣,母亲已经早早的离开了他们,现在又是女儿要以身犯险,不论是作为公安战线上的老兵,还是一个父亲,他都很难面对这种抉择。   但是,胡蓉不单单是他胡跃进的女儿,还是一名公安战士,头顶着国徽,肩负着重任,既然选择了这份光荣而又危险的职业,就不能在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的时候退缩。   年轻的实习女警胡蓉,肩章上还只是两个拐,就要担负起深入虎穴,与丧心病狂的持枪劫匪周旋战斗,面对九死一生的任务,她的眼神竟然如此镇定沉着,让这些在公安战线上拼搏了多年的老前辈们都为之赞叹,到底是我们老刑警的女儿啊!   摄像头麦克风还有GPS追踪仪等技术设备安装完毕,胡跃进亲手拿过一支手枪放在胡蓉手里,这是专门装备反恐部队的八四式微型手枪,体积极小,比六-四,七七都要小上一圈,最适合隐蔽,虽然威力欠佳,但是在近距离内还是有足够的杀伤力的。   胡蓉熟练的检查了一下弹匣和弹膛,哗啦一声推上子弹,将手枪藏在防弹背心内特制的暗格内,再次检查各种装备,一切准备就绪,在场的领导一个个走了过来,轮番和她握手。   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有关切的眼神,简单的叮咛,轮到胡书记的时候,这位江北市政法一哥却并没有去和女儿握手,而是摩挲着她的头发,说了一句:“晚上爸爸烧汤,等你来喝。”   一句平常的话语,在此时却显得如此的不平凡,在场的几位女警官眼圈都红了,但胡蓉却只是坚定的点点头道:“爸,我一定去”   说完,转身义无反顾的钻进了已经准备好的押款车,转动钥匙发动汽车,朝银行驶去   此时银行门口堵着的那些警车已经撤开了,让出了一条通道,远处大路上也实施了交通管制,一条宽阔的马路空荡荡的。   看到胡蓉驾驶着装甲押款车驶来,两个劫匪相视一笑,眉眼中都带了喜色,矮个劫匪更是摸出一包烟来,甩了一根给老三:“你小子可以嘛,干脆跟着我们混算了。”   老三受宠若惊,点头哈腰,接过烟卷自己点上,惶恐道:“不敢,不敢。”   趁着对峙的空档,劫匪已经将银行内的现金席卷一空,两个大口袋装的满满当当,此时正踩在脚下,两个家伙得意洋洋,自信满满。   “大哥,还是放几个人质吧,也好让人家心安不是。”老三小心翼翼的提出自己的意见,倒不是真心实意为人质们着想,而是为了自己考虑,他心说我帮了你们这么大的忙,怎么着也得头一个把我放了吧。   劫匪点点头,用枪指着人质中的几个老弱病残:“你,你,还有你们几个,出去。”   被他挑中的几个人如蒙大赦,挣扎着往外跑,无奈腿肚子转筋,只能互相搀扶着艰难跋涉,老三苦着脸,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大哥,我……”   “你还有用,再陪老子一会。”劫匪道。   老三懊恼的了不得,一股恨意升上心头,要是换了平时,他早就把这俩小子整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不过现在被人家枪口指着,只能乖乖装孙子。   八个人质被释放,他们钻出卷帘门,跌跌撞撞的走出来,十六个警察当即冲上去,两个架一个,快速将他们掩护到安全地带,医护人员随即上前救治,这些人质都是中老年人,保不齐受了惊吓来个心脏病高血压什么的。   几个公安头头也赶紧过去询问情况,但悲剧的是,这些人质从一开始就被吓懵了,啥都想不起来了,即便在启发下回忆起一些片段,也是互相矛盾,错漏百出,有人说劫匪有三个,也有人说四个,有人说劫匪拿的是双枪,有人说是冲锋枪,还有人说是机关枪手榴弹,总之这些老人被吓得记忆错乱,语无伦次,完全无法提供有效的线索。   劫匪释放了一批人质,但依然保留着四五个人质,等胡蓉进来之后再释放。   胡蓉将车停下,挂空档,也不熄火,径直打开车门跳下来,面无表情的拉开后车门,向劫匪展示着空空如也的车厢,表明里面并无埋伏。   此时银行的电动卷帘门已经打到一半的位置,押款车停在台阶下面,这样就形成一个角度差,在银行里面正好可以看清楚押款车,劫匪确认没有伏兵之后,却并不出来,而是喝令胡蓉进来。   胡蓉正有此意,只有掌握了劫匪的准确人数,警方才能应对,此刻她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手也在微微的颤抖,虽然她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虽然她是胡跃进的女儿,虽然她是一名勇敢的女警官,但是,她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砰砰跳的心脏安抚下来,慢慢的走上台阶,随着一步步上升,银行里面的情况尽入眼底,几个人质瑟瑟发抖的站在前面,后面站了几个男子,一高一矮两个穿黑色衣服蒙着头套的家伙分明就是劫匪,矮个子手里端着一把五连发,高个子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抓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   还有一个留大分头,穿夹克衫的男子,嘴上叼着一支烟,表情很奇怪的和劫匪站在一起。   看到胡蓉出现,那个男子很尴尬的将抽了一半的烟从嘴边拿开,悄悄丢到脚下踩灭,这个动作更让警校高材生胡蓉心生疑窦,这个男人,可疑!   对了,他不就是前面绑架小孩的那个男人吗,怎么和劫匪混到了一起,她不由自主的转向了李有权,希望能用暗藏在胸前的摄像头拍到这个男人的脸。   老三心中一慌,懊丧不已,刚才矮个劫匪给了他一支烟抽,为了表示自己的乖巧顺从,他很配合的点上抽起来了,偏巧他又是个大烟鬼,这半天没抽烟都快憋死了,点上以后就放不下了,直到胡蓉走进来,疑惑的眼神投向自己,他才恍然醒悟,赶紧把烟头丢下。   这下麻烦了,和劫匪站在一起抽烟,还被胡书记的女儿看见,可真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日后追查起来,很难说清楚啊!   金盾公司是市局的三产,不光有押运业务,还有一些技术工程,所以老三对技术侦察手段很了解,凭着直觉他猜到胡蓉的身上可能安装有摄像头,如果拍到自己就麻烦了,于是,老三又做出一个让极其错误的决定。   他微微侧头,对高个劫匪低声道:“注意她身上可能有摄像头。”   高个劫匪立刻举起枪瞄准胡蓉道:“站住,转身!”   胡蓉顺从的站住了,缓慢的转身,在枪口下面谁也不敢呈英雄,但是这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指挥车里,几个领导都从镜头里发现了老三的身影。   “这个人是谁!干什么的!”宋副局长厉声喝道。   话音刚落,镜头晃动了一下,显示屏瞬间变成了雪花。   在场的几个领导心中一紧,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银行里传出一阵爆豆般的枪声,间隔极短,或许是三枪,或许是四枪或五枪,谁也判断不出,但可以确信的是,出事了!   所有人一起拔腿往银行里猛冲,江北市的政法一哥胡跃进竟然冲在最前面!   *************************************************   通知一下,以后的更新放在白天和下午或者晚上,午夜更新取消,同志们就别半夜等了   1-37 双发速射快枪手   刘子光一直在蛰伏,听话顺从,不声不响,为的就是关键时刻的雷霆一击。   蹲在银行角落里的每一秒钟,他的全身肌肉都是紧绷着的,两只眼睛紧盯着劫匪的一举一动,两手垂在腰部位置,随时可以抽出手枪击毙两个歹徒。   但他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下手,因为这把枪是偷来的,如何才能把谎话圆过去,是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但始终未想出一条万全之策。   事态在一步步的进展着,警方和劫匪达成了协议,以警察换人质,解除封锁,提供车辆,似乎危局已经豁然开朗,但是刘子光却明白,警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向劫匪妥协的。   而且那个前来交换人质的警察正是和刘子光打过几次交道的胡蓉,对这个正义感超强,脾气倔强的年轻女警,刘子光印象非常深刻,当她出现的时候,刘子光下意识的就明白了,绝对会出事!   果不其然,胡蓉进入银行大厅,老三就眼神闪烁,对劫匪轻声咕哝了一句,虽然声音极其轻微,但正巧蹲在老三背后的刘子光却听的一清二楚,“注意她身上可能有摄像头。”   高个劫匪立刻举枪瞄准胡蓉,喝令她站住,转身。   胡蓉立刻站住,缓慢的转身,同时将两只手抬起来,表示没有武器。   高个劫匪一挥手枪,示意同伙过去检查,矮个子快步上前,伸手就从胡蓉的防弹背心上扯下一个扣子大小的零件,后面还连着细长的电线。   “这是什么!”矮个劫匪厉声吼道,暴怒之极的他揪住胡蓉的头发往地上猛掼,小女警势单力薄,被他粗暴的摔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劫匪拉动了五连发枪管下的唧筒,哗啦一声推弹上膛。   胡蓉的头皮一炸,下意识的伸手掏枪,但她的速度还是慢了半拍,八四式微型手枪还未完全掏出来,劫匪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脑袋,那一瞬间,她只看到劫匪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似乎张嘴骂了一句什么,然后那颗脑袋就炸开了。   血红一片,似乎整个世界都变色了。   当矮个将胡蓉掼到地上的时候,刘子光就知道机会来了,此时高个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他们身上,老三更是惊慌失措,无暇他顾,那些人质都是面朝外,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   矮个劫匪将上膛的五连发指向了胡蓉,就在开枪前的那一瞬间,刘子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枪,断然开枪,两颗子弹以极其简短的间隔,射入了矮个劫匪的脑袋。   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刘子光的枪口就转向了高个劫匪,又是一个干净利落的Double Tap,两颗子弹穿胸而过,一股血箭飚出来,两个劫匪当场倒地,间隔只有零点一秒!   人的脑袋里盛满了脑浆,如同一个装满水的容器,当两颗子弹迅速射入的时候,脑壳经不住体积的突然变大,瞬间爆炸开来,丰富的脑血管内的鲜血喷薄而出,和白花花的脑浆子混杂在一起,溅的到处都是。   失去脑袋的躯体如同推倒的墙垛子一样,重重地倒下去,他手中的五连发也摔了出去,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向后飞去,正好落到老三脚下。   由于两枪间隔太近,高个子劫匪站的距离又偏远,更重要的是这把老五四的精度堪忧,总之为了确保命中,在转移枪口的一瞬间,刘子光选择了射击面积更大的目标,劫匪的前胸。   两颗子弹呼啸而至,穿胸而过,高个子劫匪被子弹巨大的力量打的一个顿挫,向后飞起,同时抓着妞妞的手也松开了。   妞妞被吓傻了,撒开两条小腿向前狂奔,那边胡蓉单手支撑着身体刚爬起来,看见小女孩迎面奔来,赶忙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这把五四式手枪里一共有五发子弹,在出手前刘子光就盘算好了,两个劫匪每人一个Double Tap,然后最后一颗子弹赏给老三,把他打死灭口,死无对证,一了百了。   但是正当刘子光掉转枪口正欲对准老三的时候,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中枪的高个劫匪竟然没死!躺在地上艰难的举起了手中枪,由于他伤的很重,已经难以转动胳膊来打刘子光,只能勉强对准胡蓉和妞妞。   形势万分紧急,刘子光大喝一声:“小心!”身躯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瞄准射击,两把五四同时迸射出耀眼的膛口焰,两颗子弹几乎是擦肩而过,一颗正义的子弹射中了高个劫匪的眼睛,当场爆头,结束了他苟延残喘的生命,另一颗子弹则命中了刘子光的右胸,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打的他一个踉跄,身子一歪,正好面对着胡蓉。   但见胡蓉满头满脸的鲜血,面容狰狞恐怖,右臂迅速抬起,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刘子光。   坏了,这丫头疯了,刘子光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弹匣已经空了,他动作再快也阻止不了胡蓉的射击,只能硬挨这一枪了。   枪声响起,刘子光一咬牙,可是并没有被击中的感觉,回头一看,老三手持五连发,眉心一个小小的血洞,两眼空洞无神,身子摇摇欲坠,晃了两三下终于怦然倒下。   再回过头来,胡蓉的胳膊依然平举着,枪口青烟袅袅,忽然,她那张被沾满鲜血的脸上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很甜。   杂乱而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大队警察冲了进来,胡跃进手持六-四手枪冲在最前面,看到满脸是血的女儿,他猛回头大吼起来:“担架!急救!”   刘子光高举双手,手枪滑落在地,众警察不由分说将他按在地上铐起来,掉在地上的手枪被踢开,一身黑色BDU战斗服的特警队员鱼贯而入,呈专业的CQB队形搜索整个银行大厅,确认劫匪全部死亡之后,才发出安全的信号。   警方清理现场,吓傻了的人质们被救了出去,与此同时担架也抬了进来,胡书记抱着自己的女儿焦急的喊道:“蓉蓉,你哪里中弹了?”   胡蓉一笑:“爸,是别人的血。”   但细心的胡跃进还是在女儿的制服衬衣袖子上发现了一道焦黑的痕迹,老公安出身的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子弹擦过的印记,卷起袖子一看,果不其然,胡蓉的胳膊上一道血糊糊的伤痕。   连胡蓉自己都惊呆了,啥时候中枪了都不知道,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这一枪是那个高个子劫匪在最后一息射出的子弹,在穿透刘子光的身躯之后擦伤了自己,假如没有刘子光替自己挡了这一枪的话,那颗强劲的7.62MM子弹将会重重地打在自己身上,即使穿着防弹衣也会被巨大的动能所伤害,轻则淤血,重则骨折,如果打在没有防弹衣保护的位置,肯定会造成重大伤害。   对了,刘子光呢?胡蓉站起来望过去,只看见四个强悍的特警按着刘子光的脑袋,架着他的胳膊将其押送出去。   “错了,他不是坏人!”胡蓉失声喊道,但此时现场杂乱,谁也没有听见她的呼喊,胡书记指挥着急救人员将女儿抬上担架救走,而那个哇哇直哭的小女孩,则一直被胡蓉紧紧抱着。   银行大门口,警戒线还未解除,大量记者已经涌了上来,毅然只身犯险,解救人质化解危机的巾帼英雄,女警察胡蓉坐在担架上,在万众瞩目下从正门抬了出来,她一出现,无数的闪光灯便此起彼伏的亮了起来,掌声雷动,上百名公安干警,特警队员,武警战士,报社电视台记者,以及人质家属等等,都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场面热烈,难以言表。   看到女儿安然无恙,沈芳快步冲了上去,满脸都是泪花,从担架上的胡蓉手里接过了女儿,看到这个感人至深的镜头,现场再一次沸腾了,照相机的快门声响的像机关枪一样,不知道是谁捧来一束鲜花献到了胡蓉手里,胡蓉有些手足无措,接过了鲜花,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父亲欣慰的笑容,宋副局长和谢分局长如释重负的脸庞,还有欢欣鼓舞的人群,这一切不都是自己一直梦想要得到的么。   可是,为什么此刻却开心不起来。   目光越过众人的头顶,胡蓉看到刘子光头上套着黑色的塑料袋,被特警们押解着上了那辆黑色的装甲车。   胡蓉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喊出来。   1-38 巾帼英雄   直到上了特警装甲车,警察们才发现嫌疑犯的胸部中弹了,鲜血淌的满车都是,特警小队长着了慌,赶紧命令车辆掉转方向,向医院驶去,同时电话联系指挥部,让他们通知医院做好准备。   警车鸣着尖锐的警笛驶进了市立医院的大门,医院保安迅速清场,戴着口罩的急救人员推着小车从里面冲出来,警车后部的两扇打开,一身是血的刘子光被架了出来,直接抬上小推车,医护人员迅速将氧气面罩给他套上,然后推着小车疾步奔往手术室,四个持枪警察在后面紧随着,防止发生意外情况。   片刻之后,几辆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救护车陆续回来,银行劫案中,死人比伤员还多,四具尸体装了一辆车,然后是手臂轻伤的巾帼女警胡蓉和受到惊吓的妞妞,以及其他一些人质,分别乘着救护车来到医院。   方霏从救护车上跳下来,摘下口罩长出一口气,忽然她注意到医院负责清扫工作的大妈正在用拖把清洗着地面,大理石的地面上星星点点全是血,一路滴向手术室。   好奇的方霏顺着血迹的指引走到了手术室门口,手术中的灯光正亮着,两个特警手持微型冲锋枪,如同两尊门神一般分立左右,手术室门口的地上,扔着一件似曾相识的衣服。   方霏慢慢的蹲下,伸出两只手指将这件衣服挑起来,很熟悉的苏格兰花妮纹路,右胸翻领处一个明显的弹孔,边缘被烧的焦黑,整件衣服几乎被血浸透,那血,还是热的。   泪水夺眶而出,方霏不由自主的将这件衣服抱在怀里,无声的痛哭起来,两个高大的特警面无表情,注视着这个小护士莫名其妙的举动,不为所动。   ……   市立医院的新病房楼第十八层VIP病区,这里已经成为鲜花的海洋,病房里摆不下,已经摆到了走廊里,但仍然还在潮水一般的涌上来,各个媒体的记者蜂拥而至,还有前来慰问的各单位代表,将走廊挤得满满当当。   胡蓉已经换下了警服,穿上了蓝白条的病号服,胳膊上虽然只是擦伤,但依然按照领导的指示缠上了厚重的绷带,还搞了一跟布带子悬在脖子上,显得伤势比较重,胡蓉很无奈的任凭他们摆布着,几个市局组织科和宣传科的女同事忙前跑后,联络着媒体记者们,进行采访工作。   十几个话筒伸到面前,闪光灯啪啪的不停,电视台的大型专业摄影机也已经就位,忽然外面一阵哗然,人群让出一条通道,几个精神矍铄,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正是本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等人。   现场顿时沸腾了,市委书记和市长分别亲切慰问了英勇负伤的女警官胡蓉,并且送上了花篮,整个过程电视台全部跟踪拍摄,并且由头牌花旦江雪晴做现场报道,场面非常隆重而感人。   市领导高度赞扬了胡警官英勇无畏,敢于牺牲的精神,夸奖她是人民的忠诚卫士,犯罪分子的克星,并且勉励在场公安干警和各单位干部职工,一定要发扬胡蓉精神,敢打敢拼,为江北市的平安百日行动添砖加瓦。   领导以一记饱含力量的挥手姿势结束了讲话,群众们热烈鼓掌,气氛非常热烈,随后,领导们由于公务繁忙,先行离开了医院。   与此同时,公安局几位领导正在市局大会议室接受着采访。   “这次银行持枪抢劫案,警方快速反应,迅猛出击,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位,保护了国家财产和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公安干警果断开枪,击毙了三名穷凶极恶的歹徒,避免了更大的灾害发生,这在江北市公安战线历史上,是极其有代表意义的一次战役,是江北市政法口光辉事迹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公安局局长兼政委马伯仁讲完这些话,台下一片掌声,记者们纷纷上前采访,刚从县里火速归来的马局长已经简单了解了案情的经过,此刻施展口才侃侃而谈,听的记者们频频点头,笔走龙蛇。   宋副局长和分局老谢在台下对视一眼,两双手紧紧握到了一起,这一仗打得确实漂亮,三个全副武装的劫匪,两把手枪一把五连发霰弹枪,简直武装到了牙齿,罪犯极其狡猾凶恶,毫无人性,还有大批人质在手,局面如果掌控不住,很可能会造成极大伤亡和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到时候不光是他们几个人摘帽子的问题了,整个江北政法系统都要地震。   幸运的是,案子几乎是圆满结束,唯一遗憾的是死了一个银行保安,除此之外,公安干警们的反应速度,应对策略,以及英勇无畏的精神,都是可圈可点的,尤其是胡蓉的大无畏行为,更是感动了现场无数行动,为江北民警的脸上大大增添了光彩。   兴奋过后便是沉思,这件案子非常复杂,市局三产金盾公司的中层职员李有权居然参与在内,押运公司的内部人员和银行劫匪勾搭牵扯,这可是极大的丑闻,金盾老总梁胖子已经免职,并且控制起来,等待进一步的审查。   案件分析会在记者招待会后迅速进行,刑警队的侦破高手们汇聚一堂,分析案情,整个案件一共开了十九枪,先是劫匪进入银行,杀死保安员,三枪打碎摄像头,一枪打破柜台玻璃,然后是轮番使用五连发和五四手枪朝警方射击了五枪,其间警方回击了两枪,系实习警员胡蓉用转轮手枪进行的射击。   然后是警员胡蓉进入银行之后的驳火,这个笔录暂时还没有录,只能凭着现场情况进行分析,两个劫匪都是头部中弹死亡,高个子劫匪前胸两处弹孔都是贯穿伤,但并不致命,眼睛里中的那颗子弹才是要他命的,矮个劫匪是被从脑后射入两颗子弹,当场爆头死亡,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人都是被两颗子弹以极其短暂的间隔射杀的,这种射击技术在国外称作Double Tap,也就是双发速射,难度相当之高。   第三名劫匪的死亡,是女警胡蓉用八四式微型手枪击中额头而死,这一点没有悬念,最让人摸不清楚的是,射死两个劫匪的手枪是李有权的佩枪,但是却出现在现场另一个人手中,这个人名叫刘子光,是某物业公司的保安人员,由于还在抢救之中,所以暂时也没有口供。   两名劫匪和李有权都死了,这真的是死无对证,李有权到底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间出现在银行里,门口相撞的两辆汽车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些谜团绕在大家心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线索很快被找到,和胡蓉一起执勤的老民警王德友向领导报告称,在银行劫案事发之前,他曾经看到李有权驾车狂奔至银行门口,拖着一个小女孩进入银行。   和帕萨特撞击的那辆沃尔沃的车主姓名也很快调取出来,是至诚集团的董事长李纨,李董是本市商界头面人物,贸然传唤不太礼貌,于是宋副局长下令,派两个警察去她公司录口供。   还有那个被绑架的小女孩妞妞,是本市一位从事娱乐业的企业家方国豪的女儿,李有权绑架妞妞的动机,还是要问一下方国豪才知道,分局谢局长主动请缨,带着几个人去找方国豪了。   胡蓉的笔录,则由宋副局长亲自去做.   ……   贝小帅都快急死了,他们是亲眼看见刘子光冲进银行的,警方拉起警戒线之后,他们远远的观察着,一直在注意刘子光的动向,银行里每一声枪响,都好像重锤敲在他们心窝上。   刘子光被特警押走的镜头,别人都没注意到,贝小帅等人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当场贝小帅就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完了,老大这回捅大娄子了。”   几个兄弟紧皱眉头,掏出烟来猛抽,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好办法,最后只能先回至诚花园的办公室,毕竟现在还是上班时间。   刚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白队长夹着他的小皮包从里面出来,脸色一如往常般灰暗颓唐,看见众人也不打招呼,头一扭就要过去,忽然远处一声大喊:“小白!”   白队长闻声望去,只见一辆陌生的警车驶过来,正好停在面前他面前,从里面钻出来的却是老熟人,派出所民警老王。   “小白,正好找你有点事,市局要调你们单位刘子光的档案。”   白队长一撇嘴:“他就一临时工,有什么档案。”忽然又醒悟过来,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王警官,是不是这小子又犯事了。”   老王点点头:“嗯,牵扯到一件大案子,你就帮帮忙吧,提供一下他平时的工作表现什么的就行。”   白队长这个兴奋啊,恨不得把老王抱起来亲一口,老天开眼啊!刘子光这个祸害终于遭殃了,而且还是牵扯到大案子里,这回可跑不了他了!   “王警官,我马上去办!”白队长说完,撒丫子就往经理办公室方向跑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让高总分享一下这个天大的喜讯。   1-39 这案子太复杂了   白队长一溜小跑,气喘吁吁地跑到高总办公室门口,心急之下连门也不敲了,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高总的大班台上铺了一张宣纸,他手里正提了狼豪准备挥毫泼墨练习书法呢,这也是被刘子光闹的,整天心烦意乱,不得已只好学书法来平静心绪。   白队长的闯入让高总有些不愉快,他微微皱眉道:“小白,什么事?”   “高总,好消息,刘子光又进去了!”白队长激动的连声音都发颤了。   “什么!”高总把狼毫一丢,两眼放光。   “刚才派出所老王说的,牵扯到一桩大案子哩,现在市局都来调他档案了。”   此时的高总神清气爽,昂头挺胸,哪还有半点不愉快的神情,他将两只手搭在白队长的肩膀上,用力的摇晃着,激动的说道:“天网恢恢啊,天网恢恢啊!”   白队长眼中也泛起了泪花,用力的点着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房门被敲响,两人一起回头,正看见派出所老王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穿警服的男子,大概就是市局的人了。   “是这样的高经理,警方需要了解一下贵公司员工刘子光的平常表现,社会关系等情况,还请你们配合一下。”老王很客气的说道。   高总快步上前,热情洋溢的握住老王的手摇晃着,亲切的说:“没问题,警民一家亲嘛,咱们可是共建单位,那什么,小白,赶紧开电脑,调资料。”   这边高总陪着公安同志在沙发上说话,那边白队长打开电脑敲键盘,把刘子光的劣迹全都记录下来,什么打架斗殴,拉帮结派,恐吓领导,以权谋私,在高总的口中,刘子光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人渣,但让老王纳闷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渣,居然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就从临时工性质的保安员一跃成为有三金保障的保安部长,说起来也算是公司基层领导了。   高总这边倒着苦水,那边白队长敲着键盘,足足打了两张A4纸才把刘子光的罪恶记录完,用激光打印机打出来之后,高总浏览了一遍,从抽屉里拿出公章盖了,交给老王同志。   “王警官,这回刘子光犯的是什么案子?”高总似乎是不经意的问起。   “哦,银行劫案,动了枪,死了四个人。”老王淡淡地说道,看了看物业公司提供的资料,折起来放进了皮包里,起身告辞。   高总和白队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欣喜,这回刘子光可跑不掉了,非挨枪子不可。   高总亲自将两位警察送出办公室,走廊里,几个保安沉默的站着,显然是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白队长抖擞精神,威严地低喝一声:“干什么!都给我上班去!”   ……   果不其然,老大因为涉及银行劫案被捕了,确认了消息之后的贝小帅急得抓耳挠腮,无计可施,偏巧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正是刘子光家里的号码。   “小帅啊,你光哥呢,怎么手机也关了?”这是刘妈妈的声音。   无奈之下,贝小帅只好扯谎:“阿姨,光哥有点事要出差,可能手机没电了吧,回头我联系他,让他给您回电话吧。”   挂了电话,贝小帅的脸比苦瓜还苦:“没辙,刘大爷高血压,要是知道真相非出事不可,先哄着老人家吧。”   ……   至诚集团位于本市中心地带的富豪广场写字楼,占地整整两层,装修简洁明快,但却透着一股知性色彩,两名便衣警察在前台小姐的引领下,穿过庞大的办公区,来到李董的办公室前。   李董的秘书是个二十来岁的苗条女孩子,两只眼睛透着精明干练,她已经接到警方上门录口供的通知,此时正等在办公室门口,见警官来了,便轻轻扣响了房门,推门请两位警察进去。   李董的办公室很宽敞,足有上百平米,一圈弧形的落地长窗外,是江北市中心地带繁华热闹的街景,高楼大厦林立,城市风光尽收眼底。   脚下是厚实的浅灰色地毯,墙上挂着欧式风格的油画,李董正坐在宽大的弧形办公桌后面打电话,看见人进来,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秘书小姐安排客人坐下。   两位警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商界女强人,她比想象中还要显得年轻和美丽,皮肤很好,气质很好,乌黑的秀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一个簪,秀气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更显得知性十足。   听她的口气,好像在和电视台的朋友通电话,三言两语之后,电话打完了,李董展颜一笑:“不好意思,久等了,两位警官来点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两位警官赶紧客气道:“不用麻烦了,我们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您的汽车怎么会出现在银行门口。”   李纨笑笑:“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已经委托电视台的朋友做个专题了,名字就叫‘平民英雄’,相信不久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既然你们已经来了,我就提前透露一下情况吧。”   警察拿出记录纸,拧开了钢笔,同时也打开了MP3录音器。   “事情还要从二十天前说起,那天我在送儿子去幼儿园的路上……”   ……   和平饭店是一座五层的建筑,包含了餐饮、住宿、洗浴、桑拿按摩等服务项目,生意一直红红火火,没人敢惹,这是因为饭店老板的身份比较特殊,这位爷在江北黑道上声名显赫,人称疤爷。   此时疤子正和分局谢局长面对面的坐着,以往老谢来和平饭店,不是扫场子就是逮人,但这次却有所不同。   “我和老三虽然有点梁子,但也谈不上深仇大恨,这狗日的居然绑架我老婆孩子!得亏他是死了,不死我也要弄死他!”疤子余怒未消,脸上那道伤疤因为愤怒呈现出赤红色,显得格外狰狞。   “那老三在事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谢局长追问道。   疤子挠了挠头,想了想道:“对了,事发之前老三约我喝茶,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楚他什么意思。”   谢局长打开了笔记本:“他说了什么?”   ……   市立医院住院部十八层VIP病区,宋副局长正在给胡蓉做笔录,躺在病床上的胡蓉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用缓慢的语速说了出来:   胡蓉走进银行之后,看见两个蒙面的劫匪和一个中年人站在一起,其余人质或者面朝外站着,或者蹲在地上,都在劫匪的枪口威胁之下。   很快,劫匪就喝令自己停下脚步,转身向着侧面,然后上前拽出了防弹背心上的摄像头,并且将自己打倒在地,记得当时自己是仰面朝天倒下,劫匪在狂怒的情况下推弹上膛,意欲杀死自己,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自己只好拔枪射击,但毕竟慢了一拍,如果不是有人从后面开枪打死劫匪的话,现在胡蓉就不是躺在医院里,而是冰冷的太平间了。   宋副局长紧皱眉头,思索了一下问道:“是谁开的枪?”   “是刘子光,就是人质之一。”   “当时他的枪是从何而来?你看见没有?”   胡蓉摇摇头:“劫匪正好挡住我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枪声了。”   “然后呢?”   “然后他又开枪打伤了另一名劫匪,但那个家伙没有立刻死亡,临死前还向我开枪,多亏他又扑上来替我挡了一枪,同时开枪打死了劫匪,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和妞妞生死难料。”   说到这里,胡蓉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转开话题问道:“刘子光伤势怎么样了?”   宋副局长简单的答道:“还在抢救之中,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现在说说李有权的事情吧。”   “李有权?”胡蓉眼露迷惑之色,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就是那个绑架小孩,又和绑匪勾结在一起的家伙吧,当时他手里提着一把霰弹枪瞄准我们,我就朝他开枪了……”   到底是第一次杀人,尽管这个人是持枪歹徒,胡蓉的心里还是不好受,脸色渐渐的难看起来。   宋副局长赶紧宽慰她:“没什么,这个人是害群之马,他的事情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把枪是李有权的佩枪,为什么跑到刘子光的手里去了。”   胡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确实没有看见。”   宋副局长合上了记录本:“就这样吧,小胡你好好休息,早日返回工作岗位。”   ……   市局技术侦察科,技术人员正在反复放着一段录像,正是胡蓉走进银行的那几秒钟片段。   视频里,两个劫匪互成犄角站立,手里都拿着枪,李有权和矮个劫匪站在同一条平行线上,嘴里叼着烟,脸上的表情比较奇怪,另一名嫌疑人刘子光蹲在李有权的侧后方,老老实实,表情木讷。   画面没有停顿,劫匪立刻走上来揪住胡蓉,拽出了隐藏的摄像头,画面在此时变成了雪花。   “倒回去。”宋副局长命令道。   画面倒回五秒钟前,再次播放起来。   “慢镜头,放大。”宋副局长双目炯炯,盯着屏幕,手中的烟蒂都快烧尽了。   画面中,老三的嘴唇似乎动了几下,眼神也明显的闪烁了一下,随后劫匪便开始了行动。   “就是这个,定格!”宋副局长一声大喝。   “请专家来读唇语,看他说了什么。”   忽然房门推开,一名警察走进来,对宋副局长道:“宋局,刘子光醒了。”   1-40国际佣兵   刘子光的伤不重,一颗子弹命中右胸,很幸运的是没有伤到肺叶,也没有伤到大血管,只是一条贯通伤,看起来可怕,其实并无大碍。   这也多亏了劫匪手里拿的是五四手枪,发射的7.62毫米子弹穿透力极强而停止作用较差,如果是新款的九二式,他就没这么幸运了,九毫米子弹在身体里翻滚肆虐,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手术也没什么可做的,无非是止血,清创,包扎伤口,就算完毕了,但是消息却严密封锁起来,不许记者采访,不许探视,刘子光躺在单人病房里,由两名特警严加看管。   第一拨看守对他还是横眉冷目,第二拨就完全改变了态度,银行大劫案的一些细节,公安内部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刘子光双发快射击毙劫匪的英勇行为,虽然案子还未水落石出,但前景已经可以料到,刘子光绝对是万众瞩目的大英雄。   医院病房内,刘子光赤着上身躺在病床上,正在给两个小警察侃大山,他右胸绑着绷带,但丝毫也不影响行动,大手一挥,唾沫星子横飞。   “想打得准并不难,关键是手要稳,心要沉,不是用眼瞄准,而是用你的心瞄准……”   两个小警察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落下一点内容,还不时给刘子光倒一杯茶,就差当场磕头拜师了。   正说着呢,忽然房门被轻轻叩响,一个特警按住枪柄过去开门,打开一条门缝,就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女警官。   是自己人,特警拉开了门,两个女警各自举起一束鲜花,低声道:“胡书记的女儿委托我们送来的。”说着将花往特警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特警嗔目结舌,愣了几秒钟才关上门,将这两束鲜花捧进来,啧啧赞叹道:“有福了,有福了,咱们江北市警界第一美女都托人送花过来了。”   两束花往病房里一放,立刻就多了几分生机,气氛也活跃了许多,政法委书记的女儿送花给刘子光,其意义不言而喻,两个警察彻底放松下来,坐在床沿上,就像多年的哥们那样和刘子光聊着天,三个人不亦乐乎。   忽然房门又被敲响,几个高大健硕的便装男子走了进来,俩特警刚站起来想喝问,话到嘴边又咽下,改成了举手敬礼。   来的是市局的领导,刑警大队的头头,他们面无表情,简单的点头致意,出示了一张什么文书,然后便将刘子光按在床上上了背铐,提起来就走,来去一阵风,两个特警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病房就空了。   刑警大队的人将刘子光押上警车一溜烟的走了,两分钟之后,又是一辆警车驶来,几个干练的男子走进病房,一看空空如也的病床,便质问道:“刘子光呢?”   “报告,被刑大的人提走了,他们有马局长的签字。”小特警敬礼答道,来人他认识,是市局的宋副局长。   “乱弹琴。”宋副局长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在说刑大的人,还是批评这两个小特警。   ……   刘子光再次被上了背铐,手铐的齿轮卡的很死,让他极其的不舒服,多日前在分局预审室的那一幕浮上心头,屈辱和愤怒让他的胸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坐在桑塔纳的后座上,两个健硕的刑警一左一右夹着他,都是面无表情,警车鸣响了警笛,在车流中穿梭着,不大功夫就来到了市局,径直开进地下停车场,两个刑警押着他上了电梯,,一路来到审讯室。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白花花的墙面,水泥地坪,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不规则形状的桌子,刘子光这种土条当然不会知道,这种桌子还是跟香港警察学来的,不规则的形状能加大罪犯的心理压力,从而迅速招供。   屋子里很暗,只有桌子上的台灯发着光,刘子光被推到一张铁质的椅子上,三个警察先点上香烟,低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其中一个警察掐灭烟头,走过来拧亮了台灯,将一百瓦灯泡的亮度调到最大,直对着刘子光的眼睛,照得他两眼发花。   “说,你的枪是哪来的!”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我从劫匪身上抢的。”刘子光将身子向后一靠,不紧不慢地说道。   “胡扯!明明你就是劫匪!死到临头杀人灭口,还以为我们不知道么!告诉你,你的情况我们早就掌握了,现在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伴随着吼声的是巴掌猛拍桌子的声音。   “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你当我傻子啊,你要是真掌握了情况,早把我放了,哪还用在这里诈我。”刘子光摇头晃脑,引经据典,把几个公安同志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刻拿起墙上的橡皮棍将刘子光痛打一顿。   但是他们不能,这件案子影响很大,而且刘子光根本没有什么把柄抓在他们手里,所以不能动警械,甚至连那些致人暗伤的阴招都不能使,只能采用常规手段。   更重要的是,刘子光此时根本没有被批捕,严格来说只是被留置讯问,最多只能留他四十八小时,如果在此期间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只好放了他。   迫不得已,警察拿出了杀手锏,出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刘子光胸前的纹身图案,说是纹身也不确切,因为这个造型古朴,内衬五角星,外面架着镰刀斧头的图案分明是用烙铁印上的。   “这是你身上的印迹,根据我们调查,这是俄罗斯梁赞伞兵学校的徽记,说,在你失踪的这八年时间里,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一个年龄稍长的警察威严的质问道。   刘子光啼笑皆非,天知道他们怎么将这枚铁厂标志认作成什么梁赞伞兵学校的徽记,不过这也无所谓,就让他们误会好了。   “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即便我以前做过什么,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你们好像不是国际刑警吧?”刘子光嘲讽道。   说着,他将反铐在身后的手铐丢在桌子上,咣当一声,把几个警察吓了一跳,再看向刘子光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能把钢制手铐挣开,公安局审讯室的大功率灯泡下气定神闲之人,绝不是一般人。   几个人交头接耳一番,确认眼前这个家伙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在网上百度来的结果是正确的,那个徽记的确是梁赞伞兵学校的徽章,而刘子光在失踪八年的时间里,记录是完全空白,而他的射击技术又是如此的精湛,心理素质又是如此的出色,如此分析来看,刘子光八成是当了数年的国际雇佣兵,而且很有可能在车臣、科索沃、南美等地打过仗,属于那种真正见过血的猛人。   几个警察的脚就有些抖,作为地级市的小刑警,何尝能接触到这种强横的角色,这小子真要横下一条心拒不认罪,他们这点刑侦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场,即便放开了让他们刑讯逼供,估计也只是给人家挠挠痒罢了。   只是辜负了马局长的期待,无法在短时间内将这案子办成铁案,在场的几个刑警都是马局长栽培起来的人,知道马局和胡书记,以及宋副局长之间的恩恩怨怨,之所以抢在宋副局长之前将刘子光弄来审问,就是想查清楚他的底子,确认他才是真正的劫匪同伙,而李有权则是被误杀的无辜群众,这样一来,主办此案的胡书记和宋副局就会受影响,他俩的对头马局长则会从中得利。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破灭了,时间相当有限,其实他们连四十八小时的时间都没有,只要宋副局长知道情况,立刻就会过来要人。   刘子光活动活动手腕,从桌上摸过香烟给自己点上,嚣张之极的说道:“没啥事我先走了。”   警察们愤然起立,挡在他面前怒斥道:“事情没有交代清楚之前,不许走!”   刘子光睥睨着这几个小警察,活动了一下关节,发出啪啪的声音,尽管知道这里是市局内部,这几位警官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小子可是杀人如麻的货色,真要出手了,他们几个可对付不了。   正在紧张时刻,审讯室的门打开了,一股阳光照了进来,几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宋副局长大踏步的走进来,看到室内的情景便明白了,但老于世故的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住刘子光的手,猛烈的摇动着。   “小刘同志,我代表公安机关,代表广大受害者及其家属,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和真诚的慰问!”   后面几个记者紧跟而上,举起相机噼里啪啦猛拍一气,将宋副局长和刘子光握手的画面拍了下来。   宋副局长忽然发现刘子光的上身赤-裸着,便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热情的向记者们介绍道:“不要拍我,多拍拍咱们见义勇为的大英雄。”   闪光灯一片,刘子光灿烂的笑着,后面几个警察也跟着讪笑,笑容相当的勉强。   *****************   今日有事,只有一更,抱歉   2月5日   1-41 平民英雄   审讯室门口围满了记者,七八支话筒伸到刘子光面前,闪光灯闪个不停,一个小巧玲珑的女记者奋力挤开众同行,钻到刘子光面前,小脸憋得通红,手持话筒道:“你好,我是电视台‘百姓生活’的主持人江雪晴,想采访你几个问题好么?”   随后一台摄像机也跟着挤了进来,众记者都知道江雪晴这位电视台头牌花旦,那可是江北市新闻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业务水平也比较精深,往往喜欢提一些敏感尖锐的问题,大家便都安静下来,等她发问。   望着纤纤玉指捏着的话筒,还有啪塔啪塔直眨的大眼睛,刘子光干咳一声,刚要说话,宋副局长忽然挡住了话筒,笑眯眯地说:“江主持人,各位媒体的朋友,咱们的英雄身负枪伤,刚刚配合警方调查完毕,现在要回医院了,还请大家谅解。”   记者们看刘子光生龙活虎的样子,哪肯放过他,尤其江雪晴,根本不给宋局面子,小嘴一扁就要说话,宋局到底是老公安了,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大手一挥,几个警察围上来,组成一道人墙将记者们隔开,护送着刘子光离开现场。   乘电梯下到市局院子了,直接上了宋局的奥迪,一溜烟开往医院,记者们纷纷奔出来上车紧追,江雪晴被挤到了最后面,电视台的采访车停在外面马路上,带着摄影师跑到车边,那辆奥迪已经不见了踪影,气的江雪晴一跺脚:“哼,这个老宋,太狡猾了。”   随即江雪晴又是狡黠的一笑:“不让我采访,我另有高招。”   ……   奥迪车后座,宋副局长和刘子光并肩坐着,刚才帮他推掉采访也是无奈之举,谁知道刘子光这个愣头青会说出什么四六不靠的话来,这件案子必须有一个统一的对外口径才好。   宋副局长语重心长的说:“小刘啊,案情我基本上都了解清楚了,你是见义勇为,正当防卫,这是已经定性的事情,市里已经决定把你塑造成见义勇为的模范,好市民的代表,你没有意见吧?”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话。   宋局又说:“有些同志不注意工作方法,你不要往心里去,都是为了案情早日水落石出嘛,回头到了病房,我亲自给你做个笔录。”   刘子光说:“我一定配合,不过我现在想打个电话回家里。”   宋局哈哈一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习惯性的一挥手说道:“不用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家人了,并且将他们接到医院来看你,能培养出这么优秀儿子的父母,我也想见一见呀。”   刘子光也跟着笑起来,奥迪车里气氛顿时和谐起来。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医院门口的车辆人流都稀疏起来,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小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有个苗条纤细的身影正撑着一把紫色的小花伞翘首以盼。   方护士在医院里的人脉绝对不是乱盖的,手术进行完之后她就知道了具体情况,得知只是贯通伤,并未伤到内脏之后,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但眼泪还是啪塔啪塔的掉,警察说刘子光暂时回市局做笔录去了,很快就会回来,方霏便一直站在门口等着。   距离门口还有一百米,刘子光就看见了那把小花伞,车到门口的时候,他喊了一声停,司机踩了刹车减速,但并未停下,宋局多少年老公安了,早就看见门口梨花带雨的小护士,干咳一声道:“小王,先停一下。”   方霏很纳闷的看到这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自己面前,贴膜的车窗像镜子一般看不见里面,车窗匀速降下,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一如往常般英气逼人。   “小护士,等人呢?”刘子光笑着说道,推门下车,根本不像几小时前中过枪的样子,强壮的身躯上披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更显英俊挺拔。   目瞪口呆的方霏只用了一秒钟就反应过来。   小花伞一丢,整个人都扑了上去,强忍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倾盆而下,比那淅淅沥沥的小雨密集多了,刘子光的胸口迅速被眼泪打湿,他抚摸着方霏的秀发安慰道:“没事了,傻丫头还哭什么。”   “怎么没事,那是枪伤啊,我都看见弹孔了……呜呜呜,以后再不许和人家拼命了。”小护士才不管车里还有两双眼睛看着呢,钻在刘子光怀里尽情的哭泣着,眼泪鼻涕一把抓。   奥迪车里,宋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我的风衣……”   ……   高土坡棚户区,刘子光家所在的大杂院门口,出去倒垃圾的老太太被一位衣着靓丽气质高雅的美女客气的拦住。   “老奶奶,请问这是亲爱巷108号么?”   老太太惊讶的看着这位明显不属于高土坡的上流社会女子,迟疑了一下才道:“对。”   “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你们这个巷子真难找啊,曲里拐弯的和迷宫差不多,老奶奶,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哈,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刘子光的住户?”美女夸张的发表了感慨,还用小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以示胜利之后,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这回老太太的思维清晰了一些,答道:“有啊,那不是老刘家的孩子么,就住在往里走第八个门,红色的大门,旁边有一堆炭球的就是。”   “谢谢你啊,老奶奶。”美女客气的说了一声,回头招呼摄像师:“走,跟上。”   开了夜拍功能的摄像师跟着江雪晴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大杂院里走去,留下倒垃圾的老太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半天后才忽然猛醒,惊呼道:“老头子,你猜我看见谁了,是电视台的主持人啊!”   老刘家的锅屋内,刘妈妈正在炒菜,儿子出差了,老两口在家随便吃吃就行,青菜豆腐,一碟盐豆子就行,老头正在屋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喝酒。   房间狭小,刘爸爸坐在床沿上,手里端着小酒杯,不时抿一口这一块钱斤的散装八五酒,心情非常不错,自打儿子当上保安部长,老爸的精气神就比以前强多了,走路腰板都直挺挺的,灰暗的脸色也光鲜了许多。   二十一寸长虹彩电里演着今天的江北新闻,播音员用平淡的语调播报着新闻,大连路发生一起银行劫案,警方迅猛出击,一个小时内击毙歹徒,将国家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损失降到了最低点。   十年历史的老电视机画面已经有些模糊,色调也不准,刘爸爸咂了一口小酒,品头论足:“什么世道啊,银行都敢抢……”   忽然房门被彬彬有礼的敲响,这可是很奇怪的事情,大杂院里的邻居从不会敲门,都是推门直接进来的。   “谁啊?进来。”刘妈妈拿着锅铲子说道。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颗小脑袋拱了进来,手里还拿着话筒,话筒上印着四个字母:JBTV   “请问刘子光是住在这里么?”甜美而又文静的女声响起,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来哪里听过。   是陌生人,刘妈妈顿时拘谨起来,放下锅铲子,关了炉门,手在围裙上擦着,回答道:“是啊,你是小光的朋友?”   身材娇小玲珑的江雪晴钻了进来,拿着话筒说:“阿姨你好,我是江北电视台百姓生活栏目的主持人江雪晴,想采访一下你们。”   “哎呀,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老妈顿时慌了神,不知所措起来,幸亏江雪晴很有采访经验,告诉刘妈妈不要紧张,先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一下。   刘家墙上有一盏六十瓦的日光灯,还是刘子光上学时候装的,寿命已经接近尽头,打开之后镇流器嗡嗡的响,也不够明亮,于是江雪晴便让电视台的摄像机抗进来,补光灯打开,陋室内一片雪亮。   江雪晴站在狭小的室内,扫视着这间英雄居住的房屋,屋里堆满了坛坛罐罐,活动空间很小,床头露出草苫子,两个枕头皮是红色印花的,还有个黯淡的双喜,想必还是老两口结婚时候留下的东西。   一个眉眼和刘子光有些相像的老大爷有些局促的坐在床头,面前的小桌子上摆着盐豆子和白酒瓶子,桌旁的水泥地上,放着一个洗脸盆,盆里滴答作响,傍晚下了点小雨,这屋里立马就漏了。   江雪晴采访过无数个家庭,其中不乏困难户,这种场景已经见惯不惊了,她沉着的说道:“大爷,请问您是刘子光的父亲么?”   刘爸爸点点头:“我是他爸爸。”   “是这样的,今天下午的大连路银行劫案,刘子光见义勇为受了枪伤,我是特地来带二老去医院看他的。”   “啪”的一声,刘妈妈手里的盘子摔了个粉碎,人无力的瘫在门框边。   1-42 病房采访   江雪晴进来的时候,已经惊动了大杂院里面的邻居,四五个人端着饭碗围在门口附近看热闹,看到刘妈妈瘫在地上,两个大婶赶紧扔下饭碗上去搀扶。   “大姐,你没事吧。”   “他婶子,你醒醒啊。”   几个妇女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将刘妈妈救醒过来,她醒转过来头一句话就是:“快去医院!”   江雪晴一边招呼摄影师跟上拍摄,一边解释道:“阿姨你别担心,刘子光没有生命危险,你们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车就在巷口外面。”   刘妈妈强打精神,打开五斗橱翻出一个布包,拿出薄薄一叠钞票,大概七八百块钱的样子,探寻的目光看向丈夫,嗫嚅道:“家里就这点钱了……那些整钱都被存了死期。”   老爸气的直跺脚:“就知道吃利息!儿子受的是枪伤!这点钱管什么用!”   泪光在老妈眼中滚动,邻居们见不是事,纷纷劝解:“老刘,别生气,我家里还有点钱。”   “看病要紧,我们家那口子刚开了工资,我马上给你拿过来。”   大家伙纷纷回家取钱,不一会儿就凑了五千多块,其中一位中年大叔拿的最多,一把手掏了两千块,老爸感激的说:“老贝,谢谢你了,你家钱也紧,等明天把存单取出来就还你,”   中年大叔一摆手:“别客气,这个钱也是专门留着给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看伤用的,不等着用,老刘你先去,回头我让小帅再取点钱送过去。”   两双饱经沧桑的手握到了一起,用力的摇了摇,啥也不说了。   大杂院的邻居们你一百我二百的凑着钱的时候,摄影机就在一边拍摄着,江雪晴握着话筒对着镜头很动情的解说着:“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气有些寒冷,但是在这个破败的棚户区大杂院内,却透着别样的温暖和浓浓的人情味……”   凑够了钱,邻居又拿来雨衣和伞,送他们出巷子,前面有人帮忙打着手电,后面有人帮忙背着妈妈给刘子光预备的换洗衣服,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漆黑的巷子里,忽然前面两道雪亮的手电光出现,走近一看,原来是派出所老王和一个年轻警察。   “老刘啊,我是来接你们去医院的,你们家真不好找,我这个片警都差点迷路。”老王上前握住老爸的手,用力的摇晃了两下,加重语气说:“你养了个好儿子啊!”   情况紧急,也不便多说什么,刘子光的父母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电视台的车,前面一辆110警车闪着警灯开路,两辆车直接向医院开去。   ……   市立医院病房内,只有刘子光和宋副局长两个人,外面细雨沙沙响,屋里安静祥和。   “这么说,那把枪是插在李有权的腰带上的了?被你抢去打死了两名劫匪。”宋局的钢笔在笔录上刷刷写着。   “对,他后腰上插着手枪,但一直没有拿出来,不过我已经看清楚手枪的轮廓了,当时情况比较紧急,如果我不出手,你们那个小女警就会被劫匪打死。”刘子光解释道。   “嗯。”宋局点点头,“在警察进入银行以前,你听到劫匪和李有权之间的对话么?”   “我听到李有权指挥劫匪要挟警方撤离狙击手和突击队,提出让胡警官当人质,和提供装甲车的种种要求。后来胡警官进来之后,他又提醒劫匪,警察身上有摄像头。”   宋局笔走龙蛇,将刘子光的话记了下来,他特别欣赏刘子光使用了“指挥”这个字眼,在其他证人的口供中,使用的是“指点”这个词,一字之差,万里遥远,还是指挥这个词用的比较恰当。   “很好,谢谢你的证词。”宋局合上笔帽,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我还想问个题外话,你是怎么在极短的时间内抢枪,上膛,射击的,而且你的射击技术很强,但在你的档案里,根本没受过军事训练,我很想知道原因。”   刘子光咧嘴一笑:“你们的同事不是找出答案了吗,说我是梁赞伞兵学校的毕业生,在外面当过雇佣兵啥的。”   宋局也是淡淡一笑:“他们YY小说看多了,哪有那么多雇佣兵,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不想回答,或者出于一些原因不愿意回答,就当我没问过。”   刘子光收起笑容,点点头:“你说。”   “你是狼牙大队的兵!”本来还温文尔雅,满面笑容的宋局忽然眼睛中精光四射,炯炯有神的瞪着刘子光,两道目光如同利剑一般,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刘子光脸上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表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事到如今他也是无话可说,自己身手这么好,被人误认为是什么什么大队的出身也情有可原,看宋局那种期待的眼神,他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   良久,宋局终于合上了记录本,无声的点点头,走到了病房门口拉开门,在要出去的那一瞬间,忽然转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狼牙大队,国之利刃!”   刘子光虎躯一凛,头上虚汗都差点出来,这都哪根哪啊,非要往自己身上编排,再回头时,说完这没头没脑八个字的宋局,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   电视台采访车在警车的引导下,迎着蒙蒙雨雾来到市立医院,看到电视台主持人江雪晴搀扶着一对老夫妻从车上下来,正在阳台上抽烟沉思的宋副局长苦笑了一下:“这个江雪晴,鬼主意真多。”   掐灭烟头迎上去,直接握住了刘爸爸的手:“您好,您二位就是刘子光的父母吧,我代表公安局,代表广大群众,感谢你们,养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好儿子,见义勇为,舍己为人,是真正的英雄啊。”   片警老王在一旁介绍道:“这是咱们市局的宋局长。”   “宋局长,我……”老爸的声音有些哽咽,刘子光这孩子从小就平庸,学习中流,体育不好,混了个破大专出来后就待业,然后又失踪了整整八年,回来以后倒是变厉害了,不过整天让家里提心吊胆,怕他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现在儿子竟然被公安局的高级领导这样评价,如何不让当父亲的为之骄傲,为之动容。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你儿子的一切费用都由警方承担,我还有事先回局里,你们老两口赶紧去看儿子吧。”宋局长又和老妈握了一下手,给老王打了个招呼,让他照顾好老两口,便匆匆离去了。   三分钟后,刘子光的父母终于来到病房,看到儿子安然无恙,老两口终于放下心来,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毕竟中了一枪,老妈说什么都要看看伤口,刘子光没办法,只好解开病号服,露出缠着绷带的上身,指着右胸道:“就这儿,打了一枪,穿过去了,没多大事儿。”   老妈的眼泪哗的一下就出来了,儿子再大,也是娘的心头肉,针扎一下还那么疼呢,何况是子弹打过去的,老人家强忍着泪水,不想在医院里哭出声来,老爸也来劝慰:“好了,这不是看见了么,儿子没事。”   一家人正在说话,忽然房门推开,一直在门外拍摄的江雪晴实在忍不住了,走进来说道:“刘子光你好,我们见过的,我想借用你一点时间做个采访好么?”   被突然打扰,刘子光心情很不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冷冷道:“出去。”   好冷酷的眼神,摄影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前走,江雪晴也愣了一下,做电视台记者这么久,还从没被采访对象拒绝过呢,而且是这么生硬,这么不讲道理的拒绝。   按理说江北电视台的头牌花旦此时应该生气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江雪晴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好酷!   老爸咳嗽一声说道:“小光啊,我和你妈是坐人家江记者的车来医院的,你就帮个忙,接受一下采访吧。”   老爸开口说情,;刘子光还有啥说的,爽快的一摆手:“好吧,不过要把摄影机关掉,我不习惯被这样拍。”   电视台做节目,把摄影机关了还做什么做啊,但江雪晴却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好吧,老王你先出去休息一下。”   摄影师退了出去,只留下江雪晴单独采访,漂亮的女记者镇定一下情绪,用春葱般的手指捏着那支带着台标的录音话筒,放到了自己的嘴边:“能给我们讲一下,你是怎么见义勇为,击毙两名歹徒的么?”   “抢枪,开枪。”刘子光简单说了四个字。   江雪晴瞪大了眼睛,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显得这个女孩子很卡通,很像猫咪,她吃惊的问道:“就这些?还有么?”   “没了。”刘子光依旧简短截说。   江雪晴不死心,又问道:“那你开了几枪?”   “五枪,每人两枪,然后一个家伙没死,又补了一枪。”   “打在哪里?”   “头,胸口,眼睛。”   “……”江雪晴有些发懵,面前这个男人太冷酷了,太镇定了,别说是一般人了,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务人员,在击毙犯罪分子之后都需要做心理辅导,再看看他,简直就和踩死两只蚂蚁一样,毫无感觉。   在这一刻,作为新闻工作者的江雪晴忽然确信,这个男人一定有着非同凡响的经历,很可以深挖一下,当个爆炸性的新闻。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保安,物业保安。”   ……   1-43 爱上保安   夜,滨江大道香樟酒家,二楼落地窗前,两个中年男人正在对饮,这是一家高档私房菜馆,菜肴价格很贵,酒水更是不便宜,光那瓶五粮液就要上千块。   “老高啊,太破费了吧。”秃顶男人嗅着酒杯里的佳酿,客气的说道。   “哪里哪里,应该的,这家馆子很有路子,五粮液都是真的,厨子也不错,听说是高价从上海请来的。”坐在秃顶对面的正是刘子光的领导,物业公司的经理老高。   秃顶咂了一口酒,点点头:“没错,是真的,好酒啊。”   高总赞道:“王部长到底是老饕了,您这个水平当个国家级的品酒师是绰绰有余。”   王部长谦虚的一笑,拿起雪白的餐巾擦擦嘴,开口道:“老高啊,你想动一动的事情,我已经报上去了,不过最近公司人事紧缩,短期内可能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你耐心等着就行了。”   高总呵呵一笑:“那就多麻烦王部长了,对了,我们分公司有个姓刘的保安主管,以前就有过案底,今天又牵扯一桩大案子被抓进去了,不知道总公司对这种人是怎么处理的?”   “是这样的,对于有前科的人,公司原则上是坚决不要的,不过嘛,总会有些例外,怎么,这人是你亲戚?”   “不是不是。”高总赶紧撇清,又说:“我就是纳闷,这小子可能上面有人,进公司没几天呢就升级当了主管,我们白队长熬了几年都没他爬得快,对了,王部长知道这号人吗?”   王部长沉吟了一下,高总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很清楚,便说道:“这样吧,回去后我查一下,确认属实的话,别管是谁的关系,都坚决辞退,绝不姑息。”   “王部长啊,你可是帮我解决了大麻烦啊,来,咱们哥俩走一个。”   两个男人碰了酒杯,一饮而尽。   二十分钟后,酒足饭饱,高总提议暂不开车,先去旁边的金碧辉煌洗浴中心放松一下,解解酒,然后再回家,王部长欣然同意。   当高总和王部长走进金碧辉煌大厅的时候,分局治安大队的杨峰正在洗浴区泡着,圆形的中药浴池边上,放着用干毛巾包裹着的手机,正滴滴滴响个不停。   “杨子,谁的电话啊,怎么不接?”李志腾躺在水池里问道。   “老三媳妇,打了几十个电话过来,我靠,她男人犯事吗,找我有什么用。”杨峰一脸的不耐烦,丝毫看不出他曾经和老三是多么亲密的好哥们。   “对了,老三那个事到底咋整的,听说是被胡书记的女儿一枪爆头。”想起今天下午的银行大劫案,也出了现场的李志腾很感兴趣。   “谁知道呢,兴许是老三手头紧了,想走邪路呢,听说他牌桌上玩的挺大,都是上十万的输赢,下午刑大的人就去他二奶家抄底去了,不知道能搜出来什么。”杨峰摇头晃脑的说道,对身旁叫个不停的手机根本不理睬。   “对了杨子,你和胡蓉的关系怎么样了,得手了没有?”李志腾一脸淫亵的问道。   “哼哼,你说呢。”杨峰不置可否,脸上漾起了自信的微笑。   ……   市公安局会议室,烟雾缭绕,马局长主持会议,几位副局长以及刑侦部门的头头参与,都是经年的老烟枪了,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屋里自然烟熏火燎,气氛也有些紧张。   “金盾公司李有权和劫匪之间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我认为其中疑点很多,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走到一起,李有权是公司中层,每年分红就有十万,犯不上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他是当过警察的,明白持械抢劫的严重性,根本就没有动机做这种事情嘛。”   说话的是孙副局长,他主管后勤工作,市局三产就归他管,傍晚金盾公司梁胖子的老婆就来找过他了,送了一份不轻的红包,请他帮忙通融,保住老梁的位子。   孙副局长倒不完全是为了帮梁胖子,主要是因为出了这件事,他脸上也不好看,好嘛,押款公司出内贼,协助劫匪抢劫银行,这事儿传出去多丢人,出于这种考虑,他很想帮李有权开脱罪名,起码不要和劫匪混在一起。   公安局主管刑侦的是宋副局长宋剑锋,听了孙局的话,他当即不客气的反驳道:“技侦的同志已经读出了唇语,李有权在案发现场主动向劫匪支招,破坏我们的行动,直接导致胡蓉同志的生命受到威胁,这一点在其余几个人质的口供里都得到了证实,而且在两名劫匪毙命之后,他还拿起了五连发企图狗急跳墙,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孙副局长刚要反驳,宋剑锋又补充道:“我们已经搜查了李有权的住所,发现他除了老婆孩子之外,在外面还养了二奶,买了一栋一百五十平米的复式住宅,平时还喜欢赌博,玩的还挺大,欠下起码六十万的赌债,开销大,生活腐化,我认为这都是他走上邪路的动机。而且正因为他当过警察,熟悉我们的路子,才更加有胆量,有把握铤而走险。”   孙副局长说不出什么话了,只好低头猛抽烟。   马局长干咳一声,扫视了一下手下干将,刑侦大队长老徐。   老徐站起来说道:“关于另一名嫌疑人刘子光,我认为很有疑点,这个人底子不干净,在境外从事过雇佣兵职业,背景相当复杂,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冲进银行,而且开枪打死两名劫匪,弹着点都是要害,显然不准备留活口,这一点很值得怀疑。”   马局长赞许的点点头,喝了口茶补充道:“老徐同志的发言很有道理。”   宋剑锋不客气的反驳道:“所谓境外雇佣兵,纯粹是无稽之谈,我可以确信,这个人的底子是清白的,这一点不用质疑,至于他为什么在那个时间冲进银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是为了解救被李有权绑架的小女孩。”   老徐脖子上的青筋跳着,强辩道:“为什么他要去解救,和他有什么关系?”   宋剑锋鄙夷的笑笑:“再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今天傍晚市委几个常委碰过头了,市委书记是拍了桌子的,他的原话是‘难道咱们江北市是洪洞县里无好人么’?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还要被怀疑,被审查,甚至被刑讯,这是什么道理?”   既然宋剑锋把市委书记都抬出来了,大家便都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件事已经定性了,英勇的实习女警和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合作铲除了三名狼狈为奸的劫匪,既传奇又光彩,大家面子上都有光,何乐而不为。   马局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只好很无奈的宣布散会,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对外封闭李有权的真实身份,只说是某公司的临时工而已,以消除负面影响。   散会之后,老徐找到宋剑锋,在走廊里递了一支烟给他,问道:“宋局,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李有权要在抢银行前绑架疤子的老婆孩子,这完全是两码事嘛,根本靠不到一起去。”   宋剑锋说:“我也有这个感觉,但有些案件确实是说不清楚的,也许是两件事很巧合的凑到一起了,除了当事人,别人完全不会明白,现在李有权死了,想知道这件事,只有去地府问他了。”   老徐猛抽了几口烟,又问道:“那个刘子光,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八年的经历是完全空白的,连警方都查不出来任何蛛丝马迹?”   宋剑锋淡淡笑了一下:“有些机密,不是咱们这个级别的人能触及到的,你心里明白就好了。”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只留下满面惊愕的老徐。   ……   市立医院病房内,已经是夜晚十点钟,记者们走了,爸妈也被劝了回去,只留下贝小帅和几个兄弟陪着。   这间是VIP病房,只有刘子光一张病床,兄弟们把窗户打开,点上香烟吞云吐雾,忽然房门被敲响,吓得贝小帅连忙把烟头藏在身后,过去开门一看,原来不是查房的护士,而是***带着嫂子和毛孩三个人来看刘子光了。   赶紧让进病房,刘子光看见他们来了,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抱怨道:“嫂子,那么晚了还过来,外面下雨,淋了雨多不好。”   毛孩娘憨厚的笑笑:“他兄弟,听说你受了伤,俺心里就放不下,俺就寻思了,这老天爷是咋想的,尽让好人遭殃,过来看一眼,这心才放下,老天爷还算公道咧。”   刘子光笑道:“让嫂子挂念了,我这是小伤,过几天就出院了。”   ***插嘴道:“兄弟,你的事疤子知道了,吃饭的事先放着,等你好了再说。”   “嗯。”刘子光点点头,“等我出院了,有不少事要干呢。”   ……   深夜一点钟,滨江锦官城豪宅内,电话铃忽然想起,一条白嫩细腻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按亮了床头台灯,先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这才拿起了电话。   “江雪晴你这个死丫头,这么晚打电话干什么?”李纨打了个哈欠道,同时看了一眼睡在旁边的儿子,还好,小家伙睡的很熟,没被吵醒。   电话里的背影音很杂,似乎是电视台的工作间,一个女声响起:“纨纨,我恋爱了。”   李纨笑了,坐直了身子,乌黑的秀发瀑布一般披下,散布在真丝睡衣上,她戏谑地说:“咱们小晴又谈恋爱了,这个月第几个了?又是哪家公子被你看上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沉:“纨纨,这回是真的,不是什么公子,是个保安。”   1-44 少年壮志不言愁   李纨又坐直了一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拿住话筒说道:“小晴,你捣什么鬼?又是恋爱又是保安的?哪跟哪啊。”   “哎呀,纨纨你怎么忘了,不是你交代我要挖的那个大新闻么,大连路银行劫案的英雄,我几个小时前采访过他,真的是太MAN了,太COOL了!那些小白脸,公子哥和他一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李纨的嘴微微张了一下,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开口。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电话那头的江雪晴慷慨激昂的背诵着李白的《侠客行》,忽然话锋一转,又改成那种婉转的小女儿口气,“他真的是一个英雄,那种大隐隐于市的平民英雄,他让我热血沸腾了,让我春心荡漾了,我一定要追到他,一定!”   “小晴”李纨终于开口说话,不知怎么地,她的嗓音有些枯涩沙哑:“你到底了解他多少?”   “这不正在了解嘛,我觉得这个男人就像大海一般深邃,总之我决定了,一定要征服这个男人,纨纨,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完,江雪晴挂了电话,但这边李纨还久久拿着电话,听筒里发出嗡嗡的忙音。   儿子翻了个身,看见台灯的光芒,揉着眼睛哭了起来,李纨赶紧放下电话,关上台灯,抱着儿子哄起来,宽大的席梦思床上只有母子二人,卧室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露出落地长窗的一角,外面是江北市绚烂的霓虹在闪烁,只有这样,漫长孤寂的夜才不会那么寒冷。   一艘夜航的江船慢慢驶过,发出悠长的汽笛,儿子被哄着入睡了,眼角边还挂着晶莹的泪,李纨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儿子,将身子蜷缩起来,一个身影不由自主的跳进脑海。   “等一下,你的卡忘了拿。”一张金色的银行卡递了过来,拿着卡的人是个衣着朴实的年轻人,除了比较英挺之外,实在没什么能让人留下印象的,直到第二次因为儿子被拐带的事情再次遇到他,李纨才想起这个人来。   他没什么背景,只是居住在棚户区的平凡年轻人,甚至没有正当职业,在物业公司当个普通的临时工保安,但却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拾金不昧,侠义心肠,为了营救被拐卖儿童打死人贩子,惹下滔天罪责。   儿子就是李纨的命,为了报恩,她耗费巨资帮刘子光请了律师,又不惜代价疏通关系帮他摆平了这件事情,至于授意手下给他升职的事情,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李纨是商界女强人,很懂得别人的心理,她做的这些事情都没有让刘子光知道,包括这次让江雪晴帮忙给刘子光做个专题采访,都是无心之举,她只是觉得,这样一个有胆有识的年轻人被埋没,未免太可惜了。   可是江雪晴一通没头没脑的话,却触动了李纨内心深处另一种情愫,那个年轻人,真的像江雪晴说的那样,是大海一般深邃的男子么?   ……   两日后,警民英模报告会在市委宣传部下属的人民舞台大剧场隆重召开,各界人民代表,市级机关代表,区县各单位代表,驻江北市三军武警代表均出席了报告会。   报告会的主题是:警民携手,共建和谐平安江北,大会由市委秘书长主持,他高度赞扬了以政法委书记胡跃进,市公安局局长马伯仁,副局长宋剑锋,江岸区公安分局局长谢华东为首的公安领导班子,面对强敌,从容指挥,果断出击,取得了巨大的战果,保护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安全,为和谐江北,平安江北的建设添砖加瓦。   然后,他又重点表扬了江岸分局局长谢华东和派出所实习女警胡蓉,这两位同志以大无畏的勇气冲在第一线和丧心病狂的劫匪做殊死斗争,尤其胡蓉同志,身为一个女同志,又是经验不足的实习警官,面临危险迎难而上,深入虎穴,断然处置,击毙劫匪,保全了人质的生命安全和国家财产,鉴于这种英勇行为,市局已经向省厅汇报,为她申请公安英模称号,并且市委市政府也考虑为她申请五一劳动奖章和三八红旗手称号。   随即,市局马局长宣布了嘉奖令和调令,所有参战公安战警,一律荣获集体嘉奖一次,江岸分局局长谢华东,调任市局刑警支队支队长,实习女警胡蓉,提前结束实习期,授予三级警司警衔。   秘书长对着话筒说道:“下面,有请我们的两位英雄上场。”   聚光灯亮起来,满场掌声雷动,英姿飒爽的女警官胡蓉和干练挺拔的谢分局长走上了主席台,两人都穿着熨帖平整的警服,警容非常端正,当他俩走上台的时候,音乐也很适时的响了起来。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风霜雪雨博激流   历尽苦难痴心不改   少年壮志不言愁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   危难之处显身手显身手   为了母亲的微笑   为了大地的丰收   峥嵘岁月   何惧风流   在场所有公安干警都不约而同的起立,随着慷慨激昂的旋律唱了起来,几个少先队员捧着鲜花奔上台去,将鲜花献给了人民的英雄,此时此刻,胡蓉已经不能自已,热泪满眶,在心里默默地念道:“妈妈,你在天堂看见了么,我已经站在了英雄的舞台上。”   市委书记和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胡跃进上台,分别为谢支队长和胡警官颁发任命书和新警衔,老谢只是升职,警衔并没有动,而胡蓉则是从两拐肩章换成了一杠一花,从此便是一名真正的警官了。   看着父亲亲手将银光闪闪的肩章别在自己肩膀上,胡蓉终于抑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看到女英雄落泪了,大家不但没有笑话,反而报以更加热烈的掌声。   颁发过任命书和警衔之后,秘书长再次发言,这次比较简短了,只是提到在警方的行动中,一些见义勇为的好市民参与进来,协助警方制服劫匪,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为了表彰这种行为,市委市政府决定组建一个见义勇为基金,先期由金盾公司和交通银行各捐助五万元,这次银行劫案中的好市民刘子光同志,给予五千元现金奖励,以资鼓励。   ……   夜市,地地道道烧烤摊,被老四派人砸烂的摊子重新开了起来,而且大棚比以前更大更新了,小马扎小桌子和铁皮炉子都换了新的,甚至还在后面用三合板搭建了一个临时厕所,和以前相比,可谓鸟枪换炮。   大棚的正中央,整齐的排着一溜烧烤专用折叠小桌子,足有十来米长,两旁摆着清一色的大号塑料啤酒杯,二十来个壮小伙子围着长条桌子坐下,统一把上衣扒掉,露出健壮的肌肉,还没办理出院手续的刘子光就坐在桌子头上,身上缠着绷带,斜披着风衣,高高举起啤酒杯:“兄弟们,走一个!”   二十多个大号啤酒杯举起,随着一声声“干”字碰到了一起,黄橙橙的啤酒。白腻腻的泡沫,伴随着青春激荡的笑容,飘扬在大棚中。   十个不锈钢啤酒桶一字排开,谁想喝自己倒,冰柜里的肉串可劲的吃,吃到后面来不及穿串,就直接拿刀割下一条条的羊肉,扔到铁篦子上烧烤,撒点孜然辣椒面,管他半生不熟,拿起来就吃。   今天老大请客,弟兄们敞开了吃喝,据说老大这回得了一个什么好市民奖,有五千块的现金呢,本来还有上电视作报告的机会,可是老大说了,那玩意矫情,没意思,还不如和兄弟们一起乐呵呢。   今天刘子光很高兴,倒不是因为五千块奖金,而是那个有机玻璃的好市民奖杯以及配套的证书,拿到家里很让爸爸妈妈欣慰,大杂院的邻居们都跑来看热闹,对老刘家的孩子赞不绝口,老爸老妈容光焕发,说话声音都比以前底气足了许多。   为人儿女,有什么能比让父母骄傲更开心的呢。   江北市夜市大排档历来不缺乏卖艺者的足迹,通常他们都是挎一个吉他,背一个小电喇叭,嘴边挂着麦克风,在各个大排档间流转,唱一首歌五块钱,都是沦落风尘的穷苦少年,所以一般摊主也不会驱赶他们。   正巧两个卖艺的小伙子走进地地道道的大棚,看见长条桌子边坐着的汉子们,下意识的想扭头避开,却被刘子光叫住:“把歌本拿过来我看看。”   卖艺小伙递过覆着塑料薄膜的歌曲单子,刘子光随便翻了一下说道:“唱这个,挪威的森林。”   小伙子刚要唱,刘子光又说:“就你俩太少了,再喊几个过来,这种男人的歌,就得合唱才有味。”   说着,刷的拔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过去,小伙子两眼放光,奔出去叫了三个同行进来,五位流浪歌手站成一排,拨动吉他开始演唱:   让我将你心儿摘下   试着将它慢慢溶化   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无瑕   ……   流浪歌手沙哑而饱经沧桑的嗓音演绎着这首挪威的森林,别有一番感觉,小伙子们听的摇头晃脑,不知不觉跟着哼了起来,忽然刘子光想起一个人来,问保安同事道:“你知道王志军在干什么吗?怎么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刘哥,好像志军家里出了点事,挺麻烦的。”同事答道。   ………………   随便说一句,喊五个流浪歌手在烧烤摊子唱挪威森林这个事,兄弟是干过的,确实很拉风,很酷,有条件的可以模仿   1-45 听说志军出事了   虽然和王志军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刘子光很清楚这兄弟绝对是值得一交的好哥们,他家里有事,作为兄弟就要伸出援手才是。   拿出手机拨了王志军的号码,和以前几次一样,依然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回音。   刘子光挂了电话,脸上有些担忧,问那同事:“你不是志军的同乡么,知道他家里的电话么?”   同事摇摇头:“他家一直没装电话。”   “那你认识他家的地址么?”   “虽然我们是一个县的,不过距离挺远,志军所在的那个乡挺偏僻的,我没去过。”   “这样一说,更得去看看了,我好像记得公司档案里有大家的身份证复印件,我回去找找,明天开车下乡,去志军家里看看出了什么事。”   随即又问马超:“明天跟我跑趟长途,去南泰县,你看开哪辆车好。”   马超说:“南泰县整天修路,挖的乱七八糟,还是开捷达吧,皮实,能走烂路。”   “那好,明天一早你开车到医院去接我。”   ……   电视台,新闻部办公室,江雪晴气鼓鼓的坐在沙发上,秃顶的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笑眯眯的望着她:“小江,还没想通么?”   “想不通,做的那么好的节目,怎么就毙了呢,到底哪点不好?”江雪晴摇着头,撅着嘴,生气的样子很让秃顶主任心疼。   “小江,这是台里领导的意思,你要理解嘛,咱们作为新闻工作者,要弘扬主旋律嘛。”秃顶主任端着咖啡杯,微笑着走过来,坐到了长沙发上,扶了扶眼镜,关切的望着自己的下属,江雪晴托着腮帮子身子前倾坐着,穿着低腰裤的后腰上露出一大片雪白,触目惊心,主任的目光不由之主的被吸引过去,一颗早已失去激情的心脏也开始怦怦乱跳,如同装了只小鹿一般。   “民间英雄难道就不值得弘扬了么?我看台领导是吃错药了。”江雪晴这小丫头就这样,脾气上来,亲娘老子都不认。   “唉,当然值得弘扬了,不过凡事总要分主次嘛,现在的主基调是宣传公安英模,其他的可以暂时先放一下的,这样吧,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待会我请你吃夜宵,咱们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秃顶主任很关切的说,屁股又往江雪晴那边挪了几个厘米。   “没胃口,不想吃,我先走了。”江雪晴忽地站起,扭头就走,低腰牛仔裤包裹着的小屁股左右摇摆着,透着一股青春气息,让老主任一阵心旌荡漾。   这小丫头,就是一朵带着刺和露珠的鲜嫩玫瑰花,秃顶主任在心里赞叹道,同时也在考虑,是不是回头去金碧辉煌一趟,把心里这股邪火灭一下。   ……   第二天一早。马超开着白色捷达来到医院,刘子光昨晚已经回办公室拿了王志军的身份证复印件,再加上王志军的老乡同事**,三个人一同驱车前往南泰县。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刘子光藏在后座下不敢抬头,因为急诊室就在大门附近,万一被方霏看见他偷跑出去就糟了。   “刘哥,你躲谁呢?”**一脸的纳闷。   “没啥,我躺下歇歇。”刘子光很自然的打了个马虎眼。   捷达加足了汽油向南方驶去,出了市区又开了四十公里,宽阔的柏油马路终于到了尽头,换成了破烂不堪的水泥路,由于道路忽然变得狭窄,车流在这里遇到了瓶颈,几辆大卡车在路口一堵,后面一长串的私家车小货车,拼死的按喇叭。   这时候就显示出马超过人车技的优越性了,方向盘一打,捷达直接冲上路边的田地,沿着田埂往前开了几十米,瞅准一个空当又回到路上,然后再左冲右突,不到五分钟便钻出这片车阵。   还没来得及长出一口气,前面又堵了,水泥路年久失修,大片龟裂坍塌,现在正封闭一半进行维修,大堆的车辆堵在前面,半天也挪不动一步,还是多亏了马超,一打方向盘直接上了正在维修的车道,灵巧的躲避着各种障碍物,开到前面一看,原来堵路的原因不光是因为维修,前面交警设了个卡点,专门堵截大卡车,这年头公路汽运哪有不超载的,所以一逮一个准。   一个正在开罚单的交警一抬头,正好看在从封闭区域开出的捷达,立刻伸手指着马超喊道:“捷达,停下!”   马超一踩油门,捷达发出一阵轰鸣溜之大吉,交警的长安面包被大卡车堵在里面开不出来,只好看着捷达溜掉,气的暴跳如雷却又无能为力。   捷达车里一阵爆笑,刘子光拍着马超的脑袋说:“你小子可以啊,有机会帮你报个名,参加个达喀尔拉力赛啥的,准行。”   马超傻笑两声:“我纯粹瞎玩。”   沿着破破烂烂的水泥路继续往前开,现在倒是不堵了,不过路面差的不像话,连马超这样的高手都不得不放慢车速,规避着一个又一个的大坑,虽然只有一百公里的路程,依然用了两个小时才到达南泰县城。   和破烂马路截然相反的是,南泰县城倒是整齐划一,高楼林立,双向六车道的柏油路旁,种着高大的椰子树,这让刘子光有些惊愕,江北市属于温带地区,怎么能长出这么高大的热带树木,仔细一看才明白,这椰子树原来是水泥树干,塑料树叶的。   “这是咱县的新城,怎么样,漂亮吧,这是县法院,这是县公安局,这是县检察院。”同行的**骄傲的指着远处一栋栋高大雄伟的建筑物,向刘子光介绍道。   “妈呀,那不是美国白宫么?”马超指着路旁一座庞大的白色欧式建筑物惊叹道。   “嘿嘿,那是县委大楼,壮观吧。”**说。   “嗯,壮观,牛逼。”刘子光和马超异口同声说道。   捷达车穿城而过,继续往南走,王志军的身份证地址是南泰县大河乡朱王庄二队七号,这大河乡位于南泰县最偏僻的角落,经济相当落后,道路更是年久失修,加上前两天下了点小雨,这路便泥泞不堪起来,多亏开的是捷达,如果是底盘偏低的本田雅阁,怕是要趴窝了。   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左右,满身泥巴的捷达车抵达了大河乡,今天是赶集的日子,镇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刘子光等人没有心情逛街,找路边拉客的三轮摩托车问了朱王庄的路线,便驱车而去。   朱王庄距离镇子五里路,开车很快就到,这是一个典型的中原乡村,土墙外面刷着各种各样的标语: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吃水不忘挖井人,致富不忘共产党;一人结扎,全家光荣;买家电,到镇富荣商厦来。   还有那摇摇欲坠的泥胚房子,上面铺着茅草,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依然能看见外墙上隐约的陈年标语:毛主席万岁。   村里绿树成荫,茅草垛子边,黄牛悠闲地吃着草,各种颜色的狗成群结队的跑着,黑色的大肥猪悠闲地逛游着,背着小孩的农妇坐在大门口,穿着洗的发白旧军装的老汉坐在太阳地里,都用好奇的眼神望着这辆风尘仆仆的白色捷达轿车。   刘子光下车,很热情的叫住一个路过的拾粪老头,递过去一支烟问道:“大叔,请问王志军家住在哪里?”   老头把烟卷架在耳朵上,一指远处:“南头,大槐树底下那户就是。”   刘子光道一声谢,更要上车,路边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跑过来自告奋勇道:“你们找王校长吗,我带你们去。”   刘子光一听正好,让小孩上车,引导着马超开向村子南头,不多时,一颗茂盛的大槐树映入眼帘,大树的遮蔽下有两个院子,一东一西,东面的是两层的农村土别墅,黄色琉璃瓦,水泥墙面,铺着五颜六色的马赛克,在它的旁边,是一个土墙垒成的小院子,矮小的平房,狭窄的院子,相形见拙,如同蜷缩在彪形大汉身边的乞丐。   小孩一指土墙院子说:“这是王校长家。”然后打开车门,跑去敲门:“王校长,你家来客了。”   院门打开,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戴着眼镜,衣着朴素,看眉眼和王志军有点相像,那小孩看见她便喊道:“王老师好。”   妇女扶了扶眼镜,摸着小孩的脑袋,有些狐疑的望着捷达车,刘子光从车里钻出来说道:“大姐,我们是王志军的同事,来看看他。”   “哦,是二弟的同事啊,快进来。”妇女赶紧招呼他们进院子。   三个人下车进了院子,才发现王志军家有多穷,低矮的房子怕是有几十年历史了,一半是土块一半是砖头,院子里还有个小猪圈,不过里面没有猪,只有几只鸡在刨食。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听见动静从堂屋里走出来,身上穿的是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脸上带着老花镜,手里还拿着钢笔,看起来就像是个农村教书匠。   “爹,这是二孩的同事,从城里来的。”妇女介绍道。   “大叔你好,我们是志军的同事,也是朋友,他受伤之后还没看过他,这次特地过来探望一下,带了点小东西,是个心意,大叔千万别客气。”刘子光说着,示意**和马超将礼物放下,两桶金龙鱼调合油,一袋子水果,两大盒维维豆奶粉。   “哎呀稀客啊,老婆子,快搬几把椅子出来,你们也真是,来就来,还拿东西。”老头热情的招呼着,请刘子光他们坐下。   王志军的母亲是个五十多岁的农妇,搬着两个凳子从屋里出来,看见有客人来,一脸的喜色,但细心的刘子光却发现,老人家的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三人落座,王志军的姐姐给他们倒了茶,这才开始说话。   “大叔,志军人呢?”刘子光问道。   院子里一阵沉默。   “大兄弟,志军他……被乡派出所抓去了。”姐姐低声说道。   1-46 村霸   怪不得王志军一直没有消息,原来是被抓了,刘子光赶紧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大姐扭过头看了一眼旁边高大的红砖院墙,低声道:“还不是这堵墙给闹的。”   刘子光这才注意到这堵墙,这是王家和隔壁共用的一堵墙,是新砌成的,上面还没涂泥灰,高大平整,和王家的低矮黄泥墙不可同日而语,但正是由于这堵墙,王家原本长方形的院子变得更加狭窄。   刘子光有些明白了,他问道:“怎么你们两家共用一堵墙,中间连个过道都不留。”   王大姐说:“本来两家中间是有一条过道的,上个月隔壁老朱家盖屋,硬是把墙砌到这边,强占了俺家的宅基地,正好二弟受伤从城里回来,气不过就和他们争起来,结果动起手来打伤了人,这才被公安抓去。”   王志军的母亲补充道:“他兄弟,俺家二孩是冤枉的,隔壁老朱家兄弟四个,都是有名的二流子,四个人打俺家二孩一个,末了还倒打一耙,说俺家二孩故意伤人,经官动府逮进老监,到现在没动静,可怜俺的孩子啊,胳膊上的伤还没好……”   说着就抬起袖子抹眼泪,王志军的父亲严肃地说:“老婆子,别瞎说,二孩确实动手打人了,政府绝对不会冤枉好人的,一定要相信组织。”   母亲哭道:“谁不知道朱家老三和乡派出所的人熟,整天一起喝酒耍钱,咱家二孩这回是出不来了,非得蹲老监不可,可怜他还没娶媳妇呢……”   老父亲也烦躁起来,摘下老花眼镜揉着鼻梁,发出沉重的一声叹息。   王大姐幽幽的说:“我和我们家那口子都是村上民办小学的代课教师,不会打架骂人,俺爹娘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从来没和乡亲们红过脸的,姓朱的一家人欺男霸女,作恶一方,跋扈惯了的,要是平时俺也就忍了,偏巧这回二弟回家,正碰上他们在俺家闹事,把俺爹都推倒了,二弟才忍不住动手的。”   刘子光说:“志军的脾气我知道,不是逼到绝路上他是不会动手的,这朱家也太欺负人了。”   马超和**都不说话,拳头暗暗捏紧,恨不得这就上门把隔壁姓朱的暴揍一顿,为志军出气。   院子里再度沉默起来,半晌,王志军的母亲抹一把眼泪站起来:“该吃晌午饭了,都别走,我杀鸡给你们吃。”   刘子光他们赶紧站起来:“大娘,千万别忙和,随便对付一点就行。”   即便如此,王大娘还是杀了一只小公鸡,炒了几个鸡蛋,还有地里现摘的青菜、辣椒、黄瓜,做了一桌子菜,王大姐回家把丈夫叫来陪客,顺便拿了一瓶农村人自家酿的苞谷烧酒招待客人。   按照农村的规矩,妇女是不能上桌的,就王大爷翁婿两人陪着刘子光他们三个吃喝,席间双方推杯换盏,刘子光再度了解了王志军的家庭情况。   王志军的父亲是镇上完小的校长,女儿和女婿都是代课老师,儿子退伍回来,留在城里做保安,自家的二亩地,全靠王大娘一人耕作,一家人的年收入也不过几千块,日子过得很是清苦。   隔壁老朱家就不同了,兄弟四人都不是好东西,从小就是村里的二流子,打架斗殴偷鸡摸狗是家常便饭,不过越是这种人越是吃得开,再加上朱王庄里,姓朱的是大户,姓王的是小户,朱家四兄弟在村里便是横行无忌。   朱家盖新房,把墙头砌过来强占了王家的宅基地,争抢宅基地,坟地这种事情在农村很常见,谁家的男丁多,拳头硬,谁就占便宜,农村人不喜欢经官动府,只愿意私了,一般的小事,能忍也就忍了。   王大爷是小学校长,也算知识分子了,打了几次电话报案,可是乡派出所根本不来人处理,相反却把朱家兄弟惹来了,跑到老王家推推搡搡,骂骂咧咧,正巧遇到回家养伤的王志军。   王志军是当个兵的血性汉子,咽不下这口气,便和朱家兄弟打起来,他骨折的伤还没好利索,硬是以一对四,把朱家四兄弟打得抱头鼠窜,这回乡派出所出警的速度却是极其的迅速,一个小时后就来了辆警车,把王志军拘走了。   志军被捕以后,朱家兄弟耀武扬威的回来,跑进王家破口大骂,把两只还未长成的小壳郎猪也给宰了,这才作罢。   “这场架到底是在朱家院子里,还是在咱家院子里?”刘子光忽然问道。   “是在咱家院子里,他们过来找事,把俺爹都打了。”姐夫答道。他是个戴眼镜的文弱书生,瘦的好像豆芽菜。   “朱家兄弟到底有什么受伤?伤的多重?”刘子光提出第二个问题。   “打架嘛,肯定要挂彩,不过肯定不算很重,他们四个都是自己跑走的。”   “打的时候,志军动家伙没有?”   “没有,铁定没有!”姐夫斩钉截铁的说。   大家都停了筷子,仔细听刘子光和姐夫的对话,就连锅屋里正拉风箱的王大娘也停下动作,支起耳朵来听,他们都敏锐的感觉到,这位城里来的朋友,会提供一些帮助。   “最后一个问题,志军被拘留了多少天?拘在哪里?”   “俺找人打听了,就关在乡派出所,到今天有二十天了。”姐夫答道。   “乱弹琴。”刘子光一拍桌子,“朱家四兄弟跑到咱家来打人,志军为了保护家人才动手,又没动用凶器,只能算正当防卫,凭什么抓人,抓了人也要有个说法才是,要么治安拘留十五天,要么刑事拘留十四天,案子要是严重,直接转看守所,移交检察院,就这么不声不响关在派出所算什么事。”   听他这么一分析,还真是这个道理,王家一家人顿时对刘子光刮目相看,这大兄弟,懂法哩!   “这样吧,吃完饭我就去乡派出所看看,要个说法回来,经官动府咱不怕,哪怕官司打到县里,市里都没事。”刘子光拍了胸脯说。   王大娘高兴地热泪盈眶,赶紧招呼女儿:“大丫,快去再杀一只鸡!”   “大娘,大姐,等我们回来再杀鸡也不迟啊。”刘子光笑着说。   ……   饭后,马超开车,姐夫坐在前排,带着刘子光他们去乡派出所办事。   派出所就在乡政府旁边,是个仿古式建筑,金黄色的琉璃瓦上,装着红蓝相间的警灯,门口挂着两块牌子,一块是大河乡派出所,一块是大河乡治安联防队,大铁门里面,停着两辆没有牌子的面包车和几辆沾满泥巴的摩托车。   把捷达停在门口,几个人下车走了进去,派出所门口竟然没有人,走进办公楼一看,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厕所门是开着的,其他的屋门都是紧闭。   “有人吗?有人吗?”刘子光喊了两声,没人答应,找到门上挂着值班室牌子的房门敲了几下,还是没人。   无奈之下只好先上二楼,所长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出如雷的鼾声,刘子光刚要敲门,忽然姐夫拉一下他的袖子,指着走廊尽头:“志军就关在那里。”   走廊尽头就是拘留室,一扇坚固的防盗门紧锁着,姐夫给王志军送被褥的时候来过一次,后来就再不让探视了,不过饭钱还是要交的,一天二十八块五,也不知道给王志军吃的什么。   刘子光直接走过去拍打着铁门:“志军,你在里面么?”   里面传出惊喜的呼喊:“刘哥,是你么?你怎么来了。”   “你这家伙,家里有事也不说一声,兄弟们都想死你了,我是来捞你的,等出来了可得好好罚你几杯。”   正说着呢,忽然所长室的门开了,一个红脸大汉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不锈钢的老板杯,一脸的怒色:“干什么的!”   刘子光打量一下红脸大汉的穿着,浅蓝色的警用衬衫拉在裤子外面,肩章也没挂,藏青色的警裤下面是一双黑布懒汉鞋。   大概是因为酣睡被惊醒,汉子一脸的震怒,瞪着刘子光等人,虎视眈眈,大有一个不满意就把他们拿下的意思,刘子光上上下下瞅了他几眼,问道:“你就是所长?”   红脸汉子被他的气势暂时镇住了,再加上刘子光的江北市口音,刚让他摸不清对方的底子,便收敛怒气答道:“我姓朱,是大河乡派出所的所长,你是谁?”   刘子光摸出一包中华,却根本不给所长上烟,自己叼在嘴上,马超很有眼色的帮他点上,喷出一股烟雾,刘子光才开口道:“我是王志军的朋友,我想问问朱所长,王志军犯了什么罪你要抓他,又为什么超期羁押,该转看守所你就转,该移交检察院你就移,老关在派出所算什么事?”   朱所长被他的态度和话语激怒了,中午刚喝的烈酒又涌上了头,他激动的拿粗胖的手指点着刘子光:“你是什么东西,身份证拿出来,说不清楚就别想走了。”   姐夫吓坏了,刘子光居然采取这种态度来对付派出所长,这不是帮倒忙么,他赶紧悄悄去拽刘子光的袖子,暗示他冷静一些。   刘子光不为所动,冷笑道:“朱所长,公安五条禁令你知道么?工作时间饮酒,还是穿着制服,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脱衣服?”   朱所长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小子不简单,可能有点来头,此时从楼下上来几个穿便装的年轻人,上来就问:“门口的白色捷达是谁的?”   马超应道:“我们的车。”   朱所长下意识的扭头朝外面看去,从二楼望过去,正好能看见停在门口的捷达车,车身上遍布污泥,牌照也是很普通的私家车牌照,看不出任何有权势的特征。   朱所长的经验非常老道,凭这辆捷达车就能分析出这伙人的层次,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罢了,以为几句牛逼就能吓到自己,哼哼,这回让他们不死都得退层皮。   朱所长一个眼神,那几位大河乡治安联防队的年轻队员便会意了,横眉冷目,摩拳擦掌要过来抓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但他们错了,这回刘子光真的不是扮猪吃老虎,他已经拿着手机在通话了:   “宋局,对,就是这个情况,要不你和他说说。”   说着,刘子光笑眯眯的将手机递给朱所长,“市局老宋想和你说话。”   朱所长有些疑惑,还是接过了手机,大嗓门响起来:“我是朱刚健,你哪里?”   电话里传出宋剑锋沉稳有力的声音:“我是江北市公安局副局长宋剑锋,找你们领导说话。”   朱所长大怒:“你要是局长,我就是局长的爹!少给我装腔,小心我查到你号码,上家逮你去!”   说完,直接将手机丢到一边,吆喝手下上去抓人。   马超和**的神经都绷紧了,就等刘子光一声令下了,可是刘子光却温和的笑笑,很配合的拿出了身份证等待检查。   联防队员才不看他的身份证,直接扭住胳膊上了手铐,刘子光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戴上了手铐,怜悯的眼神望着朱所长。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朱所长暗道,可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哪里出了漏子,在大河乡,除了乡长就是自己了,难道还能有啥事不成?   忽然,办公室电话铃急促的响了起来,朱所长走进去一看来电显示的号码,头上的汗珠就下来了,是县公安局办公室的号码。   1-47 乡下这点事   朱所长抓起了话筒:“喂,哪位?”   “朱刚健,你他妈的中午喝了几斤假酒?敢和市局领导抬杠,我看你是这身警服穿够了吧!你想倒霉也别拉着老子啊,宋局说了,这就下县考察工作,你等着,我要是挨训了,绝对饶不了你!”   电话听筒里传出一阵暴风骤雨般的训斥,声音是县局周局长的,朱刚健被训的一张胖脸一会红,一会白,拿着手帕不停地擦汗,那点酒劲全出来了。   放下电话,朱所看见刘子光还带着手铐,顿时大怒起来:“乱搞!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把手铐打开!”   联防队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朱所唱的哪一出,迟疑着把手铐打开,朱所长这才换了脸色,伸出两只手去和刘子光握手:“哎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宋局长的朋友,误会,纯属误会,哈哈。”   刘子光也喜笑颜开:“朱所长客气了,也怪我,一时心急没说清楚。”   朱所长豪爽的一拍大腿:“唉,还说啥客气话,都是自己人,晚上大河酒家,我请客。”   刘子光笑眯眯的掏出烟来给朱所长上了一支,又帮他点燃,又示意马超给联防队员们上烟,大家都点上后,气氛已经变得相当融洽。   “朱所长太客气了,晚上我一定到,我兄弟王志军的事情,您看……”   朱所长拧起眉毛,很严肃的说:“前段时间我不在所里,有些情况不太了解,这样吧,等我看了案卷,马上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子光点点头说:“那好,就麻烦朱所长了。”   “哪里话,都是自己人嘛。”朱所长很客气的要留刘子光坐下喝茶,被他婉言谢绝,带着马超**和王志军的姐夫,下了派出所的楼。   回到车上,马超就纳闷道:“刚才还横鼻子竖眼的要逮咱,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自己人了,这朱所长的嘴脸变得还真快。”   刘子光笑着说:“咱上面有人啊,当然是自己人了,要是不打那个电话,恐怕哥几个都要在所里过夜了。”   王志军的姐夫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问道:“大兄弟,你真的认识市局的领导?”   刘子光淡淡地说:“嗯,有点来往。”   “那可太好了,俺家二弟终于能出来了。”   刘子光笑着点点头:“那是肯定的。”又拿出三百块钱给马超“去买两条紫南京给他们送过去。”   马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咱不是上面有人吗,怎么还要给他们送烟?”   “一码归一码,你真不懂事,照哥哥的话去做就好了。”刘子光说。   “哪能让你出钱,我来!”姐夫按住刘子光拿钱的手,非要自己掏钱,但哪里争得过刘子光,马超接了钱飞快的下车跑开了,在派出所旁边的烟酒店买了两条烟,用报纸裹起来送上了楼。   五分钟后,马超下来了,一脸的鄙夷道:“那帮联防队的小子还真好意思,给他们就拿着了。”   刘子光说:“愿意拿就是好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过一会志军就出来了。”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王志军便扛着铺盖卷出现在派出所大门口,人比在志诚花园的时候消瘦了不少,精神也很萎靡。   捷达车的四个车门同时打开,四个人走出来迎着王志军走过去,王志军眼睛一亮,疾步走过来,一双手紧紧握住了刘子光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刘哥!”   又和其余三个人打招呼:“姐夫,**,马超。”   刘子光伸手将王志军背上的铺盖卷接了过来,大手一挥:“没事了,回家!”   ……   驱车回到朱王庄,离得老远就看见王大娘站在门口翘首以盼,捷达一直开到跟前,车门打开,王志军一头钻出来,含泪喊了一声:“娘!”   “二孩,你回来了。”王大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手颤抖着,有些无所适从,乡下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只是回头朝着院子里猛喊:“老头子,二孩回来了。”   王校长和王大姐听见喊声,忙不迭的从院子里跑出来,果然看到王志军活生生的站在跟前,把个王校长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王大姐也悄悄摘下眼镜,抹了把眼泪。   这边欢天喜地,惊动了隔壁老朱家,二楼上打开一扇窗户,伸出个胖达达紫红色的脸膛,狐疑的朝这边看过来,刘子光注意到这个人,伸出手指朝他点了点,恶狠狠地笑了笑。   不管老朱家怎么想,先将王志军迎进家里,几个男人搬了板凳坐下抽烟说事,王大娘和王大姐忙和着张罗晚上的饭菜,今天是二孩重获自由的好日子,怎么都得好好喝一盅。   王志军抽着烟,说出了自己被抓进去之后的遭遇,倒也没吃多少苦头,就是关着不放人,听说是朱家托了关系,要多关他两天,再罚点钱,杀杀王家的威风,要不是刘子光来了,还不知道要关到哪一天。   在大河乡这种天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乡长就是皇帝,派出所所长就是土霸王,只要不闹的过分,啥事也没有,再加上这种争抢宅基地的事情在乡下很常见,本身就说不清道不明,派出所拉个偏架,你还真不好办,层层上告的成本和结局,未必比默默忍受来的低,所以大多数时候,村民们还是选择了忍耐。   幸亏刘子光认识市局的领导,一个电话过来,甚至根本没说什么,就解决了问题,案子结了,注销拘留记录是不可能的了,但人却是当场释放,罚款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儿子被刘子光救了出来,王校长很激动,老泪纵横,连声道谢,王志军的眼中也是晶莹闪烁,拉着刘子光的手说:“刘哥,啥也不说了,我没有哥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刘子光也紧握住他的手说:“好兄弟,没说的,在小区门口咱俩站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你这个弟弟,我收了!”   王校长接着说:“二孩啊,以后可不敢打架了,这回对亏了你刘哥帮忙,下回就没那么好办了。”   王志军咬着嘴唇说:“爹,难道非要忍着姓朱的蹲在咱们头上拉屎吗?”   王校长摆摆手:“唉, 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爹窝囊,实在是斗不过人家啊,咱家就你一个独苗,万一有个啥好歹,唉,你就听爹一句吧。”   王志军气鼓鼓的不说话,刘子光呵呵一笑,劝道:“王大爷,志军,你们爷俩就别怄气了,姓朱的算什么东西,回头我料理他们,绝对一次治改,永不再犯。”   说着说着,天就擦黑了,王大姐出去割了五斤猪肉,买了两条鱼,两瓶带纸盒子包装的洋河大曲,王大娘在家也收拾了两只鸡,一些青菜豆腐,锅屋里飘出酒肉的香气,是那种纯朴地道的农家田园菜肴味道,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可是刘子光却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说道:“你们先吃,我出去办点事,马超,开车跟我走。”   一听这话,王校长可急了,王大娘也从锅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这孩子,怎么不留下吃饭,大娘为了烙了鸡蛋煎饼了。”   刘子光说:“没事,把酒给我留着,回头来喝。”   劝不住他,只好看着他和马超开车走了,王志军奇怪的问**:“刘哥干啥去?”   “不是约了派出所朱所长喝酒嘛,哪能失约。”**答道。   ……   一直到夜里十二点,捷达车才开回了朱王庄,老王家人全部都没睡下,等着刘子光呢,车门打开,一股浓重的酒气冲出来,马超跳出驾驶室,要去搀扶刘子光,被他摆摆手制止了。   “七八个人就想放倒我,还欠点。”刘子光从车里钻出来,虽然脚步稍微有些发飘,但是眼神却是清澈无比的。   “喝了多少啊?”王校长关切的问道。   “起码三斤,只多不少!派出所八个人,对我们光哥一个,铁盒装的口子窖整整十二瓶,光哥一个个和他们喝过来,最后全都给喝到桌子底下去了,就我们光哥一个人没事,”说起刚才的酒桌恶斗,马超依然是一脸的兴奋与崇拜。   “这孩子,咋喝那么多啊,身子都要喝坏的。”王大娘心疼的直搓手,跑进锅屋就去烧热水。   刘子光倒是没事人一样,进了堂屋往椅子上一坐,把王志军叫过来说:“志军,派出所那边都打点好了,明天我就叫人过来开整,不把姓朱的四个兔崽子揍改,绝不收兵。”   王志军感动的岗岗的,刘哥为了他的事情,豁出命来和那些家伙拼酒,有这么仗义的兄弟简直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   “哥,你坐着,我去给你端热茶来醒酒。”   等王志军端着热茶,马超捧着洗脸水从锅屋过来,却看到刘子光坐在椅子上,早已鼾声如雷,睡熟了。   一家人顿时鸦雀无声,王大娘从柜子里拿出给儿子结婚预备的床单和被套,铺在堂屋的床上,几个人帮刘子光脱了鞋子和外套,七手八脚抬到了床上。   ……   “喔喔喔”一阵公鸡的啼叫,将刘子光从梦中惊醒,不知不觉一觉到天明,昨夜到底喝了多少酒不记得了,只记得派出所老朱和自己称兄道弟,好的像是亲兄弟一样,这些本乡本土的土霸王可不是简简单单威吓收买就能降服的,必须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份量,反正刘子光是吹的天花乱坠,让朱所长等人彻底折服了,以后王家在村里,至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被欺负了。   起了床,穿上鞋子走到门外,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翠绿的草叶子上沾着晶莹的露珠,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王家的锅屋烟囱还在冒着烟,里面传出拉风箱的声音,看来王大娘比自己起得还早。   走到门口,发现停在外面的捷达车焕然一新,那些泥巴被擦得干干净净,白色的漆面一尘不染,锃亮无比,再看后面,王志军正拿着一块布,卖力的擦着车身。   “志军,这么早就起来了。”刘子光说。   “哥,我睡不着,就起来擦车。”   “嗯,睡不着就对了,今天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先忙着,我打个电话。”   说着,刘子光拿出手机,先拨了个电话给高总。   “高总,我是刘子光,这几天有点事请假,给你打声招呼。”   高总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好:“没事,你忙你的,公司里一切正常。”   再打个电话给手下的保安领班,现在志诚花园保安部两个领班都是刘子光提拔起来的,对他言听计从,根本不鸟白队长。   “小李,召集兄弟们,除了当班的全拉上,带上家伙等我通知。”   “好嘞,刘哥。”那边爽快的答应。   再给贝小帅打电话:“小帅,我是你光哥,睡醒了没有?没睡醒拿凉水浇头!听好了,给你一个小时,把能叫上的兄弟都叫上,到志诚花园等通知,有事要办。”   电话那头的贝小帅顿时兴奋起来:“哥,终于要动老四了么?”   “不是老四,先动四个小杂鱼,为你志军哥哥出气。”   1-48 洗车水咋淌到俺家门口了   洗车的清水是从王家院子里的压水井里打出来的,擦过汽车之后的灰黑色泥水沿着斜坡流下去,一股流进土路旁边的水沟,一股却淌到了隔壁老朱家的大门口。   一直藏在大门后面窥测的紫红色脸膛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猛然推开自家院门,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这个汉子大概四十岁年纪,身量不高,扎实粗壮,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西装上衣,袖口处还有个醒目的丝织商标,上绣四个大字:皮尔卡丹!内穿半新不旧老头衫,下面是松松垮垮的藏青色西裤,裤脚卷着,赤脚趿拉着皮鞋,嘴上叼着烟,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王二孩你个驴日的干什么!脏水都淌到俺家门口了!”汉子指着王志军的鼻子破口大骂。   王志军两眼喷火,这就要上去动手,被刘子光一把拉住:“志军,不要轻举妄动。”   见王志军被拉住,紫脸膛更加豪气了,跳着脚大骂:“王二孩,有种你就过来,打不死老子算你孬种,哼,瓤了吧,借你两个胆你也不敢!你动老子半根毛,马上派出所就来人!”   汉子骂的极其畅快,声音高亢,很快就吸引了一些村民来看热闹,捧着饭碗蹲在地上看他骂大街,紫脸膛更加兴奋,跳着脚的骂,唾沫星子满天飞,而且不管他怎么骂,肩膀上松松垮垮披着的那件皮尔卡丹就是不掉下来,也算是个本事了。   刘子光点上一颗烟,晃晃悠悠走到那汉子面前,也不说话,歪着头盯着他看,汉子被他看的发毛,眼神就有些闪烁,声调也下降了两个八度。   “你谁啊?”刘子光将一口烟喷在汉子脸上,极其蔑视的问道。   汉子强硬的答道:“我和王家人说话,你算老几,也来插一杠子?”   “我是志军的兄弟,他家的事就是我的事,问你一声不行么?”刘子光说道,同时松了松脖颈,活动一下脚脖子。   “外乡人,告诉你,我就是朱王庄老户,朱家老大朱长龙,你也四下里访一访,打听清楚我们朱家四兄弟的名声再来趟这潭浑水。”   “说完了?”刘子光问。   朱长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外乡人一脸的凶相,不像好人啊。   果然,话音刚落,刘子光就一脚蹬了过来,正中朱长龙的心窝,将他蹬到路边的小池塘里,说是小池塘,其实就是个污水坑,几只鸭子在里面凫水,看见这个大个活人摔进来,赶紧抖抖翅膀,嘎嘎叫着跑开了,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也发出一声惊叹,这外乡人太猛了,上来就动手啊。   污水坑很浅,朱长龙仰面朝天躺在里面,全身都湿透了,一脸的污水,狼狈不堪,刘子光还不罢休,将烟头一扔,指着他大骂:“少他妈在我面前装腔,打得就是你!”   朱长龙从水坑里爬出来,刚才那一脚让他心有余悸,胸口还在隐隐的疼,但是在乡亲们面前还不能倒架,他色厉内荏的指着王志军喊道:“你有种,你们等着瞧!”   说着,慌里慌张的奔回家里,留下一串脏兮兮的脚印,片刻后,从大门里冲出一个三角眼的中年泼妇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泼妇冲到捷达车前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天喊地骂起大街来,那青年男子的眉眼和朱长龙有些相似,但脾气却火爆了好几倍,他冲到刘子光跟前,抡起手里的铁锨照头劈下去。   好嘛,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上来就照死里收拾啊,那边王志军见状大喊道:“小心!”   刘子光早有准备,轻轻一闪,伸腿一绊,青年就摔了个狗啃食,手中铁锨也飞了出去,刘子光揪着他的后脖领子提起来,照脸就是一耳光:“找死啊你!”   泼妇吓了一跳,刚想过来撒泼,却被刘子光凶悍的眼神所震慑,只能继续坐在地上大骂。   刘子光揪着她儿子狞笑道:“你继续骂,尽管骂,你骂一声,我就打你儿子一巴掌。”   说着,又是几记耳光抽过去,记记都带着劲风,毫不留情,几下子过后,青年的脸就变成了紫红色的猪头,和他爹更加的神似了,嘴角流血,眼神呆滞,俨然是被打懵了,把那泼妇吓得也不敢再骂。   刘子光把已经被打的晕头转向的青年丢到地上,怒喝一声:“滚!”   泼妇赶紧上来扶着自己的儿子,灰溜溜的跑回家,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看热闹的村民们啧啧连声,竟然都是夸赞刘子光的,老朱家在村里横行惯了,声名狼藉可见一斑。   “小伙子,赶紧走吧,等朱大喊人来就来不及了。”一个袖着手蹲在太阳地里的老汉善意的劝道。   “大兄弟,朱家几个小子都不是善茬,可狠着哩,麻利的跑吧,再晚就让人堵庄里了。”这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在说话。   刘子光四下里点头致意:“没事,我正等他们来呢。”   朱家院子里没有动静,大概是在打电话联系帮手,刘子光也走进王家院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拿出手机给贝小帅发信息,又把马超喊出来:“小超,你开车去县城,把他们一帮人接过来,大河乡路不好认,要是迷路就麻烦了。”   马超点点头,跑出去手脚麻利的开动汽车,迅速倒档开了出去,一溜烟消失在村头。   刘子光搬了一把椅子,一张方凳,放在王家院门口,方凳上摆上一杯茶,一盒烟,人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再点上一支烟,好整以暇等待朱家四兄弟的反扑。   朱家四个兄弟,除了老大在村里混之外,其余三人都在县上,各有各的生意,在当地虽然谈不上呼风唤雨,大小也是个人物,接到大哥的电话以后,三兄弟各自带上几个仁兄弟,驱车赶回朱王庄。   从县城到朱王庄不算远,四十分钟后,各路人马就都到了,几辆松花江面包车往门口一停,一帮横眉冷目的汉子跳了下来,冷冷往这边瞪了一眼,便先走进朱家大院。   过了一会儿,朱家院门打开,朱老大一家人在汉子们的簇拥下走出来,朱家小子肿着一张脸,远远指着刘子光,带着哭腔的喊道:“三叔四叔,就是那小子打得我!”   朱家小子身旁站着两个壮年汉子,一身的黑色阿迪达斯运动服,白色耐克鞋,寸头,眼神凶悍,恶狠狠地看了刘子光一眼,对一帮汉子道:“看准了,记住了,就是这个不知死的家伙。”   刘子光微笑着冲他们招招手:“都来了,吃了么?”   朱家一帮人大概十七八个人,各自从面包车里取出铁锨把,双节棍等家伙,慢慢走了过来,将王家大门围住,那个穿阿迪的汉子高声叫道:“今天有一个算一个,都别走了。”   王志军和**已经走了出来,分别站在刘子光左右,手里也拿着铁锨和锄头,王志军胸脯上下起伏着,眼中全是怒火,**就有点害怕的样子,手不停地打颤。王校长和王大娘被关在院子里,砰砰的敲门:“二孩啊,可不敢再打架了。”   刘子光微微一笑,将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踩灭,问王志军:“志军,你能打几个?”   “我伤好利索的话,能打八个,现在只能打四五个。”王志军答道。   “那好,左边这四个交给你了,其余的我全包,**,把棍给哥,你回家护着大爷大娘。”   **知道他刘哥的厉害,便不再硬撑,把锄头交给刘子光,转身进了院子,把院门关上了。   穿阿迪的汉子像是朱家老三,是个暴躁脾气,看见刘子光这副嚣张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挥舞着双节棍就要打过来。   此时围观村民已经很多了,墙头上,屋顶上,大树上,到处都是人,远远地看着老朱家和老王家干仗,这么多人围观,竟然没有一个来劝架的。   “住手,千万别动手!”远处一声大喊,暂时制止了这场即将爆发的斗殴,一个老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解放鞋上沾满了泥巴,一顶解放帽也洗的发白,帽圈处是白花花的汗碱,不过看村民们对他点头哈腰的态度,这人分明是个有威望的老头。   “怎么又打,你们还把我这个村主任放在眼里么?”老头气冲冲地说。   “七叔,不是俺们想给你添麻烦,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看俺儿的脸被打的,王家小子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外乡人,都欺负到咱们姓朱的头顶上了。”朱长龙恶人先告状,气势汹汹的说道。   “老村长,是他们欺负人在先,都打到俺家门口。”王志军忿忿不平道。   “千万不能动手,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啥话不能好好说,你们要打,就先打我。”老村长倒是个倔脾气,往中间一站,说啥不让朱家人再往前走。   “七叔,你这样就不地道了,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姓人?我看得起你,叫你一声七叔,惹毛了我,下界村主任选举立马让你下台,你让不让?”朱老三这个暴脾气,这就卷起了袖子,公然威胁起来。   老村长气的脖子上的青筋直跳:“你个小龟孙!我三大爷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孙子,老王校长一家人老老实实,教书育人,哪里得罪你了,怎么还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了么,你要动老王家,就先打死你七叔!”   被老村长插了一杠子,架是暂时打不起来了,刘子光又叼上一支烟,手扶着锄头把看热闹,不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城里来的援兵,差不多该到了。   一阵轻微的发动机的噪杂声音从村外传来,听动静起码有十几辆车,嗯,他们来了。   1-49 一眼望不到头的出租车队   打头的还是那辆白色的捷达,风驰电掣直冲过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捷达一个甩尾,横着停在众人面前,四门同时打开,从里面钻出四个拿着开山刀,带着墨镜的汉子。   紧接着是一辆老款本田雅阁和一辆崭新的马六,也挨着捷达急刹车停下,再后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红色桑塔纳出租车,正陆续到达。   车门开关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每辆车里走钻出三四个人来,都是干净利索的短打装扮,T恤,牛仔裤,运动鞋,这是贝小帅手下的人马,或者是统一的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这是志诚花园的保安们。   雅阁的尾箱打开,贝小帅叼着烟走过去,从里面扒拉出一大堆镐把,钢管,还有长柄消防斧头,兄弟们依次过来领家伙。   村里人都看傻了,包括朱家四兄弟,也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虽然他们在大河乡很是吃得开,但是这种排场还是头一次见。   六十多个小伙子往这里一站,形势立马转变,朱家喊来的那十七八个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神情尴尬,很是郁闷,朱家老二是个阴郁的高个汉子,见这状况便掏出手机打起电话来。   刘子光鄙夷的一笑,知道他是给朱所长打电话呢,随他去。   包围别人的,反被别人包围了,贝小帅手里提着镐把,蛮横的走过来,用肩膀撞开几个朱家的打手,走到刘子光跟前问道:“光哥,没来晚吧?”   “还行,正好。”刘子光掏出中南海给贝小帅发了一根,指着朱家几个兄弟说:“这几个小子,害你志军哥蹲了二十天派出所,你说这事咋整?”   “还能咋整,揍呗。”贝小帅眼睛一瞪道。   朱老二大号叫朱长虎,是朱家四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承包了村里的采沙场,手里颇有几个钱,社会关系也比较广,朱所长就是他的铁哥们。   这回只带了十几个人过来,纯粹是轻敌了,原以为老王家都是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加教书匠,没想到在市里居然还有强援,一个电话喊了五六十口子过来,不过老话说得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外乡人想蹲在朱家人头上撒野,门都没有!   刚才他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采沙场,喊自己的手下工人过来镇着场子,另一个是打给乡派出所的老朱,说起来朱所还是他的本家呢,绝对的自己人,平时来往也不少,刚才电话里更是答应的震天响。   朱长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帮外乡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到朱王庄闹事,朱家可是大姓,真动起手来乡亲们哪能袖手旁观,干就干,谁他妈怕你啊。   想到这里,他挺身而出,扯开衬衣扣子露出一溜乌黑的胸毛,指着刘子光说:“我朱长虎把话放在这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走, 今天我要打不死你,我不姓朱。”   刘子光和贝小帅对视一眼,咧嘴笑了,贝小帅身子一拧,借着腰劲将手里的坚硬的镐把挥舞过去,正砸在朱老二的迎面骨上,只听嘎巴一声,人当场怪叫一声就抱着小腿倒下了。   双方已经剑拔弩张,神经紧绷着,贝小帅这一动手,等于打响了信号弹,现场接近八十口子壮劳力,全都挥舞着棍棒加入了战团,一片鸡飞狗跳。   老村长七叔势单力薄,拉住这个拉不住那个,正在捶胸顿足之际,忽然一记闷棍从背后打来,当场将他放倒在地,现场乱的一塌糊涂,也没人注意是谁下的黑手。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摊上吃晌午饭的时间,可是朱王庄的人哪还有心思坐在家里吃饭,纷纷端了碗跑来看打架,幸亏农村地方敞亮,足够他们开练的,要不然被误伤了,或者溅一身血就不好了。   朱老儿期待中的乡亲们义愤填膺伸出援手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此前他误判了一点,这又不是外乡人上门欺负人,而是王家和朱家的宅基地斗争,姓朱的姓王的都是朱王庄老户,完全不存在帮谁不帮谁的道理,而且王校长一家人那么和气,难得硬气一回,乡亲们在心里都是盼望王家能打赢,杀一杀朱家四兄弟的气焰。   所以,村民们非但没有上来助战,反而端着饭碗,一边扒饭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群殴,不时以专业眼光进行一下点评,开心的如同过年一般。   采沙场的援兵也没有到达,只有一辆拖拉机悄然来到村口,上面几个带着棍棒的小子,看到这边一长溜汽车,几十个人混战的大场面,便灰溜溜的开着拖拉机跑了。   朱长虎捂着小腿迎面骨,疼的泪花直流,抱着手机哭喊着:“健哥,你快来啊,顶不住了。”   那边传来朱所长不耐烦的回答:“市局领导来视察,我在开会,先挂了!”   听着嘟嘟的忙音,朱老二气的将手机砸了个七零八落:“朱刚健,我操你祖宗!”   朱家四兄弟带来的帮手,全都是一拜的仁兄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家伙无一例外的都是乡下地痞二流子,打起架来也是不要命的狠角色,可惜这回碰上真正的狠角色了。   王志军是什么人,入伍前就是村里有名的壮劳力,二百斤的面口袋抗在肩膀上健步如飞的角色,入伍后被挑进空降军当兵,说什么喂了三年猪那纯粹是玩笑,金质的伞降突击章可不是谁都能戴的。   这种国家机器培训出来的狠角色,岂是寻常农村无赖可以比肩的,退伍以后的种种压抑和无奈,以及回乡后所受到的屈辱和欺压,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王志军挥动一根铁锨把,如同猛虎一般,如入无人之境,他皮糙肉厚,挨一两下根本没事人一般,可是谁要是挨他一棍,当场就得趴下。   这气势,连刘子光在后面都咂嘴惊叹:“志军,你不是说只打四个的么,也留两个给哥哥啊。”   这回刘子光从城里喊来六十口子人,其中四十个是志诚花园的保安,刘部长一发话,那效果绝对不是盖的,兄弟们全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二话不说叫了车就走,一路疾驰前往南泰县,路上硬是一点都没耽搁。   还有二十个人是贝小帅的人马,说来这位小帅哥也不容易,虽然手底下人马众多,但一多半是正在上学的中学生,早上旷课不大好,就只能喊上一些辍学青年,大早上正是这些夜猫子补觉的时候,可是一听说刘老大吹哨子了,立马全都爬起来了,这二十个人也都是街头斗殴历练出来的,打架不是生手。   六十个正当年的小伙子,对十八个虚张声势的老流氓,结局可想而知,几个机灵点的家伙丢下棍棒,撒丫子跑了,傻不愣登拿着铁锨把和人家硬拼的,被人乱棍放倒,十几只脚在身上乱踩乱踢,疼的直嚎。   朱家四兄弟最惨,先是朱老二被贝小帅一镐把放倒,然后是朱老四被王志军一铁锨铲趴,朱老三最强悍,穿着一身阿迪达斯和耐克鞋,手拿着双节棍想学李小龙呢,结果连周杰伦也学不像,被王志军一棍打到手腕,双节棍脱手而飞,王志军嫌用棍打得不过瘾,索性丢了铁锨把,一手揪住朱老三的后脖颈子,另一只手握成铁拳,朝他的腹部猛掏。   在部队打了三年沙袋练就的铁砂掌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记记恶狠狠的勾拳把朱老三的身子掏的像个龙虾,嘴角都冒血了,可见打得不轻。   王志军在前面猛冲,贝小帅和兄弟们在后面跟着打扫战场就行了,朱家老大见势不妙,刚想往家里跑,被人一脚踹翻,按到地上一顿暴揍。   不过三分钟而已,战斗就结束了,一地的狼藉,棍棒丢的到处都是,朱家的打手躺在地上呻吟着,几辆松花江面包车也被砸了,轮胎被扎穿,玻璃被砸烂,损失可谓惨重之极。   忽然,刘子光看到地上躺着的老村长,赶紧招呼马超:“快,抬人上医院!”   村民们这才注意到后脑勺淌血的老村长,七手八脚上来帮忙,架到汽车里朝乡卫生院开去。   “谁他妈动的手,连老人家都打!”刘子光指着一地人问道。   没有人吱声。   “操!查出来才让你们好看。”刘子光狠狠啐了一口,其实他也没看清到底是谁动的手,或许是自己这边人误伤了老村长也未可知呢。   群殴结束,不过两家的事情还不算完,刘子光是个懂法的人,不会让人去朱长龙家里打砸抢,而是把兄弟们喊进王志军家院子里,沿着墙头一字排开。   一帮小伙子们摩拳擦掌,等着老大的号令,刘子光跳上矮土墙,大喊道:“一,二,三,推!”   几十个年轻的肩膀同时撞向红砖墙,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终于,轰隆一声,刚砌好没多久的砖墙轰然倒塌,朱家的院子里烟雾腾腾,全是粉灰碎屑,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朱老大的媳妇早就藏在屋子里瑟瑟发抖,昔日强横无比的泼妇,此时完全吓破了胆子,哪还敢出来骂街。   “志军,联系泥瓦匠和附近砖厂,兄弟们不走了,帮你把新屋盖起来!”刘子光站在矮墙上,豪气万丈的说道。   1-50 两层五开间乡下大别墅   南泰县素来有着建筑之乡的传统,向全国各地输送了大量建筑业技术工人,南泰籍的民工干活认真,做事踏实,技术精湛,被建筑间称之为南泰铁军。   朱王庄里不乏技术精湛的建筑工人,从泥瓦匠,水暖五金、到强电弱电、油漆电焊木工,样样俱全,分分钟都能拉出来一支建筑队,王校长家说要盖屋,乡亲们纷纷表示愿意帮忙。   铁锨瓦刀灰桶、大锯刨子水平尺,电焊管钳冲击钻,这些工具都不用借,直接从家里拿出来用,至于水泥黄沙砖头,更是方便,一个电话就能送到家门口。   刘子光这回来看王志军,身上是带了几千块现金的,不过用来盖屋还是不够,不过他身边带着卡呢,让志军在家里看着,自己带着马超去县城取钱。   回来的时候,不光带来了两万块钱,还有一后备箱的灯具洁具啥的,村口的二十辆出租车已经打发走了,朱家人也被抬去了医院,王家院门口,支起了一顶彩条布大棚,里面摆了十几张桌子,几十把椅子,都是各家各户凑的,桌子上摆着散烟和茶水,弟兄们坐在一起吹牛谈天,不亦乐乎。   王志军的姐姐和姐夫都来了,拎着热水瓶到处招呼,满脸的喜气,老王家和朱家住隔壁,长久以来被他们欺负的不轻,今天终于扬眉吐气,哪能不开心。   锅屋的烟囱冒着烟,外面又用砖头砌了个灶台,一口硕大的黑铁锅支在上面,这么多人吃饭,一口锅肯定是不够的,而且按照乡下的规矩,东家要管盖房子的师傅们吃喝,所以老王家也是豁出去了,拿出给志军娶媳妇的钱来操办。   饭菜正在做着,却不见老王校长的影子,一问志军才知道,王校长提着东西去乡卫生院看望老村长去了。   “王大爷真是个厚道人啊。”刘子光说。   “是啊,俺爹当了几十年老师,这点工资基本上全贴补给困难学生了,我打小就没穿过新衣服,都是拾我姐的旧衣服。”王志军说。   正说着,忽然外面冲进来一个绿色的身影,看见王志军就大声嚷起来:“王志军,俺爹到底是谁打伤的!我绝对饶不了他!”   王志军头上的汗立刻就下来了,结结巴巴的说:“翠翠,你听我解释。”   刘子光这才注意到这个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是个女孩子,二十来岁年纪,穿一件翠绿色的衬衫,牛仔裤,长的不丑,就是横眉冷目太凶了点   “我不听!王志军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爹不同意咱俩的亲事,你就下黑手把他打伤了?”村姑对王志军怒目而视,恨不得把他吃了。   王志军急得抓耳挠腮,偏偏又语塞说不出话来。   “咳咳,这位……翠翠是吧?可不敢乱说话,志军多厚道的人,哪能干这事?”刘子光插嘴道。   翠翠不搭理刘子光,望着王志军双眼含泪说:“我爹是不对,嫌贫爱富看不上你,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啊,你看看你现在,都成啥样子了,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在一起,还能有好么!”   忽然之间,王志军不语塞了,拧起眉毛厉声道:“翠翠,你怎么骂我,冤枉我,都没关系,可你不能说我兄弟的坏话,我们都是正经上班的小区保安,哪里不三不四了!为了我家的事,这些兄弟一大早跑过来和朱家干仗,到现在没吃饭,和他们在一起,我愿意,我高兴!”   “你!”翠翠气的柳眉倒竖,眼泪啪啦啪啦的掉下来,忽然一转身跑了。   “傻小子,还不快追。”刘子光推一把王志军。   “不追,我和她是中学同学,原来也好过,后来他爹,就是村主任,嫌俺家穷,硬是把彩礼退了回来,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   说完,王志军意义风发的一挥手,“哥,以后我就跟着你,在城里混出个人样来!”   “有志气,大丈夫何患无妻,赶明哥帮你找一个城里的媳妇!”刘子光一拍王志军的肩膀,赞许的说。   虽然豪言壮语脱口而出,但王志军的眼神依然不自觉的追随着翠翠远去的身影,当那个翠绿色的身影消失在草垛子后面的时候,王志军的眼睛明显的黯淡了一下。   ……   中午时间仓促,一时做不出那么多吃的饭,就先随便对付一顿,这一对付不要紧,基本上把村口的小卖铺给搬空了,火腿肠、卤鸡蛋、真空包装的猪蹄子鸡翅膀五香豆腐干,还有白酒啤酒可口可乐,全都搬了回来,王大娘烧了一锅面汤,蒸了一大锅的白面馍馍,一顿午饭就这样解决了。   到了下午,几辆满载着砖头和水泥预制板的拖拉机一直开到了院门口,吃饱喝足的小伙子们一起动手卸货,到底是人多好办事,几千块砖头没多大功夫就卸完了,惊的围观村民一愣一愣的,盖屋见过,几十口子壮劳力一起盖屋这么壮观的景象就没见过。   师傅们也就位了,挖坑打地基,和泥拌灰,拖拉机突突突的又开回去拉第二趟了,一车只能拉两千块砖,老王家这回鸟枪换炮,要盖五开间的两层小洋楼,起码要用十二万块砖,还不算拉院墙垒猪圈的,用刘子光的话说,叫一步到位,把志军的婚房也给预备好。   这样一座楼,连工带料怎么都得十几万块钱,老王家穷的叮当响,哪能拿出这么多,看着热火朝天干着活的工人们,王志军焦躁的搓着手,问刘子光:“哥,家里满打满算就八千块钱,还是给我爹娘养老送终的,姐夫家也只能拿出五千块,这砖头水泥沙子的钱,可咋结啊?”   刘子光豪爽的一摆手:“你放心,我全包,没问题。”   “可是,哥你也不富裕啊,只是工薪阶层,哪能一把手拿出十几万来。”   “这个你就别管了,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做,你就等着住新房吧。”   傍晚的时候,王家正式摆酒款待城里的朋友们,虽然只是起屋,但酒席是按照结婚的排场来摆的,鸡鸭鱼肉样样俱全,烟酒管够,老王家也是豁出去操办了,一切规格都照最好的上,连村民们看了都震惊,都说傁先生寡大夫,平时扣扣索索一分钱能掰两半花的王校长怎么转性了。   吃完酒之后,一部分先回去,到县城坐长途汽车回市里,另外一部分人暂时住在乡里招待所,等明天再过来帮忙。   晚上刘子光又给高总打了个电话,帮几个同事请假,高总满口答应,客气的不得了,甚至让刘子光有点怀疑,这老小子是不是在扣什么坏点子。   另外,刘子光又把贝小帅单独叫过来,附耳说了一些话,贝小帅二话没说,开着马六一溜烟走了。   ……   晚上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老村长伤势比较重,到现在还在昏迷之中,乡卫生院看不了,已经转往县医院,如果县医院治不好的话,就得连夜送往市里的大医院,村长的女儿已经去乡派出所报案了,声称砸锅卖铁也要找出凶手,绳之以法。   王家人听到这话都很担忧,这要是闹出人命来,两家都有责任,别管是判刑还是罚款,都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没事,一切有我。”刘子光拍了胸脯说。   然后转头看向**,**默默地点了点头。   ……   第二天,正在热火朝天盖房子的时候,村外开来四五辆辆警车,红蓝相间的警灯无声的闪烁着,把朱王庄的人吓了一跳,要知道乡派出所也不过是两辆面包车而已,现在来的可是上档次的警用轿车,只有市里公安才能配备的,难不成是昨天的群架打得太厉害,惊动了市里?   工地上的活计都暂停了下来,大家傻呆呆的看着警车开过来,正提着水壶给工人倒茶的王校长都傻眼了,水倒满了都不知道,唯有朱家二楼上露出一张笑脸,朱长龙的泼妇媳妇确信这是自家男人请来的警察,昨天晚上老朱家人可没闲着,到处托关系,一方面疏通官方的路子,一方面召集人马,找回场子。   没想到警察一来就这么多,肯定是县里来人了,这回看王家怎么收场,你不是狠吗,狠一个给警察看看啊。   警车停在村口,五六个穿着便装的男子从车上下来,在十几个制服警察的陪伴下,倒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走过来,一边四下里看着,一边说着话,一点也不像是来抓人的样子。   “哎呀那不是吕乡长么,怎么也来了。”村民中有那见多识广的,发出一声惊叹。   “还有咱乡派出所的朱所长,也来了。”有人指着队伍末尾那个肥头大耳,一脸巴巴结结样子的胖子说。   来人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王家的工地旁,为首一个穿白衬衣的中年男子,打量一下正在建设的小楼,笑呵呵的对王校长说:“老人家,盖屋呢?”   王校长傻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吕乡长急了,过来指点道:“老王校长,这是市里来的领导,到咱乡调研来了。”   王校长如梦初醒,赶紧过去说:“对对对,盖屋呢,乡里政策好,那什么……”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一时间他实在想不出乡里有什么造福老百姓的好政策。   “国家免除了农业税,确实是好政策,不过三农问题不归我管,我下来主要是看看农村基层的治安情况,怎么样,咱们村里还算平安吧,没有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吧,如果有,记着打电话报警,我会监督他们的执行情况的。”这位中年人说话大气的很,一看就是大领导。   在吕乡长的注视下,众村民哪还敢说什么,纷纷赞颂乡里治安状况良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领导很满意,亲切地和王校长握了手,又看到人群中的刘子光,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刘子光也举手示意,表情不卑不亢,自然随意,一看两人就是老交情了。   领导倒背着手,遛了一圈就往回走了,边走边对吕乡长说:“中午还要回去,就不打扰了。”   吕乡长赶紧客气:“宋局长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中午乡政府那边都准备饭了的……”   朱所长走在最后,瞅个空子找到刘子光,低声道:“朱村长脑袋受伤,他闺女不依不饶要打官司,我也捂不住,你看这事咋整?”   刘子光不慌不忙拿出一个手机说:“我哪能让你为难,看,证据都准备好了。”   按下手机,屏幕里分明是朱家老三挥动木棍打向老村长的画面。   1-51 刘子光又涨工资了   原来**这小子打架不行,脑瓜子挺灵活,躲在院子里用手机吧外面的情况拍了下来,朱老三动手的那一瞬间正好被他记录下来,成了铁证。   朱所长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说:“兄弟,你可帮了我大忙了,我这就安排所里逮人,那什么,我先忙,有空咱哥俩再喝。”   刘子光笑呵呵的说:“行,啥时候到市里来,我请你。”   朱所长夹着皮包一溜小跑追大队去了,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大概是安排人抓捕朱老三。   这边众村民还没从惊讶中回过味来,老王家盖屋,市里领导乡里领导都到场祝贺,这还了得!老王家二小子通了天了!   朱长龙的媳妇一屁股坐在地上傻眼了,心里一万个后悔,不该怂恿当家的去抢占王家的宅基地,现在戳了马蜂窝不是,她想了想,爬起来收拾了几件衣服打个包袱,灰溜溜的从后门走了,准备去娘家躲几天风头。   中午,有村民从乡里赶集回来,绘声绘色的向大家讲述了看见的事情,一辆警车开进乡卫生院,将正在治疗的朱家四兄弟全给抓了!   这可是平地一声惊雷,朱家四兄弟别说在朱王庄,就算在整个大河乡,也是跺一跺脚地皮震三震的人物,开沙场,酒楼,网吧,舞厅,狐朋狗友一大帮,和派出所的人也是称兄道弟,好的好像一个娘的,这回怎么突然就倒了。   根据消息灵通的人透露,是市里发了话,说要严打农村黑社会性质的小团伙,朱家四兄弟不幸当了典型。而且村长被打成重伤这件事就算他们兄弟干的,躲都躲不了,这回老监是蹲定了。   朱家兄弟一倒台,就产生了一个大问题,村里的沙场怎么办?   大河乡名称的由来,就在于穿乡而过那条大沙河,而朱王庄就在大沙河畔,大沙河盛产优质河沙,是建筑业不可缺少的原料,这几年房地产市场火爆,河沙的价格也一路上涨,挖河沙成了一项很赚钱的买卖。   朱老二承包村里的沙场也是动了手脚的,本来村里是打算公开竞标,可是朱家兄弟雇佣了一帮打手威逼恐吓,搞得只有他们一家来投标,结果可想而知,村委会被迫以极低的价格将沙场承包出去,每年损失的钱何止十万。   现在朱家兄弟倒了,沙场承包权肯定要易手,可是老村长又受伤住院了,村里群龙无首,这件事就不得不耽误下来。   这些事情都是刘子光端着饭碗,蹲在太阳地里和老百姓聊天得知的,他倒是入乡随俗,穿个破汗衫,趿拉着布鞋,笑眯眯的见人就发烟,和村民打成一片,村民们都知道他是志军的朋友,城里来的大老板,人有本事不说,还那么随和,便乐意和他多说几句。   有人就怂恿了,干脆让王家二孩竞选村长算了,他是退伍兵出身,又在城里打过工见过世面,人又忠厚善良,当村长在合适不过了。   刘子光笑笑不说话,他看人多准啊,王志军这人太耿直了,不适合当村官,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村长这个职务还是本乡本土德高望重辈分长的人出任比较合适,不过那个沙场,刘子光倒是很感兴趣。   下傍晚的时候,贝小帅回来了,不过不是开着马六回来的,而是乘坐乡里的三轮摩的,进屋后就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皮包交给刘子光,刘子光看也不看塞给王志军。   “志军,数数。”   王志军打开皮包,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里面是十沓簇新的钞票,整整十万块!   “哥,这怎么能行,我不能要啊。”   “给你就拿着,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刘子光一摆手将王志军挡了回去。   王志军一咬牙:“行,那我就拿着。”   “哎,这才像话嘛。”   原来刘子光让贝小帅去把马六卖了,换来了这十万块,正好凑齐给老王家盖楼。   第三天,村里的事情差不多稳定了,刘子光才带着众兄弟返回市里,乡亲们一路送到村口,直到他们走远还频频招手。   ……   回到市里,刘子光才想起自己的出院手续还没办,顺道带着王志军去了医院一趟,车刚停下,他就发现一个白色的身影风风火火从急诊室冲出来,站到了车门口,啥话也不说,就这样瞪着自己。   “咳咳。”刘子光有些尴尬的看着小护士,方霏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一泓秋水,看得他很有些惭愧。   “有点事下乡了,也没来得及打招呼……”刘子光嗫嚅着说。   “你知不知道你的枪伤还没好,每天要打针消炎,换纱布的,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方霏本来还怒气冲冲,但是看到刘子光,不知怎么地,怒气忽然就消了,只是低声责怪道。   “好的差不多了,不信你看。”说着刘子光挥动了胳膊,展示自己的健康正常,方霏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王志军从另一边车门钻出来,目光望向远处,稍显怪异,刘子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翠绿色的身影正陪伴着担架从救护车上下来,那辆风尘仆仆的救护车上分明印着南泰县医院的字样。   刘子光心中一紧,看来老村长伤势严重啊,不管怎么说,他是因为保护王家才受伤的,自己能帮的就得帮一下,于是朝着方霏讪笑了一下。   方霏冰雪聪明,已经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了,问道:“又是你朋友?”   “嗯,这个老头人不错,为了掩护乡亲才受伤的。”   “掩护乡亲?难道是……”方霏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理解刘子光的话,难道这年头还有日本鬼子和大狼狗么,乡亲们好好的怎么就需要掩护了?   不过身为护士的她并没有开这样的玩笑,而是说:“那你们先过去看看吧,有什么情况找我就好了,我来安排。”   刘子光一拍王志军的肩膀:“志军,该你上了,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公司帮你办手续。”   ……   刘子光回到公司,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刚准备掏钥匙,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门是虚掩的,推开一看,里面两个工人正在抬桌子,地上一片狼藉,文件丢的到处都是。   “你们干啥呢?”刘子光纳闷地问道。   “小刘终于回来了啊,是这样,我让他们搬的,这间屋我要用。”不知道什么时候,白队长出现在身后,神气活现的说道。   “嗯?你要用?那我去哪里办公?”刘子光皱眉道,心中暗想果不其然,高总和白队长这俩小子没闲着,肯定趁自己不在做了手脚。   白队长得意洋洋,这回刘子光被免职可是板上钉钉,确定无疑的事情了,为了这件事,高总特地请总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头头喝酒桑拿,敲定了的,而且还顺便帮自己说了好话,这保安部部长的位子,非自己莫属了,为此自己还给高总送了整整四大盒子汇仁肾宝呢。   “你去哪里我不知道,要不你找高总问问?”白队长斜眼看着他,心中充满了鄙夷。   此时高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室里,桌上摆着一份总公司的公文,上面印着将志诚花园一期物业分公司保安部部长刘子光辞退,并且永不叙用的内容,盖着人力资源部的公章,签了部长的名字,白纸黑字,鲜红的公章,还能有假?   等会刘子光肯定要来质问,还是打发他去总公司闹事,志诚集团那么大的企业,省里都能排的上号,他一个小痞子算的什么,还没走到楼上就得被保安拿下,哼哼,到时候有他的难看,这个眼中钉终于就要滚蛋了,想到待会就能看到刘子光愤懑的眼神,高总一阵幸灾乐祸。   高总正在窃喜,忽然电话铃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是总公司人力资源部的,拿起来清清嗓子:“喂,我是高金宝。”   “高金宝,你搞什么飞机!害我被副总骂,刘子光是什么人?那是好市民奖的得主,见义勇为的英雄,你害谁不好害他啊!那份辞退书作废了,千万别拿出来!另外你帮我通知刘子光,总公司要给他嘉奖,加一级工资,发五千块奖金,就这样。”   电话那头,秃顶王部长暴风骤雨般的骂完,挂了机,这边高总还拿着电话张口结舌,胖脸上一串汗珠滴下来,半晌,才无奈的吞了口唾沫,喉结艰难的动了一下,挂上了电话。   办公室的门被拧开,刘子光走了进来,后面还跟了一脸阴笑的白队长,还没等刘子光说话,高总便站了起来,从办公桌后面转出来,亲切的握住刘子光的手说:“小刘啊,我首先代表公司,代表至诚花园一期分公司的全体同仁恭喜你,在外面做了好事也不说,你也真是的,不把我当朋友不是,哈哈。”   白队长傻眼了,看看高总,再看看刘子光,事态的发展让他如坠五里雾中。   “我已经向总公司申请了,帮你加一级工资,另外总公司领导还决定奖励你五千块钱,恭喜你啊,小刘同志。”   说着,高总伸出两只胖手,热情的握住刘子光的手,拼命地摇晃。   “高总,那些先不说,我就想问问,我的办公室咋回事?”刘子光冷笑着说。   “噢,是这样的,那间办公室背阴,面积也不够大,我想帮你调一间朝阳的,面积大点的,呵呵,事先也没通知你,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你不会怪高哥我吧?”高总笑呵呵的说道,和蔼的面容真的犹如一位关爱下属的长者。   1-52 刘子光的泥头车队   高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奈之下只好将朝南的小会议室腾出来给刘子光当办公室,原来的保安办公室当做储藏室使用,也轮不到白队长的份。   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刘子光将腿翘在桌子上,惬意的摇晃着,上调一级工资,每月能多拿二百块钱,另外还有五千块直接打到工资卡上,这笔钱正好拿来是家里添置家当,老爸老妈平时也没啥爱好,就是看个电视,不如就给他们买个大电视机。   说干就干,刘子光现在是保安部长,把工作安排下去,自己就没什么事了,正好上街逛逛,出门上了自己的二八大永久,刘部长一路飞驰出了小区,直奔市中心而去。   随便找了家商场,挑了台五十二寸的液晶电视机,留下地址付款走人,正在付款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王志军发来的信息,说是老村长不太好,请自己去医院一趟。   刘子光当即骑车直奔医院而去,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他想了想,还是下车买了一束素雅的百合花,又挑选了紫色的包装纸扎上,这才来到市立医院,先去了急诊科。   “哎呀,这是给我的么?”正在值班的方霏看见别在刘子光车头上的百合花,惊喜的跑出来问道。   “是啊,送给你。”刘子光将花束取下来递给方霏。   “说吧,有什么事求我?”方霏接过花,做了个鬼脸说。   “还不知道呢,可能还真的麻烦你,听说我那个朋友伤的有点严重,我先去看看,有啥事给你电话。”刘子光说。   “哼,就知道不会白给我买花的,好吧,看在这束百合的份上,我答应帮你,赶紧去看你朋友吧。”   刘子光嘿嘿一笑,上车走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方霏捧着洁白芬芳的香水百合,甜蜜的笑了。   几个急诊小护士窜出来围住方霏,叽叽喳喳道:   “好漂亮的花哦!”   “男朋友送的吧?”   “小方你看你,嘴都笑弯了,上次那个开奔驰的小帅哥给你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没见你这么开心。”   “能一样么,这要看是谁送的了,对吧?小方。”   护士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远处医院行政楼上的一扇窗户内,方院长正笑眯眯的看着这里。   刘子光来到脑外科病房,王志军正在走廊口等着,见到他之后,也没说话,引着他来到观察室,只见老村长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和监控,人到现在都没醒来,翠翠脸上带着哭过的痕迹坐在一边,显然她已经知道了真凶被捕的消息,态度明显改善,看见刘子光来了便起身打招呼,可是嗓子沙哑了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点头示意。   王志军说:“做过螺旋CT了,颅内还在出血,保守治疗是不行了,现在只有开颅,可是一时没有好的医生,听说技术最好的方大夫工作日程都排满了。”   “哪个方大夫?”   “听说就是市立医院的方副院长,又是医学院的教授,博导,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来。”王志军一筹莫展。   “哦,是方院长啊,你们等着,我去托人说说。”刘子光转身就走。   又回到急诊室,却发现方院长已经在这里了,一帮护士显然对这位院长大人不那么畏惧,围在左右笑嘻嘻的,那束百合花已经放在光口的玻璃药水瓶里,摆在急诊室最显眼的位置。   刘子光还没说话,方院长先开口了:“你叫刘子光吧,你的事迹我听说了,小伙子挺勇敢的,不错。”   刘子光嘿嘿一笑,这老头挺和蔼的,干脆直接和他说算了。   “谢谢方院长夸奖,我过来就是想通过方霏找您的,我有个朋友颅内出血急等着做手术,您看能不能抽出点时间帮忙?”   方院长眉头一展:“哦,是那个南泰县送来的病号吧,我知道这个事,病情不算非常复杂,一般主治医生就能动刀,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就帮个忙,回头我让脑外科的护士长安排手术。”   “那就谢谢方院长了。”刘子光一鞠躬。   “不要谢我,以后对我女儿好点就行了,多送送花,你看她今天多高兴啊。”   “爸~~”方霏娇嗔的摇晃着方院长的胳膊。   ……   事不宜迟,当天下午方院长就主刀给朱村长做手术,得知这个好消息之后,翠翠终于破涕为笑,看向王志军的目光也更加柔和了。   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直到晚上八点才结束,手术室的灯一灭,大家就围了上去,先出来的是方院长,他解下口罩说:“手术很成功,麻醉效力过后病人就会醒来。”   翠翠和王志军高兴地不得了,连声道谢,方院长却将刘子光拉到一边,拿出一个红包给他:“这是你朋友手术前塞给我的,为了让他放心,我先收了,现在还给你。”   刘子光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即便是我朋友,也不能坏了行风啊。”   方院长悲哀的叹了口气:“连你这样的年轻人也这么以为啊,虽然现在医疗行业风气不正,但你要相信,有良心,有医德的人还是存在的,而且会越来越多,最终成为主流,身为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如果收病人的红包,那是一种耻辱啊。”   刘子光被方院长的一身正气感染了,接过红包说:“我明白了。”   ……   过了两个小时,麻醉效力过后,老村长果然悠悠的醒转过来,此时已经是接近夜里十一点钟了,为了不打扰病人休息,刘子光和王志军先撤了出来,在走廊里坐着。   “怎么样,这回媳妇没跑了吧?”刘子光问道,显然有所指。   王志军憨厚的笑笑:“其实翠翠一直没忘了我,她今年都二十二了,按照乡下规矩算老姑娘了,还没结婚就是等着我呢,现在就看她爹的意思了。”   刘子光说:“你放心好了,我打赌一定有戏。”   正说着,翠翠走出病房说:“大哥,志军,我爹找你们有事说。”   两人进了病房,看到老村长头上包着纱布,面色苍白还是很虚弱,但神智已经恢复了。   “她大哥,二孩,你们坐,刚才俺闺女已经把事情都说了,这事不怨你们,怨朱家兄弟,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王志军说:“大叔,你身子刚好,多休息,别提那些了。”   老村长摇摇头:“不行啊,有些事必须考虑,一天都耽误不得。”   王志军心中一喜,以为要提到自己和翠翠的婚事了,哪知道老村长继续说:“咱村里的沙场,以前是承包给朱老二的,每年不知道亏损多少钱,现在朱家兄弟蹲老监了,我想重新承包出去,别人也都没这个实力,要不然志军你就担起来吧,村委会那边,我去说。”   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啊,沙场可是个无穷的宝藏,大沙河流经朱王庄这一段,盛产优质河沙,现在建筑市场上的河沙价格节节攀升,每立方都能卖到一百元以上,那挖出来的不是黄沙,是黄金啊,老村长把沙场交给志军,那就是把宝藏拱手相送,下一步肯定就是嫁女儿了,这点丝毫不用怀疑。   王志军和刘子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俱是闪烁着黄金的光芒。   ……   沙场只生产最初级的产品,而作为建筑材料的黄沙有很大一部分附加价值在于运输成本,如果能有自己的车队,那利润就会大大增加,想到这个,刘子光就想到了一件事,那个打断王志军胳膊的张彪,答应自己把泥头车队转让的事情还没落实呢,他立刻拨打张彪的电话,却已经是空号了,于是又打了个电话给贝小帅,让他挖地三尺也要把张彪给翻出来。   贝小帅办事效率不是盖的,半天功夫就查出来了,张彪这个不要脸的连医院治疗费都没给就跑了,现正躲在城乡结合部火花乡某个出租屋里,图谋东山再起呢。   第二天上午,刘子光招呼了几个兄弟上车杀奔火花乡,在一片乱七八糟的违章建筑前停了车,贝小帅说张彪这小子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滑头的很,看见不对头马上就跑,所以不好兴师动众的过去。   刘子光马上安排兄弟们前后左右围堵过去,自己带着贝小帅直奔张彪的老巢。   这是一条肮脏杂乱的街道,两旁充斥着防盗网加工厂、音像出租店,情趣用品专卖店,电锯的噪音不绝于耳,路旁扔着瓜皮果屑,癞皮狗满街跑,贝小帅在一间挂着红灯的出租屋前停了脚,指着上面低声道:“张彪那个13养的就躲在这。”   出租屋的玻璃门上贴着两行字:按摩休闲,十元足浴,门头上挂着个搔首弄姿的女子图像,粉红色的玻璃门紧闭着,大概是里面正在进行着什么龌龊的勾当。   刘子光这就要上去敲门,却被贝小帅拉住:“哥,张彪在楼上。”   两人顺着旁边低矮的楼梯爬上去,来到二楼一间房子门口,正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我是派出所的!穿上衣服跟我走!你这是嫖娼罪,要劳改的,知道不!”   然后是一个惶恐不安的男声:“大哥你饶了我吧,我认罚,罚多少都行。”   刘子光和贝小帅相视一笑,这是玩仙人跳呢。   “砰”的一声,刘子光破门而入,正看见张彪套着件没有肩章和符号的老式警服,正耀武扬威的站在床边,肮脏的床单上面半躺着一个女人,吊带衫故意拉掉一边,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床下跪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裤子还没完全提上,吓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看见两个瘟神进来,把张彪的台词都吓得说不出来了,刘子光耻笑的说:“彪哥,玩的挺起劲啊,欠我的钱咋说?”   张彪嚣张的气焰立刻萎靡下去,哪还有半分“公安人员”的气焰,低声下气的说:“大哥,我这不是正在筹钱么,最近实在手头紧。”   刘子光说:“我不管那个,你说当天下午就交接泥头车队的,现在都过去多少天了,还不见动静,你这不是耍我么!”   贝小帅直接上前一脚踢在床下那个瘦小男人屁股上:“没你的事了,滚。”   男人如蒙大赦,提着裤子一溜烟的跑了。   张彪对刘子光的手段是心有余悸,这里可不比医院那种大庭广众的地方,城乡结合部最乱,真要把他弄死,找个地方挖坑埋了,警察根本不会知道。   所以,张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哥哥,你饶了我吧,我是真没有钱了,你看我现在都成啥样了。”   刘子光说:“我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不过你答应我的事就得办到,我的泥头车队呢?”   张彪一咬牙:“哥哥,你真想要的话,我带你去。”   ……   押着张彪来到附近一个偏僻的汽修厂外面,张彪指着墙边停着的两辆破旧不堪,锈迹斑斑的无牌卡车说:“这就是我的车队。”   贝小帅跳起来就给了张彪一个大耳光:“操!这也叫车队,废铁还差不多。”   1-53 买船买机器都缺钱   恭喜大家新春快乐,虎年发大财   ……   张彪被打的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贝小帅还不罢休,上前抓住他打着石膏还没痊愈的胳膊,从背后拽出一柄斧头来说:“**养的,不见血你不老实啊。”   “哥哥别动手,我说实话了。”张彪跪在地上捂着头,杀猪一般喊道。   “说!车队哪里去了?”贝小帅拿斧头指着张彪的头问。   “这两辆车确实是我的车,去年花一万二从人家手里接的二手东风,买的时候就这样。”张彪哭丧着脸说。   “还说瞎话!”贝小帅扬起了斧头。   “小帅,等等,让他说。”在一旁抽烟的刘子光忽然出言阻止了贝小帅的动作。   “谢谢哥哥。”张彪投过一个感激的眼神,继续说:“一般干土方生意的,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车,损耗大,来不了,交警城管路政都查的严,大家都是租的车,趁着夜里干活,原来也有七八辆车跟我干活,后来我出事了,他们就都跑了。”   刘子光点点头说:“行,这个另说,你平时都给哪个工地拉土方,有啥关系也给我介绍介绍。”   张彪哭丧着脸答道:“哪有什么关系,就是带着人去堵工地的大门,逼着他们给活,要是碰上硬茬子就让人家揍一顿,运气好碰上瓤的,就干一炮,都是小打小闹,辛苦钱。”   这一点张彪说的倒是实话,拉土方没啥技术含量,纯粹就是个被黑社会垄断的产业,谁的势力大谁的活多,没有窍门可讲,张彪只是个不入流的城乡结合部地痞,都混到玩仙人跳的地步了,应该没什么过硬的关系。   “你说这两辆车是你的,那钥匙呢?”刘子光又问。   “在这里,我都随身带着呢。”张彪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两把钥匙交给刘子光。   刘子光顺手抛给贝小帅:“上去试试,能打着么。”   贝小帅爬进驾驶室插上钥匙打火,机器吭哧吭哧半天,终于有点动静了,但另一辆车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有段日子没动,电瓶亏电了。”张彪惶恐不安的解释说。   “张彪,这两辆车我先收下,如果让我发现你敢玩猫腻,直接把你一条腿卸了,滚吧!”   刘子光一发话,张彪如蒙大赦,爬起来就跑,贝小帅从车上跳下来,望着张彪狼狈逃窜的身影说道:“就这两辆车,够吗?”   “够,咱们的优势不在车辆,而在货源。”刘子光自信满满的说。   打个电话把马超叫来,顺便带了个卡车用的电瓶,装上去连上电线,一打火还真着了,马超又大致检查了一下车况,做出了评价:“用的太狠,寿命早就到了,不过勉强还能跑,短途运输还行,跑远路肯定趴窝。”   “短途也行,好歹是辆车。”刘子光倒是很满意,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己的战利品。   ……   此后的日子,王志军回乡去办理沙场的承包手续,刘子光在城里联络买家,现在正是房地产市场火爆的时候,城里好几个小区都在开工建设,还有十几处大大小小的工地在筹建,刘子光印了一盒名片,自称南泰河沙开发有限公司的市场部经理,拿着一堆样品到处找人家问要不要河沙。   南泰县大河乡的河沙质量是远近闻名的,大沙河水质清澈,没有工业污染,沙粒含泥量低,质地坚硬,色泽清亮,是优质的建筑材料,原材料市场上非常抢手,各个建筑单位的项目经理纷纷表示,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好说,按照市价走就是,一方到场价格一百元。   一立方就是一百元啊!朱王庄的河沙资源据考证在一千五百万立方左右,而且以每年五十万立方的速度淤增,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啊!   那两辆破卡车被开到马超所在的汽修厂重新收拾了一番,清洗发动机,检修油路电路,玻璃擦亮,重新喷涂油漆,整完之后,哪还有废铁的样子。   现在刘子光在道上已经小有名气了,马超靠着他的关系在厂里的地位也是与日俱增,从洗车小工晋级成为维修师傅,平时请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等王志军的沙场手续办下来,再租上几艘水泥船,满载着河沙从大沙河开进淮江,走水路抵达江北市,然后改用汽车短途运输,送到各个工地,上了磅秤就给钱,从此之后,金钱滚滚来,房子豪车啥都有了,生活多么美好啊。   美滋滋的想着,刘子光骑着自行车回了家,一进院子,正看到邻居们围在自家门口啧啧称赞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被拆开丢在一旁,五十二寸的大液晶彩电摆在中央,老爸老妈喜笑颜开的站在旁边,不停地说着,这是儿子用奖金买来孝顺的。   儿子获得了好市民奖,又得到了总公司的奖金,加在一起就是一万块钱,一万块啊!老妈当清洁工干整整一年也没有这个数,如何不让二老开心。   见刘子光回来,邻居们纷纷夸赞他有出息,又问上回电视台拍的片子啥时候放,刘子光客客气气和邻居们唠着嗑,拿出烟来请他们吸。   “小光啊,天就要冷啊,给家里添点采暖设备吧,你爸妈身子不好,可不能冻着了。”说话的是院里的老邻居邓云峰,比刘子光大十岁,在红旗机械厂当电工。   “嗯,有这个打算,等开了工资,我去买一台大空调,起码50柜机。”刘子光说。   “那可不行,咱们大院的电线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铺设的,早就老化了,点个灯看个电视还行,用微波炉都费劲,50柜机肯定带不动,弄不好还得把线路给烧了。”邓云峰到底是电工,说起来头头是道。   “那有什么办法么?”刘子光问。   “好办,就是费点事,你买一捆六平方的线,我帮你跑线,再换个电表,用什么电器都笑眯的。”   “那太好了,先谢谢你了,邓大哥。”   把大液晶电视抬进屋,爸妈都感叹说太大了不习惯,简直像电影一般的感觉,不过说归说,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原来的老电视蒙上罩子放起来,等将来换了大房子放在卧室里用。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语重心长的劝说刘子光:“小光啊,现在手头宽裕了,也不能胡乱花钱啊,你还要买房子结婚呢,能存一个是一个,这台电视机是你的孝心,我和你妈就不说啥了,可是那什么空调啥的,可千万别买,费电还不暖和,比蜂窝煤球炉差远了。”   母亲也跟着帮腔:“就是,现在房子涨的那么厉害,咱们附近的红旗小区,九六年的老房子了,每平方都上四千了,你将来买新房,就算买个小点的也得五六十万,我和你爸省吃俭用惯了的,把钱存下来不就是给你结婚用么,孩子,听你爸的话,可别乱买了。”   刘子光嘿嘿一笑:“知道了,以后不乱花钱了。”   父亲很满意儿子的态度,又问道:“你和小方的事情咋样了?小方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欺负人家。”   母亲插嘴道:“要是能定下,就赶紧定,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我和你爸   可等着抱孙子呢。”   刘子光说:“这事儿可急不得,人家方护士今年才多大啊,还不够法定结婚年龄呢。”   “啊”老爸老妈面面相觑,没想到方霏竟然这么小,两人差距这么大,人家女方家里能同意么。   ……   次日一早,王志军从乡下打来电话,说是手续办得差不多了,平底船也联系好了,不过朱老二家为了打官司把挖泥船和河沙烘干机、遴选机这些必要的机器都给卖了,技术工人也解散了,想要重新干起来,还得一笔费用。   自己结婚买房子需要钱,给老爸老妈改善生活条件需要钱,给贝小帅等伙计们发生活费需要钱,修理汽车买汽油需要钱,王志军家盖楼需要钱,毛孩的娘得了癌症整天化疗也需要钱,现在又是沙场添置设备需要钱。   刘子光感慨万千,盘算一下自己还有多少现金,从张彪和胖子那里搜刮来的十二万,还有卖掉马六的十万块,加上自己的工资奖金,乱七八糟也有二十来万,可是光王志军家盖屋就用了一半,毛孩他娘治病又花了六万,帮兄弟们支付医疗费,喝酒请客犒赏弟兄们,维修车辆采购家电,这点钱基本上全花掉了,翻翻口袋,只有几百块了。   虽然地地道道还在营业,每天都有点进账,可那只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用场,租挖泥船,买设备机器,租运输船,泥头车队,工人工资,这都是巨大的开销啊。   想到这些,刘子光就觉得头疼。   钱!钱!钱!离了这个东西,啥事都干不成啊。   1-54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刘子光心中搁不住事儿,马上一个电话打回去问王志军:“志军,全部办下来地多少钱?”   王志军给他算细账:“挖沙船一条就要十来万,真要干起来一条船肯定不够,两条船打十万算就是二十万,河沙烘干机和遴选机也要将近十万,起码雇佣十几个工人,租水泥船,租泥头车队,都要预付一些钱,最主要还有个大头是给村里的承包款,原来朱老二的每年十万,现在我和村里定的是每年五十万, 分期付款,先给十万,这样算下来,前期费用起码五十万。”   “有没有去银行问问贷款的事情?”刘子光提醒道。   “去县农行问了,人家根本不给贷,除非有抵押担保,可是咱一穷二白哪有啥值钱的,而且人家说了,不贷那么大数目给私人,只贷给企业法人,真是笑话,咱要是有五十万块钱注册公司,哪还要贷款啊。”   看来银行贷款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五十万,虽然在刘子光看来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毕竟今世不如往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短时间内让他弄到五十万,实在是件难事。   听刘子光不说话,王志军又说了:“村里那个承包款是一定要交的,我已经把盖房子的钱用上了,但还是不够,家里太穷了,我实在没办法啊,光哥。”   为了办沙场,把自家正在建的屋都停工了,王志军也算豁出去了,但刘子光念头一转,立刻说道:“志军,家里的房子不能停,乡亲们都看着呢,你要是把房子停建了,人家肯定觉得咱资金不宽裕了,就信不过咱了,房子你继续盖,钱我来想办法。”   放下电话,刘子光想了想,自己这帮兄弟都是穷的叮当响,根本指望不上,***嫂子的癌症是个无底洞,自顾不暇,哪有闲钱,自己虽然对疤子有恩,但也没有其他来往,***有事都不找他,何况自己,所以这条路也不通。   想来想去,刘子光还是拿起电话拨了自家的号码。   “妈,你在家啊,我想和朋友合伙做点生意,你借我点钱吧。”   一听儿子要做生意,老妈很热情:“好啊,妈赞助你,三千块够不够?”   刘子光一时无语,半晌才道:“妈,我们要做大生意的,起码几十万。”   “哎呀那可不行,你又没做过生意,被人骗了怎么办,可不敢乱弄这些。”   刘子光无奈的挂了电话,老妈思想陈旧,省吃俭用攒下几个钱,当然舍不得冒险,在她心中,做生意就是去批发市场买几百双袜子摆在地摊上卖,或者在夜市推着三轮车卖烤肠,对于挖沙这种生意根本没有概念,是说不通的。   没办法,又给贝小帅打电话,贝小帅听了沉默片刻说:“哥,你别急,我想想办法。”   一个小时以后,贝小帅回话了:“哥,我帮你预备了五万块钱,中午来家拿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刘子光骑着自行车回了家,进家之后发现父母很严肃的坐在八仙桌两旁,桌子上摆着一个报纸包。   “这是……”刘子光狐疑道。   “小光,上午你妈都告诉我了,我仔细想了一下,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创业干出点名堂就来不及了,既然你有这个想法,做父母的就没有不支持的道理,这里有三万块钱,是咱们家的家底子,你拿去吧。”   说着,老爸将报纸包打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三扎钞票。   一时间刘子光觉得脸上有些发烧,鼻子有些酸,八年前,父母也是这样把毕生积蓄两万块拿给自己,让自己去炒股的,结果没几个月就赔的精光,现在自己一句话说要做生意,父母再次义无反顾的拿出从牙缝里抠出的积蓄,父母永远是儿女最坚实的依靠啊。   “小光啊,这三万块你拿着,我和你爸工资低,起早贪黑也挣不了几个工资,这可是给你买房子的钱,你可要小心啊……“老妈又开始罗嗦,但刘子光没有半分的不耐烦,很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头:“妈,我知道了。”   房门被敲响,刘子光回头喊了一声请进,一个染成黄毛的脑袋伸了进来,是贝小帅,他手里也拿着一个报纸包,走进来之后先给刘大爷刘大妈问个好,然后将报纸包解开,得意的说:“五万块,数数吧。”   贝小帅整天哭穷的人,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钱,让刘子光有些纳闷,不过现在急等着用钱,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他掏出烟来甩给贝小帅:“行啊小帅,帮了哥哥的大忙了。”   “小意思,有事你说话。”贝小帅点上烟,一脸的得意。   “砰砰”刘家的门又被敲响了,不等回应就有两个人冲进来,前头那人怒气冲冲,手里还拎着鸡毛掸子,正是贝小帅的爹,后面跟着的是贝小帅的娘,也是一脸的怒色。   再看贝小帅,脸刷一下白了,刘子光顿时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你个小败家子,居然偷起家里的钱了,看我打不死你!”老贝叔挥起了鸡毛掸子,声色俱厉的喊道。   “小帅啊,家里的存折是不是你拿了,赶紧告诉妈,别惹你爸生气啊。”贝小帅的妈一边拉住老公,一边苦劝自己儿子。   “是我拿了又怎么样?你们的钱不就是我的,我有急用,真的。”贝小帅急得面红耳赤,跳着脚喊道。   “还敢嘴硬,看我打不死你!”老贝叔高高举着鸡毛掸子,就是打不下去,也难怪,从小到大他就舍不得下狠手揍儿子,要不然贝小帅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贝小帅的妈已经发现了摆在桌子上的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拉着丈夫对刘爸爸说:“他大爷,这钱是我们十几年的积蓄,打算给孩子买房子结婚用的,上回他小姨要买车来借钱,我们都没给的。”   老爸老妈一起将眼光投向刘子光,刘子光二话不说,将五万块钱拿起来交给老贝叔,解释道:“想干点生意,找兄弟们筹钱,哪知道小帅这家伙偷拿家里买房子的钱,这钱我不能要,大叔你拿回去吧。”   老贝叔说:“小光,不是大叔不愿意借钱给你,实在是有难处啊。”   刘子光点头表示理解,可是贝小帅却憋红了脸嚷道:“老头,你今天要是敢把这钱拿回去,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老贝叔气的差点岔气,但是却拿这个执拗的儿子没办法,手里拿着五万块钱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啪”的一声,刘子光照头给了贝小帅一个爆栗:“怎么说话呢,和爸妈说话能这样吗!还不赔礼道歉!”   然后贝小帅的父母就惊讶万分的看着一向桀骜不驯的儿子乖乖低下了染成黄毛的脑袋,低声说:“爸妈,我错了,不该拿家里的钱。”   出了奇了,儿子竟然变得这么听话,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一物降一物啊,老贝叔把牙一咬,拿出一万块钱说:“大叔也不是不讲究的人,这一万块就算我们帮小帅入股的,小光你一定要拿着。”   刘子光也不作假,当场接过,提笔刷刷写了借据交给老贝叔,说:“谢谢贝大叔了。”   这样一来,好歹贝小帅颜面上过得去了,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贝小帅一家人走了,刘子光望着桌子上的四万块钱,还是苦恼不已,这还差得远呢,连半艘挖沙船都买不了。   房门又被敲响,刘子光还以为是贝小帅回来了呢,没好气的说:“挨揍没挨够?”   “嘻嘻,你敢揍我么?”宛如黄莺般声音,正是方霏来了,背着双肩包,穿着牛仔裤和运动鞋,一副女学生打扮。   “咦,方霏你怎么来了?”刘子光站起身,不经意的将桌子上的钱推到角落里。   “我怎么不能来么,今天休班,就过来看看大叔大妈,你以为看你的么?哼。”方霏背着手,撅着嘴娇嗔道。   “哎呀,小方来了,大妈倒水给你喝。”老妈一看见未来的儿媳妇就眉开眼笑,拿起热水瓶倒了一杯水,又拿眼色示意老爸,老爸会意,站起来说:“对了,我出去买份报纸。”   “我也该出去买菜了。”老妈说。   老两口装模作样的躲了出去,给儿子和方霏腾出了屋子,走出院门,回望着低矮的大杂院,老爸叹着气说:“啥时候才能拆迁啊,咱也不要多,给一套房子让孩子有个地方结婚就行。”   “等着吧,听说快了,十几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几年么。”老妈说。   ……   屋子里,方霏嘿嘿笑着指着刘子光说:“藏什么好东西呢,不让我看见。”   刘子光讪笑道:“没藏,就是几万块钱,家里凑出来给我做生意用的。”   “那够不够啊,不够我这里还有张卡可以刷呢。”方霏瞪着大眼睛问道。   “你刚工作,哪有多少钱啊,别忙乎了。”刘子光很不在意的说。   “哼,刚才我在门口都听见了,你到处借钱居然没想到我,实在气死我了,现在又小看我,我这张卡很厉害的呢,可以透五万现金的。”   乖乖,透支五万现金,那得是多高级的卡啊,刘子光瞪大了眼睛望着方霏,方霏以为他怀疑,便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招商银行的白金卡来在他眼前晃着。   但刘子光还是摇了摇头,说:“五万还是不够,我这个生意,起码要五十万现金。”   “五十万啊……”方霏夸张的捂住了嘴。   1-55 收不上物业费你们就别干了   方霏只不过是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工资也不过千把块钱,虽然有个当院长的老爸,但也不是那种一掷千金的富豪家庭,五十万对她来说,肯定是个大数字。   如果是一般人,筹集巨款肯定是个大心思,但刘子光却没事人一样,摆摆手说:“不说了,我自有办法,对了,你来有啥事么?”   方霏撅起了嘴:“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么?”   刘子光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改口:“能啊,想玩什么,我带你去。”   方霏却又嘿嘿一笑,提起手上的一袋橘子说:“其实也没啥,就是下班路过看见卖橘子的,就买点给大叔大妈送来尝尝,才不是来找你这个坏人的呢。”   放下橘子,方霏拍拍衣服:“好,我该走了,今天家里来客人了,要早点回去。”   刘子光也起身道:“那我送你。”   忽然手机响了,打开一听,是公司来的电话,说总公司领导下来视察,让刘部长赶紧回去。   “回去个毛,我有事呢。”刘子光挂了电话。   方霏却板起脸来说:“你这样可不行,亏你还是领导呢,我回去了,不要你送,你赶紧回公司。”   刘子光无奈,只好推着自行车出来,把方霏送到巷口头,自己骑车直奔公司而去。   来到公司,会议已经开始,刘子光走进会议室大大咧咧的坐在靠墙的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椭圆形圆桌旁,高总望了刘子光一眼,对旁边的秃顶男人附耳说了几句,然后那个秃顶男人也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子光一眼。   这次会议规格很高,至诚物业公司的总经理带着下面各部门的头头,以及集团的几个中层领导都参加了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加大征收力度,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至诚集团很大,下面有开发,工程、广告、物业等大的子公司,基本上从征地到建设到销售再到物业管理,房地产一条龙全程服务,在这个房地产市场节节攀升的好时候,集团业绩蒸蒸日上,唯有物业这一块不尽人意。   至诚集团推出的花园系列,刘子光所在的至诚花园一期是最早的项目,也是最大的项目,有大大小小一百栋楼,业主数万人,简直就是个小镇的水平了,小区配套设施不差,绿化也不错,但就是物业费收不上来。   物业费收不上来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管理差,小区内群租户特别多,好端端的三居室改成集体宿舍,乌烟瘴气,住户隔三差五的变化,其中不乏低素质的人,随地乱扔垃圾,打架斗殴半夜放音乐啥的,派出所上门几次也是屡禁不绝,大多数居民对此很有意见,并且为此拒绝缴纳物业费。   还有就是安全状况堪忧,虽然小区配备了数十名保安,但是在白队长的管理下,松散疲软,人浮于事,胆小怕事,管严了业主闹事,不管了业主又抱怨,曾经发出过若干次业主和保安的纠纷,除了最近两次之外,大多是以保安们落败为主,地痞流氓追着小区保安殴打的场面可不少见,窃贼惯匪潜入小区,盗窃车辆,入室偷窃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这种水平的保安,业主们不愿意缴纳物业费也是情有可原。   这是最主要的两条,另外就是一些特殊情况,比如特别蛮横的业主,也没啥正常理由,就是不愿意缴,或者是长期空关房子,找不到人的那种。   志诚一期的物业费每平方两块钱,一座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每个月就是二百四十块钱,一百栋楼,以中大户型居多,八千户人家,平均每户二百块钱算,一个月就是一百六十万块钱,一年就是一千九百万,这么大的现金流,即使对于至诚集团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由于管理不善,物业费只能收上来百分之六十,只能勉强维持公司运营,远远达不到盈利的水平,长期以来,集团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这次来开会就是下最后通牒来的。   年底之前,不把物业费征收比率上升到百分之八十以上,大家就都等着下岗吧。   集团副总就是这个意思,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不行的话就全部换人,一个不留,当然高总这种人是不用担心的,他上面有人,随时可以调到其他分公司去,级别不变,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但是其他员工就不行了,尤其那些临时工性质的保安员,保洁员,绿化工人,水电工,就只有下岗一条路可走。   “征收比达不到百分之八十,那对不起,包括你们高总在内,全部回家。”副总皱着眉头,一挥大手,决绝有力,高总神情严肃的点点头,配合的很好,参加会议的员工们噤若寒蝉,心中都开始打起了小算盘,一期分公司积重难返,这回怕是饭碗要砸了。   “那要是完成任务了呢,集团怎么表示。”下面忽然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大家扭头看去,正是迟到了的刘子光。   “如果达到百分之八十,在座的自然都可以留下,继续在至诚集团发展。”副总盯着刘子光说,对这个愣头青很是不满。   “那要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呢,怎么说?”刘子光将双手放在后脑勺上,好整以暇的问道。   副总将头偏向一侧,听人力资源部的同事说了这个愣头青的资料,便冷笑道:“如果达到百分之九十,我会提请老总给你们集体涨工资,如果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我再来这里,当众给你们鞠躬!”   “好,我没问题了。”刘子光点点头不说话了。   然后是集团人力资源部和财务部的同事讲话,大意和副总说的差不多,集团已经将一期分公司同事的档案锁定了,只要完不成任务,就全部解约辞退,这可是集团董事会的正式决议,绝对不是开玩笑闹着玩的。   会议结束,高总和白队长送领导们出去,剩下这帮人都围到了刘子光跟前,七嘴八舌的问他该怎么办。   物业公司除了保安部,还有客服部、工程部、保洁部和绿化部,以及财务室综合部等后勤机构,大大小小光中层干部就不少人,现在全没了主意,都把刘子光当成了救命稻草。   高总就是个废物,只知道给上面送礼,工作能力一塌糊涂,生存存亡之际,连那些他提拔上来的人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都围在保安部刘部长周围,谁不知道这位刘部长路子野,黑的白的都认识,前段时间一个人拿着把大砍刀追着十几号人劈,砍的小区门口一滩滩的血,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后来又得了一个好市民奖,电视台都来过公司采访的,而且他在刚才又当众夸下海口,这样的人不当主心骨,还能有谁当。   刘子光也是被那五十万款子的事情给气的,当众说了狠话,不过他倒不是真没办法,望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他说:“要想保住饭碗,大家要听我指挥,我说什么你们干什么。”   “刘部长,只要能完成任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哥,你就发话吧,我们听着呢!”   刘子光点点头:“那好,咱们统一行动。”   ……   其实自打刘子光当上保安部长之后,小区的治安状况就大为改善了,首先那种业主欺负保安的情况不再有了,十六栋那个开山寨宝马的胖子,因为殴打了保安,被人打的住院到现在没出来,还有那天在小区门口,保安追着十几个黑道人士劈的事情,都在小区里传开了,这么猛的保安,谁还敢惹。   刘子光也在道上放出话了,谁敢在志诚花园打架闹事,不给哥哥面子,就别怪哥哥也不给他面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卸一条胳膊,这话传出去,谁还敢来瞎胡闹,保安凶猛,犯不上啊。   有刘子光这么威猛的领导,保安们的精气神也比以前足了,工作态度非常认真,拾荒的,收破烂的别想进小区,机动车辆进出登记非常严格,夜间巡逻更是细致认真,偷盗失窃案件已经绝迹,这一点,小区居民也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还不够,要想高效的征收物业费,还需要下猛药整顿群租户和拖欠钉子户,为了大家的饭碗,为了对得起父母的期待,刘子光也是豁出去了。   小区里有多少群租户,物业公司也是做过调查统计的,基本情况都掌握了,就是没办法治理,群租的关键在于业主自身,这些人买来房子就是为了分割出租,赚取金钱,通常这种人都是油盐不进的货色,躲在别处只管收钱,出了事才出现,极擅歪搅胡缠,文的武的全白搭。   但是他们遇到了刘子光,他首先打了个电话给市局副局长宋剑锋,就说想整顿小区群租现象,希望警方能大力支持。   若是一般人说出这种话,宋剑锋根本不会搭理,但是刘子光就不同了,没有刘子光击毙劫匪的壮举,他的副局长位子也不会这么牢稳,现在上面已经隐隐有了意思,等老马退了之后,将他扶正。   刘子光一个电话过来,宋剑锋当即拍板,大力支持,群租现象也是警方关注的问题之一,事关社会治安总体形势,非常重要,既然物业方面决定下狠手整顿,警方自然全力配合。   宋剑锋一个电话打给当地派出所,让他们派员跟随小区物管,清理群租户,这样一来,刘子光的清理行动便有了官方背景,名正言顺了。   放下电话,宋剑锋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良好的契机,不妨借着这次机会,推动整个江北市整顿群租的行动,清除了社会治安的隐患,社会反响肯定不错,对于自己的仕途大有益处。   于是,他拿起了电话本,开始寻找工商局税务局城管局领导的号码。   1-56 和市局领导握手言欢   两日后的清晨六点五十分,正是集中治理的约定时间,刘子光带领一帮穿戴整齐的物业人员站在小区门口,等待着派出所配合人员的到来。   “刘哥,你说他们能来么?”工程部的主管惴惴不安的问道。   “能。”刘子光答道,目光望向远处,清晨的马路上车流还不算多。   “派出所能听咱的?我是不大相信。”说话的是财务科的老男人,他是高总的亲信,这次集中治理高总也是知道的,他根本不屑于参加,而是派自己的亲信来盯着点,随时汇报消息。   “就是,上回高总出面请他们清理违建,人家也不过派了一个片警,几个联防队员过来,这回……哼哼。”综合部的老女人也冷笑着讥讽道,她也是高总的人,即使裁员也裁不到她头上,一大早的赶来就是为了看刘子光的笑话。   其余保洁部绿化部工程部的同事,都被他们打击的沉默不语,他们说的虽然不中听,但也是实话,刘子光是什么人,不就是个中层小主管么,哪有那么大的能量喊得动派出所的人啊,派出所不大力支持,光靠物业公司本身,是无力进行这种大规模整治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约定的七点钟已经到了,小区门前的马路上依然没有动静,早起上班的小区业主狐疑的望着这帮穿戴整齐的物业人员,财务科的老男人和综合部的老女人冷嘲热讽,抱怨刘子光一大早把大家叫起来,其余各部门人员也暗自叹气,准备打道回府了。   只有刘子光望着远处,嘴角浮现一丝讽刺的微笑,宋剑锋能当上公安局长可是凭的真本事,这种人只要答应你的事情,就肯定会做到,无须怀疑,甚至连电话都不用打一个。   但是时间已经七点零五分了,几个高总的亲信已经扬长而去,门口只留下以刘子光麾下保安部的同事们,以及工程部保洁部等一帮临时工们。   七点十分,一辆涂着鲜明江北电视台台标的转播车出现在街角,车顶上有个抗摄像机的男人正背对着前进方向朝着后面摄录。   再往后,是浩浩荡荡的车队,打头的是一辆警用涂装的帕萨特,红蓝警灯无声的闪耀着,十几辆汽车紧随其后,几乎全都有国家单位的涂装,工商、税务、法院、行政执法……   小区门口,众人都傻眼了,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是路过的?不像啊,这些车辆开到至诚花园门口,竟然全都停下了,从车上跳下大批穿着制服的人员,藏青西装,佩戴国徽胸标的法官;全副武装,腰间悬着手铐电棍对讲机的警察;还有工商局税务局行政执法局的工作人员们,其中最威风的还数执法局的队伍,一水的白色钢盔,白色武装带,豆绿色的制服,肩膀上星辉闪烁,等级分明,煞是威风严整。   一辆黑色奥迪的车门打开,宋剑锋从里面钻了出来,各单位的头头脑脑走到他面前,听宋局简单部署了一番就散开了,各自整顿队伍,准备行动,这么多执法单位一起行动,把小区居民都给吓坏了,那些一早爬起来买早点的大叔大婶望着噪杂的人群,都端着锅子迈不动步子了。   刘子光走上前去,来到宋剑锋面前说道:“宋局长,你好啊。”   宋局长呵呵一笑,伸出手来和刘子光握手,一边摇晃着胳膊一边说道:“整顿群租,人人有责嘛,市里决定把你们至诚一期当做试点,如果搞得好,就继续搞下去,打一场整顿群租的百日战役。”   说罢,习惯性的一挥手,做指点江山姿态,报社记者端着单反一顿猛拍,将刘子光和宋剑锋握手的画面拍了下来,转播车上的电视台摄影师叼着牙签,转动着摄像机记录着这场打击群租的大行动。   此时物业公司的同事们全都傻眼了,目瞪口呆望着刘子光和市局领导握手言欢,财务科的老男人和综合部的老女人也远远的望着,眼珠子瞪得灯泡一样大,躲在暗处等着看笑话的白队长更是摸出手机,给高总打电话。   由市公安局牵头,法院工商税务城管物业配合的打击群租综合整顿行动正式开始,由于这次行动已经上报市委市政府,所以各单位都很卖力,尤其是白盔白甲的城管部队更是一马当先,按照物业部门事先锁定的群租钉子户,直接冲到楼上敲门,砰砰砰砸的山响。   时间不过七点半,大多数上班族还在洗漱和准备早饭时间,听到敲门声,里面的租住户叼着牙刷过来打开了门,一个城管队员立刻伸进一只脚别住房门,然后大队人马冲了进去,法院工作人员向一群吓傻了的租户宣读了本市打击群租户暂行办法,然后治理开始。   这是一套一百二十平房的三居室,已经被三合板分隔成六间单独的小房间,每间都有单独的洗漱淋浴卫生系统,里面灯光昏暗,气味熏人,三层架子床上,一些睡眼惺忪的人才刚爬起来。   群租一直是个顽疾,很难治理,那些群租户也都是些可怜的人,工资不高,只能选择这种群租方式,但是他们频繁的流动性,不规律性,以及房屋被改造引发的邻里矛盾已经上升为社会问题,到了非治理不可的地步了。   这次治理下了狠手,治理人员直接将租住户的私人物品清理出房间,然后挥动铁锤,砸烂那些乱七八糟的隔断,等业主来到,还会勒令他将房屋布局改回原样。   有些租住户奋起抗争,但在综合治理行动面前却如同螳臂当车,敢于暴力抗法的,直接被公安人员扭起来带走,租住户本来都是些社会底层人员,哪有实力和国家机器抗衡,有些机灵点的人便拿出手机,和房东联系。   不大工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便到了现场,离得老远就暴喝一声:“谁敢动我的房子!”   法院人员当即上前向他宣读暂行办法,男子粗暴的将法官推开,喝道:“我不管那些,房子是我买的,你们凭什么进来,凭什么砸我的东西,我告诉你们,怎么给我砸的,怎么给我恢复原样,不然我到省里去告你们。”   执法现场,刘子光一直陪着宋局长,看到这个男子出现,便小声介绍道:“这个家伙在小区内买了十二套房子,全都改成这种小隔间进行群租,听说这人还有点背景呢。”   宋局长眉毛拧起来,说:“群租现象的根本源头就是这种人,也是我们的严打对象,我不管他有什么背景,妨害了广大居民的正常生活,就一定要依法治理。”   房东还在撒泼,电视台的摄像机将他的丑恶嘴脸完全拍了下来,然后又拍下了治理人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优良素质,拍完以后,就该警察上场了,两个膀大腰圆的警察上去,熟练的将房东架住,以妨碍公务的罪名予以拘留,等待他的将是物业公司和小区业主委员会的起诉。   一上午的综合治理,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十余户钉子级别的群租户被清理,楼下摆着一堆堆的私人物品,大锤砸墙的声音不绝于耳,大批石膏板,三合板,抽水马桶洗脸池被运了下来,房东们则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有的打电话,有的讲道理,但没人敢阻挠执法了。   其余没来得及整顿的群租户,也都收到了限期整改通知书和行政罚款通知书,如果在规定期限内拒不整改的,将会收到法院的传票。   整个综合治理行动中,物业公司的人员就没上过第一线,跟着看热闹就行了,电视台倒是给足了刘子光镜头,还以为他就是物业公司老总呢。   到了中午,综合治理告一段落,大队人马撤离,只留下少部分人员继续扫尾,此时中午下班的小区业主们陆续回来,看到这种情况,无不交口称赞,物业公司总算干点好事了。   中午,江北午间新闻用了五分钟的时间报到了志诚花园综合治理的现场情况,刘子光和宋局长握手的画面,还有和各单位领导一起指挥的场景历历在目,电视屏下方的字幕介绍说,这是物业公司的领导。   电视机前,高总的一张胖脸都憋成了紫红色,手里的茶杯都快捏碎了,他这个恨啊,本来该是自己出风头的大好机会,竟然被刘子光抢了头筹,可恨电视台还张冠李戴,说他是物业公司的领导,这要是让集团的人看到,还不笑话死自己。   至诚集团,总裁大办公室,李纨正在批阅文件,忽然内线电话响了,是公共关系部打来的,按下接听键,是个沉稳的男声:“李总,请打开电视,有咱们公司的新闻。”   李纨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这是一整面墙的LED背光大屏幕,午间新闻正在播报的是本市集中治理群租现象的综合行动,画面里,身穿至诚物业制服的刘子光和公安法院工商税务等单位的领导站在一起,侃侃而谈,谈笑风生。   李纨不自觉的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走到大办公室中间,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身为集团老总,下面进行这么大的行动,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让她颇感兴趣,没想到这个刘子光不仅勇敢善良,还颇有些手段呢。   1-57 恶人自有恶人磨   李纨饶有兴趣的看完了电视节目,回到了办公桌前按了通话键:“给我接物业徐总。”   秘书接通了电话,那边徐总也是刚得到消息,至诚一期搞这么大的行动,竟然没有向上通报,让负责物业这一块的集团副总老徐,也就是那位在一期分公司发狠的中年副总,很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大的行动,竟然不和上面通报,真是无组织无纪律!回头我一定好好批评他们。”徐总有些不安的说道。   “哦,那倒不必了,我看效果还不错呢,就让他们接着搞吧,如果物业费征收比能提高的话,我会提请董事会给他们加薪的。”李纨说完,挂上了电话。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小姐送进来一叠文件,是邻市竞标某地块的资料,现在房地产市场火爆,但是拿不到地的话一样赚不到钱,作为实力较强的房地产开发商,至诚集团的眼光已经不仅仅局限在本市了。   想到这块要竞标的地,李纨就一阵阵的头疼,蛋糕虽然诱人,但是也要有一副铁嘴钢牙才能吃下去啊,听说邻市好几家开发商虎视眈眈,大有势拿此地的架势,至诚集团虽然实力强大,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想要拿下此标的,肯定会遇到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阻力。   ……   志诚花园会议室,姗姗迟来的高总正在主持会议。   “这个嘛,这次综合治理非常成功,啊,我呢,一直在集团总部协调各方面关系,也没来得及到现场来指挥,啊,你们配合的还是不错的嘛,值得表扬。”   高总官腔十足,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但员工们心里早就有数了,谁也不理他,话一讲完,白队长和会计科综合部的几个家伙便热烈的鼓起掌来,为高总叫好。   “下一步工作的重点,还是加强征收力度,主要由客服部和综合部牵头,会计科配合,我看好你们哦。”高总笑意吟吟的扫过自己的几个亲信,亲信们无不挺直了腰板,接受着领导的检阅。   清理了群租之后,广大业主非常满意,再加上物业公司适时的加强了保洁和绿化的强度,清扫了几个卫生死角,清理了小区中心广场的喷泉,修剪了草坪和绿化带,动用了洒水车清扫道路,给树木草坪洒水,小区搞得干干净净,整洁卫生,人们也愿意缴纳物业费了。   但是还有一些难以解决的顽疾,四十五号楼有位住在一楼的大妈喜欢养鸡,门前的绿化带被她改建成了养鸡场,大大小小几十只鸡跑来跑去,优哉游哉,每天早上天不亮,大公鸡就要引吭高歌,吵得人睡不着觉,鸡屎鸡毛更是遍地飞,为此周围业主没少投诉,物业人员也几次来找这位大妈协商,可是毫无建树。   大妈其实不差钱,就是喜欢玩这个,说放养的鸡肉好吃,鸡蛋有营养,她家是有营养了,周围几座楼的邻居可都遭了殃,找她讲理根本没用,投诉到物业,物业人员来了照样没辙,反而激起了大妈的愤恨,坐在楼下指着上面的窗户骂了两个钟头,都不带重样的,这样彪悍的大妈,大家都是束手无策。   邻居们不敢招惹养鸡专业户,只好把气撒在物业公司身上,不解决鸡群扰民的问题,他们就联合起来不缴纳物业费,客服部协调了好多次,依然是无功而返,这个头疼的问题一直放到了现在。   客服部工作人员再度上门劝说大妈将鸡群迁走,哪怕你关在家里养也行,但是别占用公共绿地,别大早上的啼叫扰民就行,但大妈依旧我行我素,将上门的几个客服小妹妹骂的狗血喷头,眼泪都出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大妈也从来不缴纳物业费,而且毫无理由,就是不交!   客服部找到高总反映情况,高总也是没辙,不过这一户实在特殊,如果不治理的话,周围几座楼的业主都不缴纳物业费,实在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弯,高总把手下心腹招来开会,这些只会拍马溜须的家伙又能有什么高招,无非是大眼瞪小眼,装傻充愣而已。   没办法,客服部的部长带着手下一帮小MM找到刘子光想办法,刘子光把手一摊,说:“高总都没办法,我又能怎么着?人家养鸡又没触犯法律,咱们去抓人家的鸡才是违法的呢。”   客服部的部长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少妇,手底下也是一帮青春年华的小MM,部长一个眼色使下去,小MM们顿时围拢上来,撅着嘴撒娇卖乖,缠着刘子光不放。   “刘哥,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都知道你最有办法了。”   “好哥哥,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刘子光被她们缠的没办法,哈哈一笑说:“好吧,我想想办法,不过咱们两个部门要结成友好单位哦,都是年轻人,要多来往才是哦。”   此言一出,客服部的女将们顿时将心放回了肚子,小少妇拍了胸脯说:“刘哥你发话了,我们绝对执行,咱们两个部门以后就是一家人,聚餐唱K,郊游爬山,全没问题。”   保安部的小伙子们大都是单身汉,早就对客服部的MM们垂涎三尺了,刘哥仗义,帮他们拉红线,小伙子都感动的岗岗的,啥也别说了,刘哥让干啥,就是一句话的事!   次日下午,四十五号楼前,养鸡大妈正坐在门口和几个老太太推牌九,跟本没注意到一辆无牌小货车的来到,那辆小货车停在门口,后门打开,五个铁笼子一起打开,五条伸着血红舌头的猛犬从里面窜出来,冲着肥美的鸡群便扑了上去。   楼前的绿化带里,大大小小三十多只公鸡母鸡小鸡正在悠闲的啄着食,草坪早就被它们弄得一塌糊涂,一只长着鲜艳羽毛的大公鸡,做金鸡独立状,威严的扫视着自己的领地和妻妾们,大红色的鸡冠子高高扬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派头。   忽然,五条猛犬的闯入,打破了这种悠闲恬淡的田园生活,恶狗们见鸡就咬,白森森的牙齿,锋利的爪子,喉咙里的低吼,都让鸡群为之颤抖,有几只胆小的母鸡当场就吓死了,大公鸡为了保护领地,毅然和猛犬做斗争,可惜实力悬殊实在太大,被一头德国黑背扑倒在地,只一口就结果了性命。   养鸡大妈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半晌才尖利的叫起来,可是鸡群已经覆灭了,五头猛犬嘴里头上都是鸡血鸡毛,遍地都是鸡的残骸,场面之惨烈,堪比战场。   狗的主人一声唿哨,五只训练有素的猎狗便跳上了小货车,呲牙咧嘴的坐着,宛如得胜还朝的将军,小货车喷出一股蓝烟跑了,只留下气的发抖的养鸡大妈。   大妈愤怒了,当即打电话报警,派出所出警速度倒是挺快,可是面对这种情况,民警也是无可奈何。   三十多只鸡,也不值几个钱,又不是被人打死的,而是被狗咬死的,这案件到底该怎么定性?而且这位大妈的彪悍,派出所也是知道的,谁也不想搭理她,于是只是记录了口供便离去了。   鸡群覆灭,周围几座楼的邻居无不拍手叫好,大家都知道是物业公司干的,但是都心知肚明谁也不说,只是悄悄去物业客服部,把当月的物业费给交了。   大家还是低估了养鸡大妈的实力,她的鸡群覆灭之后,立即打电话将自己的儿子招来,大妈的儿子可不是等闲之辈,当即开了两辆车,拉来十几号兄弟到物业公司来闹事。   为首一个青年,高大健壮,身穿黑色修身T恤,身后跟着十几个人,也都是一脸的江湖气,身上刺龙画虎,彪悍非常,过来就把物业公司的门给堵了,只许进不许出,什么时候解决问题,什么时候放人。   几个小流氓打扮的人往客服大厅一坐,叼着烟吞云吐雾,把客服小MM们吓得花容失色,几个人悄悄跑到保安办公室,报告了刘部长。   刘子光眉毛一挑,大感兴趣:“还有人敢到我地盘上捣乱,有意思。”当即披衣前往,几个小MM心中顿时有了主心骨,跟在刘子光后面狐假虎威的走着。   来到大厅,刘子光还没说话,那个穿黑T恤的青年眼睛一亮,颠颠的跑过来,点头哈腰:“这不是刘哥么?”   来人正是疤子手下头马,和刘子光在1912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黑豹。   刘子光淡淡点头:“是黑豹啊,带人过来有啥事?”   黑豹赶紧掏烟:“没事没事,都是误会,哥哥你吸烟。”   刘子光叼上烟,黑豹诚惶诚恐帮他点上,说道:“哥哥,求你件事,千万别告诉疤哥,他要是知道了,非活剥了我不可。”   刘子光吞云吐雾,神态自若:“好说,小事儿。”   “那个谁,死过来!”黑豹指着身后一人喝道,那个黄毛小青年赶紧屁颠屁颠的过来,一脸的不安。   “这是刘哥,疤哥一家人的恩公,知道不!疤哥见了他都要上烟的!”   黄毛小青年赶紧赔礼:“对不起刘哥,我不知道这地方是你老罩的,我妈那个老顽固,我早就不让她养鸡了,就是不听。”   这帮人走的速度比来的还快,当他们的汽车消失在视线内的时候,客服部的小MM们全都跳了起来,一个个笑颜如花,围着刘子光欢呼:   “刘部长太伟大了!”   “光哥,我太崇拜你了!”   ……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半小时后,养鸡大妈亲自跑到客服部,缴纳了拖欠已久的物业费,还不住的道歉,说以后再也不养鸡了。   物业费征收比超额完成指日可待,同时刘子光又收到了另一个好消息。   电话是方霏打来的,说那五十万块钱有着落了,让他来拿。   1-58 女老总亲自选中了他   刘子光骑着自行车来到中心广场,方霏早已坐在花坛边等他了,看到心上人来到,方霏欣喜的站起来,蹦蹦跳跳跑到跟前,拿出一张银行卡说:“都在里面,密码是六个八,请你查验一下。”   刘子光接过还带着体温的银行卡,不可思议的看着方霏:“你不是开玩笑吧,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字。”   方霏得意的晃着脑袋:“我自有办法,你就别问了,不过咱们先说好啊,这五十万是借给你的,期限一年,按照银行贷款利率结算利息,一分钱也不能少。”   “好吧,咱们一言为定,我给你写张条子吧。”刘子光说着就要掏纸笔。   “不用啦,我还怕你不还么,还不起也没啥,赌债肉偿,哈哈。”方霏挥动着小手,笑颜如花,开心的不得了,能为男朋友解决头疼的问题,小女孩非常骄傲。   “那好,我就收下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请你吃饭吧。”刘子光也不是矫情的人,收下银行卡大大方方的说。   “好啊,我也要吃必胜客,不过今天就算了,我急着上班呢,先便宜你了,等我有空再来宰你。”方霏说完,背着小书包就跑了,正好一辆公交车停在站台边,她跳上公交车,冲着刘子光挥动小手:“记着啊,必胜客。”   送走了方霏,刘子光走到路边一家自助银行,把那张卡插入ATM,输入密码查询,果真是五十万元整,真看不出来方霏这小丫头能量这么大,几天时间就筹措到了五十万,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这份情,刘子光默默地记下了。   拿出手机给王志军打电话,,听到凑够了五十万,王志军惊喜异常,声音都发颤了:“太好了,这样的话咱们就可以直接注册有限责任公司,申请一般纳税人了,能开增值税票,添置机器也能抵扣税金,太好了!”   刘子光呵呵笑道:“志军你可以啊,几天不见,刮目相看,会计知识学的不错嘛。”   王志军也嘿嘿笑着:“哥,你别取笑我了,这都是翠翠教我的,她函授学的会计大专,都拿会计证了,咱们开公司,我看让她当会计挺合适的,不过还得你这个董事长同意啊。”   刘子光心念一动,问道:“谁出钱谁就是董事长么?”   王志军说:“是啊,这些钱全是大哥你出的,董事长的位子,你自然是当仁不让。”   “哦”刘子光点点头,脑海里浮现了方霏的笑颜,不知道她坐在董事长大班台后面是什么表情。   王志军又在电话那头说道:“大哥,我本来是想在县里办个体工商户的手续的,现在资金到位,索性就去市里工商局注册有限公司算了,以后也好发展,也省得你带着钱乱跑了。”   刘子光觉得很在理,便一口同意了。   当天下午,王志军就带着全套资料到市里来了,刘子光陪着他去市行政服务中心办理注册登记,到底是市里单位,相对正规,两个小时下来,该走的流程就差不多走完了,就等着审核领证了。   然后刘子光陪着王志军去东郊机械大市场看了看,挑了几款价格适中,质量过硬的烘干机遴选机,预付了订金,只等着上门送货了,末了刘子光还让王志军把捷达开走,在乡下办事,有个车毕竟方便点。   送走了王志军,再回到公司,客服部报告给他一个大好消息,光今天一天就收了二百五十八户的物业费,其中一多半是在网上转账的,这说明广大业主对于物业服务的肯定和表扬,照这个速度下去,年底之前绝对能超额完成任务,客服MM们喜不自禁,已经开始盘算奖金发下来怎么花了。   至诚一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实现了本季度的开门红,高总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亲自打电话向集团领导汇报,一张胖脸上全是笑意,开心的不得了。   至诚集团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关于在邻市竞标市中心黄金地块的会议,房地产市场火爆,如果不抓住这个机遇的话,集团就会落在别人背后,所以集团高层的意思很明确,志在必得。   让他们充满信心的原因除了集团雄厚的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地块所在龙阳市的市委李副秘书长和至诚集团的关系很好,朝里有人好做官,做生意也是一样,有李副秘书长这棵大树在,还用怕那些当地背景复杂的开发公司么。   即便如此,也要小心从事,毕竟是标的高达上亿的项目,小心驶得万年船,最终李总裁拍板决定,亲自去龙阳市竞标,具体事务和日程安排则交给集团另一位主管开发的尹总负责。   尹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沉稳干练,经验丰富,安排随行人员和车辆,预定酒店,筹备和龙阳市相关领导的会面与磋商等事宜,他一手全部包了。   龙阳市距离江北市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属于另一个地级市辖区,两市之间不通火车和高速公路,唯有一条国道相连,因此最合适的交通方式莫过于汽车了。   尹总很快制定好了此次竞标的随行人员和车辆计划,一辆别克GL8公务车,其余是一水的黑色奥迪A6,整齐划一,有派头,有面子,视觉效果很强。   除了办公室、秘书科、策划部,开发部的同事之外,尹总又特地安排了公司保安部的六个小伙子随行,毕竟此行是去别人饭碗里抢肉的,万一龙阳市那些开发商玩阴的,没有防备可不行。   集团总部的保安,和物业小区的那种保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这些人都是精心挑选,层层选拔出来的优秀人员,有退伍特种兵,有武校出身的毕业生,散打队退役的运动员,总之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猛人,这六个人,更是保安部里选送出来的精英分子,每个人别的不敢说,徒手对付四五个壮汉那是如同儿戏。   富豪广场的玻璃幕墙里,至诚集团所在的楼层灯火通明,所有员工都在加班准备着明天的行程,一份人员名单被秘书拿进来,轻轻放在了正在阅读标书的李纨面前。   李纨扫了一眼名单,尹总的安排可谓无懈可击,随同自己出行的绝对是至诚集团的精兵强将,不过看来看去,李纨依稀之间觉得少了谁。   突然,李总裁莞尔一笑,拿起秀气的银杆万宝龙钢笔,在随行保安的名单后面加上了三个字,然后在下面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再交给秘书小姐。   两分钟后,尹总拿到了李纨的批复,熟悉的笔迹写着刘子光三个字,尹总微微皱眉,马上打电话给人力资源部。   “喂,刘子光这个人,在集团哪个下属单位工作?”   “尹总您好,刘子光是集团物业公司下属志诚花园一期分公司保安部的主管。”   “哦,我要这个人的详细资料,你马上送一份到我办公室来。”   五分钟后,一份打印的资料便放到了尹总的办公桌上。尹总一目十行看完,嘴角浮上一丝轻蔑的笑,目光定格在身份证复印件上那个年轻幼稚的面庞上。   这还是老一代身份证,照片上的刘子光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张青涩的脸上还戴着眼镜,眼神迷茫而空洞。   或许是谁的关系户吧,想趁着这次机会露个脸,积累点成绩,随他去吧。   一期分公司保安主管的资料,很快被碎纸机吞没,刘子光青涩的脸,随着碎纸机细微的嘶嘶声变成了一条条不可辨认的纸屑。   ……   此时刘子光已经下班回家,正陪着老爸老妈吃饭呢,忽然电话铃响了起来,拿起来一听,是公司值班室的。   “刘部,刚才集团有电话过来,让你去总部报到,富豪广场十八楼。”   “啥事?”   “不清楚,就说让你去,就现在。”   “去毛!”   刘子光挂了电话,继续吃饭,没两分钟呢,手机又响了,这回是高总亲自打来的:   “小刘啊,集团有任务交给你,明天跟着李总出差,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丢了咱们一期分公司的面子啊,对了,明天帮我给李总带个好。”   “哦,我知道了,再说吧。”刘子光含含糊糊的应付了一句,挂上了手机。   “小光,什么事啊,是不是公司有事找你?”老爸停下筷子问道。   “嗯,让我陪着什么领导出差,我才不去呢,明天一大堆的事儿,还要去看挖沙船呢。”刘子光埋头吃饭,根本不当回事。   老爸放下碗筷,郑重地说道:“小光,你这样可不行,公司领导一直以来对你很照顾,给你升职,加薪,发奖金,人要知恩图报才行啊。”   老妈听到是集团的公务,也附和道:“出差就去吧,能跟着集团领导出差,是领导对你的器重,人家给咱脸,咱可得接着。“   “妈,你这话说的挺有水平哦,好吧,等我吃完饭就过去。”刘子光说。   不大工夫,刘子光吃完了饭,骑上自行车直奔市中心富豪广场而去,十五分钟后便抵达了写字楼下,至诚集团有自己单独的电梯通道,一楼门厅内,一个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男子拦住了刘子光。   “对不起先生,请出示你的证件。”   1-59 黑衣保镖   刘子光摸摸身上,不巧,下班回家之后换了衣服,物业的胸卡不在身上,他解释道:“我是刘子光,接到集团电话通知赶来的。”   黑西装狐疑的看看他,对着耳麦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问刘子光:“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是至诚花园一期的。”刘子光答道。   黑西装点点头,说:“上电梯十八楼。”声音冰冷刻板。   刘子光进了电梯之后,黑西装又将对讲机换了一个频道,换了轻松的声音说:“伙计们,人上去了,傻逼一个。”   刘子光这身行头真的不敢恭维,藏青色西裤,过时劲霸夹克衫,方头黑皮鞋还是八年前的款式,方霏多次要帮他买几件IN一点的衣服,都被他婉拒了,说老妈买的衣服挺好的,穿着舒服   上到十八楼,电梯门一开,豁然开朗,迎面是一堵巨大的文化墙,至诚集团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跃入眼帘,前台后面站着两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娥眉淡扫,略施粉黛,雪白的脖颈上系着淡蓝色的丝巾,相貌和气质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前台。   看见刘子光进来,一位小姐职业性的微笑了一下,问道:“请问您是一期分公司的刘先生么?”   刘子光答道:“是我。”   “刘先生,请向里走,左边第一个门就是保安部办公室,曹部长已经在等您了。”   “哦,谢谢了。”刘子光道声谢,直接向保安部走去,身后还传来前台小姐甜甜的回应:“不客气。”   集团总部的装潢就是高档,地上是驼灰色的高级地毯,走起来软软的很舒服,每间办公室门口都挂着中英文双语的牌子,靠近前台的第一间办公室就是保安部,刘子光来到门口,轻轻叩门。   里面明明有人在说话,但是没人应声,也没人开门,刘子光又敲了敲,终于有人拉开了门,里面一股烟味冲了出来,呛人的很,开门的人看也不看刘子光,直接扭头进门,只丢下一句话:“把门带上。”   刘子光跟着他进去,顺手把门关上,站在门口打量一下屋里的情况,这间办公室颇大,窗户敞开着,五六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精干汉子,抱着保温杯,叼着烟,围坐在室内唯一的一张办公桌前,听一人讲故事。   “我开苏27的时候,要穿那种高空代偿服,很紧身的那种特制飞行服,能抗高空电荷的……”汉子讲的眉飞色舞,根本看也不看站在门口的刘子光。   刘子光敲敲门,提高声音说道:“请问哪位是曹部长?”   众汉子一起回头,其中一个干练的壮年男子微微皱了下眉头,被剃须刀刮得发青的脸庞和钢针一般的寸头彰显着他成熟的男人味道。   “自己找一把椅子坐下。”曹部长说完,继续转头听故事。   “已经没椅子了,我坐哪里?”刘子光这个不开眼的,再次打断了别人听故事的兴致。   “不讲了!”讲故事那个汉子一推桌子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众人也都纷纷起身,站起来才知道,这伙人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全都在一米八五以上,哪个不比刘子光高出半个头。一个个虎背熊腰的,身上的白衬衣被箍的紧梆梆的,统一的寸头,耳朵上挂着耳麦,一看就是专业级别的保镖。   曹部长坐回到办公桌后面,拿起一张档案看了看,又盯了刘子光一眼,问道:“你就是刘子光?”   “我就是。”刘子光不卑不亢的答道。   “听说你进公司不到一个月就升成主管?”   “对。”   “听说你得过见义勇为好市民奖?”   “对。”   身后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   “帮老百姓上树逮猫,捡到五毛钱交给警察叔叔也是好市民。哈哈哈。”   刘子光也是莞尔一笑,根本不和这些粗人一般见识。   “是这样的,公司明天要去龙阳市投标一个项目,需要些随行安保人员,人手不太够,有人推荐你了,明天早上六点,你到公司门口集合,记得穿点上档次的衣服。”曹部长用手指弹了一下刘子光的档案,顺手丢进抽屉。   “好的我知道了。”刘子光转身就走。   “回来,我让你走了么?”曹部长很不耐烦的喝了一声,当即有个手下堵在了门口,抱着膀子居高临下看着刘子光。   “你这个小子,我怎么哪眼看哪眼烦的呢?”曹部长点上一支烟,指着刘子光训斥道:“懂规矩么,到了这里就我听我的话,让你动再动。”   “这小子挺腻歪人的,不知道谁的关系户。”   “就是,看他那张脸,我拳头就痒痒。”   众位保镖肆无忌惮的发表着看法,毫不掩饰对刘子光的厌恶,想来也是情有可原,集团保安部是一个很排外的小团体,这些人不是特种兵就是散打冠军,每人都有一两手引以为傲的绝活,若非如此,至诚集团也不会给他们开出高达万元的月薪。   本来一切正常,忽然调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是那种最垃圾的小区物业保安,来和这些专业级别的安保人员一起出差,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和亵渎。   本来心里就不大舒服,偏偏刘子光这货又是那么的不识抬举,若不是在办公室里,老曹简直都想揍他一顿了。   刘子光慢慢的转身,一脸的笑意:“其实,我看到你们这些半吊子货色,也挺烦的。”   “你!”曹部长忽地站了起来,特种兵出身的他眼里可揉不得沙子,管这小子是谁的关系户呢,老子豁出去了,揍了再说。   其余五个保安也摩拳擦掌围了上来,他们根本没打算动真格的,对付刘子光这种小鸡子一样的货色,其中任何一人都绰绰有余。   刘子光也很不爽,自己正在筹办沙场,日程安排的满满的,忽然被集团叫去出差,要不是老爸老妈劝说,根本不甩都不甩他们,临来的时候老爸还语重心长的教育自己,到了总部嘴甜点,见人就喊科长,刘子光已经挺客气了,没想到这几个小子这么牛逼,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打就打,谁也不说吓大的,刘子光嘿嘿冷笑着,开始脱自己的劲霸夹克衫,真打起来把衣服扯坏就不好了。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忽然屋门被敲响,前台小姐扭开门伸头进来,被屋里的架势吓了一跳。   “什么事?小江。”曹部长问道。   “总裁办公室打电话到前台,让刘子光过去。”   众位保镖面面相觑,没想到刘子光的运气这么好,这次只好先忍了,等明天再收拾这小子。   刘子光将丢在椅子上的夹克衫捡起来笑笑:“各位,明天见。”   跟着前台小姐来到总裁办公室,这里并不是李纨的办公室,而是李纨的助理、秘书们工作的地方,几个文质彬彬的女孩子倒是非常客气,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袋子给刘子光。   打开一看,是一套黑色的西装,质地考究,做工精良,另外还有一件封装完好的白色纯棉免烫衬衣和一条印着集团LOGO的领带。   “刘部长,这是公司为你准备的工作服,你试一下是否合身。”其中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女孩笑吟吟的说道,看向刘子光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啊,在这里就试?”刘子光捧着衣服有些纳闷。   几个女孩子格格的笑着,眼镜女孩说:“旁边就有更衣室,你可以去那里试穿。”   总部办公室就是高档,连更衣室都配备了,刘子光走进更衣室,在充满了香水脂粉味的房间里换上了这套工作服。   走出来一看,女孩子们都惊呆了,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老话一点错都没有,刘子光身上这套黑色西装,布料柔软挺括,极其的合体,肩膀,领口,袖子,腰围,裤脚,全都分毫不差,简直就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衣服。   黑西装白衬衣,是最庸俗的搭配,也是最高雅的搭配,关键就在于人的气质和服装的材质裁剪,穿上这套衣服的刘子光,整个人透射出一股慑人的魅力,阳刚英挺,而又不失儒雅睿智,和那些穿着紧梆梆黑西装的“大猩猩”们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   “真帅啊。”女孩子们低声呢喃道。   刘子光也暗自惊讶,为啥这套衣服如此的合身,简直就像是专门为自己做的一样,这也太巧了吧。   按照眼镜女孩的指示,刘子光原地转了个圈,活动一下手脚,证实衣服确实合身,她才笑吟吟的说:“本来还要配一双皮鞋的,不过考虑到新鞋不如旧鞋跟脚,你还是穿自己的鞋子吧,只要颜色搭配就行,好了,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明天早上六点到公司集合,咱们一起去龙阳市出差。”   刘子光笑眯眯的说:“谢谢了,那我先回去了,咱们明天再见。”   女孩子们一起向他点头致意,将他送到门口,依旧由前台小江领着出去。   走廊里,小江低声对刘子光道:“保安部的人如果欺负你,就找刚才那个戴眼镜的人投诉,她是李总的助理,叫卫子芊,权力可大了。”   刘子光点点头:“谢谢你,小江,你心真好。”   小江的脸突然红了,小声道:“没什么,应该的。”   ……   总裁办公室内,几个女孩子还在议论:   “这个人身材真标准啊,简直就是个衣服架子。”   “怎么那件工作服穿在他身上这么不一般呢,好像布料也和别人不大一样呢。”   卫子芊微笑一下说:“废话,这套衣服本来就是定做的,布料规划按照总监级别走的。”   ……   穿着新衣服的刘子光昂首阔步,旁若无人的经过了保安部的门,丝毫无视里面几道愤怒的目光,和前台小江一路谈笑着走了过去。   1-60 新人出更   如果目光能杀人,刘子光早已死了一百次了,保安室内的十二道利剑般的目光,恶狠狠地跟随着他,似乎要喷出火来,如果是一般人,早就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了,偏巧刘子光是个皮糙肉厚的主儿,根本不在乎前特种兵和散打冠军的敌意,和小江MM谈笑风生着就过去了。   “老曹,下楼堵他去,揍这小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看他还狂不。”一个保安愤愤道。   “必须的,看他那样儿,穿了套新衣服就不知道姓啥了,不揍他我憋屈的慌。”另一位保安附和道。   曹部长将只抽了两口的烟卷掐灭折断在烟灰缸里,如同将刘子光腰斩了一般,随即他斩钉截铁下了决定:“揍他是便宜他,等明天再说吧,让他好好出点糗,没脸混下去。”   ……   办公室内,李纨正在阅读文件,卫子芊轻轻走了进来,帮李纨添上热咖啡,小声说:“衣服很合身,李总的眼力真好。”   李纨摘下眼镜,轻轻笑一下:“那就好。”   “可是,保安部那几个人好像对他很不友善,要不要……适当的照顾一下。”卫子芊迟疑道。   “照顾?谁照顾谁?”李纨眉毛一挑,丢下钢笔说:“不需要对他特殊照顾,当成普通员工看待就好了。”   “知道了。”卫子芊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外面霓虹闪烁,江北市的繁华尽收眼底,李纨离开办公桌,在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双手环抱胸前,静静地沉思着。   她是生意人,是女强人,如何和人打交道是她的长项,对于刘子光这种出身低微的人,适当的给予帮助和提携就是最好的照顾,至于生活工作中的困难,最好还是让他自己处理比较好,如果他应付不了来自同事的刁难,就没有资格在至诚集团发展,最多只能呆在物业分公司里当个中层干部。   ……   次日凌晨五点,老妈就叫醒了刘子光,给他预备好了洗脸水,牙刷牙膏,皮鞋也擦的锃亮摆在床前,今天是儿子跟随集团领导出差的重要日子,老爸老妈非常重视,整夜都在谈论儿子的前途,激动地一晚上没睡好。   五点二十,老爸买回了豆浆油条,老妈又煮了四个鸡蛋,用塑料袋装着,一定让儿子带在身上,留着饿的时候吃,看着父母忙碌的样子,刘子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年学校组织春游踏青,祭扫烈士墓,爸妈也是这样为自己张罗的。   洗漱完毕,吃了早饭,穿上了昨天发的黑西装,将四个鸡蛋揣在口袋里,刘子光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   “到地方打电话回家啊。”老妈交代了一句。   “放心好了,就两三天工夫,很快回来。”刘子光跨上自行车,飞驰而去。   出了巷口头,正看到前面有个苗条纤细的身影骑着自行车,蹬过去一看,正是邻居高中生小雪。   “叔叔早。”小雪发现了刘子光,红着脸打了声招呼。   “你也早。”刘子光呵呵笑道,心中暗自纳闷这个小女孩咋那么容易脸红。   小雪很害羞,故意放慢速度等刘叔叔先过去,刘子光呵呵一笑,丢下一句“叔叔先走了。“就绝尘而去。   十分钟后,也就是五点五十分的时候,刘子光来到了富豪广场楼下,将自行车放进车库,上了十八层。   员工们大多数已经到了,领导们在开最后的协调会,司机在车库里洗车,检查车况,秘书和助理们忙着将文件和一些易拉宝、张贴画送到楼下装车,保安们却无所事事,呆在保安室里抽烟。   刘子光毫不见外的走进保安室,扯了一张椅子坐下,旁若无人的掏出中南海点了起来,那六个装扮一新的保镖看到刘子光一身黑西装,都鄙夷的笑起来,今天是出差的活,哪能还穿西装呢,他们都是一身国际雇佣兵打扮,5.11战术裤,TAD鲨鱼皮软壳,OAKLEY沙靴,泥色5.11棒球帽,黑超墨镜,耳麦从领子里探出来,要多潮有多潮。   保安们大声的谈笑着,掏出555,用ZIPPO点燃,潇洒的喷着烟雾,不经意的撩开上衣,露出战术腰带上悬挂的ASP伸缩甩棍,辣椒喷雾,狼眼睛战术手电等家伙,更加彰显他们的专业素质。   刘子光的西装虽然挺括合体,但是和人家的5.11一比还是相形见拙,但他丝毫没有惭愧的觉悟,反而带着嘲笑的眼神盯着几位保安大哥。   昨天那个吹牛逼说开过战斗机的小伙子走了过来,将穿着5.11战术裤的腿踩在桌子上,以教训的口吻对刘子光说:“出任务,要穿出任务的衣服,懂不?”   刘子光不说话,其余几个人又都笑起来,前飞行员抖着自己的衣服问道:“知道这是什么牌子么?知道价钱么?”   “知道,伊拉克那些被吊死的承包商都穿这个,淘宝上有卖,这条裤子没有一百五拿不下来。”刘子光一本正经的说道。   前飞行员的鼻子都被气歪了,其余保安却爆笑起来,为同伴的出糗,更为刘子光的无知愚昧而发笑,他们每个人的行头都是正版,一件软壳就要两千多呢,一身行头下来,没有万把块钱挡不住。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穿的再吊,一砖撂倒,穿的人五人六,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可悲。”刘子光摇头晃脑,起身走了,似乎不屑于这些人为伍,保安们的小声戛然而止,一个个气的脸色发白。   前飞行员理所当然的认为刘子光是在讽刺自己,怒极之下挥拳向刘子光打去,身为空手道黑带的他出拳速度极快,钵盂大的拳头带着一股劲风打向刘子光的脑袋,眼看一场人间惨剧就要发生,忽然一声断喝响起:“雷鸣!”   拳头硬生生停在距离刘子光的面部只有两厘米的地方,劲风将他的头发都吹起来了,名叫雷鸣的前飞行员冷笑着收起拳头,对喝止他的曹部长说:“我就是吓唬丫一下。”   自始至终,刘子光纹丝不动,听了雷鸣的话,也就是一笑而过,父母对自己的期望很高,他也不想惹事生非,不过人家欺负到头上了,也不会强忍,刚才雷鸣的拳头若是不及时收住的话,恐怕现在就有人要满地找牙了。   保安部的头头曹达华,和他的部下们不同,不仅四肢发达,也略有些头脑,从昨天刘子光领新制服的事情就猜出这个人颇有些背景,搞不好是哪位副总的亲戚,真要闹出事来不好收场,这才及时制止了雷鸣的暴力行动。   一场虚惊,保安们继续谈笑风生,夸赞起雷鸣的出拳速度来,雷鸣点上一根555,眉飞色舞道:“这货脸都吓白了,我还以为有些斤两呢,没想到这么怂,真没意思。”众人一阵哄笑,将坐在角落里的刘子光视作空气一般。   对讲机耳筒里传来办公室的通知,曹部长站起来拍拍手喊道:“伙计们,下楼!”   众保安纷纷向外走,曹达华这才从抽屉里摸出个摩托罗拉的对讲机扔给刘子光:“频道调好了,自己琢磨一下怎么用吧。”说完戴上棒球帽下楼去了。   乘坐电梯直达地下停车场,一辆丰田陆地巡洋舰,三辆黑色奥迪A6,一辆黑色别克GL8已经擦得锃亮,静静地停在那里,保安们围在陆地巡洋舰边抽烟谈天,这是他们乘坐的工作车,而奥迪则是普通工作人员的乘车,那辆GL8才是领导的座驾。   工作人员也陆续下来,都是些穿着职业套装的男女,一个个干净利落,确实是集团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不大工夫,全部登车,外面只剩下六个保安,他们要等全部车辆就绪之后才上车。   看看差不多了,曹达华对着耳麦问道:“卫助理,我让雷鸣去跟总裁的车。”   对讲机里传来卫子芊的回答:“曹部长,这次不一样,让刘子光跟总裁的车。”   曹达华的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这小子的后台这么硬,竟然能和老总靠上边,这次竞标是有惊无险,跟着跑一趟就是大功一件,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雷鸣,你上陆巡,刘子光,你上GL8!”曹达华发布完命令,跳上了陆巡的副驾驶位置。   那边雷鸣的脸色都变了,以往出差,都是自己跟李总的车,充当第一保镖,现在居然被这个新来的小子抢了头筹,一时间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同伴们的目光已经证实了这是真的,看到刘子光颠颠的跑向GL8,并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雷鸣的肺都要气炸了。   “我擦!”充满愤怒的一脚踢在陆巡的巨大车轮上,车里的人都颠了一下。   ……   按理说保镖应该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但是刘子光却没有这种觉悟,直接拉开车门,坐在了后舱里,GL8陆上公务舱的名头不是盖的,真皮航空座椅非常舒坦,面前还有个小小的液晶屏幕,车厢里另有微型吧台,可以提供冰冻饮料和酒水,刘子光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扭头看了看邻座的人,客气的说了一声:“你好。”   邻座是位女士,身穿裁剪合体的职业装,正转头看着窗外呢,听见刘子光的招呼声,回转身来一看,竟然还是熟面孔。   这不是丢孩子那位黑丝少妇么?怎么跑到至诚集团来了?   刘子光并不知道这辆车上坐的是集团老总,还以为面包车里坐的是一般工作人员呢,便熟络的寒暄起来:“是你啊,在这上班?”   “对,我在至诚上班。”   “这单位效益挺好的,我在下面物业,这次上来是帮忙的,我是刘子光。”刘子光自我介绍道。   “久仰了,你好,李纨。”   说着,李纨莞尔一笑,将右手伸了过去。   “孩子呢,上幼儿园了?”刘子光一边握着李纨香软的小手,一边扯着家常,还将小冰箱打开,拿出一罐可乐给李总,说:“来,喝!”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丝毫没注意到后座上卫子芊和另外两个秘书MM震惊的目光。   这家伙,胆子太大了吧,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1-61 江雪晴的姨夫跳楼了   更雷人的还在后面呢,刘子光将可乐递给李纨,随口问道:“吃饭了么?”   “嗯……”李纨歪着头想了想,今天起得太早,出门的时候儿子还在睡觉,没来得及做饭,到公司以后又忙着开协调会, 也没时间吃东西,到现在肚子还空着呢。   “呵呵,太忙忘了吃。”李纨说。   “我妈煮了四个鸡蛋让我路上吃的,给你吧。”刘子光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四个白水煮蛋。   后面卫子芊和两个秘书MM的眼睛都瞪圆了,这也太……   更加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总竟然笑着接过了鸡蛋。   “太好了,小时候我妈妈也经常给我煮鸡蛋当早饭,不过只有一个,我吃了不了那么多,拿一半吧。”   李纨接了两个鸡蛋,拿了一张餐巾纸垫在膝盖上,开始剥鸡蛋壳,那边刘子光将另外两个鸡蛋地包了起来。   李纨问:“怎么?你不吃?”   刘子光说:“现在不饿,等饿了再吃。”   望着这个男人像孩子一样将母亲煮的鸡蛋细心地包起来放到口袋里,李纨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刘子光这个人给她的反差实在太大了。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个拾金不昧的好青年,第二次是飞车救人,奋不顾身的英雄,第三次则是神勇无敌,铁血无情的硬汉杀手形象,在李纨的心中,刘子光应该是那种侠骨丹心的义烈好汉,曾经沧桑的成熟男子。   但是刚才他的表现,却是如此亲切的邻家男孩形象,单纯,质朴,自然,如同年少时候暑假的阳光一般温暖。   想要快速的了解一个男人,要看他的头和脚,李纨身为生意场上的人,更是深谙此道,刘子光的发型是很普通的短发,一看就是那种街头剃头铺子五块钱剪出来的,但是却干净整齐,整洁大方,他脚上穿的是一双抵挡牌子的黑皮鞋,N年前的旧款了,鞋底也有些磨损,但却擦得锃亮,一尘不染,以此分析,刘子光的家境很一般,是那种平凡而又脚踏实地的老百姓家孩子。   从他对待母亲煮的鸡蛋的态度上还能看出,这是一个孝顺、体贴、细心的好男人,看他的档案还是未婚,真不知道哪个女孩子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嫁给他,集团里倒是有好多未婚的女孩子,不过好像都配不上他。   剥着鸡蛋,李纨竟然心猿意马起来,开始胡思乱想,此时车队已经开上了马路,打着双闪向北方开去,清晨的街道车辆稀少,不用多久就能开出城区了。   “李总,电话。”后座伸过来一只拿着手机的纤纤素手,正是卫子芊。   刘子光扭头一看,笑了:“是卫小姐啊,这么巧。”   卫子芊也很勉强的一笑,心说你这个傻子,和老总坐在一起还大大咧咧的,真让人头疼。   令人惊奇的是,刘子光明明已经知道了李纨的总裁身份,但却没有丝毫的大惊失色,或者受宠若惊之类,反而平平淡淡的,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李纨接了手机开始通话,原来是前面车尹副总打来的,问她要不要事先和龙阳市的李副秘书长联系一下。   李纨说昨天已经通过话了,现在时间还早不用打电话,等八点钟以后再说。   放下电话,李纨开始吃鸡蛋,她吃鸡蛋的姿势很文雅,用手捏着煮鸡蛋,小口小口的啃着,光洁细嫩的鸡蛋白和两排扁贝一般整齐洁白的牙齿,以及樱桃小口互相映衬着,很有一种观感上的强烈刺激。   刘子光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纨看,李纨察觉了他的目光,扭过头来一看,刘子光毫不躲闪,目光清澈无比。   “怎么?我脸上有花么?“李纨微微的蹙起了眉头,到底是大集团老总,即便是微微的嗔怒,GL8里的气氛也立刻变的微妙起来,后座上的三个女孩子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捏一把汗。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吃东西的架势和你的身份不太符合。”刘子光微笑着说。   “呵呵,应该怎么吃?气吞山河般的架势?”李纨扑哧一下笑了。   气氛一下又缓和了,一时间卫子芊忽然明白了李总为什么要把这个分公司保安调上来使用了,宠辱不惊,是个人才。   车队向北行驶了十几公里,两边的风景已经从高楼大厦变成了无边的麦田,高大挺拔的行道树一闪而过,车流不算多,照这种速度,一个小时即可抵达龙阳市。   可是车队速度却忽然放慢了,前导车用对讲机通知后面几辆车,说是前面修路,要改道。   又修路!省内道路一年到头总是不断在修,谁都知道有什么猫腻,这几年交通厅长都变成高危职务了,谁也坐不满任期,但是该修路的还得修。   没办法,车队只得改走省道,这一来路程就有些绕了,路上的车流也拥堵起来,好在车队几个司机的水平都蛮高,一直紧紧跟着没有掉队。   省道上堵满了大客车,大货车,拖拉机,农用三轮,走一段距离就有收费站,车队被迫以六十公里的时速缓慢前进,还只能走走停停,这一拖就是一个多小时,转眼就到了八点钟,想到还没和李副秘书长联系,李纨拿起了手机。   拨通一个号码,居然传来的是“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回音,这就奇怪了,李副秘书长是个勤勉的官员,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李纨又换了一个号码拨过去,是办公室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   再打家里的电话,响了一声就有人接。   “你好,请问黄阿姨在么?”李纨口中的黄阿姨,是李副秘书长的夫人。   对方是一个陌生的男声:“不在,你哪里?”   “我是黄阿姨的朋友,我姓李,请问您是谁?”   “我是公安局的,有事给我说。”   “哦,没事了。”李纨放下了电话,心中狐疑不已,公安局的人竟然跑到李副秘书长家里接电话,很不对头啊。   沉吟片刻,继续打电话,这回打的是江北电视台江雪晴的手机。   “晴晴,我是李纨啊,刚才给你姨夫打电话,竟然关机,打家里,阿姨也不在,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江雪晴的声音带了哭腔:“早上……早上小姨打电话来,说,说姨夫他,他跳楼了,呜呜呜。”   电话挂了,李纨的神情有些复杂,卫子芊在后面惴惴不安的问:“李总,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李秘书长出了点事,咱们的计划不变。”   说完,李纨就望着窗外沉思起来,李副秘书长其实官位不算高,但是主管基建这一块,县官不如现管,有他从旁助力,至诚集团竞标的阻力会小一点,现在他出事了,一些原本没有预计在内的阻力肯定会冒出来,比如那些当地黑社会。   但是为了这个项目,至诚集团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精力,光是标书的制作就耗费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只是为了李副秘书长的死就让整个计划胎死腹中,不是李纨的风格!也不符合至诚集团的奋斗精神!   “牵一发动全身,龙阳之行,变数多多啊。”一直沉默望着窗外的刘子光忽然冒出来这句话,刘子光是何等样人,这种官场斗争门清的很,李副秘书长跳楼的事情,绝对不是单一事件,背后肯定纠结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各种盘根错节的力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龙阳办事,肯定不会一帆风顺。   “如果有一点困难就退缩,那至诚集团就不会是今天这个规模!”李纨忽然提高了声调,斩钉截铁的说,温婉小女人瞬间变成了女强人。   刘子光不说话了,继续望着窗外,李纨心底却一声叹息,看来自己还是高看这个男人了,遇到一点挫折就打退堂鼓,到底不是干大事的料啊。   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不说话了,李纨扭头对卫子芊说:“子芊,让前导车加速,务必在九点前抵达龙阳市。”   卫子芊立刻拿起对讲机通知陆地巡洋舰里的曹达华,让他加快速度,曹部长沉稳有力的接受了命令。   陆地巡洋舰马上打开了爆闪,并且用高音喇叭呵斥前面挡路的农用三轮车,听起来倒是威风十足,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龙阳市民风彪悍,就是警车开道都不好使,何况是普通民牌越野车,前面的车就是不让路。   司机一生气,加速从侧面超车,想把这辆装满石子的农用三轮别到路边去,这一招如果在高速路上或许有点用,但是这些开农用车的司机一般都是没学过交规的,也不看后视镜,反正在自家门口开车,都是我行我素惯了的,两边都是硬茬,顿时便出了事,陆巡和农用车刮擦,机动三轮翻到,石子落了一地,幸运的是司机和两个押车的都没受伤。   这下还了得,农用车司机顿时火冒三丈,跳到陆巡前面挡着路大骂不已,雷鸣正一肚子火呢,跳下车一记直拳,那司机就变成了熊猫眼。   这下可戳了马蜂窝了,这司机就是附近村里的人,一声招呼,四下里便围上来不少村民,将陆巡包围起来,曹达华见状赶忙出来协调,可是哪里又能协调的来,现场一片混乱,后面的车更是堵成一团。   1-62 出师不利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交通事故,非常给人添堵,GL8里的李纨拧着眉头不说话,这种小事用不着她这个老总出面解决,自然有相关员工前去解决,反正李总的命令已经传达过了,九点之前不能抵达龙阳市,相关责任人就等着下岗吧。   严格来说,这起交通事故的责任人在于农用三轮一方,长期占用快速车道,后车闪灯鸣笛示意都不理不睬,而且最重要的是,开农用三轮的司机根本就没有驾驶证,真打起官司来,他们必败无疑。   保安们正是认准了这一条,气势汹汹,得理不饶人,仗着人高马大,居高临下对那些乡民推推搡搡,大声呵斥着,企图以声势吓退别人。   刘子光将脑袋伸出车窗看了看,缩回来冷笑道:“他们这种处理方式,搞不好会把整队人都给害了,别说九点终到龙阳了,下午都不一定能到。”   “为什么?”卫子芊不服气的问道,要知道至诚集团的保安可是高价聘请的专业人员,对于处理这种矛盾纠纷有着丰富的经验,要不然公司也不会给他们开出万元的高昂月薪。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地方民风彪悍,惹不起啊。”刘子光随手一指窗外,李纨、卫子芊、还有两个秘书MM以及司机扭头看过去,全都吓了一跳。   路边一溜破败的黄泥土墙,被行道树的枝叶遮挡住大部分墙体,但依然能隐约看见白石灰粉刷的标语:   抢劫警车是违法行为!   仿佛为了验证刘子光的话似的,大批乡民从村里成群结队的涌出来,扛着锄头镰刀抓钩子,一个个神情都不善,眼看车队就要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了。   秘书MM们吓得花容失色,呼吸都急促起来,在这种城市交界处,报警都挺麻烦的,警察即便出动,起码也要个把小时才能抵达,何况这里的人连警车都敢抢劫,警察就算来了也不好使啊。   李纨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手里拿着手机,大概在考虑是不是给前面车里的尹总打电话。   尹总也很生气,一件小事就耽误的整个车队不能前行,曹达华真是太没用了!   此时曹达华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村民越聚越多,道路拥堵,车流瘫痪,被打的村民躺在陆地巡洋舰前面装死,其余村民鼓噪辱骂,揪住他们几个保安不放。   雷鸣气的脸通红,手按在ASP甩棍的黑色橡胶手柄上,随时可以抽出来投入战斗,这种美国进口的太空合金钢质地的甩棍极其坚硬,可以挑动一辆汽车,在专业人士的手中使用,一击之下,将人打个脑浆迸裂不成问题。   六个专业保镖,都配备了甩棍和辣椒喷雾,车里还藏着棒球棍和玻璃钢防暴盾牌,真要打起来,别说是几十个村民了,就是一帮手持凶器的流氓恶棍,保镖们也未必怕了。   但是保镖不是干这个用的,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雇主的人身安全和行程顺利,对方又不是专门过来捣乱的,而是自己开车不当引发的交通事故,如果因此影响了投标,等待他们的只有辞退!   保镖是用来解决麻烦的,而不是制造麻烦的啊。   但是现在想顺利解决已经很难了,村民围得到处都是,扛着锄头铁锨,气势汹汹的,大有闹大的意思,南来的北往的汽车堵成两条长龙,不断地鸣笛,现场乱成一片。   曹达华本来还想留下两个人解决事情,其余车辆先走,但是现在路已经被堵上了,不把事情解决掉,车队是别想向前半步了,权衡之下,他上前询问对方,多少钱能私了。   对方狮子大开口,要赔偿机动三轮的维修费,以及误工费,人员医疗费,少了一个数绝对不行。   “一千块?门都没有!你怎么不去抢劫!最多五百,多了不行!”曹达华开始讨价还价。   对方大怒:“一千?老子要的是一万!少一分钱都别想走了。”   一万块!就算买辆新车也用不了那么多吧,而且这个钱属于意外支出,要从保安们的工资里扣,大家自然不能答应,曹达华声称要报警处理,对方根本不怕,声称经官就经官,谁怕谁。   正在争吵,尹总分开众人走过来,眉毛倒竖:“怎么回事!还有完没完!”   村民们见他西装革履,气度非凡,认定他是大领导,便将矛头指向他。   尹总到底经验丰富,义正词严的指出:“人又没受伤,车也没啥大损坏,打电话叫交警过来认定责任,你们应该负全责,到时候一分钱赔偿也没有,还得赔我们越野车擦伤的损失,你们愿意耗着,那我们奉陪,反正是去你们乡里谈开发的事情,到时候让王乡长来接就是。”   一提到开发,王乡长,村民们就哑了,尹总适时的掏出五百块钱丢给村民,说:“乡里乡亲的,都不容易,给你们五百块误工费算了,就这样吧。”   村民们见好就收,收了钱招呼一声,渐渐地散了,尹总又指挥曹达华他们帮着把翻到的农用车扶起来,一打火,啥事没有,双方握手告别,道路恢复畅通。   车队再次启动,经历了这场小插曲之后,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痛快,出师不利,是否预示着投标工作的不顺畅呢,但这话谁也不敢说。   前面的道路通畅无比,因为现在已经到了龙阳市的地界,那些货运卡车都不敢从龙阳市经过,这里的交警是出了名的厉害,雁过拔毛都是轻的,据说有一辆空载的油罐车都愣是被罚了一千块,理由居然是超载!你还别和警察讲理,多说一句就多开一张罚单。   大货车不敢走,小汽车也好不到哪里去,超速,酒驾,都是龙阳交警主要的收入手段,不过至诚公司的车队不用担心这个,交警也是看人下碟子,打着双闪灯的奥迪车队,肯定有背景,犯不上招惹,他们的主要罚款对象是那些国产车和日本车。   后面的路程无惊无险,顺利在九点钟之前抵达了龙阳市,这是一座老牌县级市,最近GDP飞速发展,已经引起了省里的高度重视,小道消息说就快晋级成为地级市了。   龙阳市的城市建设很不错,高楼大厦比比皆是,柏油马路宽阔平坦,行道树高大茂盛,但却有不少枯萎死亡的,据说这些树都是从南方移植来的,水土不服也情有可原。   集团班子下榻在龙阳市中心的乐景湾大酒店,这是龙阳市唯一的四星级宾馆,也是最高档的宾馆,软硬件都很不错,集团驻龙阳市的办事处已经订下了十二个标准间,一个商务套房,五辆汽车驶入停车场,人员登记,入住客房。   唯一的商务套间是给李纨预备的,进入房间之后,她就把办事处主任给叫进来问话了,问他当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位主任是当地人,消息比较灵通,掌握了一些小道消息,据他说,龙阳市的市长前天去省里开会,到现在没回来,据说已经被省纪委的人控制住了,很可能已经被双规,然后今天早上李副秘书长跳楼,现在龙阳市官场已经乱套了。   李纨赶紧问:“那竞标的事情受不受影响?”   主任说,老市区拆迁是市委书记定下的基调,不会更改,招投标的事情肯定不会受到影响。   李纨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那边尹总也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和市招标办的负责人通过话了,今天的竞标准备进行,依旧定在十点钟。   李纨再次长出一口气,开发龙阳市老城区,也是至诚集团的战略计划,只要这块地拿下来,集团未来五年的饭碗就不愁了,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足够准备各项工作了。   打发走了办事处主任,李纨坐到梳妆台前简单的补了一下妆,抽了一支烟定定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恍惚起来,皱纹,眼角已经悄悄长了一些鱼尾纹,身为一个四岁男孩的母亲,一个大集团的老总,一个单身女人,这些年来李纨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太多的重担。   我不能倒下去,我必须战斗,李纨对着镜子默默地说道。   门铃响了,是卫子芊在叫门,已经到时间去招投标中心了。   李纨穿上外套走出去,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簇拥着他们的女老总下了电梯,几辆汽车已经简单擦拭过,依然锃亮无比,那辆陆地巡洋舰因为车身上一道难看的擦痕,这次就不去了,李纨在卫子芊的陪同下坐进第二辆奥迪,刘子光陪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其余保镖分乘其他车辆,一路向龙阳市招投标中心开去。   路程没有多远,三公里外就是,这次竞标的标的是龙阳市老城区的中心地段,老黄金商圈,可谓黄金地段,除了当地几家开发商之外,邻近市的一些集团才参与进来,都想拔得头筹,这场竞标,一定是腥风血雨。   车开到招投标中心附近就开不动了,前面堵塞了无数汽车,还有警报声和救护车的鸣叫,一群当地人站在路边议论纷纷,李纨按下车窗仔细听了下,他们好像在说,刚才有人在闹市开枪!   1-63 龙少封路,谁也别想进   道路堵塞,前面车里的曹达华带着雷鸣下车步行去查看状况,刚才在酒店的时候保镖们已经将5.11换了下来,穿上了适合正式场合的黑色西装。不过ASP等防身武器还是随身携带的。   两人往前走了一百米左右,发现路上横着一辆凌志轿车,前风挡玻璃被打得千疮百孔,驾驶座上隐约还有血迹,碎玻璃渣遍地都是,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都在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警车已经到了,几个警察拉着警戒线,忙着拍照取证,一辆救护车正拉着警笛驶离现场,听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说,这辆外地牌照的轿车正往前开,突然一辆没挂牌照的夏利车斜刺里开出来挡住去路,车上下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冲着轿车开了一枪,然后迅速离开了。   曹达华和雷鸣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寒意,挤开人群走回来,先报告了尹总,尹总眉毛一挑,问道:“是不是挂平川市牌照的凌志400?”   “是的,尹总您认识?”曹达华问道。   “那是平川市佳苑房地产公司黄总的车,他们也是来投标的……”尹总说完,下车走向后车,趴在李纨的车窗边低声说道:“情况不太好,为了阻止投标,有人动枪了,刚才中枪的是平川黄总的车,不知道人有没有事。”   黄总这个人历来高调,旗下佳苑房地产也是当地数得着的大公司,资金雄厚,白的黑的都沾一点,这次投标也是志在必得,没想到刚到龙阳就被人搞了一下下马威,看来龙阳之行,真是龙潭虎穴啊。   “警察来了么?”李纨平静的问道。   “警车已经到了现场。”   “那就好,龙阳市还是有人管的,开车,去招投标中心。”李纨升起了车窗,面无表情。   尹总摇了摇头,这位女上司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意志之坚韧,远非常人可以比拟的。   往前走是不行了,交通堵塞的厉害,只能倒车绕道,好在司机们技术高超,三辆奥迪慢慢倒出来,换了一条道路向招投标中心驶去。   没开出去多远,道路再次堵塞,这回是车祸,两辆拉客的机动三轮横在路中央,地上一片红红蓝蓝的破碎塑料片,损伤不是很严重,但双方就是互不相让,将整条道路的交通完全堵塞,交警来了也不好使,开三轮的都不是善茬,膀大腰圆秃头刺青,也不接受调解也不打架,就蹲在一边吸烟,谁动他们的车就和谁玩命。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哪是什么车祸,分明就是故意阻断交通,不让人前去招投标中心,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本地开发商干出来的勾当。   两条路都被堵死,乘车前往已经不可能了,尹总再次下车来到李纨车窗边,低声问道:“李总,您看……”   李纨直接推开车门,走下车来说:“步行去,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所有的路都堵上。”   尹总焦虑道:“他们肯定不会只有这些伎俩,太危险了,李总您再考虑一下吧,要不然您先回酒店,我带人过去。”   李纨说:“投标是大事,既然我来了就一定要到场,我已经决定了。”然后一转头招呼:“卫子芊,跟我走。”   卫子芊毅然从车里钻出来,咬着嘴唇,抱着装着标书的档案袋站到了李纨的身后。   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各自拿着文件包从车里下来,至诚集团的团队非常年轻化,都有着一股不服输的闯劲,就是凭着这股闯劲,集团才在短短几年内发展的这么大,这么强。   李纨微微点头,含笑说:“谢谢大家。”然后昂首阔步,走上了一边的人行道,众人紧随其后,一帮男女直奔招投标中心而去。   以曹达华为首的保镖们也深深感到危机四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至诚集团花费那么高的薪水供养这些人,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他们倒是挺有职业道德,六个保镖前后左右护着员工们向前快步走着,黑超墨镜下鹰隼一般的目光紧盯着周围,手按着ASP,随时准备暴起。   刘子光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事情,,小地痞兴风作浪,他丝毫没放在眼里,没事人一样跟在李纨身后走着。   往前五百米,就是龙阳市招投标中心大楼,还没等走到跟前了,卫子芊就指着远处惊讶的喊道:“李总,你看!”   众人一起停下脚步,正看见招投标中心大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堵得水泄不通!   尹总神色一沉,打发曹达华过去看看情况,其余人先驻足等待。   不大工夫,曹达华回来了,眉眼间俱是冷峻神色,他说招投标中心门口情况非常复杂,大门口是一帮地痞流氓,门里面是招投标中心的保安,外面围得则是前来投标的开发商,这些人全被拦在门口不能进去。   果然,本地开发商为了拔得头筹,无所不用其极,枪击封路不说,竟然把招投标中心的大门都给封了,气焰如此嚣张,既让人感到愤慨,又让人心寒,这龙阳市,还有王法吗。   “有没有人进去?”尹总问。   曹达华摇摇头:“好像没有,凡是想进去的人都被他们拉到一边说话去了,谈过之后就走了。”   武力威胁,言语恐吓,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竞争对手拦在门外,把招投标变成自家的独角戏,这当地开发商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至诚集团的人是又生气又担心,毕竟他们是外市人,人生地不熟的,真要发生了冲突丝毫占不到便宜,但是就这样放弃又不甘心。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李纨,李总果然是女中豪杰,二话没说,昂首走了过去,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年轻的员工们受到老总的鼓励,也都高高的挺起胸膛,昂周阔步向招投标中心走去。   中心门口围着一大帮人,大多是看热闹的,他们很想看看,谁能有这个胆量和龙少过不去。   所谓龙少,是龙阳市神州开发有限公司的老总,本名叫龙少平,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混的却是风生水起,各种头衔一大堆,更是龙阳市黑道的一哥,因为他年轻,喜欢赶时髦,养藏獒,玩小女明星啥的,所以江湖上人称龙少。   此时龙少正坐在路边一辆奔驰S600里,懒洋洋看着门口这些闲人,这个标,自己早就放话出去了,志在必得,本地人自然知难而退了,可是那些不知死的外地开发商,竟然还一个个的跑过来,尤其是平川市佳苑开发的黄小三,一个小木匠出身的平川佬,仗着手下养了几个武校的毕业生,就敢喝自己叫板,结果刚才被自己派人当街轰了一枪,司机打得血肉模糊,生死不知,结果姓黄的当场就怂了,据说一车的尿骚味。   平川佬丢下汽车,灰溜溜的滚蛋了,可还是有些不知死的鬼陆续跑来,幸亏龙少早有安排,把通往招投标中心的路全给堵了,门口也摆了一二十个兄弟,谁来揍谁,看谁有胆子进。   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招投标中心的主任,是个一根筋,龙少给他送了五十万,竟然退了回来,说什么旧城区改造,要本着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什么他妈的狗屁原则,还不是嫌钱少!   本来想派人直接做了他的,后来觉得那样影响不好,龙少也就忍了,你不是要公开公正公平么,那老子就给你公开公正公平,让那些竞标者主动退出,就留我一家投标,看你怎么开!   招投标中心楼上,宋主任正忧虑的看着大门口正在发生的一切,龙少一个电话喊了二十多个地痞流氓过来,封住了中心大门,中心的保安们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中年大叔,哪敢和他们对抗,那些前来投标的人到了门口,就被流氓们拉到一边恐吓了半天,然后悻悻地离开。   宋主任很生气,已经打电话报警了,可是派出所的人来了以后说这些人都是神州开发公司的员工,也是来投标的,在门口站一下也不犯法,他们无能为力,然后就走了。   随即宋主任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平川市佳苑房地产的黄总打来的,说是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不竞标了,自愿退出。   宋主任心乱如麻,老城区拆迁改造,是龙阳市一个很重要的项目,需要高资质,实力雄厚的集团参与,才能获得最大成功,神州开发的实力很一般,只建设过一些小区居民楼,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他们,宋主任不放心。   宋主任不是龙阳本地人,而是省建委下派的官员,他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在乎的是政绩,真要交给龙少平这个鼠目寸光只知道捞钱的家伙建设,弄出了豆腐渣工程来,自己的仕途就前途黯淡了,搞不好还要追究刑责呢。   最近龙阳官场动荡,市级官员们忙着处理自己的一摊子事情,谁也不来管招投标中心这些破事,宋主任打了七八个电话都没用,终于长叹一声,心力交瘁的他一下子坐到了沙发上。   此时,招投标中心外的马路上,一行人正踏着坚定地脚步走过来,为首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卡其色的小风衣衣袂飘飘,目光坚韧,俏脸生寒。   奔驰S600里的龙少忽然忘了抽烟,盯着那女子,眼睛一眨都不眨。   “这妞谁啊?”龙少打了个响指。   1-64 甩棍对猎枪   “龙哥,这个小娘们是江北人,至诚集团的头头。”奔驰车驾驶座上的秃头望着远处的李纨,向自家老大解释道。   “哦,原来是李总啊。”龙少摘掉墨镜,顺手挂在黑衬衣的口袋里,手托着下巴,两只眼睛尽在李纨的洁白的脖颈、丰满的前胸和修长的大腿上打转,不自觉间,喉头耸动了一下,是在咽口水。   龙少玩过的女大学生、走穴小明星不在少数,但是如此这般饱含知性美,又有气质有内涵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最吸引他的还是李纨的身份,江北市至诚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身家巨万,甚至比龙少还要有钱。   “能配得上我龙少平的女人,非她莫属。”龙少低声呢喃着,眼光已经有些迷醉。   秃头吃惊的望着老大,龙少的涎水都快滴出来了,不就是个小娘们么,至于么。   “龙哥,你咋了,跟被枪打了一样。”秃头瞪着眼睛问道。   “啪”的一声,龙少一巴掌甩过去:“你妈的才跟枪打了一样,去,到门口给小六说一声,让他把那个小娘们带过来,龙少有话和她谈。”   秃头颠颠的跑过去安排了。   此时至诚集团的一群人已经接近了招投标中心的大门,从江北市出发的时候是五辆车,二十四个人,到了龙阳市之后一部分人留在了酒店准备后续工作,出来之后道路被封,司机们先开车回去了,团队只剩下十六个人,除了保镖们之外,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眼镜男和女职员。   保安部长曹达华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龙阳市不比江北市,所有的人脉资源都派不上用场,对方是本地黑社会大佬,兵强马壮,关系熟络,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趟任务,老曹心里越来越没底。   按说老曹手底下这些伙计,个顶个都是武林高手级别的,雷鸣是空手道黑带,小李是省散打冠军,小王是练跆拳道的体院优等生,若论单打独斗,这些流氓地痞丝毫占不到便宜,但是这又不是比赛,纯属街头缠斗,完全没有规则可言,真动起手来,自己这边不但人少,还要护着一帮女孩子,肯定要吃亏。   所以老曹很沉稳的下令:“对方有枪,绝对不许轻举妄动!”   保镖们的精神更加紧张,六个人护着队伍缓慢前行,终于抵达门口,那些被拒之门外的外地开发商们让开了一条路,幸灾乐祸的看着至诚集团的人怎么倒霉,那些龙少手下所谓神州地产的“员工”们则叼着烟卷,一脸坏笑的望着至诚的女老总和女员工们,犹如不怀好意的饿狼盯着小白兔。   二十来个膀大腰圆,刺龙画虎的家伙慢悠悠的晃过来,一字排开堵住了大门,为首一人上前指着李纨嚣张的说道:“我们龙哥找你说事,过来一下。”   李纨目不斜视,理也不理他,直接往里走,那人顿时恼了,上前欲拉扯李纨,曹达华赶紧欺身上前挡在李总前面,彬彬有礼却又强硬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李总有事。”   “嘿,谁的拉链没拉上,把你露出来了,滚一边去。”那人一拨曹达华,没拨动,这下可戳了马蜂窝,一帮地痞呼啦啦全围上来了,将至诚集团的人围在中间,袖子里,裤腰带上藏着的铁棍、斧头,两节棍全都亮出来了。   至诚的保安们也抽出ASP,刷的一声甩开,双方虎视眈眈的对峙着,雷鸣等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心里也是惴惴不安,自己就这几个人,对方一个电话打出去,几百号人都能喊来,何况还有枪!所以他们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李纨也在微微颤抖,龙阳市的投资环境实在是太险恶了,招投标中心也算是政府下属单位了,竟然被黑恶势力包围,大门里那些保安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前来投标的客商一波波的被赶走,无能为力。   刚才已经让卫子芊打电话报警了,可是派出所的人一听说是招投标中心的事儿,就说是你们商业纠纷,我们警方不便参与。警察没来,而周围马路上停着的那些豪华轿车里,依然陆续有人走下来,都是黑衬衣黑裤子打扮,和门口这些人如出一辙。   门口那个领头的家伙,呸的一声朝地上吐了口痰,傲然道:“我叫老六,是神州地产的人,今天我把话撂这了,这门,谁也别想进,你们李总不去陪龙少谈话,谁也别想走。”   几个至诚的女员工吓得都发抖了,眼泪也流下来了,卫子芊紧紧抓住提包,里面是厚重的标书,待会打起来,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护住标书,现在已经不是如何进入招投标中心的问题了,而是如何保护好李总,保护好标书。   尹总很生气,胸膛剧烈起伏着,这些人简直欺人太甚!他上前和老六交涉:“我去和你们龙少谈,让他们先进去。”   “你算老几?也配和龙少说话!”老六一推尹总,将他推了个踉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地痞们已经将至诚集团的员工们分割成几块包围起来,虽有自家的保安护着,但也是岌岌可危,眼瞅着就要动手,曹达华再次通过耳麦通知下属们:“克制!一定要克制!”   不是曹达华孬种,而是他看到了老六身后一个家伙怀里寒芒一闪,是漆黑锃亮的枪管!   曹达华在前面护着尹总,然后是李纨和卫子芊、刘子光,这位火线提拔起来的保镖竟然没有丝毫的觉悟,一直大大咧咧的站在李纨背后,一声不吭。   现场气氛已经极度紧张,细心的刘子光发现,表面上沉着冷静的李纨其实也在颤抖,她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依然在安慰着卫子芊:“子芊,没事,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乱来的。”   还不敢乱来,这已经乱来了。   刘子光暗暗叹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至诚集团的一份子,这个团队中的一员,哪能容许这些乌烟瘴气的人欺负自己人,更何况李总待自己不薄,升职加薪,提携关照,人家对得起自己。   想到这里,刘子光轻轻对卫子芊说:“卫助理,保护好李总。”,然后卫子芊便惊讶地看到这个新来的,不起眼的保安大踏步的向着老六走去,同时,李纨却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叫老六?”刘子光一边问,一边掏烟自己点上,打火机忘了带,用的是酒店的火柴,刺啦一声擦着火,点烟的动作很嚣张,很拉风,当然在老六看来,也很欠揍!   “我就是老六,你他妈又是谁!”老六张口就骂。   “想找我们李总谈话是吧?”刘子光点着烟,将火柴甩灭,很不耐烦的样子。   这小子有来头,不对劲!老六刚要去抽背后的小斧头,刘子光已经动作了,“谈,谈你马勒格壁!“他一记动作简单到了极致的正面直踹,蹬在了老六的肚子上,整个人如同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坏事!“曹达华脑子一懵,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该带这小子来,果然是个惹祸精,对方是本地黑道,能惹得起么!他刚要说点什么,就觉得腰间一轻,然后便看见刘子光手中多了一根ASP甩棍。   动手了!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顿时开闸,众保镖握着ASP的手心早就被汗水湿透,好在这种黑色乙烯基合成手柄不会因为汗水而打滑,他们几乎在刘子光动手的下一个瞬间就爆发了。   一场混战,占据主场优势的神州地产竟然没有落得半分便宜,一来因为他们太过骄狂,正所谓骄兵必败,另一方面,至诚集团花费万元月薪聘请的保镖的确不是白吃干饭的,再加上受了那么多的压抑,正暗合了哀兵必胜的道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这一方有刘子光的加盟。   ASP在手,刘子光如虎添翼,这种超级坚韧的太空钢材打造的甩棍重量轻,强度高,出击速度极快,杀伤力极强,甚至在操作手册上写明,不许击打目标颈部以上部位,那是怕一击之下,对方脑浆子都会出来。   打群架刘子光有的是经验,但见他冲入敌群,甩棍上下翻飞,专打人的胳膊腿关节位置,他力气又大,速度又快,基本上是打上去就断,敲上去就折,神州地产的地痞们站的非常密集,更加方便了刘子光,一顿乱棍之后,他面前就只剩下一个站着的人了,其余的全都抱着胳膊腿满地打滚了。   为了以防万一,龙少在队伍里是配了一支枪的,拿枪的那个家伙还没看清楚发生什么事呢,就发觉十几个同伙都趴下了,他慌忙将怀里的长枪端了出来,哆哆嗦嗦瞄准了刘子光。   这是一支锯短了枪管的猎枪,锃亮的枪管,胡桃色的枪托,在阳光下闪耀着杀机。   卫子芊眼尖,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刘子光,吓得尖声叫起来,李纨也注意到了枪管发出的寒光,心说完了,这回要出人命了,刘子光再厉害也挡不住子弹啊!   可是枪声并没有响起,刘子光一个力劈华山砸下去,甩棍带着千钧力量打在枪管上,极高的速度和极高的强度,顿时将枪管打弯,刘子光紧接着又是两棍子敲下去,拿枪的家伙就看到自己手中的猎枪变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看刘子光,等待他的只有一记猛击,正敲在手腕上,噼里啪啦一阵响,这双手以后是别想拿筷子了。   三十秒之内,战斗结束,对方二十四个人,刘子光一人就放倒了十八个,外带一支猎枪,其他保镖们仗着武艺高强,人高马大,也各自解决了对手,一分钟前还趾高气扬,嚣张到了极点的神州地产员工们,此刻全都趴在地上哼哼着。   刘子光将甩棍在地上一磕,复位成手柄长短,抛给曹达华:“谢了。”嘴角上叼着的中南海连烟灰都没掉。   曹达华接过甩棍,冷着脸没说话,刘子光是保安部的人,没经过自己同意就动手,这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且他的身手很不错,动手的时候冷静的可怕,步法走位精准,敲击准确,全是对方要害关节,可谓一招制敌,更可怕的是,自己完全看不出他的路数来,应该属于那种会点武术,又自己侵淫琢磨了许多年的高人。   有这种人在,自己的保安部长还能做的长久么。   挡路的全趴下了,那些其他开发公司的人愣了半天都没说话,直到李纨说了一句:“走,投标去。”才忽然醒悟过来,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   1-65 李总亲自给刘子光敬酒   二十四个人,都是拿着家伙的好手,被人家七个人用了半分钟的时间就全部干趴下了,整个过程画面感非常强烈,就看见一个穿黑西装的家伙挥舞着甩棍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电影呢。   看到伙计们全都抱着胳膊腿在地上哼哼,秃头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从驾驶位上跳下来,想冲上去又不敢,不上去又不甘心,只能指着至诚集团一帮人的背影愤恨的对龙少说:“龙哥……他们……我操!”整个人已经语无伦次了。   龙少也惊呆了,香烟烧到手才一哆嗦丢开,在龙阳市混了这么多年,群架也打过不少场,这么干净利落的群架还是头一回见,不得不说,对方实力很强,很牛逼!   这位李总,绝对是个人物,女中豪杰,巾帼英雄级别的,刹那间,龙少对李纨的爱慕之情又增加了几分,“这小娘们,还挺有手段的,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龙少喜欢!”   “龙哥,咋整?吹哨子喊人吧!”秃头一张脸憋得通红,听到门口那帮人在为李纨鼓掌,更是气得跳脚,只要龙少一声令下,他就马上打电话联系,把所有能叫来的弟兄都喊来,把这帮不知死的家伙堵在招投标中心里,全都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此时招投标中心的大门已经打开,堵在门口的人一拥而入,片刻之后,大门口只剩下神州地产的一帮人躺在地上哼哼,龙少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慢慢说:“打电话叫救护车,咱们先走。”   “龙哥,仇不报了么?”秃头瞪着眼睛问道,一脸的不可思议,龙哥的作风可不是这样,跟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吃过亏!   龙少阴测测的一笑,奔驰车的窗玻璃升了上去,贴了深色太阳膜的车窗将他阴险的脸完全挡在了里面。若是奔驰4S店的销售顾问看见了一定会非常遗憾,这种高档轿车的玻璃都是有防紫外线功能的,通常是使用窗帘遮挡,但县级市的黑道老大就是这种品味,说啥也是白搭。   ……   至诚集团的竞标团队终于进入了招投标中心,其他开发商也借他们光进来了,虽然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但天塌下来有至诚集团顶着呢,这个标的实在是太诱人了,没人舍得放弃。   雷鸣等人谈笑风生,刚才的紧张情绪全不见了,什么本地黑道一哥,狗屁!还不是一顿乱棍就歇菜了,刚才动起手来,兄弟们下手都挺利索的,一招制敌,不过论起来还是那个新人最厉害,小王是练跆拳道的,能看出刘子光踢老六的那一脚功力非常深厚,没有几十年的道业下不来,他使用棍棒的武艺也极其精湛,招招制敌,绝无虚招,整个人就如同精密无比威力巨大的终结者8000一样,但是保镖们却不约而同的没有提他。   只有卫子芊走在刘子光身边,悄悄对他伸了伸大拇指,小声说:“好样的!”   刘子光轻轻一笑而已。   到了招投标中心大楼里,空荡荡的大厅里摆满了椅子,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招标会现场被龙少这样一搞,弄的冷冷清清,不过工作人员还都在,收了大家的标书之后,李纨提出想见一下宋主任。   至诚集团的名气很响,是这次夺标的大热门,工作人员汇报之后就将她带了上去,其他人员在会场等候。   主任办公室,一脸憔悴的宋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见李纨进来也只是微微点头,招呼她坐下。   “李总啊,真没想到你还能进来,这个神州房地产实在是太不象话了,居然纠集社会闲散人员堵我们中心的大门,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下去开发商都被吓跑了,还怎么公正公平公开的招投标啊。”   宋主任到底是建委官员出身,说话都带着浓浓的官腔,李纨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又满怀担心的问起:“这次我们是进来的,可是以后怎么办,议标,开标这些程序很容易被打扰啊,宋主任你把我们招来,要给我们创造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啊。”   宋主任沉吟片刻,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具体情况我已经反映上去了,平川市的黄总,在大街上被人打了黑枪,风挡玻璃碎了,司机被打得一身铁砂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性质及其恶劣,这样下去,咱们龙阳市招商引资的大好环境就被破坏完了,这样吧,标书你们先留下,具体工作不急着开展,等把这股恶势力打下去再说。”   “宋主任能给我一个时间表么,集团的工作很多,我们不能耗在这里太长时间。”简单的对话,李纨已经摸清了宋主任的路子,他还是希望能将这个工作做好的。   “要相信政府,相信公安机关嘛。”宋主任最终还是没给李纨时间表,而是打了个官腔。   ……   递交了标书,中心门口的路也通了,一行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回到了酒店,简单的午餐之后便回房间休息,从早上六点忙到现在,大家都累得不行,唯有保安部的几个同事,依然警惕万分,留了两个人在楼下大厅放哨,万一龙少卷土重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龙少没来,却等来了一个好消息,消息灵通的办事处主任屁颠屁颠的跑来,报告给大家一件惊喜的事情,由于上午的枪击案影响太过恶劣,惊动了上层,领导都拍了桌子,说必须要严打这种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   确实,动了枪,事情性质就不同了。   众人都是欢欣鼓舞,男同胞们在房间里抽烟聊天,说起上午的事情都是眉飞色舞,一脸的兴奋,女同胞们也是叽叽喳喳,大呼过瘾,只有李纨和尹总以及卫子芊,一直在套间里计划着价格标的事情,看来神州地产势必退出角逐了,那么阻力将会大减,原定方案要稍作更改才是。   到了晚上,又是一个好消息传来,公安机关迅猛出击,一举打掉了一个为害多年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黑龙帮,这个以帮人收欠款,垄断土方运输为收入来源的组织在张XX,王XX的组织带领下,涉嫌私藏枪支,故意伤害,已经被公安机关正式批捕,截止晚间八点整,已经有二十八名组织成员落网,另有三名涉案者在逃,公安机关缴获自造土枪一支,管制刀具若干,用于犯罪的汽车一辆,手机若干部。   这是龙阳市晚间新闻的正式播报,另外有确凿的小道消息称,龙少平也被公安机关拘留了,他再也不能横行霸道,挡人去路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个作恶多端的龙少,终于玩火自焚了,说起来通知李纨的还是那位平川佬黄总,早上他的司机差点被打死,可把他气的够呛,搞房地产的谁也不是善男信女,十几个电话打出去,各方面压力都压向龙阳,这个事儿,谁也遮不住。   终于拨云见日了,大家最后的担心也没有了,李总宣布,今晚公司请客,在酒店餐厅开庆功宴。   酒宴上,李总亲自向各位同事敬酒,酒桌上的李纨略施粉黛,依然是精干的白衬衣加薄呢裙的打扮,头发挽成一个髻,衬衣的袖子挽起来,端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走到保安们坐的这一桌前。   “今天的事情,大家辛苦了,没有你们的努力,我们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我代表集团所有同仁,敬你们。”说着,李纨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红艳艳的葡萄酒在杯子中摇曳着,在灯影照耀下晶光闪耀。   保安们有些局促,李总是集团老总,平时难得和普通员工一起聚餐,能和她碰杯喝酒,更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曹达华带领同事们刚要站起来,李纨却轻轻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   “你们太高了,还是坐着吧,不然把我挡住看不到了。”   确实,除了刘子光之外,保安们的身高没有低于一米八五的,虽然李纨的身材也不算娇小玲玲的类型,但是在他们跟前也是很有差距的。   保安们呵呵笑起来,也就没起身,李纨探着身子过去,和他们一一碰杯,对每人都说了一声谢谢,然后举起高脚杯,轻轻抿了一口。   李总不会喝酒,集团的人都知道,就这一小口红酒,李纨雪白的脸上就腾起了两朵红云,格外娇羞迷人,一时间让保安们都有些痴了,要知道李总可是全集团男性员工的心中偶像啊。   保安们杯子里可不是红酒,而是货真价实的高度白酒,但是没有一个人打酒官司,而是集体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喝了这杯,卫子芊又帮李总添了一点点,李纨面向刘子光举起酒杯微笑着说:“小刘,这次你的表现很不错,打出了我们至诚人的威风,我要单独敬你一杯,感谢你为集团所做的贡献。”   刘子光赶忙站了起来,他的身高和李纨站在一起倒是登对的很,端起酒杯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就是简单的一句:“谢谢李总,都是应该做的。”   李纨点点头,高脚杯的杯沿轻轻在刘子光的白酒杯中部碰了一下,那一瞬间,刘子光看到李纨光洁的皓腕和纤细的手指,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几乎能看见皮下的血管和脉络,在质地优良的高级红酒杯映衬下,更显娇嫩。   “干”李纨点头微笑。   “干”刘子光也说。   1-66 写给卫子芊的情书   一声清脆的酒杯撞击声之后,刘子光将杯中酒干了,李纨依然是浅尝辄止,但是酒精的力量依然让她的脸蛋更加红了,她客气的笑笑,对大家说:“你们吃好喝好啊。”就在卫子芊的陪同下去其他桌敬酒去了。   刘子光刚刚坐下,面前的酒杯就被人抢了过去,雷鸣不怀好意的笑着,拿着酒瓶子帮刘子光倒酒:“行啊,小刘,挺能打的啊,今天还真的谢谢你,以前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说着客气话,就把刘子光的酒杯倒满了,然后端了起来客客气气送到他跟前,看着这张假惺惺的脸,和满满当当足有半两白酒的杯子,别管真心假意,人家场面功夫做到了。   刘子光豪爽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这杯酒是端的,所以雷鸣不用陪,等刘子光喝完,他又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小刘,咱俩先走三个。”   刘子光却把白酒杯反过来放在桌子上,拿过一边喝红酒用的大号高脚杯说:“小杯子是女人用的,是爷们就用这个喝。”   随后不由分说,拿起酒瓶子“咣咣咣”倒满了一杯,足有三两白酒,放到了雷鸣面前,又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满。   “咱哥俩先走三个,我先干为敬。”刘子光举起酒杯,喝白开水一般将烈酒倒进了喉咙,冲着雷鸣一亮杯底。   玩命战术啊,雷鸣一咬牙,也端起酒杯干了,三两五十二度烈酒下肚,那感觉真不是闹着玩的,雷鸣就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很不舒服,一杯酒下去,他就剧烈咳嗽起来。   “小雷喝的太猛了,悠着点,剩下两杯先存着,我来和小刘走一个。”曹达华也换了红酒杯,给自己倒满,杯底在桌子上碰了一下:“小刘,干杯。”   刘子光的酒杯也倒满了,两人各自干了,保安们一起为曹部长叫好,那边雷鸣喝了口酸奶,也恢复过来,都是要脸的人,这种场合哪能甘居人后,他咬着牙又给自己倒满,找刘子光喝酒。   两人连续走了两个,三杯下肚,就是将近九两白酒,加上前面集体干杯的三个酒,就是一斤多,本来雷鸣这体格,喝一斤白酒也能撑得住,但是架不住这么猛烈的喝法,三两三两的干,跟喝白开水似的,这玩意谁能降的住啊。   第三杯下肚的时候,雷鸣已经头脑不清晰了,站起来脚步打晃,说话舌头都大了:“你们喝着,我上个厕所先。”扶着墙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呼呼大睡。   其他桌的同事被惊动,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曹达华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小雷今天太高兴了,喝的猛了点,一会就好。”   说罢安排两个同事扶雷鸣回房间休息,这下保安这桌子上的人就少了三个,只剩下三人和刘子光对阵,酒场如战场,狭路相逢勇者胜,别看刘子光只有一个人,这种气魄就先声夺人,让曹达华等人不敢小觑。   曹部长暗示两个手下施展车**战,刘子光是来者不拒,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别的规矩我不在乎,但是必须用大杯子喝,一口气全干。   保安们都是身高一米八五以上,体重九十公斤以上的彪形大汉,体格在那放着,酒量自然不会差,有雷鸣的前车之鉴,他们也不敢轻敌了,只能轮番上阵,喝一杯歇一会,吃点菜喝点果汁冲淡一下胃里的烈酒,然后接着喝。   过了一会,上去送人的两个保安也下来了,坐下来的时候悄悄给曹达华使了个眼色,曹部长顿时明白,这两人在楼上的时候肯定服用了大量的海王金樽,又喝了不少酸奶保护胃粘膜,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才下来和刘子光战斗的。   两个生力军正好接替另外两个已经被刘子光灌得晕头转向的伙计,但是看到桌上并排放着的四个空酒瓶子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汗都下来了,这不是喝酒,是灌水啊。   本来白酒就没预备多少,总共才六瓶而已,照他们这种喝白水一般的喝法,别人刚刚酒过三巡,这边已经见底了,本来刘子光还想让服务员再拿两瓶过来,被曹达华劝住,老曹心里这会直打鼓啊,本来就是想把刘子光给灌倒而已,结果人家没趴下,自己这边先倒了一个,剩下几个伙计也都口齿不清,目光呆滞,要是再喝下去,怕是要出人命。   “来点啤酒吧。”曹达华主动示弱,让服务员拿了两箱青岛啤酒过来,按照他的估计,刘子光也就是三板斧而已,开头挺猛,再坚持下去就撑不住了,弄点啤酒投一投,看看他的底子到底有多深。   这场酒喝下来,真是天昏地暗,东倒西歪,啤酒瓶子满地扔,除了曹达华和刘子光之外,几个保安全溜到桌子底下去了,曹部长本人也是思维迟钝,举步维艰,去厕所放水都得扶墙走,直到现在他才算明白了刘子光的酒量,可以用一个日本姓氏可以诠释“酒井”!   保安们疯狂酗酒,李纨根本不知道,这会她正拿着手机在阳台上打电话呢,家里的儿子想妈妈,要妈妈哄着才能睡觉,李总在外面唱了半个小时的儿歌才把儿子哄睡着,回来一看,好嘛,保安们全趴到桌子底下去了,只有刘子光还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吃菜,脸色都没变。   “尹总,怎么也不劝一下。”李纨责怪道。   尹总赶忙站起来:“兄弟们今天都受累了,需要喝酒发泄一下……”   李纨摆摆手,说:“赶紧把他们都扶到房里去,酗酒可不是好事。”   由于保安们人高马大,一个个死沉死沉的,最后还是请来酒店的服务员才将他们抬到房间里去,另外又在洗手间里找到了已经吐得一塌糊涂,并且躺在呕吐物中鼾声如雷的曹达华,服务员们强忍着酸臭味道将他扶起来,驾到房间里,用毛巾擦干净再丢到床上,为此跟着忙前跑后照顾的尹总没少给人家小费。   ……   第二天早上,保安们才从宿醉中醒来,一个个头疼欲裂,跑到浴室里狠狠地冲了半小时的淋浴才解了乏,再看房间里狼藉一片,床上地上都是呕吐物,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却只记得酒桌上和刘子光走了三杯,后面的全忘了。   雷鸣才惨呢,睡到半夜呕吐了,头就枕在呕吐物之中睡了好几个小时,等到早上醒来,整个头都是臭的,洗刷完毕之后换了新衣服,对着镜子打领带的时候,看到镜子里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睛,雷鸣不禁悲叹道:“曹哥,我是不是酒量很差?”   回答他的是曹达华一阵雷鸣般的鼾声,雷鸣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号称千杯不醉的曹哥也喝趴了,看来昨天那场酒还真是惨烈,不知道刘子光那小子喝死了没有。   换好了衣服,打开房门,就看到一身运动装跑鞋的刘子光从外面回来,脸色红润,起色极佳,脖子上还缠着一块小毛巾,看样子是刚刚晨跑回来。   雷鸣有些纳闷,挠着头问道:“跑步去了?”   “是啊,早上不跑一圈,浑身不舒坦。”刘子光答道。   “你不是就穿着一身衣服来的么,哪里来的运动服和跑鞋啊?”   “哦,昨天喝完酒去夜市转了转,跑了一套阿迪的运动服和跑鞋,开价三百,八十块拿下,不错吧。”刘子光说着,小跑着过去了。   雷鸣气的鼻子都歪了,伙计们一个个醉的死猪一般,他还有能耐去夜市讨价还价买便宜货,他还是人么!   今天工作安排不多,李总、尹总带着几个工程师设计师去招投标中心议标去了,反正龙少团伙已经被打掉,没什么危险存在了,保安们昨天又喝了那么多酒,索性给他们放假一天,自由活动。   一直到中午,保安们才算缓过劲来,在自助餐厅吃午饭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的躲着刘子光,生怕他又拿着一瓶白酒走过来要和人走一个,经过大家分析判断后得到一个共识,刘子光这家伙身体里肯定有一种特殊的酶可以分解酒精,以至于千杯不醉,以后绝对不能和他喝酒!   ……   整个下午无所事事,保安部的同事们就在一起打牌消遣,顺便商议怎么对付刘子光。   “李总不是特别看重他么,那就下个套让他出丑,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雷鸣贴了一脸的小纸条,手里抓着扑克牌咬牙切齿的说。   “这小子精着呢,想给他下套可不易。”一个同事说道。   “那可不一定,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姓刘的肯定有软肋,咱们慢慢找就是。”曹部长插言道。   “嗯,我想到了,卫助理是咱们公司排名前三的大美女,又是名牌大学的MBA出身,眼界比天还高,最恨那些不知所谓的男人骚扰她了,上回设计部那个白领给她发E-MAIL求爱,不是被她挤兑的当场下不来台,最后羞愤辞职的么,不如这样……”雷鸣挤了挤眼睛,放低了声音说起来。   众人听了,都拍着巴掌说好,一脸的幸灾乐祸。   ……   在他们几个人筹划坏主意的时候,刘子光已经在市区逛了一大圈了。   龙阳市的出租车有两种,一种是夏利轿车,起步价五元,另一种是三轮摩托车,两块钱就走,五块钱哪都去。   刘子光坐的就是这种廉价的三轮摩托,在龙阳市内走街串巷,体察民风,顺便和摩托佬侃大山,可别小看出租车司机这种行当,接触的社会阶层相当广泛,视角能够深入到城市的各个角落,想要迅速了解一座城市,找他们聊天是最迅捷有效的办法。   傍晚时分,李总和设计师们胜利归来,先在会议室给大家开了个小小的碰头会,向大家宣布:至诚集团的方案已经获得专家组的一致认可,成功入围,大伙顿时欢欣鼓舞,纷纷鼓起掌来。   趁着旁人不注意,坐在门口的雷鸣悄悄将一张纸条放进了衣架上卫子芊的风衣口袋里。   片刻之后,李总宣布今晚出去吃火锅,大家更加兴奋起来,四星级酒店的菜肴虽然高档,但并不好吃,还不如外面的小肥羊吃的过瘾呢。   出门的时候,卫子芊取下自己的风衣披上,双手下意识的揣在口袋里,似乎摸到了什么,拿出来一看,不禁柳眉倒竖,那张纸条上写了极其简单的一句话:“卫助理,我喜欢你,想和你交个朋友,晚上十点到我房间来好么。刘子光”   走在队伍末尾的雷鸣和另外几个保安看见卫子芊的表情,都不禁暗暗偷笑起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1-67 深夜敲门声   这是一张酒店信笺撕成的纸条,上面的字用铅笔写成,潦草不堪,如同小学生的涂鸦,卫子芊看了之后,眉毛一扬,不动声色的将纸条叠起来,依旧塞在口袋里走了。   按照保安们对卫子芊的了解,这个位高权重的总裁助理绝对不会给调戏她的人留任何面子,她将会选择一个公开的场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朗读这封明显带有性骚扰味道的情书,而且还会小小的点评一下“情书”的内容。   以卫助理的文采,当然不会使用癞蛤蟆之类明显带有讽刺意味的字眼,但是只会比这更加辛辣无情,到时候现场所有人都会用嘲讽鄙夷的眼光去看刘子光,让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让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让他浑身是嘴也没法解释。   想到这里,雷鸣和伙计们对视一笑,跟着大队出去了。   丽景湾酒店对面的马路上就有一家火锅城,至诚集团在这里定了一个大号包房,两张大桌子正好能坐下全部人,所有人就位之后,李总照例是要讲话的,今天李纨看起来心情不错,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大家随意吧。”   然后直接开吃,由于吃的是火锅,等鸳鸯锅烧热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个空挡里宣读那份情书,让刘子光下不来台是最合适的机会了,但是众保安却失望的发现卫子芊没有任何表示,反而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   牛羊肉和各色蔬菜陆续端上来,火锅底料也冒泡了,包房内烟雾缭绕,大家开始了畅快的吃喝,由于昨天喝伤了,今天保安们滴酒不沾,纷纷点了可乐,刘子光却依然整了瓶啤酒,还假惺惺的招呼保安们:“哥几个,不再来点?”   保安们赶紧摆手拒绝,由于刚做了亏心事,看着刘子光的眼神就有些闪烁,刘子光心中狐疑,暗地里观察一番,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李纨却发现了自己的助理有些不对劲,原因很简单,卫子芊是向来素面朝天,不屑于打扮的,可是今天却陆续几次去洗手间,在镜子面前仔细端详自己。   古语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难不成是卫子芊这小丫头动了春心?说起来卫子芊也不小了,今年足有二十七岁,已经半只脚步入大龄剩女的行列,最可怕的是她根本没有心思谈恋爱,一心扑在事业上,到现在个人问题没解决。   李纨暗暗打定主意,如果卫子芊真的打算谈恋爱了,自己一定给她开绿灯,该休假的休假,该帮忙的帮忙,一定让自己的助理有个好的归宿。   卫子芊是个晚熟的女孩,中学时候就戴眼镜,带钢丝牙箍矫正器,被男同学们嘲笑为眼镜妹,龅牙妹,以至于对男生有着一种天生的敌意,后来上了大学,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出落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男同学们趋之若鹜,却被她狠狠地羞辱,成为学校里冰山一般的存在。   工商管理硕士毕业之后,应学姐李纨的邀请进入至诚集团工作,从此日以继夜的忙碌,更没时间处理个人问题,久而久之成了老大难,而且整天接触的就是公司里那些扎着领带、喷着古龙水的男人,在卫子芊眼里,他们只是使用男卫生间的员工,而不是真正的男人。   卫子芊心目中真正的男人形象,是刘子光这样草根出身、敢作敢当、智勇双全的男子,至于什么学历、家境则根本不是她考虑的范围。实际上当昨天刘子光挺身而出,潇洒利落的解决掉招投标中心门口的暴徒的那一刻,卫子芊的芳心就悄悄动了。   忽然收到了刘子光写来的情书,对于这种大胆而热辣的行径,卫子芊又紧张又兴奋,小脸潮红,含春带俏,不时偷眼打量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刘子光。   卫子芊的目光被曹达华锁定了,保安部长鹰隼一般的眼睛发现了卫助理眼角瞟着的人正是刘子光,他轻轻碰一下雷鸣,朝着卫子芊怒了努嘴。   雷鸣也不是傻子,马上发现了卫子芊的异状,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苦着脸低声说:“我擦!早知道写我的名字了。”   后悔也晚了,只能满怀着憋屈郁闷的心情吃了这顿晚饭,吃完之后,同事们都回酒店休息去了,走到酒店门口的时候,一个保安忽然说:“不行,一股邪火发不出来,得出去找个洗头房解决一下。”   另外几个保安也随声附和,曹达华看一下时间,笑骂道:“不是有邪火,是精虫上脑了吧,你们几个小子快去快回,小雷你不能去,晚上还要值班。”   四个保安勾肩搭背的去了,曹达华和雷鸣进大堂去了,他们的对话全被酒店门童听到,等人走光之后,门童掏出了手机,鬼鬼祟祟的走到角落里去。   ……   四个保安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到龙阳来,人生地不熟的,上哪里去找洗头房,正走着呢,忽然一辆出租车停在边上,司机伸出头来问道:“几位大哥,打车么?”   一个保安摆了摆手,继续前行,司机还不死心,怠速往前开着车,伸着头喊道:“几位大哥是外地人吧,这么晚了找个地方去玩吧,龙阳所有的娱乐场所我都认识,价格公道又安全。”   保安们顿时心动,停下脚步问道:“有什么好地方?”   “大都会洗浴中心,一百全活,扬州技师,绝对没的说。”司机口沫横飞,小眼睛中精光四射。   四个保安交换一下眼神,纷纷点头,拉开夏利车的车门,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塞了进去,小小的夏利车顿时往下坠了一下,但司机依然喜笑颜开,哼着小曲将四个客人送到了大都会洗浴中心。   等四个客人换了拖鞋上去,前台领班给司机发了一张百元钞票,打发他走了,又拿起对讲机安排了几句。   ……   酒店房间里,雷鸣坐立不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的抽烟,曹达华问道:“小雷,你怎么了?”   “我擦,我郁闷!憋得难受,早知道跟他们出去了。”   曹部长很体恤手下,轻描淡写的说:“出去玩没啥意思,星级酒店里这点服务还没有么,大不了我出去转转,给你腾空。”   “没有啊,我在住宿指南上翻过了,没看见有特服啊。”雷鸣恬着脸说。   忽然床头边的电话铃响了,曹达华拿起话筒很职业的说了一声你好,随即却又邪邪的一笑,把电话递给雷鸣:“找你的。”   雷鸣一脑门的官司,接过了话筒,里面传出一个甜甜的声音:“先生你好,请问需要按摩服务么?”   雷鸣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曹达华,曹部长很潇洒的冲他甩了甩手,雷鸣心里有数,答道:“什么素质,什么价位?”   “素质绝对到位,不满意可以调换,全套服务,一个钟四百块,包夜八百。”   真TM贵!雷鸣心中暗想,不过四星级酒店从业人员的素质肯定比外面洗头房的要高很多,环境也安全,雷鸣又不差钱,所以咬咬牙还是答应了:“好吧,过来一个让我看看。”   电话挂了,雷鸣嘿嘿淫笑起来,说:“曹哥,你不要一个。”   “我老了,玩不动了,出去转转,抽根烟。”曹达华披衣起来,出门走了。   ……   酒店监控室,几个穿着制服的男子面前是几十个监控屏幕,大堂,停车场,走廊,电梯里的情形一览无遗,其中一个肩膀上带着三朵花的家伙说道:“电话都打了,现在有四个叫了小姐的,待会可能还有,别管几个,十分钟之后咱们就上去逮人。”   其余几个人摩拳擦掌,一脸的坏笑。   果然,监控屏幕里,出现了几个穿着吊带裙的女子,拎着小包进入了电梯,过了一会就出现在至诚集团所包住的楼层走廊里。   ……   走廊里,卫子芊扯了扯裙子下摆,心情有些紧张,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很多同事都入睡了,走廊里的灯静谧柔和,厚实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没有人发觉自己偷偷出来,跑到了刘子光的房间前。   很巧,和刘子光同住一个房间的工程师家里有事先回去了,和卫子芊同屋的那个傻丫头早就呼呼大睡进入了梦乡,这都为卫子芊的深夜造访创造了必要的条件。   抑制着紧张的情绪,走到了刘子光的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房门,然后看了看腕表,正好是十点整。   她却完全不知道,此时走廊上的监控探头已经罩住了自己,一楼监控室的那几个男子已经带上了手电筒和电击器准备出门了,临出门的那一刻,有人回头朝监视屏幕看了一眼,顿时嚷道:“1518号房还有一个,别漏了。”   若有若无的敲门声惊动了刘子光,他轻捷的走到门边,通过猫眼看了一眼,深夜造访的竟然是卫子芊,卫助理!   刘子光一把拉开门,目光炯炯盯着卫子芊,眼前的卫助理和白天有些不同,通常挽成髻的头发披散下来,眼镜也没戴,脸上略施粉黛,竟也楚楚动人。   卫子芊粉面潮红,抬头看了看刘子光,他穿了还是那件工装白衬衣,领口敞开着,袖子卷上去,袖子上有一条熨烫的笔直的线,整洁利索,看起来极富男人味。   “进来说话。”虽然不知道卫子芊的来意,但刘子光却知道,孤男寡女站在门口很不雅观,被人看见说不清楚,于是侧开身子,将卫子芊放了进来。   进了房间,卫子芊更加拘束,手捏着衣角不说话,脸红红的,丝毫没有平日里干练的作风,刘子光坐到椅子上,示意卫助理坐下,然后问道:“卫助理找我有什么事?”   卫子芊脸一红,低声说:“不是你约我来的么?”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钥匙捅进锁眼的声音,哗啦一声门锁就开了,几个穿着酒店保安制服的男子扑了进来,手电光乱射,大嗓门呼喝道:“不许动!”   1-68 李纨的王霸之气   扑进来的是两个酒店保安和一个穿迷彩服的家伙,手里握着的是那种很长的棍棒式强光手电,既能照亮又能打人,当他们看到卫子芊的时候,顿时愣了一下。   卫子芊的气质和那种风尘女子差异实在是太大了,保安们明白搞错了,但是贼不走空,既然闯进来了就得出点成绩,孤男寡女呆在一间屋里还愁没有罪名么?   “站住不许动,查房!”穿迷彩服的用手电筒晃着刘子光的眼睛,气势汹汹的吼道,另外两个人则迅速包抄过来,二话不说就要去扭刘子光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的!出去!”一瞬间卫子芊恢复了冷面助理的威严,指着房门怒吼道,迷彩服男子冷笑一声说:“哼哼,还干什么,我们是来抓奸的!”   本来是来抓嫖的,但卫子芊明显不是做小姐的,迷彩服灵机一动喊出抓奸的理由,反正这一对狗男女也不干净,要是正常关系谁还半夜串门啊。   听到这句话,卫子芊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两个酒店保安则暗挑大拇指,这伙计太有才了!   刘子光不动声色,等两个酒店保安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就势扭住两人的胳膊一个空翻站到他俩背后,腾腾两脚踹在后心上,两人当场趴倒,穿迷彩服的大惊失色,挥起电击器扑过来,黑色的电击器前头闪耀着蓝色的火花,发出噼里啪啦的电流音,煞是骇人,刘子光不慌不忙,一把扣住他的手往回一扭。   迷彩服男子被自己手中的电击器戳中,高压电流打得他浑身乱抖,打摆子一样颤栗了几秒钟,然后瘫倒在地,裤裆部位都湿了,双脚还一阵抽搐。   刘子光出手向来迅捷无比,整个过程不过五秒钟就结束了,卫子芊也是个胆大心细的,冲出房门就要喊人,但是当她冲出去的时候,却啥也喊不出来了,因为走廊里的情景惊呆了她。   灯光昏暗的走廊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穿迷彩服的男子,两边的客房房门被打开了好几扇,只穿着小裤衩和拖鞋的男同事狼狈不堪的被人押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然后是几个衣衫不整,围着浴巾的妖艳女子从房里出来,神情坦然无惧,有个女人居然还点起了一支烟。   迷彩服们用手电照着三个男同事的脸,恶狠狠地吼着:“看什么看,快走!”忽然他们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卫子芊,顿时快步冲了上来。   忽然旁边一间房内传出剧烈的打斗声,几个迷彩服便弃了卫子芊冲进去帮忙,片刻之后,三个人便拖着失去知觉的雷鸣从里面出来,人高马大的雷鸣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显然是被电击的失去知觉了。   动静太大,更多的同事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这一幕都不禁惊呼起来,此时正是夜里十点钟,大多数同事都换了睡衣,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眼镜男和小MM,碰到这种场面自然束手无策,而尹总和李总又不住在这个楼层,一时间竟然没人出头。   这帮穿制服的人有两个领头的,一个是肩膀上三颗花的保安领班,一个是穿迷彩服的中年男子,两人手里均拿着对讲机站在走廊里协调指挥,搭眼一看,似乎少了几个部下,顿时将目光投向刘子光所在的房间,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带着人走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拿出证件来!”站在门口的卫子芊厉声喝道,两人根本不理睬,伸手就将卫子芊推了进去。   卫助理气的眼泪都出来了,肩膀剧烈的抖动着,这帮家伙简直是活土匪!忽然一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是刘子光。   刘子光如同一堵墙般挡在前面,两个家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随即又站稳脚步,用对讲机指着他,色厉内荏的吼道:“你!身份证拿出来!”   “你凭什么查我身份证,你的证件呢!”刘子光针锋相对,步步紧逼,两人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不自觉的又退了两步。   这时,被刘子光踹倒的两个酒店保安从房里灰溜溜的钻出来,两个人都因为头撞到墙而碰了一鼻子的血,看起来狼狈不堪,捂着鼻子喊道:“张哥,王队,他拒捕,还打人!”   穿迷彩服的中年男子顿时大怒,穿着翻盖皮鞋的脚在地上狠狠跺了一下:“反了你了!居然敢袭警!”   后面几个迷彩服和酒店保安闻声都围了上来,手里拎着橡皮棍和钢头皮带,一脸的挑衅,刘子光将卫子芊拨到自己身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中南海和火柴,“噌”的一声划着火柴,一瞬间火柴的光辉映照着他的脸,显现出一丝邪恶的笑意。   龙阳小县级市,什么消息都传得快,迷彩服们中有人认出了这个白衬衣的家伙正是昨天一个人放倒十八个大汉的猛人,赶紧附耳告诉了穿翻盖皮鞋的中年男子。   男子额头上的汗当场就下来了,但依然态度强硬:“我不管你是谁,打了我的人就别想走。”   刘子光冷笑一声:“我不走,你们拿不出证件也别想走。”   此时,至诚集团的同事们围拢过来,都站在刘子光身后,对迷彩服们怒目而视,此时,刘子光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大靠山。   翻盖皮鞋在胸前的口袋里翻出一张胸卡,像香港CID那样很拽的亮给刘子光看,眼神傲慢无比,大有“亮出我的证件吓死你”的味道。   刘子光一眼扫过,嗤之以鼻:“治安联防队的,你有什么执法权?”   翻盖皮鞋恼羞成怒:“我有没有执法权,你说了不算!”   他知道刘子光的厉害,不敢和他对手,只是一甩头对自己的伙计们说:“押着他们,走!”   “谁也别想走!”刘子光迈出一步拦住了他们,平静的说:“没有正式编制警察到场,都不许走。”   翻盖皮鞋瞪起眼睛,企图和刘子光对视,用眼神吓退他,但是在刘子光剃刀一般锋利的眼神面前,他可耻的败退了。   “行!你有种,你等着,我马上打电话喊所长来!”翻盖皮鞋终于退却,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与此同时,卫子芊也赶紧回到房间,用内线电话通知李总、尹总,又给曹达华打电话。   这伙人果然是有备而来,两分钟后,电梯门打开,一个大腹便便穿着不带警衔符号的家伙便出现了,一看这阵势便恼怒起来:“干什么!造反了!”   “贾所,我们来扫黄,这小子说我们不是正式警察,不愿意放人。”翻盖皮鞋说。   贾所眉头一皱,扫视一番,然后走到刘子光跟前,摸出一个黑色封皮带银色徽章的证件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麻烦你,我想仔细看看。”刘子光说。   贾所很不耐烦,但还是忍着愤怒打开了证件,里面正是贾所穿着警服的免冠照,但是职务一栏只是普通民警而不是什么所长。   普通民警也是有执法权的,这下刘子光束手无策了,这是法治社会,暴力手段对付那些小混混还行,在真警察跟前可没用。   贾所得意的一笑,收起证件说:“兄弟们,走!”   正在至诚集团的员工们抓瞎的时候,忽然一个威严决断的女声响起:   “不能走!”   所有人一起扭头,正看到一个冷峻美丽如同冰山般的女子站在楼梯口。   李纨终于来了,她身后站着的是同样一脸阴沉的尹总,两人走到贾所跟前,李纨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把手铐打开,让我的人穿上衣服。”   贾所说:“你又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李纨看也不看他:“我不和你说话,叫你们局长来解释。”   贾所脸憋得通红,刚要说话,李纨又开腔了:“上个月,龙阳市委李书记在市委扩大会议上说,要彻底改善龙阳市投资软环境,做到一个开放,两个温馨,三个贴心,李书记的话犹在耳边,你们又是怎么做的?你们心中还有龙阳市的发展么,还有李书记么?”   贾所顿时语塞,被憋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纨冷笑一声,对卫子芊道:“子芊,打电话让咱们的律师连夜过来。”又对尹总说:“老尹,帮我联系李书记,我就不信了,咱们帮助龙阳进行旧城区改造的阻力这么大!”   尹总和卫子芊同时拿起电话开始拨,这下贾所手忙脚乱了:“别,别,有话好说,我们也是接到举报,说是酒店房间有卖Y嫖C活动,这才上来处理的,也就是带走罚点款而已,这点事就不用惊动李书记了。”   李纨示意尹总暂时放下电话,继续以咄咄逼人的气势说:“我相信我的员工不会做这种事情,退一万步,即便是真的,也就是违反治安条例,又不是犯罪,你凭什么给他们上手铐!凭什么把他们光着身子押出来!我告诉你,你已经侵犯了我公司员工的隐私权!我会要求第三方做司法鉴定!全面的系统的司法鉴定,今天这件事,必须有人负责!”   贾所头上的汗都下来了,他不过是一个小警察而已,哪有那么大的头戴破坏龙阳市投资软环境的帽子,至诚集团的名气他又不是没听说过,真要捅上去了,始作俑者不会倒霉,遭殃的只会是自己。   “你们几个,到底看清楚了没有!”气急败坏的贾所回头质问那几个迷彩服。   迷彩服们面面相觑,翻盖皮鞋说:“我们看见小姐进房间的……”   “四星级酒店哪里来的小姐!你们又是在哪里看见的!为什么那么巧?请你务必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李纨抓住话柄,继续质问道。   贾所终于崩溃,怒吼道:“进房间又能证明什么!乱弹琴,把手铐打开,撤!”   1-69 搅拌机的威慑力   联防队员们悻悻地将几位男性员工的手铐打开,收队了,正要离去的时候,刘子光忽然说:“等等,房间里还有一个。”   贾所打发两个人进去将那个穿迷彩服的家伙扶了出来,好在只是电击休克,没受多大伤,但翻盖皮鞋还是恶狠狠的瞪了刘子光一眼,眼中蕴含的意思无非是等着瞧,有你好看之类,刘子光冷笑着回瞪过去,凌厉的目光逼迫他不得不低下头去。   酒店保安和联防队员们在老贾的带领下进了电梯,走了,四个妖艳女子也回屋拎着小包包和衣服溜了,众人终于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纨冷冷的看了看三个披着浴巾的男性员工,还有躺在地上的雷鸣,说了一句:“我需要书面检讨。”然后转身离去。   尹总怒其不争的指了指几个垂头丧气的员工,叹口气也跟着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啥好,只能先将那几个狼狈不堪的同事送进房间,卫子芊帮着肩膀,愁眉紧锁,万没想到能发生这种恶劣的事情,刚才那点深夜幽会的心情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头冲刘子光勉强的一笑:“你休息吧。”卫子芊也回房间去了。   曹达华还没回来,雷鸣人高马大谁也抬不动,刘子光只好勉为其难把他拖进房间,丢进浴缸里,然后打开了水龙头猛冲。   雷鸣噌的一下跳起来,双拳紧握,看见站着的是刘子光,忙问:“人呢?”   “早走了,还等你起来打,黄花菜都凉了。”见他醒了,刘子光也不废话,转脸走了。只留下浑身湿透的雷鸣摸不着头脑。   ……   李纨回到房间,满脑子竟然是一个画面,卫子芊站在刘子光的房间门口,而且很稀罕的画了淡妆,这是怎么一回事?而且看情形,刘子光的房间也受到那些人的冲击了,难不成卫子芊半夜里……   李纨甩了甩头,不再往下想了,她坐到床边拿起了电话,拨通尹总和卫子芊的房间号码,让他们到自己的房间里来开会,乐景湾酒店的软环境实在是太差了,绝对不能再住下去,必须连夜搬走。   尹总和卫子芊马上过来了,接受任务之后便开始安排,尹总去和酒店方交涉,卫子芊去联系新的住宿地点。   接到通知之后,酒店值班经理迅速赶到,了解事情始末之后,也是叫苦不迭,原来因为龙阳市治安环境不大好,酒店的保安部就吸收了当地一些罩得住的人,平时他们倒也规矩,不会干出格的事情,没成想今天怎么发了神经,居然查起房来。   值班经理赔礼道歉,也不能熄灭李总的怒火,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不能保证,这酒店绝对不能住,不能要立刻搬走,还要保留进一步追究的权力,包括把这件事捅出去,让乐景湾从此再也没有生意。   至诚集团可是有影响力的大公司,真要下狠心打击乐景湾,那还真没他们的好果子吃,值班经理赶紧给老总打电话,最后终于达成共识,免除住宿费,开除相关责任人,至诚集团保证不对外宣扬此事。   此时卫子芊也联系好了酒店,是龙阳市政府的第一招待所,虽然只有三星标准,但安全问题是可以保证的,李总下令,连夜动身,搬家!   问题又来了,居然有五个保安不在酒店!据雷鸣说其中四个吃了晚饭就出去了,曹部长则是刚才出去的。   李纨很生气,刚才是几个年轻耐不住寂寞的男性员工出事,现在又是五个保安漏夜不归,这趟龙阳之行怎么这么不顺啊!   说话间,曹达华回来了,他倒是没走远,在附近溜达了一圈,找了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瓶跌打酒就回来了,没想到出去半小时,酒店里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保安主管,他难辞其咎。   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赶紧找到那四个保安,让他们归队,保护大家离开,今天联防队查房这件事很不简单,或许是有一股暗中的力量在对付至诚集团,节骨眼上哪能少得了保安们。   可是,手机已经打不通了,曹达华急得一头汗,来回的拨打四个同事的手机号码,终于接通了一个,对方竟然是派出所!说你们单位的人在外面嫖娼,被治安大队给抓了,要刑事拘留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个保安要被刑拘,这种事情曹达华根本捂不住,他马上报告了尹总,尹总又上报李总,李总临危不乱,让尹总和曹达华去派出所处理,自己率领众位员工连夜搬家。   龙阳一招,大名叫做西苑宾馆,是龙阳市的老牌国营宾馆了,虽然软硬件方面差一些,但起码不会发生半夜查房的事情,至诚集团的车队在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抵达了西苑宾馆。   西苑宾馆位于龙阳西郊风景区,晚上人迹罕至,连出租车都难得打到,除了宾馆楼顶的霓虹灯之外,四下里一片漆黑,风吹过树林,一阵沙沙作响,大家匆忙从车上下来,提着行李往宾馆里走,宾馆的值班经理和几个夜班服务员已经在大堂里等着了,见客人来了就提着钥匙去给他们开房间。   卫子芊是个细心的人,站在门口清点人数,可是等司机们都下车以后,也没看见刘子光的影子,这下她可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赶忙掏出手机准备给刘子光打电话,哪知道拿出手机才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正是刘子光发的。   “有事,勿挂。”   哼,他还知道发条短信知会一声啊,卫子芊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刘子光是个有分寸的人,他肯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   乐景湾酒店,经理办公室,保安领班王木生歪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烟吞云吐雾,以一种不屑的目光瞧着办公桌后面的经理。   “让我下岗是吧,行,我记着你了,咱们走着瞧!”王木生将烟头按灭在真皮沙发上,站起身将保安制服脱下来扔过去,昂首挺胸走出了房间,心中充满了壮志豪情,不就是个破酒店么,拽什么拽,等我跟了龙少,整不死你!   王木生乘电梯下到酒店底下停车场里,员工的自行车摩托车也都停在这里,已经是午夜时分,底下停车场里一片静谧,只有几盏昏黄的灯亮着,不知道为什么,走在这如此熟悉的地方却让王木生有些心惊胆寒。   他战战兢兢的走着,一再提醒自己,不要疑神疑鬼,这是自己的地盘,怕个P嘛,走到员工停车处,从兜里掏出摩托车的钥匙,刚要去开车锁,忽然一只手从背后猛然伸过来捂住了王木生的嘴巴。   坏事!王木生下意识的想去扳那只手,可是使尽浑身力气都扳不动,自己反而被偷袭者拖着往后倒退,想喊又喊不出来,挣扎又是白费力气,王木生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了。   王木生并没有晕厥太久,三分钟以后他就醒过来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夹在腋下正在飞奔,只见两边的房屋和树木飞快的往后退,这人夹着自己还跑得那么快,还是人么!   片刻之后,目的地到了,这是乐景湾酒店附近的一个烂尾工地,因为开不出工资,机器都闲置在那里,工人也先回家歇着了,黑洞洞的一片空旷场地上遍生着杂草,只有蛐蛐在唱歌的声音。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王木生惊魂失措的问道。   那人不理他,径直将他塞进一台巨大的混凝土搅拌机里,王木生吓死了,慌忙往外爬,却被那人一脚又踹了进去。   那人从旁边配电板上扯了两根电线,一红一蓝,将两根裸露的铜线擦了擦,噼里啪啦一阵火花,吓得王木生都快尿了。   搅拌机里是几片巨大的钢制叶片,如同放大了N倍的绞肉机,真要开动起来,用不了几分钟,王木生同志就会变成一堆包子馅,对于这一点,跟包工头当过保镖的王木生再清楚不过了。   “大大大……大哥,饶命啊!”   王木生语无伦次的求饶道,他以前也没少作恶,外面的仇家不少,这回也不知道是谁找上门来了。   刺啦一声,火柴燃起,借着火柴微弱的火光,王木生终于看见绑架自己的人,竟然是酒店1518号房间的客人,那个嚣张的一塌糊涂的穿白衬衣的家伙,一股凉意从脚底板升起,王木生知道这回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十六岁就开始混社会的王木生深知,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惹,至诚集团是搞房地产的,又是资产上亿的大集团,门下哪能不养着几个猛人,眼前这位分明就是人家豢养的高级打手,而且还是那种脾气特别坏,有仇不过夜就得报的凶人。   “大哥,不关我的事啊,是别人指使我帮忙的,别杀我,我知道的全告诉你。”王木生苦苦哀求道。   刘子光觉得很没趣,还没上大刑呢,这个王木生就怂了,这种软骨头还配混社会?   “说,谁在背后出的阴招!你要是敢耍我,立马把你搅了!”刘子光气势汹汹的吼道。   “是是是,是龙少!”   刘子光暗暗点头,看来自己下午查访得来的信息没有错,龙少很有来头,一般人动不了他,就算进了局子,也是前脚进,后脚出。   1-70 龙少的强大靠山   凌晨六点时分,一脸疲倦的尹总和曹达华才抵达了西苑宾馆,四位保安同事没能捞回来,哪怕当场缴纳罚款也不行,因为在抓捕过程中,这四个人反抗了,还打伤了几名联防队员,所以性质更加恶劣,又添了一条妨碍公务的罪名,公安机关人证物证俱全,依法将四人刑事拘留十四天,谁说情也是白搭。   早七点半,李纨在西苑宾馆小会议室召开晨会,宣布了对几位涉案员工的处理意见,昨天在酒店涉嫌招妓的三位年轻工程师以及雷鸣,因为其行动给集团的声誉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予以内部警告处分一次,罚款三千元的处理。   听到这个处理意见,四个涉案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总太仁慈了,大家都知道身为女性的李总对这种事情很反感,原以为起码是辞退呢,没想到处理的这么轻,真是太幸运了。   但是对于另外四名被派出所刑拘的保安,李总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甚至连提都没提,也没有批评作为保安主管,应负有领导责任的曹达华,这反倒让老曹很是惊慌失措,以他对李总的了解,知道这回是完了,那四个伙计肯定辞退,自己的保安部长位子也保不住了。   “大家准备一下,早饭后去招投标中心开会,就这样,尹总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李纨讲完后,又问了问副总尹志坚。   尹总和上笔记本,说:“我只说一点,大家要注意组织纪律,竞标期间不要随意外出,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就这些。”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去准备资料了,卫子芊到处搜寻着刘子光的身影,可是哪里都看不到他,这家伙竟然一夜没回来啊,怪不得刚才尹总说那句话,就是点他的啊,卫子芊心急如焚,正在考虑是不是把这件事报告给李总呢,忽然一转身,发现了刘子光的身影,一夜未归的他依旧神采奕奕,只是衣服上沾了些尘土。   “你可……”卫子芊硬生生将本来脱口而出的“急死我了”改成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来了一会了。”刘子光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   “嗯……”卫子芊还想再关心几句,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愣在那里,刘子光这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主动说点什么,反而客气的微笑一下,擦肩而过,跑去餐厅吃饭了。   卫子芊气的一跺脚,刚好一个文员MM路过,惊讶的问道:“卫助理怎么了?脸通红。”   “没什么,没什么。”卫子芊伸出一只手摸摸自己的面颊,可不是么,滚烫。   ……   在餐厅吃过自助餐之后,曹达华在宾馆补觉,其余人驱车前往招投标中心,八点出头他们就到了,中心的职工才刚开始上班,宋主任亲自在办公室接见了李纨,和她亲切交谈,说市领导对这次竞标的期待很高,希望能以旧城区改造为契机,开创龙阳市经济再次腾飞的大好局面。   李纨也笑着说了一些应酬的话,敏感的她发现,今天宋主任的笑容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难道竞标又有了变数?   “经过我们专家评审委员会的论证分析,最终有三家公司的技术标入围,下面就看你们三家谁的出价更有优势了,呵呵,不聊了,人差不多到齐了。”   说罢,宋主任开始准备发言稿,李纨先起身去会场。进入会场的那一刹那,李纨顿时呆住了。   第一排座位上摆着名牌,第一个就是自己的名字李纨,还有一块牌子上是平川佳苑的老总黄永生的名牌,中间一个……竟然写着一个臭名昭著的名字:龙少平!   神州竟然也入围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李纨惊讶的目光投向了平川佬黄胖子,后者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膀。   忽然门口一阵喧哗,一帮穿着黑色衣装的彪悍青年簇拥着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戴着墨镜,叼着雪茄,穿着黑衬衣和白西装,肩膀上还披了件长长的黑风衣,简直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黑社会。   龙少一进入会场,四下里掌声便响了起来,龙少把雪茄从嘴里抽出来,得意洋洋的四下摆手致意,大有影视明星的范儿。   来到座位上坐下,两个黑西装的打手岔着腿站在他身后,两手交叉放在裆部,不苟言笑,墨镜后的眼睛警惕的注视着四方,一副专业保镖的架势。   龙少坐下之后,先和黄胖子打招呼:“老黄,前天的事,不好意思了,你没事吧?”   这也太嚣张了,黄胖子也是个人精,摆出一副笑脸说:“没事没事,不打不相识么,下回龙少去平川,我做东。”   两人像多年好友一般握手言欢,随后龙少又转向了李纨,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李总是吧,久仰久仰,我是龙少平,神州地产就是我开的。”龙少很热情的伸出了手。   公众场合之下,李纨这点涵养还是有的,伸出手来和龙少轻轻握了一下,哪知道龙少捏住李纨又香又软的小手竟然不放开了,李纨怒极,猛抽了几下才抽出来,脸也气得通红。   龙少得意的笑了,摘下墨镜,一双猥琐的三白眼中尽是毫不遮掩的欲望。   “李总,上次没机会和你谈谈,这次真是天赐良机,不如中午我们一起吃顿饭吧。”龙少恬着脸说。   “谢谢,我很忙,没时间。”李纨冷冰冰的答道。   龙少邪淫的笑了笑,他早知道会吃闭门羹,但是李纨越是这样,他越是感兴趣,靠在座位上,从侧后方欣赏着李纨白皙脖颈上细细的绒毛,吹弹可破的肌肤,龙少不时吞咽着口水,他只觉得似乎有一双手要从自己的喉咙里伸出来,把李纨抓过来囫囵吞下。   李纨自然感受到了这种肆无忌惮的目光,她愤然拿起名牌,换了个位置坐下,龙少刚想跟过去,就听到门口有人低语:“李书记的车过来了。”   主席台上面的宋主任敲了敲话筒说:“市委李书记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的招标会,我建议大家起立欢迎。”   会场的大门打开了,先进来几个摄影记者,一边倒退着一边拍照,然后是一位身穿黑色夹克衫的中年男子,笑容可掬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拎皮包的秘书模样的人。   大家一起鼓掌,李书记也跟着鼓掌,四下里点头致意,快走到主席台的时候,龙少很适时的喊了一声:“李叔叔。”   李书记回头看了他一眼,和蔼的笑了笑,没说什么,上台去了,龙少得意洋洋,骄傲的接受着四下里艳羡的目光,而李纨则是心中一紧,没想到龙少的背景这么深厚。   “下面欢迎李书记给大家讲话。”宋主任再次带头鼓掌,会场内雷鸣般的掌声又响了起来,李书记站起来,伸手压了压,掌声慢慢平息了。   “这次招标,是龙阳市振兴经济的契机,实现GDP的跨越式发展,改造旧城区,变废为宝,是我们的目标和责任……”李书记即兴演讲的功力还是很高的,洋洋洒洒说了十几分钟,直到秘书提醒才渐渐收尾。   “总的来说,还是要本着公正公平公开的原则,面向全社会招标,这次入围的三家企业都是质量过硬,队伍扎实的优秀开发公司,我希望你们再接再厉,在龙阳市这片土地上,再建功勋!”   又是雷鸣般的掌声,龙少一边鼓掌,一边得意的瞟着李纨。   李书记讲完话,在秘书的簇拥下退出会场的时候,龙少疾步跟了出去,大概是有话和李书记单聊,大家均以妒忌的目光望着龙少的背影,唉,到底是龙少啊,竟然和市委书记搭上关系,看来这个标非他莫属了。   会场外面,龙少一溜小跑追赶着李书记,李书记察觉有人跟着他,回头一看,对秘书说了句话,就上了轿车,秘书上前拦住了龙少,彬彬有礼的说了几句,龙少尴尬的笑笑,点点头。   李书记的车队绝尘而去,龙少站在原地半天,觉得立刻回去不太好,于是先去了趟厕所,呆了十分钟才出来,趾高气扬的回了会场,摆出一副刚和市委书记进行过深入交谈,从而信心满满的表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李书记讲完后之后,几个专家各自发表了意见,都是些技术方面的问题,随后宋主任宣布暂时休会,大家休息一会。   休息期间,龙少先找黄胖子谈话,两人在角落里谈了几分钟,黄胖子忽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就走,没走两步就被龙少的保镖拦住,逼回去继续谈。   李纨在这边坐着,角落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不用猜也知道是龙少在向竞争对手施加压力,黄胖子本来就是条鲶鱼,滑不留手,有便宜就占,有风险就闪,他的动向很能代表一些含义。   五分钟以后,黄胖子终于妥协,垂头丧气的和龙少握了握手,龙少得意非凡,雪茄燃起的火星在暗处发着红光,抽了两口烟,他又站起来,摇摇晃晃冲着李纨这边来了。   情况已经很明显,龙少有强大的靠山,就算进了局子都能出来,能量可想而知,昨天夜里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想必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尽管恨得牙根痒痒,但李纨毕竟是职场女强人,懂得孰轻孰重,看到龙少走过来,她很有涵养的微微颔首致意。   “李总,我想过了,恶性竞争的话大家都有损失,不如想个双赢的办法来解决一下。”龙少彬彬有礼的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这番话到让李纨大吃一惊,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1-71 藏獒肉是什么味道   “龙老板。请问你有什么好的方案,不妨拿出来大家探讨一下。”李纨略带讥讽的说。   事先她已经对神州开发做过研究,所谓的龙阳神州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其实只有两个主营项目,一个是拆迁,一个是土方沙石运输,摆明了就是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皮包公司,根本没有资质竞标这么大的项目。   龙少很有风度的摆摆手:“李总,不要叫我龙老板,老板这个字眼草莽气太足,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龙少,显得年轻,有朝气。”   “好吧,龙少,那么请问龙少有什么可行性建议?”李纨用大拇指托住下巴,尽力按耐着性子和龙少周旋。   “是这样的,龙阳的投资环境还有待提高,这些天来想必你们也看见了,龙阳地面不太平啊,黑社会猖獗,干房地产的话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以前有个搞开发的,在龙阳城区投资了一个项目,结果得罪了人,工地被人封门,建筑材料运不进去,工人三天两头被打,结果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损失了五六百万。”   李纨微笑了一下:“我好像明白了一点,龙少请继续。”   “小娘们笑起来真勾魂。”龙少在心里暗暗说,他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我们神州地产起初也受了不少欺负,不过我龙少平在黑白两道还算有几个朋友,几个电话打过去就把他们摆平了。”   “然后呢?”李纨问道,龙少的来意她已经明白,但还是很有礼貌的请对方说完。   “我们神州地产,在设计施工方面有些欠缺,但也有自己的强项,比如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建筑材料的运输之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拆迁,这个没有一定的关系是做不来的,李总也是搞开发的,对这个一定很清楚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纨,拆迁是一项很难的工作,有时候必须借助外部的力量才能进行,至诚集团在这方面确实是弱项。   “我龙少平在龙阳混的这么好,其实全靠几个叔叔大爷帮忙,李总可能不知道吧,我们龙家,和李书记是世交呢……李叔叔原来是我爷爷的秘书,呵呵,一般人我不告诉她,也就是李总你,谁叫咱们那么投缘呢。”   龙少说完,点上雪茄,深深地抽了一口,两股烟雾从鼻子里冒出来,两眼盯着李纨,看看这番话的效果如何。   李纨轻轻用手在面前扇了扇,这么好的哈瓦那雪茄,被龙少平这个暴发户用抽香烟的方式来抽,真是暴殄天物,这这种人面前也丝毫不需要掩饰对他的鄙视。   “呵呵,李总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先拿个初步方案出来,这个标,咱们两家拿,至诚负责设计规划,预决算以及基建工作,我们神州负责前期拆迁以及建筑材料供应,咱们两家强强联合,一定能够做到双赢。”   说完,龙少用他那纵欲过度的三白眼瞪着李纨,力图制造出一种炯炯有神的目光。   李纨淡淡的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鄙夷:“再说吧,我会考虑的,失陪。”   说罢,转身走了,龙少恶狠狠地抽了一口雪茄,盯着李纨西装裙包裹下完美的臀型,低声道:“小娘们你别拽,早晚是我盘子里的菜!”   ……   李纨回到座位上去,就看见黄胖子刚和宋主任谈完,两人握了握手,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李纨心中一寒,黄胖子这个滑头,为了能分一杯羹,很有可能会和龙少合谋呢,到时候至诚可就被动了。   果不其然,会议继续召开,宋主任宣布了一件事,由于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这次招标需要做一些必要的改动,竞标暂停几天,等各方面协调完毕再开始。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嗡嗡响成一片,这次旧城区改造,入围的三家大公司竞标的只是主体工程,另外还有一些小的配套项目,比如道路、绿化、公用设施的竞标,都是连在一起的,忽然要改动,大家难免不议论纷纷。   宋主任伸手压了压,说:“李书记也说过,要解放思想,放手大干嘛,不过怎么改,都不会改变三公原则的,大家请放心吧,晚上我们招投标中心在一招搞了个宴会,时间定在七点半,大家不要迟到啊。”   就此散会,大家都往外走,宋主任又单独叫李纨留下,两人到办公室里单独谈话。   “李总,这次竞标,至诚集团是最有实力的,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情况,平川佳苑要和神州地产联手,这样一来,你们就落了下风了,当然了,最终还是以开标价格为准,这是不变的。”   担心的情况果然发生了,李纨说:“我有异议,神州地产是怎么入围的,议技术标的时候分明没有他们。”   宋主任叹口气说:“李总啊,我也有难处啊,神州地产到底是本地企业,又是去年的明星商户,龙少平还是区十大杰出青年,政府必须要扶持的啊,李总你心里有数就可以了,还是那句话,解放思想,放手大干,你说对吧。”   作为甲方,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李纨伸手和宋主任握手:“谢谢宋主任,我明白了。”   ……   出中心大门的时候,大家都震惊的看到路边停着一长溜黑色豪华轿车,车门旁都站着一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子,不用问这些人都是神州地产的人,龙少以他特有的方式向所有投标商人展示了自己的能量。   前几天的鸣枪事件以及封门事件闹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龙少栽了,结果人家不但登堂入室,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招投标中心成为座上客,而且不经意的显示了自己强大的人脉关系,令众人为之战栗。   看到龙少出来,一辆黑色箱货的后门打开,从里面扑出两条体型巨大的野兽,身材如同小牛犊子,脖颈处是雄狮般的鬃毛,传说龙少喜欢养藏獒,不惜花费巨万资金从青藏高原购买纯种藏獒,果然是真的。   两条藏獒极其凶恶,威慑力比二十个地痞还要强大,往招投标中心门口一站,谁也不敢出去。   龙少得意的一笑,这也是他向众人示威的方式之一,前几天封门不让你们进,今天堵门不让你们出,这龙阳,还是我龙少的天下!   但是今天的龙少已经很低调了,他走到两头藏獒跟前,从部下手中接过一个鲜肉,喂给藏獒吃了,随手摸了摸藏獒的鬃毛,冲着大门内的众人笑笑说:“没事,不咬人的。”   众人还是不敢走,有几个小MM甚至吓得脸色苍白,缩到人群后面去了。   龙少的目的已经达到,打了个手势,部下牵着藏獒上了车,一个黑西装过来帮龙少将风衣披上,他也坐进了奔驰车里,车队绝尘而去。   众人敢怒不敢言,默默地各自上车离去,唯有刘子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卫子芊在旁边歪着头看看他:“喂,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藏獒的肉是什么味道。”刘子光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   中午回到宾馆之后,李纨召集项目组开会研究。当前的形势非常严峻,至诚集团独揽项目的可能性基本归结为零,唯一的希望就是和当地企业合作,共同来切这一块大蛋糕,经过大家的分析判断,一致认为这不仅是龙少平个人的野心,背后还包含了很复杂的利益链,想做这个项目,必须低头。   形势比人强,人在商场身不由己,尽管很讨厌龙少,但李纨也只得做出决定,晚上的宴会上好好和神州地产磋商一下合作的事情,会议后,大家默默地散场了,李纨坐在原地,点起了一支烟沉思起来,来时的路上刘子光说的那句话竟然一语成谶,龙阳之行,前途莫测啊。   下午的时候,曹达华从派出所打来电话,经过一番沟通,四个保安伙计终于从轻发落,每人罚款五千元,治安拘留十五天,这可比刑事拘留要来的强,尹总得知消息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咱们的律师还是不错的嘛。”   “咱们的律师因为堵车还没到,刑拘改成治安拘留,听说是因为有人打了电话说情。”电话那边的曹达华说。   “谁打的电话?”   “龙少。”   尹志坚慢慢放下了电话,这个龙少还真是欺人太甚,锋芒毕露,把四个保安抓进去就是他设的局,然后又装好人打电话说情,把刑拘改成治安拘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龙阳这一块天是老大,他就是老二,这何尝不是一种示威。   报告给李总,李纨也是低头不语,龙少咄咄逼人,处处呈威,就是营造出一种气势,逼迫至诚集团和他们合作罢了,其实合作也未尝不可,但是和这种无赖合作,恐怕……后患多多啊。   “尹总,即便我们和神州合作,也要采取一些巧妙的方式,比如再成立一个独立法人资格的子公司,你看好不好?”李纨忽然抬头说。   “嗯,李总的安排很周全,我赞同。”   ……   招投标中心举办的宴会就定在至诚项目组下榻的市政府第一招待所,也就是西苑宾馆,傍晚六点多的时候,各路人马就都来了,在大厅里互相寒暄,递名片,联络感情。   神州地产的人来的最多,足足十辆车,四五十号人,阵势吓了曹达华一跳,他是保安主管,自然关心这个,自己这边折进去四个伙计,只剩下自己,雷鸣,还有刘子光那家伙,万一对方玩阴的,三个人怎么保护的过来那么多同事。   回头一看,刘子光正坐在角落里抽烟,一脸的淡然,曹达华不由得一阵恼火,快步走了过去。   1-72 下了药的红酒   曹达华三十多岁了,以前是武警处突中队的上尉军官,转业的时候选择了自主择业,拿着不菲的安置金进了至诚公司当保安部的头儿,工资不菲,有三金,有意外伤害保险,更重要的是手底下有一帮小伙子可以差遣,生活可谓轻松写意。   但这次龙阳之行出了大漏子,别人扫场子的时候自己这个保安主管竟然不在场,还纵容手下私自外出,导致被治安拘留,安保人员出现缺口,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李总虽然没说什么,但事后肯定要做出相应的处罚。   保安部长的位子是坐不住了,而接替自己的很可能就是这个半路里杀出来的黑马刘子光,对于这个下面物业的小保安,曹部长也曾经花费心思研究了下,本来以为他是某位中层领导的关系户,但是事实看来并非如此,此人很可能走的是卫助理的关系,甚至有可能直接走的是李总的关系。   别管人家是靠什么发迹的,真功夫确实不是盖得,一个人能打十几个,这样的猛人在部队里都不多见!   既生瑜何生亮啊,曹部长心中一阵酸楚,看到刘子光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他忍不住心头火起,别管你将来如何,现在依然是我曹达华的手下。   于是,曹部长快步走到刘子光面前说:“小刘,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人手紧张么,还不快去大门口执勤去。”   刘子光说:“人手紧张就赶紧打电话喊人,我又不是门神,一个人戳大门口也不顶事啊。”   曹达华暗骂自己,今天都忙晕了,竟然没想到打电话从总部调人过来,他严肃的说:“你先去门口顶着,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随即曹达华赶紧找到尹总报告了这一情况,尹志坚又找到李纨汇报,李纨正陪着几个供应商说话,忙的不可开交,只是简单对尹志坚说:“就照你的意思办。”   总裁点头了,尹志坚和曹达华赶紧打电话联系,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至诚集团总部的保安员总共也不过十来个人,今天碰巧又是周末,除了值夜班的两个人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人。   至于其他各个分公司的情况,也和总部大同小异,只有值夜班的保安在,至诚集团又不是黑水公司,怎么可能保持一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武装部队。   唯一有成建制保安队的是那些物业公司,可是小区保安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在班上的不能调,下班的根本调不动,要知道现在可是星期五晚上七点钟啊,大家都在外面吃饭玩耍,谁愿意去加班啊,就算找到愿意加班的人,又找不到合适的车了,那么晚的时间,长途汽车已经停运了,等他们找到合适的车辆,三三两两开到龙阳,再找到西苑宾馆,怕是已经能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打了十几个电话之后,尹志坚和曹达华无奈的对视一眼,总共才联系到三个有私家车的朋友答应立即赶过来,不过就算来了也是于事无补啊。   ……   龙阳市南区,老县委家属院,这里坐落着十几座独栋红砖小别墅,说是别墅,其实和农家小楼没什么差别,楼下院子里种着青菜,池塘里养着鱼虾,就差一个猪圈了。   龙阳以前的行政级别是县,现在也不过是县级市而已,这些八十年代退下来的老干部们就住在这个大院里养老,虽然看起来不显山露水,但是龙阳人都知道,这里住着的都是牛人。   其中一栋房子内,一楼大客厅内,铺着下山猛虎图案毛巾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脸上戴着老花镜,正在阅读《参考消息》。   厨房里飘出一股香味,老太太扶了扶花镜说道:“吴妈,多放点辣子,平娃喜欢吃辣。”   保姆在厨房里答应了一声,随即又响起了欢快的炒菜声。   门口传来停车的声音,然后是关车门的声音,老太太知道是孙子回来了,赶紧喊道:“吴妈,开门,平娃回来了。”   保姆赶紧从厨房里跑出来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正是龙少平。   龙少嘻嘻笑着走进屋,在老太太身边坐下说道:“奶奶,我托你办的事情搞好了么?”   老太太说:“平娃,那件事先放一放,奶奶有事情和你说。”   龙少平顿时不耐烦起来,点起一支烟说:“赶紧说,我还有事。”   老太太说:“平娃,你爸爸死得早,你爷爷也不在了,奶奶现在很担心,你这样闹下去,整天动刀动枪的,早晚要出事,等奶奶哪天也走了,谁来保护你啊。”   龙少平当即回嘴道:“能有什么事啊,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要不是奶奶给小李打电话说情,你早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小李虽然是你爷爷提拔起来的,但是官场就是这样,人走茶凉,人家能帮你一回,不能帮你一世啊。”   龙少平恼怒起来,站起身来说:“那我不管,我就要旧城改造工程,非要不可,奶奶你要是不帮我,我就一头撞死,也不让公安局来抓我了。”   说着,作势要往墙上撞,吓得老太太大呼小叫:“平平,平娃,我的宝贝孙子,可不敢吓奶奶,奶奶这就打电话还不行么。”   龙少平这才满意,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监督着奶奶给李书记打电话。   老太太叹口气,拿起电话本翻了翻,又抓起茶几上的红色拨盘电话,拨了一通号码。   “喂,我找李支南,什么,他不在?你是他秘书吧,告诉小李,我是他陈阿姨,我就在电话旁等他。”   过了一会,电话里终于有回音了,“陈阿姨你好啊,刚才在开会,不好意思了。”   老太太说:“小李啊,忙工作也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啊,对了,我昨天说的那个事,你可要仔细考虑啊,平平从小是你看大的,他是个干事业的好苗子,你这个当叔叔的可要拉一把啊。”   “陈阿姨,这件事我说了不算啊,招投标是专家评审组的事情,还是要公平竞争的嘛。”   老太太撇撇嘴,说:“你们几个常委点头不就行了,何必搞得那么复杂,老龙书记生前可不是这样教育你们的,做事情要雷厉风行嘛。”   “好吧陈阿姨,我再考虑一下,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我代我们家老龙谢谢你了,有空到家来坐坐啊小李。”   电话挂了,老太太脸上挂了冰霜:“这帮小子,人走茶凉,哼,要不是当初你爷爷提拔他,他还不是当一辈子的民办教师。”   龙少平瞪着眼睛问:“事情黄了?”   “没有,奶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你放心吧。”   龙少平这才满意,站起身来说:“那我走了,还有个宴会要参加。”   “平娃,奶奶这里都做好菜了,就留下吃顿饭吧,你都几个月没来看奶奶了。”老太太起身要追,哪里追得上龙少,他夹着小皮包径直出门上了奔驰车,绝尘而去,只留下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站在门口唉声叹气。   ……   龙少驱车来到西苑宾馆的时候,正好是七点半,将车停在路边,秃头先跳下来打开车门,一身黑风衣的龙少下了车,蹲在一边的几个打手凑了过来,高低不一的声音喊起来:   “老大”   “龙少”   “龙哥”   龙少抖开墨镜戴上,问道:“弟兄们都到位了么?”   “人齐了,只要龙少一句话,把西苑宾馆拆了都不成问题。”   “好!”龙少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几个打手走向了宴会厅。   此时宴席已经开始,宋主任正在台上讲话,因为龙少的迟到,讲话被迫中断,龙少很威风的在打手们的簇拥下来到前排酒桌上就坐,大大咧咧的说:“宋主任你继续。”   宋主任又草草说了两句,宣布宴会开始,大家共同举杯,为龙阳市的建设发展干了一杯之后,便各自找人喝起来。   这种宴会不是那种大吃大喝的宴会,而是一个社交场合,给各位客商搭起一个互相沟通的桥梁来,大家基本都不怎么动筷子,而是拿着酒杯互相敬酒,攀谈。   酒过三巡之后,龙少端着酒杯,晃晃悠悠来到李纨身边,几个正在和李总攀谈的商人看到龙少这副架势,赶紧识趣的离开,此时的李纨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为了发展,至诚必须和神州合作,在将来的合作伙伴面前,她不得不强作笑颜。   “上午我提的那个问题,不知道李总考虑好了没有?”龙少晃动着杯中酒,斜着眼看着李纨问道。   “合作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龙少打算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和我们合作,比如出资的规模,应尽的义务什么的。”李纨答道。   “呵呵,我们神州地产资本雄厚,不过最近在投资一个国际大项目,一时间资金抽不出来,不如这样,你们先垫资,我们用无形资产出资,收益咱们两家五五开就是。”   李纨气的差点闭过气去,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啊,你们一个黑社会皮包公司有什么无形资产,靠着耍无赖就要分一半收益,敲诈,赤-裸裸的敲诈啊。   “贵公司要拿无形资产入股的话也可以,不过要请会计师事务所验资才可以哦,我们共同出资成立一家公司来操作这件事情,按照各自的出资额分红,你看这样可以么?”李纨开始讨价还价。   “好啊,这些具体的事情让他们去讨论就好了,咱们俩探讨一下大方向的问题就好,对了李总,我还没和喝酒呢,咱们干一个吧。”龙少说着,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此时酒宴正酣,龙少带来的人专门针对至诚集团的员工灌酒,龙阳地界喝酒的规矩又多,他们人多势众,不久就将几位至诚的男员工灌醉了,尹总一个人独挡八面,也很有些吃力,就连曹达华也被拉来挡酒,喝了十几杯白酒下肚,头有些发晕。   在和龙少谈话的时候,李纨的酒杯是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服务员打扮的人装作收盘子的样子从旁边走过,指甲一弹,里面的药粉就进了酒杯,迅速化为无形。   李纨自然没有看见这个细节,龙少敬酒,她就端起了酒杯,将这杯下了药的红酒端到了唇边。   “李总,干杯哦。”龙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冲着李纨亮了杯底,眼中邪邪的目光紧盯着李纨修长的脖子和迷人的红唇,就等着她上钩了。   喝了这杯酒,今夜你就是龙少的人了。   1-73 两卡车江北援兵   李纨微笑着举起酒杯也说了声干杯,却只是轻轻抿了一口,准确的说只是沾了嘴唇一下,虽说龙少预备的药效力很强,但是沾沾嘴也不可能见效啊,龙少顿时变了脸色说:“李总,你瞧不起我!”   李纨奇道:“龙少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龙阳的酒文化是,碰了杯子就必须干,不干就是不给面子,李总这么瞧不起我龙少,我看这个项目还是免谈了吧。”   龙少一脸的愤懑不平,大有一拍两散的意思,李纨一狠心,毅然端起了酒杯说:“那好,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龙少脸上顿时浮起笑意,心说你还是嫩啊,到底着了我的道,嘴上却说:“李总是巾帼英雄,龙少佩服,干了这杯酒,咱们以后就是合作伙伴了。”   说着,两眼紧盯着李纨,生怕她刷什么花招,把酒偷偷倒了或是喝下去又吐出来之类的。   李纨当然不是这样的人,她一咬牙将酒杯端到嘴边,正要一饮而尽,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将酒杯夺了过去。   “我们李总不会喝酒,我替她喝!”话音刚落,抢酒的人就一仰脖咕咚咚一声把这杯酒干了。   龙少气急败坏,定睛一看,原来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个戴眼镜的苗条姑娘,一脸的冰霜颜色,看着就是冷傲的角色,虽然也是龙少喜欢的类型,但属于开胃小菜,不像李纨这样,是镇桌子的硬菜。   “这杯不算,重来!”龙少嚷道,亲自拿起酒瓶又要给李纨倒酒。   替李纨挡酒的是助理卫子芊,今晚的情况有些糟糕,她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刘子光的身影,希望能找到他去保护李总,但总也找不到,眼瞅着李总这边情况危急,卫子芊只好亲自过来挡酒,不会喝酒的她,一口气喝下这大杯的红酒,当场就有些飘飘然了。   “龙少,这位是我的助理卫小姐,她可以代表我的。”李纨客气的解释道。   “不行,我管她是什么助理不助理,我只认你,李总,今天这个酒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我龙少把话撂在这里了,你要是陪我喝的高兴了,项目有你的份,要是让我喝的不痛快,那你们就卷铺盖滚蛋吧!”龙少的计策落空,可气坏了,再想故伎重演给李纨酒里下药已经不可能了,索性撕开面具,硬灌!   眼见龙少耍流氓,仗势欺人还要灌李总,卫子芊一咬牙还要上,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卫助理,我在。”   扭头一看,是刘子光,卫子芊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在人前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狠狠咬着嘴唇不说话。   刘子光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烟,冷眼看着龙少,龙少也狠狠盯着他,说:“李总,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看着办吧。”   看到刘子光来到,李纨忽然变得出奇的冷静,大声说道:“龙少,是不是我今天陪你喝得尽兴,咱们两家就可以合作?”   在场那些喝醉的,半醉的都扭头过来看,连宋主任都听见了,大家慢慢的围过来看热闹,龙少一看李纨上钩了,拍着胸脯说:“我龙少一言九鼎,说话算数!”   “好,我陪你喝,咱们换杯子,换酒!”李纨就红酒杯一丢,拿来两个直筒形的水杯,又抓过一瓶没开封的五粮液,咣咣咣倒满了两只杯子,一杯足有四两酒!   “龙少,是男人的话就干了!”李纨拿起酒杯递给龙少。   龙少的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这小娘们精神失常了吧,敢和龙少在酒桌上叫板,她难道不知道龙少是龙阳市有名的酒缸吗,自投罗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龙少接了酒杯,二话不说咣咣咣倒进了喉咙,那边李纨也干脆的很,一举杯将四两酒全干了,中间还不带换气的。   围观众人一起惊呼,李总竟然还是酒中巾帼啊!   龙少斜眼看看四周,至诚集团的人已经倒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几个不会喝酒的小女孩了,过一会等李纨喝醉了,往房间里一抬,还不是任我享用,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李纨身上,偷偷从口袋里抠出一枚蓝色的小药丸塞进嘴里。   龙少这几年有些酒色过度,为了更好的发挥,他未雨绸缪,先服用了一颗伟哥,待会金枪不倒,绝对够李纨喝一壶的。   李纨又拿过一瓶五粮液拧开,对龙少说:“再来。”   龙少冷笑,将杯子伸了过去,老子酒桌上混了十几年,还怕你个小娘们么,就算喝醉了,老子还有这么多手下在,你手下的保安已经被我摆平了,就剩下那么一个能打的,再厉害也挡不住我五十个人吧。   想到这里,他毫不畏惧的再次倒满了酒杯,依然是四两酒,要和李纨干第二杯。   围观群众一阵惊呼,卫子芊急得差点跳起来,她猛使眼色给刘子光,希望他上前帮李纨挡酒,但是刘子光只当没看见,抱着膀子在那里冷笑。   卫子芊急了,正要说话,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被李纨看见,赶忙指挥几个没喝酒的女员工:“小李小韩,你们俩把卫子芊送回房间。”   卫子芊被搀扶着走了,酒桌上的酣战还在继续,龙少虽然酒量不错,但是八两酒灌下去也有点飘,酒后的醉眼望着美丽的李纨,更加**难耐,可是还有那么多碍眼的人在场,很难下手,他大吼一声:“差不多了,都散了吧。”   客人们见龙少发怒,便纷纷退席离场,驾车离去,宋主任也很无奈的走了,西苑宾馆的宴会大厅里,只剩下神州的人和至诚的人,气氛有些不安起来。   喝了那么多酒,李纨倒是稳如泰山,连脸都不带红的,她还要给龙少倒酒,龙少却将酒杯翻了过来卡在桌上说:“不喝了。”   “龙少这么快就尽兴了?”李纨拿着酒瓶讽刺道。   龙少嘿嘿一笑,叼了一支烟,旁边立刻伸过打火机来点燃,深吸了一口,龙少才说:“喝酒多没意思,不如咱们到房间里去喝茶,顺便深入交流一下。”   龙少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李纨明白对方的目的是自己,她冷笑一声说:“龙少,见好就收吧,我已经很让步了。”   “让步?明明是我在让步,上亿的大项目,分明是我们神州的工程,却分给你们江北人做,我牺牲了很多了,难道你就不能牺牲一下?”龙少眼睛通红,索性直说了。   “对不起,我的底线已经到了,两家合作,仅限于此,失陪了。”李纨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谁也别想走!”龙少狠狠一拍桌子,四下里坐着的打手们便都站了起来,足有二三十个,而李纨这边,除了刘子光是清醒的之外,尹总和曹达华都已经醉得不行了,如果龙少真要霸王硬上弓的话,在这荒郊野外的西苑宾馆,绝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宴会大厅里空荡荡的,服务员早就走完了,龙少的打手们狞笑着围拢过来,不少人怀里揣着短刀匕首,看样子是要玩硬的了。   尹总和曹达华后悔不已,原以为西苑宾馆会安全一些,哪知道还是躲不开龙少的魔掌,这个龙少平简直就是附骨之蛆,一定要把至诚人逼到绝路上才罢休!   李纨也有些慌张,她不是不会喝酒,而是对酒精完全免疫,龙少想拼酒的话,她丝毫不怕,但是玩硬的就不占优势了,难道今晚真的要忍受这种屈辱么,想到这里,李纨忍不住战栗起来,因为恐惧,更因为愤怒。   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身后的刘子光了。   事到如今,刘子光也不得不出马了,他干咳一声,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拿出手机按了个重拨键说道:“喂,该出来了。”   西苑宾馆的宴会厅位于二楼,正面是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对着酒店的大门,刘子光挂了电话之后,就看到大门外的夜色中,瞬间亮起了十六道刺眼的光柱。   然后是发动机的轰鸣声,两辆东风卡车打头,鸣着刺耳的喇叭从外面开进来,宾馆的大门向来是敞开的,两辆卡车开进来,噶的一声停下,然后又是六辆轿车开进来,嚣张的横在宾馆门口,开始下人。   龙少不由之主的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纳闷的看着下面的情景,只见两辆东风卡车里满满当当全是人,一水的壮小伙子,手里都提着镐把和铸铁水管,从车上鱼贯而下,骂骂咧咧的在宾馆停车场里整队,密密麻麻一片人头,其中似乎还有不少头戴钢盔,身穿制服的人,足有百十口子。   “这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龙少狠狠地一跺脚,他的得力干将秃头马上带着几个人下去了。   李纨感激的望了刘子光一眼,刘子光则向她举杯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秃头带了几个人下楼,过去喝问对方的来头,哪知道对方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子,二话不说劈头就给秃头一个大耳帖子,打得他眼冒金星,一个踉跄。   两边的人呼啦一声全围上去了,互相用江北话和龙阳话对骂,形势剑拔弩张,眼瞅着就要打起来。   1-74 李总犒赏三军   这回龙少有些失策,仗着自己是地头蛇,只带了四十多个人过来,长家伙也都放下车里没拿出来,被人家一百多口子拿着铁棍镐把的人堵在门里,想去拿家伙都不可能了。   秃头等人在下面吃瘪,餐厅里的打手们赶紧下去帮忙,四十多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堵在楼梯口下不去,酒店大堂里全是拿着家伙的江北人,冲在前面的是六十多个头戴白色钢盔,身穿黑制服扎着武装带的青年男子,手里拿的也是制式武器,一水的长柄消防斧头,寒光闪闪的,可以劈可以砸,威力极其惊人。   在长柄厉斧的威慑下,黑西装们步步退缩,秃头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强忍着怒火往后退,他也是混了十几年社会的老油条了,一眼就看出这帮人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混子,而是成建制的保安,这种人动起手来反而最狠,最不留手。   反倒是后面那些穿着T恤和牛仔裤,染着黄色红色头发的小青年,其实没什么可怕的,都是混社会的,懂得轻重,哪里能砍哪里不能砍,不过真要打起来,他们手里的钢管子和镐把也不是吃素的,自己这边大部分人手无寸铁,最多就是个白鞘倭刀、甩棍啥的,根本没办法和人家拼。   保安们蛮横的将神州地产的员工们推到墙角,逼迫他们蹲下手抱头,有不服气的,当场就是一斧头,当然是用斧头背敲的,一斧头下去,骨头都能敲碎,比用斧刃还恐怖。   刚才还牛逼哄哄的神州地产打手们此时全都老实了,扔了满地的短刀匕首,地上蹲了一大群,双手抱头不敢吭气,谁敢抬头就是一顿暴揍,楼上的龙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酒都醒了,忙不迭的掏出手机刚要拨号,楼梯口传来一声吼:“谁敢打电话剁谁的手!”   听到这句话,龙少反而不怕了,将手机拍到桌子上,整了整衣服,坐下点起一支烟,但是他颤抖的手还是将他紧张的心情出卖了。   形势急转直下,从岌岌可危变成了胜券在握,李纨很是激动,此时从楼下上来八个穿着黑色制服头戴钢盔腰系武装带的汉子,齐刷刷在李纨面前一字排开,刷的一声举起右手敬礼,并且齐声喊道:   “李总好!”   是自己的保安,是至诚集团属下的物业公司保安,望着汉子们胸前的至诚胸标和头盔上熟悉的徽章,李纨竟然觉得眼角有些湿,在自己乃至集团最危难的时刻,竟然是这些拿着最低工资的临时工们连夜赶来,豁出命来解围。   “大家好。”话一出口,李纨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赶忙镇定一下情绪,又说:“大家辛苦了,你们是?”   “报告李总,我们是至诚一期分公司的保安员,我们是奉刘部长的命令前来执行任务的。”排头一个身材高大的保安高声答道,报告的架势和正规军士兵如出一辙,细心的李纨发现他胸前还别着一枚金色的伞翼徽章。   果然是刘子光麾下的保安们,也只有他才有如此强大的组织能力,能在短短几小时之内把人集合完毕,用车拉过来,李纨再次回头望了望刘子光,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这目光被尹总和曹达华看见,两人都是暗暗叹了一口气,曹部长暗想这次回去之后,怕是就要准备找新工作了,而尹总,则是一股莫名的酸味泛上来。   紧接着又从下面上来几个人,染着黄毛的贝小帅一身运动服打扮,手里拎着镐把,身穿黑色紧身T恤的健硕男子,是疤子手下的黑豹,还有个拎着大号扳手的壮汉,却是个生面孔。   “哥,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摊子上,碰巧豹子和玄哥也在,都是玩的不错的朋友,听说光哥招呼,二话不说就带人开车过来了。”贝小帅介绍道。   黑豹上前点头哈腰:“刘哥,没来晚吧,我一听小帅说这边出事就带人过来了,有事你只管说话,咱江北人绝对没个孬种!”   另一个拎着大号扳手的壮汉也上前搭话:“刘哥,我玄子,开汽修厂的,马超跟我干,早就听说刘哥的大名了,一直没说上话,这次正好过来帮忙,刘哥你说修理谁吧,我第一个上!”   刘子光笑着上前挨个握手,并且向李纨进行介绍,众人也都听说过这位江北商界女强人的名气,俱是客气的点头示意,黑豹还拍着胸脯表示:“只要李总一句话,分分钟从江北再拉来三百个兄弟,管他什么龙啊虎啊的,全灭!”   这回龙少算是明白了,合着至诚集团也是涉黑企业啊,一个电话就拉来百十号人,这效率可不低啊,听他们那意思,随时还能再招来几百口子,看样子也不像吹牛,这回自己是真栽了。   李纨很有大局观,明白这里毕竟是龙阳市,闹大了对自己也没有益处,好在眼前的危机是解了,她矜持的一笑,说:“感谢各位朋友还有同事过来帮忙,都还没吃饭吧,不如我来做东,请大家喝酒。”   众人轰然叫好,根本就将旁边的龙少当成了空气。   “小刘,让他们放人吧,聚众械斗的罪名可不小哦。”李纨微微偏头,轻声对刘子光说。   刘子光点点头,过去交代了几句,王志军和贝小帅下去,让兄弟们将那些黑西装们放开了,楼上龙少看到对方让步,也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话:“算你狠!”就下楼去了,带着一帮手下灰溜溜的走了。   ……   “龙少,打电话喊人吧,他妈的江北佬竟然跑到咱们龙阳来撒野!”秃头一边骂着一边开动了奔驰车。   龙少手里把玩着手机,静静地坐在后座上沉思着,他何尝不想吹哨子喊人把场子找回来,可是这样一来,双方就算彻底撕开脸了,以后再想和李纨发生点什么也是不可能的了。   像昨天晚上那样,找派出所老贾来抓他们也是不靠谱的事情,派出所才几个人,人家可来了一百多口子,真想抓的话,起码要出动武警中队,但是不管是老贾还是自己,暂时都还没这个能量。   憋屈啊憋屈,龙少狠狠地猛锤一下车门,秃头吓了一跳,回头问道:“龙少,没事吧。”   就在秃头回头的这一瞬间,前方路口拐角处开出一辆轿车,躲闪不及和奔驰刮擦了一下。   奔驰噶的一声停下,秃头跳出来骂道:“瞎眼了!怎么开车的!”   对方是一辆白色的骐达,开车的是个戴眼镜的斯文败类,看样子也不是善茬,一张嘴还是普通话:“你怎么骂人啊!明明是你闯红灯!”   龙少爷从车上下来,外面小风一吹,酒劲顿时上来了,再加上一肚子的邪火,正好碰上这个不开眼的小子,当即大吼一声:“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秃头抡起拳头就打过去,一拳下去,眼镜男就变成了熊猫眼,但依旧嚣张不已,掏出手机要报警,奔驰车后面紧跟着的几辆车也停下来,憋了一肚子火的黑西装们冲上去一顿暴打,拳打脚踢,没有三分钟,眼镜男就无声无息了。   “敢在我跟前呲毛!活腻了!”龙少抖抖衣服,上车说道:“开车!”   坐进车里,龙少打了个哈欠,那个眼镜男的形象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好像有些眼熟,不过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管他呢,就算真打死了,也不过是几万块钱摆平的事,开个破骐达,肯定不是有钱有势的主儿。   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这个事暂时就这样了,把打手们遣散之后,龙少回到自己位于市中心的豪宅,打电话把自己的二奶给喊来,虽然龙少有好多女人,其中不乏包养的女学生啥的,但只有这个熟女二奶的气质和李纨最为接近。   真的上不了,就上个山寨的凑乎一下吧   正好伟哥的效力也上来了,龙少扑上去将二奶剥光,狠狠地推倒在床上,学着《色戒》里面易先生的架势,从裤子上抽下皮带狠狠的打过去。   “小娘们,贱人!酒量比我好,兄弟比我多,你很拽是吧!”龙少挥动着皮带,在二奶的哭叫声和求饶声中抵达了高潮。   窗外藏獒低沉的吼叫一声声的传来,和室内的呻吟互相映衬着。   ……   西苑宾馆,鉴于龙少有可能反扑,大家都没喝酒,只是让餐饮部弄了些饭菜吃了,李总出钱,给大家开了几十个房间住,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全部开销,包括来时的汽油费和过桥过路费,全部由至诚集团负责。   李纨又找来一个女文员安排了一番,等大家快速吃完饭之后,李总已经和几个员工在餐厅门口等着了,一个大大的托盘里装的全是红包,足有几十个。   “大家辛苦了,我代表至诚集团感谢你们,这是一点小小心意,请大家一定笑纳。”李总笑意吟吟的对这群刚吃饱饭,嘴上还叼着牙签的江北汉子们说。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脸色当场就变了。   “这不是骂人么!”   “这钱不能要!”   “我们是看刘哥的面子来的,给钱就外了。”   李纨手里拿着红包有些尴尬的笑着,没想到刘子光在社会上混的这么好,喊人打架都不用出钱的。但是红包已经预备好了,发不出去也挺没面子的。   刘子光适时出现,照头赏了贝小帅一巴掌:“怎么和李总说话的,李总是好意,给我面子的话,就都接了!”   众人这才嘿嘿笑着,一一从李纨手上接过红包,悄悄捏一下,不薄!李总绝对是场面人啊!   至于那些至诚的保安则没有红包,李总当场向他们宣布,所有参战人员,加一级工资,交三金!   保安们顿时欢声雷动!   大家要是喜欢本书,就介绍朋友们来看,正版不收费,随便看,只要注册个账号收藏下就好,每天送送花啥的,如果花多了,我会不好意思的,可能就会多更两章哦   1-75 卫子芊投怀   前两天刘子光没事的时候就在龙阳市的大街小巷展开了社会调查,对龙少的背景有了深入的了解,这家伙的爷爷是八十年代龙阳县委书记,他奶奶是县委组织部长,老头子主政龙阳县二十余年,培养出来的干部不在少数,人脉极其的深远。   龙少平的父亲当年也是龙阳有名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八十年代初因为涉嫌流氓罪,在一次大逮捕中被抓去毙了,据说还是老爷子亲自签字批准的,从此龙少平成为家里的独苗,捧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后来龙书记去世了,龙少平更加骄横跋扈,没人敢惹,仗着一帮叔叔大爷的照顾,他做起了生意,混上了黑道,从此成为龙阳一霸。   龙少平的势力渗透龙阳社会各个阶层,但是这个人做事却不是那么地道,仗势欺人,爱吃独食,那些叔叔大爷照顾他,多是看死去的龙书记面子,那些小地痞流氓跟着他混,也只是看他有钱有势,而不是为人仗义。   刘子光将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汇聚起来,总结出一个结论,龙少平只是纸老虎而已,战略上藐视,战术上却不能放松,他通过派出所拘留了至诚集团四个保安,肯定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后面一定还会有动作。   李纨忙于投标的事情,不能分心去考虑安全问题,曹达华忙着从派出所捞人,也没时间想太多,刘子光未雨绸缪,提前一天就打电话给公司,让兄弟们把卡车开出来加满油等着,家伙事也都预备好搁在车上,人要统一着装,二十四小时待命,确保一个电话就能拉出来,拉出来就能打硬仗。   下午的时候,看到神州的车队开过来,刘子光就打电话叫人了,先给公司打,正好王志军进城买设备,顺路在值班室玩,一听说刘哥招呼,穿上制服就跟来了,他的病假还没结束,现在依然算是物业的人,又是刘子光的好兄弟,带队出发也是天经地义。   刘子光又给贝小帅打了个电话,贝小帅正在羊肉串摊子上和人喝酒呢,碰巧黑豹和玄子带着手下过来捧场,一接到光哥的电话,连酒也不喝了,二话不说招呼人就上车开路,都是混社会的人,后备箱里带着现成的家伙,直接上省道直奔龙阳,半路上又和王志军他们合兵一处,车队浩浩荡荡开到龙阳西苑宾馆前的时候,正是宴会正酣的时刻。   刘子光料定龙少一定会发难,及早暴露力量的话,搞不好对方还要喊人,不如以逸待劳,后发制人,于是他让兄弟们埋伏在门口小树林里,等自己电话通知再做行动。   百十号江北兄弟的到场,粉碎了龙少的险恶企图,虽然危险暂时解除,但也不能懈怠大意,刘子光当即开始排兵布阵。   为了防止被对方一锅端,人马不能全住在西苑宾馆,刘子光让贝小帅他们开车去市内找几家不同的宾馆住下,手机都开着,随时待命。   物业的同事们则全部留下,他们都是至诚集团的员工,就算警察来了也好解释,已经开好了三十个标准间给他们住,至诚物业的年轻保安们大多是退伍兵出身,纪律性强,身体素质好,留在身边也好使。   按照刘子光的布置,游动哨放出去三公里,然后宾馆大门外的树林里放上暗哨,门口和大堂里摆着明哨,消防通道和楼顶上也要派人把守,每隔两个小时换一班岗,年轻保安们聚精会神的听着刘子光的部署,一双双眼睛闪着激动地光芒,如同回到了军营岁月。   雷鸣的酒劲这会也醒的差不多了,他也不是傻子,刘子光为集团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再说人家确实有真功夫,对自己也不薄,如果不是他出手,恐怕那天晚上自己也要被联防队抓走拘留了。   所以,站在一旁的雷鸣嗫嚅道:“刘……刘哥,我有啥任务?”   刘子光看看雷鸣,微笑了一下,从王志军手上拿过一架望远镜塞在雷鸣手里:“你不是当过飞行员么,视力肯定不错,就站在楼顶上当个瞭望哨吧。”   雷鸣的脸微微红了,他哪里当过什么飞行员,以前就是空军雷达站的地勤兵而已,不过他的视力确实不错,两眼都是2.0   “是!”雷鸣一挺胸膛,给刘子光敬了个礼。   远处的曹达华看到自己唯一的手下也投靠了刘子光,心中一阵酸楚,这些排兵布阵的工作本来应该由自己来做的,怎么说自己也是前武警机动队上尉啊,现在居然成了孤家寡人,想到这里,他深深地抽了一口烟,走开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该走的走,该住的住,该执勤的上岗,刘子光亲自将被贝小帅等人送出大门,黑豹捏着手里的红包大发感慨:“李总出手就是不一样啊,道上规矩是出场费最多一百,人李总随便一个红包就是五百,刘哥,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一定叫上我啊。”   玄子也说:“人李总说了,集团车队以后维修保养啥的,都到我汽修厂来,刘哥,全托你的福了,等你回来,哥几个得好好请你一场。”   刘子光笑着说:“没问题,地地道道我做东,不醉不归。”   送走伙计们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夜没有月亮,风也很大,正适合去做一些事情,刘子光返身回宾馆,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用房卡打开了房门,刚要将房卡插到取电的插槽里,忽然黑暗里一股劲风袭来,刘子光刚要出拳迎击,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淡淡的冰山味道,这种香水是卫子芊专用的,据说是两千元一瓶在专门店里配制的,绝对独一无二。   拳头已经打了出去,此时硬生生的收住,可还是碰上了两堆软绵绵的东西,紧接着一团温热的肉体钻进了刘子光的怀里,呼吸急促,如饥似渴的呻吟着。   温香软玉在怀,刘子光丝毫不乱,他抬手将房卡插入取电槽,腿一伸,将房门关上。   室内的灯亮了,柔和的灯影下,怀里意乱情迷的女人赫然就是平时冰山一般冷酷的卫子芊,卫大助理。   此时的卫子芊早没了白天的矜持冷酷,身上竟然穿了一件黑色真丝睡裙,只到臀部下沿的位置,肩膀上两条细细的带子,还打了个小小的蝴蝶结,似乎在勾引人去解开它。   卫子芊喘着粗气,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刘子光,两条滑腻的胳膊箍在他的身上,两条腿也跃跃欲试的想往上爬,微微张开的小嘴里,红色的小舌头不时伸出来舔着嘴唇,诱惑力极强。   这丫头分明是中了催情药的毒了,刘子光双手抱住了卫子芊往上一托,顺势托住了她的屁股,被碰到了敏感地带的卫子芊娇哼了一声,一头趴在刘子光肩膀上,照着脖子狠狠地咬下去,如同发情期的母狼。   这一口下去极重,刘子光脖子上立刻出现两排带血的牙印,他吃疼一甩头,卫子芊松了口,直勾勾的望着刘子光,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口咬上来,两人距离太近,伸手阻拦是来不及了,刘子光索性恶狠狠地伸嘴迎上去,一个法国式的湿吻堵住了卫子芊的嘴。   激吻之下,卫子芊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里有一团火,似乎要将自己融化,她意乱情迷,两个脚尖都绷直了,两只手缠着刘子光的脖子,媚眼如丝,往床上望去,眼神中全是渴望。   刘子光眼都不眨一下,径直踢开旁边浴室的门,将卫子芊扔到浴池里,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猛冲她的脑袋。   不锈钢花洒喷出猛烈而冰冷的水流,瞬间将卫子芊的全身湿透,单薄的睡裙浸了水之后贴在身上,迷人的曲线一览无遗,被冷水冲击的稍微有些清醒的卫子芊刚刚爬起来,又被刘子光拦腰抱起来,用浴巾包裹严整,抱着这具湿漉漉的苗条纤细躯体走进了房间。   卫子芊的心在怦怦直跳,被冷水冲过的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欲-火焚身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期盼,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每一件都是那么的紧张刺激,扣人心弦,人处于危险的情况下,总会不由之主的想寻找安全,而刘子光的臂弯,就是卫子芊最安全的避风港。   浴巾包裹着的躯体被丢到了床上,刘子光开始脱衣服,卫子芊的心跳的更厉害了,自己二十七岁了,还是第一次面对男人,此刻的她,充满了渴望和欣喜。   但是刘子光脱下白衬衣之后,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灰不溜秋的夹克衫套在身上,丢下一句话:“你好好休息。”然后转身就走。   他就这样走了,走的是那样的干脆利落,是那样的冷酷绝情,房间里恢复了寂静,片刻之后,一阵压抑着的哭声悄悄地响起,卫子芊蜷缩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腿,低声的啜泣着。   ……   刘子光下楼的时候没走电梯,而是走的消防通道,来到楼下,外面已经是万籁俱寂,黑暗中两个一明一暗的烟头在闪烁,早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这两个人正是已经离开了的贝小帅和马超,见刘子光下来,两人掐灭烟头,马超低声说了句:“车在后墙外。”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话,三人走到树丛茂盛的后墙边,轻松地翻了过去,那辆老款黑色本田雅阁正静静地停在阴暗处。   上了车,刘子光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贝小帅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柄斧头递给他,刘子光检查了一下刃口,风快!   “走,去龙少平家。“刘子光平静的说。   1-76 疯狂的藏獒   这一夜,龙少睡的很沉,头天晚上喝了一斤白酒,夜里又和二奶搞了很多花样,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以至于他连二奶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凌晨时分,龙少从睡梦中悠悠的醒来,身体暖暖的,似乎身处浴缸一般很舒服,伸手一摸,是女人的长发,不对,这小娘们的头发啥时候变得这么粗糙。   身子一歪,怎么滑腻腻的,龙少伸手在身下一摸,伸到脸前来一看,满手的血红!   本来还有些朦胧的睡意,这下全醒了,龙少猛地坐起来,把被子一掀,满床鲜血!   自己的身旁,赫然摆着一颗硕大的头颅,黄黑色的鬃毛被血染红,两只通红的眼睛死不瞑目,是藏獒的头!   市价一百万的纯种藏獒啊!竟然被人砍了脑袋,嗜钱如命的龙少顿时狂怒起来,但这种愤怒只维持了一秒钟,就被深深的恐惧所代替。   众所周知,藏獒是一种极其凶猛的半驯化野兽,绝对的生人勿近,别说是人了,就算是野狼乃至狮子也不是它的对手,这么凶猛的动物竟然被人在半夜里无声无息的杀死,并且将头颅塞到自己的被子下面,这要是想杀自己,那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一股彻骨的寒冷流遍龙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他的牙齿开始打颤,慌里慌张的从床上爬下来,藏獒腥臭的血从他的身上流下来,顺着脚踝滴到地板上。   龙少匆忙走到墙边,用颤抖的手打开暗藏在墙壁里的保险箱,从里面取出一把乌黑油亮的手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用双手握着走到床边拿起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秃子的,但是响了半天竟然没人接,现在才是凌晨五点钟,龙少这帮手下都是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懒汉,秃子这会不知道在哪个**床上挺尸呢。   龙少再次按下重播键,等了三分钟才有人接。   “秃子,赶紧带人来,越快越好,对,到我家来!”   撂下电话,龙少的心情稍微镇定了一下,警惕的看看四周,窗户是关的,门也是紧闭的,他咽了口唾沫,龟缩到了墙角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五分钟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的声音在静谧的凌晨显得格外惊心动魄,龙少撂了电话,壮着胆喊了一声:“谁~~”   没人回答,依旧是有规律的敲门声,狗日的秃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龙少揉揉蹲麻的腿,握着手枪过去开门。   龙少住的是别墅,走到一楼把大门打开,忽然一个黑影扑过来,吓得龙少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所幸内门外还有一道铁栅栏门,那个黑影撞击在铁栅栏上,哗哗直响,定睛一看,竟然是另一只藏獒!   凶猛的藏獒用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龙少,用尽全身力气撞击大门,龙少家的大门不是那种专业的防盗门,而是欧式风格的栅栏门,并不是特别结实,藏獒的体型都快赶上小牛犊子了,巨大的冲击下铁栅栏门岌岌可危,眼瞅着这头巨兽就要破门而入了。   龙少都吓傻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家的藏獒怎么扑咬自己,不过瞬间他就明白了,原因在于自己身上的血,藏獒闻到同类的血,已经处于癫狂状态。   龙少很有钱,养藏獒主要是为了摆谱,平时都是有专门的人喂养这两个家伙,而藏獒的智力又偏低,只认喂养自己的那个人,对于龙少的感情很浅,现在他身上又满是獒血,剩下这头藏獒不把他当成仇人才怪。   眼瞅着铁门就要被撞坏,这头嗜血的猛兽就要扑进来将自己撕成碎片,极度恐惧之下的龙少举起了手枪,几乎是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三枪过后,满屋都是硝烟味,藏獒似乎只是停顿了一秒钟,然后继续撞门,龙少的胆都要吓破了,瞄着那个黑压压的庞大身躯继续开枪,四颗子弹击中了藏獒,龙少还在继续扣动扳机,空枪发出嗒嗒的声音,子弹已经光了。   这几枪确确实实击中了藏獒,但是这头野兽居然毫发无损,子弹反倒更加激起了他的兽性,巨大的力量继续撞击着大门,龙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拿着空枪瑟瑟发抖,眼泪鼻涕大小便全出来了。   可怜的花雕工艺栅栏门终于还是没能挡得住藏獒的冲击,轰隆一声倒塌了,藏獒一个饿虎扑食冲了进来,腥臭的大嘴里满是锋利的牙齿,龙少吓得以手抱头惨呼一声。   利齿终于没有咬到龙少,一串枪声之后,藏獒沉重的躯体趴在了龙少身上,几个穿着防弹背心头戴钢盔的警察上前用脚踢一踢藏獒,确定它已经死亡,这才联手将其抬起丢到一边。   “哎呀妈呀,你们可来了,快扶我起来。”龙少带着哭腔说道。他还以为这些警察是听见枪声赶来的,那无所谓,自己这把枪是前年从一位在法院当领导的亲戚家偷来的,就算出事也能罩得住。   不过龙少很快发现不对劲,看这些警察的服装可不像是派出所巡逻民警,他们全都是防弹衣钢盔的打扮,有几个人还穿着迷彩服扛着八一杠,分明是武警!   大早上的,怎么连武警都动用了,龙少正摸不着头脑呢,一个肩膀上两杠两花的高阶中年警官冷峻的对他说:“龙少平,你涉嫌故意伤害,被逮捕了!”   龙少更纳闷了,这事咋整的,我这几年打残的人还少么,要逮捕的话早就动手了,哪能等到今天。   正在此时,门口来了几辆车,是秃子带人赶到了,十几个彪形大汉拿着砍刀和铁棍从车上下来,气势汹汹的要往里走,中年警官一挥手:“全抓起来!”   十几个警察端着微冲围上去,秃子等人只好举手投降,不解的目光投向龙少,心说这是咋整的,龙少你不是很能罩得住么。   龙少镇定一下情绪说:“我要找你们王局长说话。”   中年警官冷笑道:“王局长不会接你的电话的,铐起来!”   旁边小警察冲上来,蛮横的将龙少的胳膊扭到后面,给他上了背铐。   龙少终于明白一点了,看来有人在整自己,他急促的问道:“我到底伤害谁了,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   中年警官摇摇头,摆出一副鄙视的神情说:“龙少平,你昨天晚上指使手下将一个开骐达车的车主给打成重伤,人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这些都被交管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一个小警察从旁边捡起龙少丢弃的手枪递过来,中年警官用透明塑料袋把这支6-4式小砸炮装起来,冷笑道:“现在又给你增加一条罪状,非法持有枪械,你就等着坐牢吧。”   警察们押着一脸不解的龙少上了警车,那些打手也全被铐起来押上囚车,车队拉响警笛,驶离了这片别墅区。   ……   龙少平被捕的消息迅速传到龙阳市前任组织部长陈大姐的耳朵里,听说宝贝孙子被抓了,老太太极其败坏,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到县委找李书记,可均被告知,李书记在开会。   老太太急眼了,让人给她安排汽车,要亲自去市委要人,可是退休的组织部长连专车也没有,还是保姆吴妈去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来,拉着老太太赶往县委。   到了县委,老太太径直往里闯,谁也不敢拦她,一直闯到市委书记的办公室里,李书记正在和公检法的几个头头开会呢,看到老部长进来,也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道:“陈阿姨,您跟我来。”   出门上车,直奔老县医院,在急救室里,李书记指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监控仪的年青人说:“这个小伙子今年二十六岁,是南大法律系的研究生,年初组织部分配下来,到咱们市工作,小伙子很能干,再过三个月就要结婚了,可是……”   李书记很沉痛的摇了摇头,说:“陈阿姨您再跟我来。”   老太太此时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了,一言不发跟着李书记来到医院值班室,这里正好有一台电脑,李书记让手下连上优盘,给老太太放了一段监控录像。   电脑屏幕里,是龙少指挥手下暴打骐达车主的画面,歹徒们下手极其狠辣,都是照着别人的头部猛踢,连老太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好了,小李,我明白了,”老太太悲痛的说。   “陈阿姨,您不明白!”李书记愤懑的说道。   “这个年轻人,是我的秘书,更是省委苗部长的亲侄子,苗部长没有儿子,一直拿他当儿子培养的,放到下面就是为了锻炼他,临来的时候交给我照顾的,可是我……我……实在太过分了啊。”   到底不是外人,李书记也没有什么掖着藏着的,陈阿姨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知道孙子这回是真栽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又问道:“小李,你说还有没有希望,这个小伙子如果没事的话,我家平平也不会重判吧。”   说完,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李书记。   李书记又是长叹一口气:“脑子受了很大损伤,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咱们县医院是无能为力了,等会市里大医院的救护车到了就转院,不行的话就去省城,去北京,我们肯定是会尽全力抢救的,陈阿姨你也别太担心了,小王,你开车把陈阿姨送回去吧。”   老太太失魂落魄的上了李书记的专车,回家去了。   ……   上午八点钟,李纨就接到了招投标办宋主任的电话:“李总啊,事情又有了新变化,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竞标,只有你们至诚集团和平川佳苑两家了,你要好好准备哦。”   放下电话,李纨都呆了,形势急转直下,忽然之间就拨云见日了,这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打开窗子,一道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清晨的西苑宾馆楼下,鸟语花香,楼下有个穿运动服的人跑过,李纨望下去,正是晨练归来的刘子光。   难道又是他的功劳?   1-77 香喷喷的藏獒肉   西苑宾馆的楼层不高,最高不过五层,刘子光仿佛头上长了眼睛一般,忽然抬起头来,冲着四楼上的李纨咧嘴一笑,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很是好看。   “早”刘子光喊道,用白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早”李纨也冲他笑笑说。   上了二楼餐厅,同事们正在吃自助餐早饭,七八十个人排着队打菜,其中五六十人是刘子光手下的保安,项目组的人倒占了少数。   看到老大进来,保安们赶紧让开了一条通道,齐声喊道:“刘部长好。”   刘子光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在门旁服务台上拿了个餐盘,说道:“大家别愣着,继续。”这个派头简直和集团老总差不多了。   尹总和曹达华也在餐厅吃早饭,看见这个场景都是暗自摇头,但又无可奈何,人家功劳大,就算摆谱又如何,等回到江北市,指不定什么高级职务等着他呢,那时候人家才真的是风生水起。   刘子光打了一份早餐,寻找着餐厅里的空位子,看了一圈还是端着盘子走到卫子芊面前坐下。   今天的卫助理有些不对劲,两只眼睛肿的象桃子一样,脸色也很差,刘子光刚落座,她就一推餐盘,不吃了,站起来就走,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蹬蹬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脆。   刘子光可是大家目光的焦点,他主动坐在卫助理对面,而卫助理又是那么的不给面子,饭都不吃了就走,这也太……   那些项目组的小MM立刻开始低头八卦起来,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望着刘子光,现在这位不起眼的小保安已经成为小MM们的偶像,假如是卫助理拒绝了人家刘子光的追求的话,那么对于她们来说可是大大的福音。   卫子芊出餐厅的时候正好遇到李纨,李总很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助理神情不对劲,两只眼睛分明是哭过的,她刚想发问,卫子芊就匆匆上楼去了。   李纨进了餐厅,本来还议论纷纷的局面立刻平息了,所有人安安静静的吃饭,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李纨打了菜,很自然的坐到了刘子光身边。   “刚才宋主任给我打电话,好像龙少平退出竞标了,这件事你知道么?”李纨问道。   “啊?龙少退出了,我还真不知道。”刘子光平静的说,他说的也是实话,昨夜带着贝小帅和马超潜入龙少的别墅,活生生砍死一头藏獒,另一头也被砸懵,然后爬上二楼,拨开窗户将狗头放进龙少的被子里,做这些事情只是为了威慑一下龙少,至于效果如何,刘子光也不清楚。   龙少的家庭背景深厚,轻易动他,肯定会引来牢狱之灾,刘子光是有父母的人,哪能因小失大,要依着他以前的脾气,早就把龙少给剁成八瓣了。   不摆平龙少,这口气咽不下去,项目组也僵在这里,所以刘子光选择了考利昂教父的办法,先给龙少一个警告,把他价值百万的凶猛藏獒给宰掉,那么下一个就轮到龙少本人了。   这些事情都是刘子光亲自动的手,马超和贝小帅在下面望风,杀藏獒的时候刘子光还担心呢,这种畜生是出了名的凶,据说比狮子还厉害,但事实上也是吹牛的成分居多,傻大粗笨低智商的青藏高原半驯化土狗而已,一斧头撂倒,就是劈藏獒脑袋的时候溅了一身的狗血挺麻烦的,不过已经让马超拿去烧了,应该没啥问题。   见刘子光装傻,李纨也不说什么,但她心中已经明白,绝对是刘子光出手了,此时她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把刘子光调到总部来当保安主管,至于月薪,随便他开。   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贝小帅的声音:“哥,有点意外,龙少让警察逮了,就是早上的事情,我刚过来看情况,听他们这些邻居说的。”   “好的,知道了。”刘子光挂了电话,面色如常,李纨已经听到了对话内容,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男人真是神奇,不管什么问题,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   龙少家所在的别墅小区,贝小帅正坐在路边的汽车里观察情况,这是刘子光交代的事情,要看看龙少的反应,结果得来的消息却是龙少已经被抓走了,贝小帅也纳闷的很。   一群警察依然在龙少家里进进出出,搜查证物啥的,上面有命令,一定要查出龙少平涉黑的证据,单纯的故意伤害罪还不够,务必要把案子办成铁案,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一头价值百万的藏獒莫名其妙的被人砍了脑袋,警察也很疑惑,不过这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不在侦查范围之内,他们的目标是龙少家隐藏的枪支凶器毒品现金之类东西。   早上警察来抓捕龙少的时候,正遇到另一头藏獒发狂攻击主人,幸亏被武警用自动步枪打了一个长点射才击毙,所以警察们怀疑藏獒可能得了狂犬病,两只狗尸也不需要检验了,赶紧处理了拉倒,他们花了五十块钱,从路边找了两个民工,让他们把藏獒的尸体拉到城外挖个坑埋了。   ……   西苑宾馆,至诚公司的车队整装待发,这回是刘子光坐在前头的陆地巡洋舰里指挥,王志军带了六个兄弟坐在GL8里压阵,李纨这回是真怕了龙阳市的黑社会了,带了足足二十个保安过去,龙少倒了,难免还会跳出个虎少,豹少啥的,必须防范于未然。   车队浩浩荡荡的启程了,西苑宾馆到招投标中心的路上,正好路过龙少家所在的别墅区,刘子光坐在陆巡副驾驶的位子上,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前方的情况,忽然路边一辆平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两个民工正拉着一辆平车赶路,车上摆着血淋淋两具畜牲的尸体,黑黄色的毛,体型巨大,不就是龙少家的宝贝藏獒么。   “停车。”刘子光说。   陆巡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后面的几辆车也都停下了,大家纳闷的看到刘子光跳下车去,走到路边拦住两个民工,和他们讨价还价了一会,掏出两张红色的大钞,然后两个民工乐得喜笑颜开,屁颠屁颠将两具藏獒的尸体抬到了陆巡后备舱里。   刘子光上上车,命令司机开车,然后拿起对讲机说:“回头给大家换换口味,吃炖狗肉!”   对讲机里一阵欢腾。   ……   没有龙少的捣乱,招投标工作异常的顺利,江北至诚和平川佳苑两家的方案不相伯仲,资金实力也相差无几,现在就看谁家的出价更高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官方消息传来,神州地产的董事长龙少平涉嫌故意伤害罪,私藏枪支弹药罪以及组织黑社会活动罪,已经被依法刑事拘留,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听到消息之后,平川黄胖子第一个做出反应,派人去买了一挂五千响的大地红,在招投标中心门口噼里啪啦的放起来,满地的红纸碎屑和硝烟味道,显得格外喜庆。   李纨心里也很高兴,龙少终于被打掉,这回看样子是爬不起来了,没有他的阻挠,这个项目肯定会顺利很多。   “李总,咱们要不要表示一下。”卫子芊轻声问道,此时的卫助理已经恢复了正常,依然是一副冷面助理的表情。   “好,不过放炮就算了,让人去订做一面锦旗给公安局送去吧,就写为民除害四个字。”李纨说。   ……   竞标工作还在继续,不过下面都是项目组同事的工作了,没有刘子光他们的事了,闲暇无事,刘子光派人去集市上买了一口硕大的铁锅,以及各种佐料,驱车回到宾馆,在附近找一块空旷的空地,准备野餐。   西苑宾馆位于西郊凤凰山下,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大家找了个河边的草地,将越野车停在河边,找了个树杈把藏獒挂上去开始剥皮,另外有人捡来石头砖块垒砌一个简单的灶台。   一个穿着红色绒衣的小伙子手持利刃,刷的一刀就将藏獒的肚子划开了,惊得刘子光赶紧提醒他:“蟑螂,你小心点,我还想做个标本放屋里当摆设呢。”   小伙子呲牙一笑:“刘哥你放心好了,我以前在家就是杀狗的,干这个在行。”   “你哪里人啊?”刘子光问。   “我沛县人,家里祖传的手艺,专做鼋汁狗肉,今天是来不及了,赶明我从家拿点老汤过来煮狗肉,绝对够味!那可是刘邦那个年头传下来的老汤,上千年火都没熄过。”   “行!这锅狗肉就交给你炖了。”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兄弟们捡来大堆的干树枝塞在灶下面,把火烧得旺旺的,几大桶纯净水倒下去,锅里冒了泡,把大块大块的藏獒肉块先用开水汆几遍,去掉血腥味,然后下油热锅,用姜片煸香,下狗肉,把成包的丁香肉蔻大茴八角陈皮桂皮花椒往里面丢,还有成瓶的料酒,大片的姜往里面一丢,开始炖肉。   兄弟们有的在小河边钓鱼,有的坐在一起打扑克,逍遥自在,那边大铁锅里炖着香肉,俗话说得好,狗肉滚一滚,神仙坐不稳,香喷喷的味道顺着风飘荡在小河边,让人忘却了所有的忧愁,所有的烦恼。   王志军忽然把手里的牌一丢,仰面朝天,望着蓝天白云感慨道:“刘哥,如果天天能这样,多好啊。”   刘子光说:“只要兄弟们努力,天天逍遥自在过舒坦日子,也不是难事啊。”   王志军说:“可是回去之后你肯定要去集团总部当官了,以后想见你都难了。”   1-78 恭喜,刘经理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下午三点,保安们刚吃完一锅世上最昂贵的五香炖狗肉,正抱着肚皮在草地上眯瞪呢,招投标中心那边的捷报传来了,至诚集团顺利夺标,大功告成。   刘子光将这个好消息向大家宣布,虽然保安们只是集团下属最低级的临时工,但也算是集团一份子了,大家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将帽子掷向天空,刘子光伸手四下里压一压,说:“兄弟们,收拾收拾东西,没吃完的狗肉打包带回去,下午就启程回家。”   竞标成功,后续的签约事宜就都是项目组的事情了,再开那么多的房间也是浪费,不如及早打道回府,反正大家也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直接把藏獒的皮毛和剩下的炖肉装车,跳上东风卡车,胜利返乡。   龙少被捕了,龙阳市已经不存在危险,刘子光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他给曹达华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兄弟们回去了,等项目组的人回到宾馆之后,李纨派人去刘子光房间敲门,喊他过去开会,这才知道他已经退房回去了。   “李总,要不要打电话让他回来?”卫子芊面无表情的问道。   “算了,回去再说。”李纨摆摆手,这件事是自己没交代清楚,刘子光回去之前已经和曹达华打了招呼,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这也让李纨生出另一种感觉,这个男人,似乎很不好掌控。   至诚集团虽然夺标,但是赢得也很辛苦,平川佳苑的黄胖子这次也是志在必得,他的公司实力不弱,和本地银行的关系又好,贷款几千万不是问题,为了彻底压倒他,李纨开出了一亿五千万的高价,这才成功拿下标的。   一亿五千万,对至诚集团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回去之后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和银行方面联系进行贷款,龙阳这边还要搞个子公司进行操作,千头万绪等着李总来操办,她又哪有精力去想别的,留下一个十人的项目组之后,李纨也踏上了回程。   回江北的路程很顺利,在车上睡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归心似箭的李纨没有回公司,而是赶往幼儿园去接自己的宝贝儿子,此时的她却不知道,至诚花园门口正在上演一幕大戏。   ……   由于卡车不能进城,兄弟们在郊区下车换乘公交,有些人先回住处休息,还有些人直接去至诚花园上班,小区物业是三班倒执勤,本来该早上换班的,他们已经迟到了整整十几个小时,要在以前,肯定就要被严苛的白队长辞退了,但这回大家一点也不担心,他们可是出的集团总部的任务,怕毛啊。   大伙下了公交车,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向着小区走去,走到门口才发现不妙,高总在白队长的陪同下,正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呢。   说来凑巧,本来刘子光是安排好换班的,可是架不住保安队伍里还有个高总的眼线,白队长敏感的发现今天值班的人怎么还是昨天那些,要说换班也都是个别行为,怎么可能是全体换班么,而且当班的都是些年龄大的,年轻力壮的全部不在。   白队长立刻报告了高总,高总非常重视这个情况,因为最近公司里的风向很不对劲,由于物业费征缴顺利,刘子光的威信越来越高,简直有点架空高总的意思了,高总很担心这个情况,决定抓刘子光的小辫子,好好杀杀他的气焰,白队长打的这个小报告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集体旷工,这还了得,高总决定抓个现形,都下午六点了他也不回家,带着白队长站在大门口,啥时候等到人啥时候作罢。   眼瞅着那帮临时工说说笑笑的走过来,高总挺胸腆肚站了出来,拦在大门口,白队长也狐假虎威跟在后面,等着看刘子光他们的笑话。   哪知道众保安竟然没有丝毫承认错误的觉悟,反而一个个笑呵呵的和高总打招呼,高总高总的喊着,然后就想往大门里走。   高总皱起了眉头,白队长察言观色,注意到领导的不愉快,当即挺身而出,喝道:“到现在才来换班,你们还想干么!”   保安们顿时愣住了,然后齐刷刷的目光看向白队长,白队长刚想得瑟一下,忽然发现这种目光中包含的好像不是敬畏……而是鄙视。   “高总,老白,下了班怎么还没走啊。”刘子光肩膀上搭着衣服从后面走过来,高总是知道刘子光跟着李总出差的,但没料到他这么快回来,赶紧调整表情,呵呵笑着说:“小刘啊,保安部的管理还有待加强啊,你要是忙的话,我让白队长协助你一下。”   “不用了,老白身体不好,让他多休息吧,弟兄们,走。”刘子光说着,带着保安们进小区了,气的高总和白队长敢怒不敢言,这也太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吧。   “高总,我身体好得很,你别听刘子光瞎说啊。”白队长这个二逼很委屈的说。   “好什么好!”高总脸色一变,自顾走了。   ……   第二天,高总整理了一大堆黑材料,上面全是刘子光的各种罪证,无非是煽动职工对抗领导,集体旷工毫无组织纪律性,和黑社会纠缠不清之类的话,上面还有几个部门头头的联名签字,他带着这些材料,以及活证人白队长,亲自到集团总部去投诉刘子光。   两人走进总部大门的时候,刘子光正优哉游哉的坐在李总的办公室里喝咖啡,宽大的皮沙发非常舒服,落地长窗外面,劳劳碌碌的上班族如同蚂蚁一般奔忙着,在这个角度观察江北市,真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味道。   今天一大早,李总的秘书就打电话给刘子光,让他到总部来报到,刘子光问去哪个部门报到,对方竟然说直接到总裁办报到,等他来了之后,前台根本就没有通报,直接将他带到总裁办门口,前台江小姐看向刘子光的目光既崇拜又爱慕,简直都快闪烁着小星星了。   李总还在开晨会,秘书将刘子光带进办公室坐下,给他斟了一杯香浓的咖啡就离开了,等了大约十分钟之后,晨会结束,李纨夹着文件夹,带着卫子芊推门进来,看到刘子光便热情的招呼:“小刘你好。”   卫子芊却不说话,目光也不和刘子光交集,只是默默地收拾着文件,对李纨说:“我出去做事了。”   李纨点点头,目送卫子芊离开,她已经猜到或许卫子芊和刘子光之间有什么事情,但是这种小事和工作比起来,基本可以忽略。   “李总你好。”刘子光很客气的站起来打了个招呼,今天他穿的依然是自己的夹克衫,很OUT的一件衣服。   “你先坐,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个位置,是集团保安部的主管,待遇比较优厚,我觉得你比较适合这个位置,集团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怎么样,你考虑一下吧。”李纨开门见山,直接摊牌。   “谢谢李总,我不想干。”刘子光连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哦?为什么。”李纨眉毛一挑,有些诧异,双手叠起托着腮帮,很感兴趣的看着刘子光,这人越来越有趣了,宁愿当小区物业保安,不愿当集团中层干部,他大概还不明白其中的差距吧。   “在你做任何决定之前,应该先考虑一下,我介绍一下保安集团保安主管的待遇和级别吧,总的来说呢,这个职务比你们分公司高金宝的地位还要高一级,待遇也更加优厚,基本和总监级持平,除了各种保险金之外,每月差不多一万五左右,我想这个条件在我们江北市,算是不低的了。”   李纨再次详细介绍了保安主管的待遇,但刘子光依然不为所动。   “李总,我想过了,还是在一期分公司但保安部长的好,集团这一块的安保任务我做不来,还是让曹达华他们干吧。”刘子光很干脆的说。   “你确定?”李纨盯着他问道,似乎想看透这个男人的内心。   “确定。”   “那好吧,物业公司的报告上说,你们一期分公司这个季度的物业费征缴率大大提高了,这里面有你不少功劳,这样吧,我给你提半个级别,做一期分公司的副经理,兼任保安部长,你看这样好么?”李纨想了想,提出了折中的方案。   李纨的脑子很快,刘子光不愿意屈居到集团总部来上班,肯定是想自己发展,这样的人才,公司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能牵绊住他的可能就是那些保安伙计了,不妨在这方面试探一下。   果然,刘子光上钩了,他点点头说:“好吧,我同意。”   “那就这样吧,我会让人力资源部下正式公文的,连同给那些保安员涨工资的公文一起下发,恭喜,刘经理。”李纨站起身来说道,向刘子光伸出了手。   “谢谢。”刘子光捏着李纨柔若无骨的小手摇了两下。   ……   人力资源部办公室,高总正在声泪俱下的控诉着刘子光,白队长跟在后面一唱一和,不时恰到好处的插上一两句,两人配合的极其默契。   人力资源部的头头带着一种很震惊的表情翻着高总带来的资料,不时扶一扶眼镜,看看唾沫星子横飞的高总。   高总以为见效了,继续发挥,口沫横飞,这时部长的邮件提醒响了,他看看电脑,是总裁办发来的,点开一看,笑了。   “老高,你投诉的这个刘子光,是不是他啊?”主任指着办公室透明隔断外,走廊里正和李总握手的刘子光说。   高总扭头一看,顿时石化。   “老高,恭喜你啊,刘子光现在已经是你的副手了,至诚一期分公司的副经理,你们俩可要合作的愉快点啊,这个报告啊,你先拿回去吧,我只当没看见。”   ************************   橙红年代第一季结束,这个季的划分,不是按照内容,而是按照时间,其实就是起到分割线的作用,便于阅读罢了,明天是一周的开始,也是月初,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橙红年代,把这本书推起来,让更多的人看到。   在此澄清一下,我认为这本书绝不是黑道文,也不是商场或者官场文,而是青春励志文,他昭示的道理是,天生我材必有用,保安,下岗工人、辍学少年、民工、小混混等社会边缘群体,也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同样有着火热的青春,只要给他们一份光,就能创造辉煌。   好了,装逼完毕,报一下演员表   最近几章加入一些友情龙套,其中拿大扳手的汽修厂老板由读者玄子扮演。   穿着红绒衣的剥狗青年蟑螂哥由读者红螳螂扮演。   刘子光的邻居,中年工人邓云峰由读者邓云峰扮演,这个角色还有个儿子,以后会有些父子对手戏。   两头藏獒,谁想扮演?自己来认领吧。   第二季   2-1 沙场日进斗金   高总就是高总,演技绝对一流,他将黑材料往白队长怀里一塞,叮嘱他道:“坐这里别动。”然后迅速整了整衣领子,推门出去。   “李总,小刘,这么巧啊。”高金宝一脸的惊喜,快步走了上去。   李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是一期的高金宝吧。”   “是我是我,李总您的记性真是太好了!”高总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好吧,你们聊,我还有事。”李纨笑笑,回办公室去了。   “李总慢走,李总再见。”高金宝脸上依然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等李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转过身来,很郑重的拍了拍刘子光的肩膀说:“小刘,以后咱们分公司就全靠你了。”   刘子光一直在抱着膀子看高总的笑话,他呵呵笑道:“哪里,咱们那里,还是你当家。”   “什么我啊你啊的,咱俩不跟亲兄弟一样么,再说这话我跟你翻脸啊。“高总的脸色说变就变,听到刘子光和他见外就一脸的义形于色,不过迅速又换上了笑脸说:“小刘啊,咱们那里还有几个空位置,家里如果有闲着没事的亲戚朋友啥的,给我招呼一声,哥哥帮你安排,绝对一句话的事情。”   “那我就先谢谢高总了。”刘子光笑吟吟的说。   “你看你,还高总,喊哥,高哥。”高总拍着胸脯说。   ……   回到公司以后,总部人力资源部的任命书也到了,刘子光正式出任一期分公司的副经理职务,依旧掌管保安部,另外负责物业费收缴这一块,客服部也划归他管理,那些客服小MM知道之后,无不欢天喜地。   当了副经理,手头的权力就大了,有了一定的人事权和财权,至少保安部和客服部的人员任免,刘子光说了算,平时买个办公用品,加班吃个饭啥的,签字就能报销。   刘子光履新之后,办的第一件事是帮王志军搞了个停薪留职,工作帮他留着,三金照样缴纳,人回家去办沙场,这样干起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然后他又帮保安们定购了新的制服和徽章,原本至诚物业的保安制服是黑色和灰色的保安服,式样传统,料子是化纤的,本来挺精神的人穿上都没精打采的,很不美观,大家除了上班的时候被迫穿着,一下班就赶紧扒下来,谁也不乐意穿它。   刘子光订购的是从淘宝上买的高仿5.11夹克和特勤裤,以及在网上定做的棒球帽,又找了家标牌徽章小作坊,订做了一批魔术贴的徽标和金属徽章。   经过他重新设计的保安制服,完全颠覆了大伙对于物业保安的理解,头上戴着标有物业公司缩写的棒球帽,帽檐折弯的程度很到位,然后上身是黑色5.11夹克,胸前佩戴金属质地的至诚物业徽章,胳膊上的魔术贴是一个藏獒脑袋图案,这是为了纪念保安们的龙阳战役。   下面是卡其色的特勤裤和高仿奥克利沙漠军靴,腰间战术腰带上悬挂着强光手电和夜市批发来的甩棍,三十块钱一根,打人和几千块的ASP一样疼,原来的通讯工具是北峰5118对讲机,通话距离稍逊,增加了几台摩托罗拉的大功率机器。   这些行头算下来,其实也没几个钱,就用置换服装的名义报销了,至此,至诚一期的保安成为至诚物业几个分公司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个,连服装都和人家不一样。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上下焕然一新的保安们走上执勤岗位的时候,精气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个顶个透着豪迈和干练,站岗的保安敬礼的姿势更加潇洒帅气,巡逻的保安手扣着腰带,黑超墨镜下的眼睛四下打望,令窃贼胆寒,令业主放心。   这样的行头,小伙子们平时也乐意穿着,下班了都不脱,穿着上街压马路去,这身很潮的打扮,走到哪里都很吸引眼球呢,把妹的效果也不差。   刘子光的威信,如日中天,已经能和高总分庭抗礼了,而可怜的白队长,依旧是原来的职务,眼瞅着升职无望,只能忍气吞声,天天按时上下班。   老爸老妈得知儿子又升级了,更是大喜过望,其实老两口倒不是在乎涨的那点工资,在意的是儿子上进,正干,这样一来,和人家方护士的差距就越来越小了,等将来提亲的时候,人家父母也能看得起咱。   另外刘子光还收到了一份意料之中的友谊,这天中午,总部保安主管曹达华来找刘子光,也没多说啥,就是握着刘子光的手说:“兄弟,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有啥要帮忙的,一句话!”   刘子光笑笑,客气两句打发曹达华走了,总部保安主管的位置,他确实不想干,但这个位置对于曹达华来说却很重要,多个朋友多条路,能拉一把何乐而不为,这个世界上大对数人还是识相的,知道分寸的,你对他好,他也会报答你的。   ……   沙场事业进展迅速,有了方霏支援的五十万资金,各项设备迅速到位,崭新的挖沙船,洗沙烘干机器都运到了朱王庄,王志军又招募了十几个干过挖沙的村民,让翠翠当会计,大家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两艘挖泥船都是最新款式的,各有二十个挖斗,每小时能出一百方沙子,这个产量可不低,经过遴选烘干之后,直接装船运输。   挖沙场就在大沙河岸边,交通条件非常便利,王志军联系了几个船老板帮自己运沙子,是那种运河上常见的平底船,虽然速度慢,但胜在价格低廉,运量大,最适合运送建筑材料。   平底船在挖沙场转载了沙子,走大沙河入淮江,市区没有货运码头,只能在南郊的十六铺码头下货,刘子光的车队正好在这里等着接货。   除了那两辆东风卡车之外,汽修厂老板玄子又拼了三辆卡车,刘子光又托人找了七八辆跑单帮的泥头车,凑成一支车队,给各个工地送沙子。   南泰河沙闻名天下,现在又是房地产开发最火爆的时期,建筑工地遍地开花,建材价格节节攀升,沙场的生意好的不得了,款子是按天结算,绝不拖欠,沙场的产能很高,每天能生产两千方粗砂,过滤遴选烘干后,每天有八百方沙子运出去。   现在沙子的市价是每立方一百元,八百方沙子的毛利就是八万块,去掉沙场工人工资,设备折旧,承包费用,运输成本,以及给工地负责人的回扣等,每天也有五万的净利,这简直是一本万利!   开工三天,账面上就有了几十万的现金,王志军拿着报表来给刘子光看,两个人眉开眼笑,照这样下去,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志军家盖房子,刘子光家改善生活条件,帮毛孩娘看病,以及买房子结婚,圆父母的心愿这些事情,本来还远在天边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如此接近,近的触手可及。   王志军给刘子光拿来五万块钱,让他打点各个方面,因为牵扯到市内运输的问题,要和路政、交警、城管等部门打交道,方方面面的神仙都要拜到,这方面王志军是一窍不通,刘子光也是勉为其难。   事情总要有人干,刘子光接了钱先放在自己身上,想到答应方霏的事情还没做,便打电话请方霏出来吃饭。   “方霏,中午有空么,我请你吃饭。”   “有空,有什么好吃的?”   “你不是要吃必胜客么,来吧。”   “不会吧,你发财了?好,我马上来。”   必胜客餐厅,靠窗户的座位上,刘子光和方霏对面而坐,桌子上摆了一大堆比萨沙拉之类的好吃的,另有一束香水百合,方霏喜滋滋的看着这一切,问刘子光:“是不是发财了?”   “是啊,上次借你那五十万,我投资办了沙场,生意很好,特地来谢谢你的。”   “哼,算你有良心,什么纱厂?那你手下岂不是很多纺织女工?”方霏瞪着大大的眼睛说道。   刘子光啼笑皆非,解释说:“不是纺纱的纱,是沙子,黄沙,建筑材料。”   “不管了,反正赚钱就好,我吃了。”   两人快乐的享用了一顿美餐,饭后,方霏把手一伸:“拿来。”   “什么?”刘子光有些纳闷。   “利息啊,借钱哪能没有利息,按照银行贷款利率,五十万元一年期,你每月要支付我两千五百块呢。”方霏伸着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刘子光恍然大悟,从包里拿出厚厚一叠钱来,数了两千五百块给方霏。   “哎呀,好多钱钱,你好有钱啊,为啥不多给一点呢。”方霏忽闪着大眼睛,和刘子光开玩笑。   “哪能一次给完,要不然下回用什么理由找你出来吃饭啊。”刘子光也和她开起了玩笑。   “没看出来你还挺贫嘴的呢,哼,想找我吃饭还需要借口么,对了,你怎么还送我百合花啊?”方霏一撇嘴,嗅着香水百合的味道说。   “那送什么,提一兜子苹果么?”刘子光开始装傻。   “笨死了,不会送红玫瑰啊。”方霏白了他一眼。   “还有,我问你,我是你什么人?”方霏步步紧逼。   “你不就是我女朋友么,这有什么疑问?”刘子光双手一摊。   “这还差不多,啥时候请我正式去你家做客啊?”   “随时欢迎。”   刘子光的女朋友大计,就在必胜客餐厅里这么定了下来。   ……   回家一说,父母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儿子都快三十岁的人,这才找到女朋友,而且女方的工作和家庭条件那么好,最关键还是人好,善良美丽又大方,这样的儿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老爸当即拍板,明天晚上请方霏来家做客,老妈也神神秘秘的说,预备了贵重礼物给未来的儿媳妇。   一家人正在说说笑笑,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接了,是马超打来的,车队在南郊让人给堵了,说啥不让过。   果然,土方建材这些生意都不是常人能干的,随时可能出事!   2-2 颓废码头上的决斗   现在刘子光旗下已经有两个实体,一个是地地道道羊肉串摊子,一个是朱王庄的沙场,夜市摊子交给贝小帅管理,沙场让王志军负责,运沙子的车队协调工作则交给马超来做。   马超这个小伙子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头脑灵活,属于拎的清的那种人,拉沙子的运输队有刘子光的两辆破东风,还有玄子的三辆泥头车,以及花钱租来的八辆车,共同组成一个车队,马超就负责沟通协调这些司机,有啥事情直接通报刘子光。   马超去开卡车了,那辆本田雅阁留给刘子光当座驾,平时就停在巷口头,一听说运输队出事,刘子光连晚饭都来不及吃,赶紧开车赶往南郊。   赶到南郊外环路附近,却看不见车队的影子,打马超的电话,才知道车队已经被扣了,停在附近的交通局稽查队大院里,刘子光赶紧驱车前往,马超正和一帮司机愁眉苦脸站在门口,他们是运完沙子回程途中被路政扣下的,两辆执法车前后一堵,先扣本子再拔钥匙,根本不和你讲道理。   这些拉土方的车,通常都是脱审的破车,手续也不齐全,正好给了人家查扣的理由,再加上他们一路撒了不少黄沙,污染了路面,早就引起了交通部门的注意。   “哥,我没看好,车让他们扣了,说交了罚款才能提车。”马超苦着脸拿出一张罚款单来。   刘子光接过来一看,乖乖,六万块!他们还真敢罚!   “怎么这么多?”刘子光问。   “这还算好的呢,那个头头,开口就是两万,顶一句嘴加两万,我就求了他两句,他就给加到六万了,听说有人被罚的更狠,上十万都有可能。”   “谁开的单子?我找他去。”刘子光这就要进稽查队大院。   可是大门是关上的,稽查员们已经下班回家,不管怎样都得等明天再处理了。   刘子光狠狠地在大铁门上锤了一拳,咣当一声巨响,看门老头虎着脸从传达室里出来:“干什么!”   “没事,敲着听响。”刘子光甩了一句话过去,又问马超:“你留那个人的手机号码了么?”   “哎呀,我忘了,你看我这脑子,大意了。”马超一拍脑袋,懊丧道,不过机灵的他很快就看到稽查队院子里贴着的布告栏,上面就有那个给他开罚单家伙的照片和简介,下面依稀还有联系电话啥的。   “谢龙,稽查分队长,手机号码是……”刘子光一边念着,一边掏出手机记了下来,刚要给谢队长打电话,手机铃先响了,是王志军打来的。   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焦急的声音:“光哥,船老板给我打电话,说在十六铺码头让人截了,不让卸沙子,我离那边太远赶不过去,你看怎么办?”   刘子光说:“你把船老板的电话号码给我,我来摆平。”   王志军报了一个号码150046*****,刘子光让马超记了下来,挂了王志军的电话之后,来不及处理被查扣车辆的事情,先给船老板打电话。   接通以后,船老板大声抱怨,说码头这边有几十个小混混来闹事,说让交保护费,一船沙子五百块,不然就不让卸货,船运生意本小利薄,要是交了这钱就没法做了,你们赶紧来处理一下吧。   刘子光焦头烂额,层出不穷的麻烦啊,抱怨也没用,赶紧带上马超去十六铺码头,那些司机先让他们回家,明天问题处理好了再说。   十六铺码头是淮江上一座重要的货运码头,承担着江北市煤炭、建材、大宗货物的运输上下货任务,这里遍地都是煤炭的粉尘,连树叶都是黑的,不时有大货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黑烟。   货运买卖也很来钱,十六铺码头一带有不少小混混,专门吃这一块,他们属于在郊区玩的比较好的,和城里那帮开洗浴中心的不大交集,一时间也找不上能说话的人,到底是刘子光有魄力,只带了马超一个人就来闯这个龙潭虎穴。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但是五号码头上依然聚集了一帮人,或站或蹲,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的,高大的卷扬机也停了,江边泊着五条平底船,敞开的船舱里装的全是黄沙,沉重的货物压的船舷和水面平齐,稍有颠簸,江水就灌进船舱里去。   码头上这帮人并没有穿制服,一个个膀大腰圆,满脸的江湖气,全是运动鞋牛仔裤的打扮,看来绝不是港务局或水利监察的人,而是本地的流氓。   刘子光将上衣脱下丢在后座上,对马超说:“机灵点,不行你就先撤,看这样子是不能善了啦。”   马超点点头,车也不熄火,掏出了手机给贝小帅打电话。   刘子光摔上车门,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中南海,一边点烟一边走过去,对面那些人也都慢慢的站起来,抱着膀子冷笑着凑过来。   只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寸头黑胖子坐在那里抽烟,看样子像是领头的,刘子光走到他面前站定,心平气和的问道:“谁不让我的船卸货?”   黑胖子一脸的横肉,笑起来更加狰狞,他不怀好意的笑着反问:“你是货主?”一张口还是东北口音。   刘子光针锋相对:“谁不让我的船卸货?”   彪形大汉们慢慢围了上来,这帮人几乎都有一米八以上,前后左右将刘子光围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他,刘子光不为所动,凌厉的目光和黑胖子对视着,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是老子我,怎么的?不服?告诉你,哥几个专治不服!”黑胖子将烟头一丢,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足有一米九,宽阔厚实,彷佛一面墙。   如此狰狞的巨汉站在面前,刘子光竟然毫无压力,他冷笑着说:“本来按照道上的规矩,我怎么着也会出点钱意思意思,不过看你们这副得瑟样儿,还他妈专治不服,我今天就专治你们!”   “行,小子有种,哥几个,给他个痛快的,揍一顿扔到江里去!”黑胖子大吼一声,两个家伙撸起袖子就要过来抓刘子光的胳膊,手还没伸过来,刘子光的腿就到了,恶狠狠的大鞭腿抽到人身上,比铁棍还厉害,两人当场趴倒,吭都没吭一声。   “我操,没看出来还是个硬货!”黑胖子大为诧异,刚拿出来的烟都忘了点。   “麻利的,一起上吧,我赶时间。“刘子光很不耐烦的一摆手,又冲后面汽车里的马超喊了一嗓子:”开灯,照着点!“   马超把车灯打开,两道改装过的氙气大灯照耀下,码头上一片雪亮,地上是厚厚的煤渣和黄沙,周围是锈迹斑驳的巨大港务机械,十几个魁梧的身影拉得很长,很有一种后现代颓废主义的美感。   东北大汉们倒也讲究,并没有一哄而上,而是挨个来和刘子光对打,能在刘子光面前走上两秒钟的都算奇迹,绝大多数是一招放倒,他们甚至连刘子光的招数都没看清楚,就横飞出去了。   一分钟后,包括黑胖子在内的所有人全都趴下了,车灯照耀下的五号码头上只剩下一个站着的人,那就是刘子光。   平底船上的船老大早就看傻了,大张着嘴说不出话,他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码头从来都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抢地盘抢生意大打出手的情况层出不穷,但是这么能打的角色,还是头一次见。   江风凛冽,吹拂着刘子光的白衬衣,猎猎作响,马超很适时的走上来,将夹克衫披在老大的肩头,低声说:“小贝哥带人过来了。”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话,迎着江风点了一支烟。   黑胖子体格不错,挨了刘子光一腿还能从地上爬起来,走过来说:“哥们,你牛,是条汉子,我服了。”   东北人出来闯社会,脾气直,出手狠,想收服他们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用心去交,还有一个是彻底打服他们,倘若刘子光是靠人多势众干翻了他们,未必真服气,可是刘哥只是凭着一条腿就放倒了他们十几个人,这些东北汉子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你怎么称呼?”刘子光问道,顺手抛了一根中南海给他。   “大哥,我叫孟知秋,俺爹起得名字,叶落而知秋的意思。”黑胖子说。   “嗯,很有意境。”刘子光不动声色,心里却道这黑胖子配上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还真是不大配套啊。   “那是,俺爹是中学教师呢,大哥,你怎么称呼?”   “刘子光,叫我光哥就行。”   “光哥,咱们不打不相识,我们哥几个就在码头一带混,以后有事你提我的名字。”孟知秋说完,带着兄弟们一瘸一拐的走了。   走出去十几步,他又扭头说道:“光哥,今天这事是一位道上大哥安排的,你留点神,他们要对付你。”   孟知秋没说是谁,刘子光也没问,只是点点头说:“谢了!”   危机解除,可以卸货了,但是卡车却都被稽查队扣了,今夜的活是干不了啦,停工一夜,损失的可不是几万块钱的事,工地都是彻夜施工的,沙子供应不上耽误了人家的工期,以后还怎么合作!   给稽查队谢队长打电话,始终是转到小秘书台,刘子光很生气,胸中一股邪火没处发,沿着黑漆漆的江边往前走,思索着是谁在暗地里对付自己。   给工地送沙子这个活太来钱了,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也未可知,但有一点刘子光很确信,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什么黑道大哥,毛!   2-3 儿媳妇上门   刘子光顺着漆黑的江岸往前走,风吹过慢坡的蒿草,如同波浪起伏,半遮半掩的月亮时不时露出头来,照的江面上波光粼粼,走了一段距离,他渐渐平息了怒火,身后也亮起了两道光柱,是贝小帅来了。   听说老大有事,贝小帅立刻喊了二十多个人,又打电话让物业保安部那边派人,至诚一期保安部宿舍里随时都有二三十个小伙子在待命,听到招呼之后拿了家伙就出来,四五十口子打了出租车浩浩荡荡开到十六铺码头,却没什么架可打了。   “回家,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刘子光大手一挥,钻进了汽车,对副驾位子上的贝小帅说:“有什么关系能联系到交通局稽查队那边的人?”   贝小帅想想说:“这一块我还真不大熟,回头让玄子想想办法,他开汽修厂的,路子比我野。”   刘子光又问:“孟知秋这个人你认识不?”   “孟黑子,混十六铺码头的,东北人,犯了事南下的,怎么了,是不是这小子堵咱的船?”   “没事了,我已经摆平了,我想知道的是,孟黑子跟谁干?”   “好像不跟谁吧,他自己手底下有一帮东北人,都挺能打的,在这一片混的不错,有时候也接点其他活,要个帐打个人啥的。”   “行了,我知道了。”刘子光点点头,先给玄子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刻安排几辆卡车到十六铺码头拉沙子,给那几个急等着要货的工地送去,然后开始闭门养神,脑子里迅速转动着,盘算着明天的行动。   回到市区,刘子光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在外面吃饭了,然后带着兄弟们去地地道道吃羊肉串,这个烧烤摊子现在基本上成为刘子光麾下人马的集散地和大食堂了,每天晚上宾朋满座,全是熟人,几乎每拨客人吃完都会发生结账的纠纷,都是来捧刘哥的场的朋友,特地点了一大堆的菜,吃完了哪能不给钱,偏偏贝小帅又是个讲义气穷大方的主儿,每次都说免单,搞得朋友们很不好意思。   今晚又是一场大聚会,几十个兄弟坐在一起喝酒吃肉,顺带着在别的摊子上点一些熟菜手擀面啥的,连带着他们的生意都跟着旺,人都有从众的心理,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喜欢去,地地道道的生意火的不得了,每天人满为患,一桌难求,光空啤酒瓶子都能堆成山,进账更是与日俱增。   “小贝,干得不错,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经营的好手呢,来,哥哥和你走一个。”刘子光举起啤酒杯,和贝小帅碰了一下。   “我就是瞎混,一不小心就玩大了,嘿嘿。”贝小帅挠着头笑了,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拿袖子抹抹嘴,说:“其实我还有个最大的理想。”   “什么理想,说来听听。”刘子光饶有兴趣的问道。   “开个大网吧,楼上楼下,单间雅座,几百台机器,卖饮料盒饭方便面还有各种游戏点卡,绝对赚钱嚯嚯的!顺带着还能把附近几个中学的学生全给收了!”   谈起自己的理想,贝小帅眉飞色舞,刘子光却一拍他的脑袋:“瞧你这点出息!要收也得收大学的学生!”   正说着呢,一个穿着油腻工作服的汉子走了过来,大嗓门招呼道:“喝酒也不喊我,真不讲究!”   贝小帅跳起来嚷道:“我擦,你真不厚道,半小时前就给你打电话了,现在才来,罚酒!”   原来是玄子来了,刘子光拍拍身边的伙计,让他腾个空出来,又让毛孩上了一套招呼,玄子坐下后,豪爽的举起酒杯说:“我来晚了,先干一个。”   干了一大杯啤酒,玄子才说:“卡车安排好了,一个朋友的车队,本来是拉煤炭的,光干白天,我一个电话他就带车过去了。”   刘子光说:“不错,这朋友挺仗义的,得空喊来一起喝个酒,以后没活了,让他跟咱干,价钱好商量。”   玄子嘿嘿一笑:“没说的,都是自己弟兄,对了刘哥,我厂里来辆车,广东那边上岸的黑车,香港牌子的,奔驰S350,质量岗岗的!刘哥要不要弄一辆玩玩,我给你进价。”   刘子光说:“那个事先放一放,今天车队出点事,让交通稽查的人给扣了,你有没有能说上话的人?”   玄子想了想说:“交警这边我比较熟,交通路政这边还真不认识啥人,不过拐弯抹角能搭上关系,扣车的叫什么名字?”   “叫谢龙,是稽查分队长。”   玄子马上拿起电话,给他交警队的朋友打电话,交警经常和路政一起联合执法,互相比较熟络,打了几个电话之后便搞清楚了对方的底细。   “是主管城南开发区这一块的稽查分队长,手里有点权,黑着呢,我刚把他的手机号码要来了,要不咱们自己先联系一下,看看他什么意思。”玄子说。   “没用,号码我有,狗日的一直关机。”刘子光说。   “我打一个试试。”玄子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果然又是转到秘书台。   “我知道了,这鸟人八成是在哪个澡堂子泡着呢,怕老婆查岗,转到秘书台去了。这样吧,刘哥你把这个事交给我办了,明天绝对给你办好。”   “那好,这个事就交给你了,咱们走一个。”刘子光举起啤酒杯和玄子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   第二天一大早,玄子就去了交通稽查队,九点左右给刘子光打来电话,说谢队长不大好说话,六万罚款一个字儿都不能少,塞了一个信封过去,当时就改口了,说可以商量一下,但是渣土污染路面是事实,按照相关法规,每个车次要罚两百块,拉十趟就是两千块,十三辆车一天拉十趟就是两万六,这是最低标准,不能少于这个数了。   刘子光一狠心,说:“交!然后晚上安排点节目,一定要砸倒他,以绝后患。”   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刘子光回到家后换了衣服,又接到玄子的电话:“刘哥,安排好了,晚上在金碧辉煌,吃喝洗浴一条龙,这姓谢的,真黑!净挑最贵的地方,刘哥你过来吧。”   刘子光说好,放下电话就准备出门,却被老妈一把拉住:“干什么去!”   “妈,我有事。”   “你忘了,今晚请小方过来吃饭,天大的事也不能出去。”   刘子光拍拍脑袋,忙晕了,把这事忘了,谢队长和方霏想比,当然无足轻重,他给玄子发了个信息说自己不去了,让玄子好好招待谢队长,吃好玩好别怕花钱。   家里煎炒烹炸,老爸老妈一起下厨,弄了十几道菜,盘子里还有洗好的水果,家里也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老八仙桌上铺了整洁的台布,茶杯茶壶擦得锃亮,连墙角旮旯的蜘蛛网都扫掉了。   邻居们端着饭碗过来看热闹,老刘家今天大扫除,搞得喜气洋洋的,不知道有什么好事。   “嗯,今天儿媳妇正式上门。”老妈自豪的说。   老爸低头洗菜,也是眉开眼笑。   刘子光感慨异常,多少年了,没见过父母这样开心的笑容了,其实儿子有多大出息,赚多少钱,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平平淡淡,就是福啊。   “哇塞,做了这么多的菜啊!”一声惊呼,方霏已经站在了门口,她倒是没料到刘子光家会搞得如此隆重,所以只穿了平时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双肩背包马尾巴,依然是清纯一派的打扮。   “啧啧,老刘家的儿子今年都三十了,咋找了个高中生当媳妇呢。”邻居们小声议论着。   “小方来了,赶紧屋里坐,小光,倒茶。”老妈赶紧招呼。   “我来帮着做菜吧。”方霏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把背包一放下,穿上围裙就进了厨房,非要抢着炒菜,老妈争不过来,只好放手,站在门口一脸的笑,对邻居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家小光的女朋友,市立医院的护士,正式工呢。”   邻居们就都夸赞:“哎呀大姐,你真是命好啊,摊上这么好的儿媳妇,啥时候办酒啊。”   方霏在里面听见了,也是一脸的喜滋滋。   菜做好了,摆满了整整一张八仙桌,老爸老妈和刘子光、方霏入了座,大家都有些尴尬,毕竟是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小方,你吃,吃菜。”老妈客气的说。   “嗯”方霏不动筷子,看了看刘子光。   刘子光举起酒杯:“今天方霏上门做客,咱们共同举杯吧,预祝生活更加美好。”   大家共同举起了杯子,碰到了一起。   ……   饭后,收拾了碗筷,擦了桌子,一家人坐在八仙桌旁,老妈从柜子最深处拿出一个人造革的包,从里面又拿出个布包,打开来是一副翡翠手镯,成色不算很好,但是温润柔和,也不是商店里那种凡品。   “小方啊,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当初还是小光他奶奶传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老妈郑重其事的将手镯捧到了方霏面前。   “哎呀,我不能……”方霏刚要摆手,忽然刘子光对她使了个眼色,聪明的方霏这才反应过来,嘻嘻笑着接过了翡翠手镯:“谢谢阿姨。”   “这孩子……”老妈开心的笑了,老爸在一旁也欣慰的点点头。   “小方啊,啥时候咱们双方父母见一见吧。”老爸说道。   “嗯,我爸爸最近去美国访问了,妈妈在省城工作,难得回来,我看情况安排吧,尽快。”方霏说。   “嗯,这孩子就是懂事。”老爸老妈会心的对视一眼,笑了。   又坐了一会,方霏起身告辞,老爸老爸一起送到巷口头,然后让刘子光送方霏回家。   上了刘子光的本田雅阁,汽车行驶在霓虹闪烁的大道上,往日里活泼开朗的方霏却忽然沉默了,静静地望着外面的街景,刘子光一边开车一边转头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这么快就被你骗到手,不大甘心啊,你连那三个字都没说过呢。”方霏说。   “哪三个字?”刘子光问。   “坏蛋,你坏死了,装傻!“方霏扑上来将刘子光一顿暴打,当然只是象征性的,要不然车非翻了不可。   很快来到方霏家楼下,刘子光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爸不在家?”   方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捏着衣角说:“要不要上来坐坐?”   “好啊。”刘子光刚要关车门上楼,忽然手机响了,是玄子打来的。   接了,那边传来玄子急促的声音:“刘哥,出事了,小贝把谢队长打了!”   2-4 拿烟泡茶搬椅子   刘子光挂了电话,一脸的严肃,方霏问:“出事了?”   “嗯,出事了。”   “那你赶快去忙吧,我上楼了。”方霏嘴上说着,脚下却不动,眼巴巴的看着刘子光。似乎在期待什么。   但刘子光这个没良心的却一点也不解风情,关门,启动,开车走人,气的方霏咬牙切齿的,从花坛里摘了一朵月季花,一边上楼一边摘花瓣。   “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   忽然一阵轰鸣响起,刚开走的汽车迅速倒了回来,嘎然停下,刘子光从车上跳下来,二话不说搂住方霏就是一个热吻,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又上车风驰电掣的走了,留下满脸红晕的小女孩在原地发呆。   “这个坏蛋,就知道欺负人。”   ……   等刘子光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经过是这样的,玄子请客,贝小帅马超作陪,对方是稽查队谢队长和几个队员,这帮家伙吃拿卡要早就习惯了,进了金碧辉煌直接点了两瓶五粮液,又拿了一条软盒中华烟,席间对玄子等人也爱答不理的,只顾自己吃喝,说道扣押的车辆啥时候放,就尽打官腔,这时候贝小帅就已经怒了,但是被玄子硬压下来。   酒足饭饱之后,谢队长要洗澡放松,玄子马上安排,五个稽查队的伙计,每人一个技师按摩,金碧辉煌可不比华清池那种档次的澡堂子,消费水平很高,一个钟就是八百八,还不算房间费啥的。   吃饱了,玩够了,谢队长牌瘾上来了,又要打牌,这哪是打牌啊,分明就是索贿,玄子舍命陪君子,把带来的两万块钱全输了,谢队长这才尽兴,临走的时候,玄子又问他明天能不能提车,谢队长含含糊糊来了句:再说吧。   这下小贝可恼了,该吃的吃了,该拿的拿了,还不给办事,不带这么玩人的啊,他抄起桌上的啤酒瓶就砸到谢队长头上了,这下麻烦大了,架倒是没打起来,毕竟金碧辉煌的保安也不是吃素的,但今夜这个客是白请了,几万块钱花出去没听到响,还惹了一身骚,谢队长临走的时候,捂着冒血的脑袋放了狠话,说以后见你们的车一次就扣一次。   贝小帅蹲在地上猛抽烟,头也不抬,刘子光听玄子讲完事情的经过,说:“贝小帅你行啊,我让你们把谢龙砸倒,你还真砸了。”   贝小帅一抬头,两只眼睛都是红的:“哥,我错了,你罚我吧。”   刘子光冷笑,问道:“你知道错了,那我问你错在哪里?”   贝小帅说:“我没沉住气,没顾全大局,只管自己出气了。”   刘子光说:“不对,你错在不该用啤酒瓶开他的瓢,下回记准了,要用白酒瓶,最好是四棱形的,一瓶子下去,脑浆子都能砸出来。”   贝小帅惊愕的说:“哥,你别和我开玩笑啊,我都悔死了。”   “悔什么悔,该出手时就出手,当缩头乌龟忍辱偷生就不是我刘子光的兄弟了,没事,明天我亲自出马,会会这个谢队长。”   玄子在旁边张口结舌没话说,合着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狠啊。   “得,我算服了你们了。”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带着贝小帅去城南开发区交通稽查队办事,这里位于江北市南郊,挨着外环路的一个大院子,后面还有个停车场,停着各式各样的查扣车辆,其中货车和客运车占了大多数。   本田雅阁停在稽查队门口,刘子光带着贝小帅直往大门里走,门口老头一脸的警惕:“干什么的?”   “大爷,找人办事的。”刘子光笑呵呵的递了一支烟上去,老头接了烟,看了看贝小帅手里的大提包,没说话摆了摆手。   两人进去,来到稽查分队谢队长的办公室门口,彬彬有礼的敲了敲门,不等回应,推门进去,谢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报纸,头上缠了一卷绷带,绿色的交通制服敞着领子,一张大红脸颇有江湖气。   看到两个不速之客,谢队长放下报纸喝道:“找谁?”忽然又发现刘子光背后的人正是昨天砸破自己脑袋的小混混,顿时拧起眉毛,手伸向电话机。   “谢队长是吧,我叫刘子光,你前天扣的那十三辆车,是我的。”刘子光说着,自顾自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谢龙放在电话机上的手没有拨号,警惕的问道:“你什么意思,还想大闹执法机关吗?”   刘子光说:“昨晚的事,是我兄弟不对,我带他来,就是给谢队长赔个不是,小贝,你说话。”   贝小帅上前一步,腰杆挺得像标枪一样,也不说话,先从大提包里抽出个啤酒瓶子来,吓得谢队长脸色都变了,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啪”的一声,贝小帅挥起啤酒瓶砸在自己额头上,绿色的玻璃碎片满地飞,额上立时渗出了血丝。   “不够!再来!”刘子光眼皮都不眨一下,点上了一支烟,厉声喝道。   贝小帅又掏出个酒瓶子,“啪”的一下再次砸在头上,血糊住了眼睛,年轻人桀骜的嘴角上翘着,面色不改。   “谢队长不点头,就继续砸,砸死为止。”刘子光冷冷的说。   “好了好了,算你狠,车本和钥匙都在这里。”谢队长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档案袋递过去,刘子光接过来交给贝小帅,却没有打算走的意思,继续说道:“谢队长,我们该罚的也罚了,该给的也给了,该出气的也出气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吧?”   谢队长也是个明白人,知道拿人的手短,把别人逼到绝路上对自己没点好处,他矜持一下,终于说道:“看你是个痛快人,我也不瞒你,上面压下来的任务,要罚你们的车队,我也是没办法。”   这回刘子光没客气,直接问道:“是谁?”   谢队长说:“层层压下来的,不清楚具体人,应该是你们同行的,拉沙子利润大,你们抢了人家生意,自然有人不高兴。”   刘子光明白了,点点头说:“谢了。”   给贝小帅丢了个眼色,两人转身就走,留下满地的玻璃渣和直摇头的谢队长。   在看门老头错愕的目光中,两人走出了大门,贝小帅问:“哥,那货要是不答应,我就真的一直砸下去么?”   刘子光狰狞的一笑:“他要是不点头,第三个酒瓶子就砸到他头上去。”   ……   被扣的车辆放了出来,十三辆卡车再次投入运营,来自南泰的优质河沙源源不断的送到江北市的各个工地,生产销售恢复了畅通,交通稽查队的老谢见识了贝小帅的刚猛之后,也偃旗息鼓不再找麻烦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工地那头又出事了,本来说好供应沙子的几个建筑工地,忽然拒绝接收南泰河沙,十几车沙子停在工地门口说啥都不要了。   刘子光得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到南郊“康泰花园”工地,和相关人员进行交涉。管材料的是个年轻人,一口咬定刘子光他们送的沙子不合规格,就是不要,贝小帅上去揪住他的领子就要打,被刘子光劝住,塞给他两包中华烟,他就说了实话,原来是项目经理下的命令,不让他们用南泰的沙子,改用另外一家的供货,据说价钱又高,质量还不及南泰的沙子呢。   刘子光心里有数了,找到项目经理问话,这是个很世故的中年人,一看就是老油条,慢条斯理的对刘子光说,虽然你们的沙子质量不错,但是价格太高,河沙这种低廉的建材卖到一百元一方本身就是不合理的,现在另有一家供应商的沙子价格便宜,供货还及时,你们的价格那么高,动不动还停运,耽误了工期谁也吃罪不起,市场经济就是这个规律,你不能怪我啊。   人家说的有情有理,刘子光也无话可说,人家手里有钱,愿意买谁的就买谁的,哪怕二百一方呢,有钱难买我高兴嘛。   刘子光心中渐渐有了眉目,这一切肯定都是另外一家供应河沙的公司捣的鬼,包括雇佣码头孟黑子截船,收买谢龙查扣车辆,还有直接让工地拒收南泰的河沙,这都是他们使的阴招。   江北市干沙子生意的就那么几家,想找出幕后人很简单,但眼下先得把工地摆平,门口还停着十几车的沙子没地方卸货呢,刘子光眼睛四下里一转,看到一块宣传牌子上写着,泰康花园项目,开发商:至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承建方:南泰第六建筑安装公司;监理方:XX监理公司……   哼哼,撞到枪口上来了,这下刘子光心里有底了,点上了烟,慢条斯理的说:“经理,你这样做就不地道了,都是南泰老乡,你不照顾也就罢了,怎么还落井下石,要是我们的沙子质次价高,我也就认了,可是事实正好相反,你不要我们的沙子,我很遗憾啊。”   项目经理两手一摊:“我也没办法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干建筑的经常和三六九等的人打交道,刘子光这样的角色,他见得多了。   “我说话不好使,我就找个说话管用的来。”刘子光坐着不动,开始打电话,电话是打给至诚集团总部的,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集团下属的全资子公司,总经理兼任集团副总,正是刘子光的老熟人尹志坚。   突然接到刘子光的电话,尹总很惊讶,得知来意之后很稳重的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会处理的。   可是等了十分钟,依然没有动静,项目经理就坐在那里办公,还让人给刘子光和贝小帅倒了纯净水,大有看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的意思。   刘子光沉不住气了,这个尹总和自己交情不深,或许当耳旁风抛到脑后去了吧,他再次拿起手机给总裁办打电话,打算直接让李纨出面。   李总开会去了,接电话的是助理卫子芊,卫助理的态度很冷漠,听刘子光说完情况,就说了三个字:“知道了。”然后电话就挂了。   得,又没戏,这下刘子光没招了,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回去召集人马来硬的了,可是他这边刚站起来,那边项目经理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   项目经理一看号码,大吃一惊,毕恭毕敬拿起电话,点头哈腰的接着电话:“好,好,好,是,是,是,我知道了,马上办!”   放下电话,项目经理换了笑脸,扑过来和刘子光热情的握手,又招呼人拿烟,泡茶,搬椅子!   2-5 约战五号码头   “哎呀呀,不早说,都是自己人,那谁,给门口说一声,让拉沙子的车进来吧。”项目经理一边招呼人放车,一边拉着椅子到刘子光跟前坐下,掏出名片双手捧给刘子光,又给贝小帅一张,客客气气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木三水,是南泰六建的项目经理,二位怎么称呼?”   刘子光说:“我是刘子光,这位是贝小帅。”   “哎呀呀,久仰久仰。”木三水抓着刘子光的手又是一阵猛摇,搞得老刘很纳闷,心说我的名声有那么大么?   木三水说:“都是自己人,沙子的事我也不瞒你,我们干工程的也不容易,有人放话给我,说是不许收你们的沙子,不然就堵我工地的大门,不让车辆进出,我也是没办法啊,见谅,刘哥。”   刘子光说:“出来混都不容易,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去摆平。”   木三水说:“这个人也挺有名的,江北建材市场上的沙子他都垄断了,本来河沙才六十元一方,就是他给哄抬到一百的,沙子这个东西你也知道,本身成本没多少,挖沙船一开,一个小时就是上百方,主要在于运输成本,从别处拉沙子,光运费就够喝一壶的,还得防着他们拦车打人,所以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子光说:“行了,你说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就行了。”   “真名不知道,都叫他四哥。”   “谢谢你木经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终于知道了幕后黑手,刘子光起身告辞。   “再坐一会吧,晚上一起吃个饭。”木三水嘴上客气着,人却站了起来,送刘子光他们到门口。   ……   汽车里,刘子光一边开动汽车一边说:“老四这货胆子够肥的啊,我正想找他算账呢,自己倒先蹦出来了。”   贝小帅更是咬牙切齿:“这个13养的敢在背后阴人,这回非挑了他的大筋不可。”   “挑大筋那是轻的,这回必须动点真格的了,不然谁都在咱头上拉屎了,就拿老四开刀好了,杀鸡给猴看,让江北黑道看看咱们的实力。”   正说着呢,电话来了,是玄子打来的,刘子光按了免提键,把手机搁在仪表盘上,大声道:“说!”   “刘哥,两件事,交警队的朋友说了,老四托关系让他们查咱的车,被他推了,另外,码头那边又有人闹事,把咱的车砸了,人都在这,你赶紧来吧!”   刘子光猛地一拉手刹,同时猛打方向盘,汽车发出尖利的怪叫,轮胎在马路上磨出两道黑色的痕迹,一个漂亮的极致的甩尾180度调头,汽车朝着十六铺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十六铺码头,只见路上停着五辆泥头车,车里没有人,前风挡玻璃已经被砸碎,轮胎也被扎了,两帮人隔着马路对峙着,一辆警用面包车停在不远处监视着,架暂时还没打起来。   刘子光停下车,玄子跑过来拉开车门,急切的说:“是老四的人,有三十多个,都带着家伙。”   刘子光下车,冷静的打量一下现场情况,自己这边只有五个司机,三四个玄子带来的兄弟,人数占劣势,对方却足有三十几个人,都是运动服打扮,手里拿着码头上常用的各种工具,或者蹲,或者站,在那里闲聊抽烟。   马路两边的店铺门口,还有一群闲人在围观,其中就有孟黑子和几个东北的伙计,正坐在那里打扑克,不时往这边看上一两眼,很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远处的警用面包车里,有一个警察和两个带红袖章的保安,也在抽烟谈天,看样子也不是见惯不惊,只要不动手,他们就不管。   “刘哥,怎么办,喊人么?”玄子有点紧张,虽然他也经常干违法乱纪的勾当,但只是走私、改装黑车而已,属于黑道中的技术流,这种大规模斗殴涉及的比较少。   “不慌,我去会会他们。”刘子光说完,大踏步的走过去,贝小帅紧随其后,玄子想了想,还是跟在了后面。   走到马路中间,刘子光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上,贝小帅帮他点着,吐了一口烟,这才大声问道:“老四呢,给我站出来!”   这副嚣张的样子激怒了马路对面的人,七八个蹲着抽烟的人站起来慢慢走上来,为首一个车轴汉子傲慢的说:“你TM谁啊?老四是你喊的?”   贝小帅上去就是一脚,将车轴汉子踹倒在地,气势汹汹的吼道:“怎么和光哥说话的!懂不懂规矩你!”   汉子们大怒,这就要动家伙,忽然一声大喊传来:“慢!”   路边停着一辆昌河面包,推拉门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戴墨镜的秃头,光溜溜的脑袋上有两道很显眼的伤疤,眉眼依稀有些熟悉。   秃头走到刘子光跟前,摘下墨镜,恶狠狠的说:“还认识我不?”   刘子光想起来了,这家伙不就是在华清池洗浴中心包间里挡自己的路,被烟灰缸开瓢的那个家伙么。   “呵呵,是你啊,头上的伤好利索了?”刘子光笑呵呵的,如同见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秃子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刚要说话,刘子光的脸色已经变了:“这么快就忘了?你还真是记吃不记打!我说过,以后不要拦哥的路!”   秃子把烟头一甩,大骂一声:“操!给我打!”   “谁敢动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警察已经到了,虽然只有一个老警察,但是在场的混子都很给他面子,顿时停下不动了。   “我给王所面子,都停手!”秃子一声令下,众人骂骂咧咧都停了手,老警察冷漠的看看他们,又回去了。   看到警察走远,秃子说:“姓刘的,算你走运,今天警察在这,我不动你,四哥让我给你带个话,明天早上七点,五号码头旁边的空地,你有多少人都喊上,咱们来个利索的,谁打赢沙子生意就归谁。”   刘子光点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走!”秃子又恶狠狠盯了刘子光一眼,似乎要把他吞下去一般,带着一帮混混上车走了。   ……   “刘哥,今天是拉不成沙子了,得先修车,这帮人太黑了,把油箱都给扎破了。”玄子凑上来说。   “那就先修车,不摆平老四,三天两头尽出事,这生意也没法做!”刘子光说。   贝小帅一脸的憧憬:“哥,明天把兄弟们都喊上,剁了狗日的。”   “必须的,小贝你马上打电话联系,能喊的全喊来,凑个人场也是好的。”   想到明天的大会战,刘子光不禁热血沸腾起来,好久没有指挥这种大规模作战了,虽然只是百人级别的,和以前完全不能相比,但也能稍微过过瘾。   玄子留下来修车,刘子光和贝小帅开车回市内。小贝去联系他的人马,刘子光去公司召集保安们,说到底刘子光不愿意去公司总部任职,而只想在物业里当个保安部长,最深层次的原因还是他放不下这帮兄弟,放不下“兵权”。   对于刘子光来说,一个月万元月薪远没有指挥百十号兄弟来的过瘾,这个社会,有钱未必有兄弟,但是有一帮热血的兄弟帮衬,还怕没有钱赚么。   至诚一期分公司保安部,能拉出来作战的保安只有六十个,人数不算多,但胜在质量高,几乎有半数都是退伍兵出身,纪律性强,身体扎实,刘部长一声令下,当晚就都全部武装起来,统一换上训练用的87式迷彩服,长柄消防斧、镐把、自来水管,以及各种副武器,甩棍、链子锁、指节拳套等,全都准备就绪,还有几个在部队干过卫生兵的兄弟,预备了绷带、酒精、云南白药啥的。   保安宿舍里,一派战前景象,兄弟们有的在检查武器装备,有的在梁头上吊着引体向上,刘子光在桌子上铺了一张地图,和几个当过专业军士的兄弟研究着地形,忽然门铃响了,有人过去一看,惊喜的喊道:“志军哥来了。”   王志军接到电话,立刻带了十个工人赶过来,老四断运沙子的路,就是断沙场的活路,就是断朱王庄的财路,他哪能袖手旁观。   王志军到了,刘子光看看时间已经是七点半了,该吃饭了,便领着大家去夜市吃饭,这么多的人,也只有夜市摊子才能坐下。   到了地地道道,小贝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大棚下坐了四十多个小混混,一多半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初中生,看见刘子光进来,一起站起来毕恭毕敬喊了声:“老大!”   刘子光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身后自然有人上去发烟,贝小帅过来说:“打电话通知了一圈,那些13养的平实吃吃喝喝都挺来劲的,一说要和老四干仗,就都怂了,结果只喊了这些人,还都是些小毛孩。”   刘子光说:“小毛孩也好,让他们见见血,知道混社会的艰险,以后老老实实上学,这也是一种教育。”   贝小帅赞叹道:“光哥,你咋不去当老师?”   “等我得闲,说不定真去当个老师。”   两人对视而笑,刘子光又问:“怎么没看见黑豹?”   “那个怂货,电话打不通,现在道上都传开了,说高土坡的人要和老四开片,我想疤子可能不想趟这个浑水吧。”   “是么,道上的朋友都知道了,那小贝你说,老四能喊多少人过来?”   贝小帅低头盘算了一阵,说:“不好说,老四是老江湖了,在城南玩的不错,道上朋友也多,而光哥你只是新近窜起来的黑马,这些道上的人肯定只会帮他不会帮你,你看看咱喊来的人,除了没跟没梢的保安,就是高土坡跟我玩的这些小兄弟,说句实话,连一个真正混社会的人都没有。”   形势很严峻啊,刘子光手搭在贝小帅的肩膀,问他:“小贝,你怕不怕?”   贝小帅猛抬头:“怕也得上!这一仗要是认孬种了,以后一辈子抬不起头,打赢了不说,就是打输了,断一条胳膊半条腿,也算在江北黑道上立下足了,以后人家见了你,认你是条汉子!”   “行,有种,是我刘子光的兄弟!”刘子光重重拍了拍贝小帅的肩膀,说:“放心好了,和我玩打仗,十个老四也不够看!”   2-6 这分明是战争   看看表,才晚上八点,刘子光说:“时间还来得及,咱们赶紧安排一下,小贝,你马上去巷口头修车的郭大爷那里,买十条三轮车内胎,要没有补丁的,他这会还没收摊子,来得及。”   “好嘞!”贝小帅根本不问为什么要买这玩意,转身就走。   “马超,你回修车厂,捡大号的螺栓螺帽,新旧无所谓,有多少拿多少!”   马超噌的站起来,“好!”转身也去了。   刘子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拨了个号码开始说话:“木经理吗,我是刘子光,白天咱们见过的,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刘哥,有事你说话,我绝对尽我最大能力!”电话那头的声音极其热情,显然是人精一般的木三水已经得知了刘子光和至诚集团高层的关系。   “我想借一百顶柳条盔,我看你们工地上民工都戴这个。”   “没问题,刘哥,我马上预备,你过半小时来拿就行!”   搁下电话,刘子光对王志军说:“志军,半小时后你开车去康泰花园找一个叫木三水的,拉一批头盔过来。,要是有砖头,先拉一车。”   ……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高级会所的洗浴中心内,高大粗黑的老四正躺在弥漫着药味的的中药浴池内,只露出健硕的上身,池水很烫,老四闭着眼睛,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池沿上坐着几个伙计,都是赤条条的,脖子上挂着号牌,正兴致勃勃的说话,其中就有白天在十六铺码头给刘子光下战书的秃头。   忽然包在干毛巾里的手机响了,老四也眼皮都没张开,闭着眼说:“秃子,你接一下。”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个电话了,全都是道上兄弟打来的,无非是明天一定到场助阵啥的,四哥已经没兴趣接了。   “嗯,我秃子,行,明天七点,准时,好的,我给四哥带到这句话。”秃子挂了电话,说:“是堤北强子,说明天要带几个兄弟过来帮忙。”   “唔”四哥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张开双臂扑进水池,他肥厚的身躯漂浮在浴池里,如同一座肉山般伟岸。   前段时间一拜的三哥出事,老四听到风声就躲了起来,后来听说上面不想把这个案子弄得太大,牵扯不到自己,于是便回来了,刚回来就听说沙子生意被人抢了,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开了个沙场,弄了十几辆泥头车给各个工地送沙子,四哥当时就勃然大怒,这还了得,这不是从狼嘴里抢肉吃么!   江北市的沙子土方生意,向来都是由某人垄断的,这个人并不是老四,而是比他的地位还要高的老大,老四只是跟着帮忙而已,现在出事,上面怪罪下来,老四立即行动起来,指使孟黑子在码头闹事,收买谢队长查车,不让工地收对手的沙子,这套组合拳打出去,本以为对方肯定没辙,哪想到两天功夫,对方就见面招拆招,全部摆平了。   四哥这才重视起来,派人打听对方的路数,一问才知道还是熟人,高土坡那个才回来的姓刘的小子,现在越玩越好了,手下几十号保安,都是能打的角色,还招揽了高土坡的小混混贝小帅,以及鹏程汽修厂的玄子,这帮人整天一起玩,那个被自己砸掉的烧烤摊子,也重新开了起来。   四哥马上派秃子领人去摆平这件事,能当场解决就当场解决,不能解决就正式给他们下战书,找个地方一决胜负。   本来秃子带了二三十号人过去,是打算直接把刘子光废了的,可是到了之后先从孟黑子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对方是个练家子,相当难缠,一个人能打十几个,绝对不是秃子这几号人能收拾了的,再加上警察在场,他也就没敢怎么着,只是下了战书。   约人打架,这种事老四已经很多年没干过了,因为他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经稳定,不会有愣头青冒冒失失的来捋虎须,忽然冒出来个刘子光,让他也挺感兴趣的,既然这小子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那就好好让他开开眼界吧。   四哥吹哨子喊人,整个江北黑道都惊动了,由于对方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拉沙子小老板,道上朋友很是乐意帮衬一把,走个过场还能让四哥念你的情,何乐而不为。   光一下午电话就有几百个,有打给四哥的,也有打给秃子的,据不完全统计,明天到场的起码有三百号人,这还不算四哥手下养着的一帮看场子的东北籍打手。   “没意思”四哥这样说,这不跟欺负小孩一样么,他没有做丝毫的准备,也不需要准备什么,江湖上混的人,随时准备动手打架,家伙事都是现成的,明天直接去现场就行。   “四哥,待会安排个双飞吧。”见到老四从池子里出来,秃子递上去毛巾说道。   “嗯,和上次一样,二号和四号就行,对了,把老魏和小朱喊来,老长时间没打牌了。“   老四拖着肥厚的身躯上楼去了,秃子拿着手机在后面跟着,心道四哥身体真好,今天又得玩个通宵。   ……   十六铺派出所里,一个小民警向王所长报告说:“王所,听说明天老四要和南泰拉沙子的干架,就在五号码头附近,可能发生大规模斗殴,咱们要不要管?”   王所长说:“小李啊,你放心好了,越是人多,这架越是打不起来,就是互相威慑而已,这件事咱们不必管,让他们自行解决就好。”   ……   地地道道烧烤大棚里,一帮半大孩子端着酒杯,等待着老大的老大来给自己敬酒,一个个眼神里都带着神圣,贝小帅是他们的老大,刘子光又是贝小帅的老大,能和真正的黑道大哥喝酒,他们激动万分,端着酒杯的手都在哆嗦。   刘子光神色严肃,一路走过来和各位弟兄碰杯,做战前动员这种事情,他再熟悉不过了,一两句话,一个动作,都能把人内心深处的热血与豪情给调动起来。这些小毛孩都是晨光机械厂子弟中学的学生,刘子光挨个问他们的父母在哪个车间工作,有没有把马子之类,老大如此平易近人,更让小毛孩们为之感动。   走了一圈之后,刘子光站在桌子上开始演讲:   “弟兄们,今天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了,老四那边起码喊了三四百人,咱们的人就都在这里了,有一个算一个,不到一百人,明天动起手来,绝对是敌众我寡,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站起来回家歇着,拳脚无眼,打起来肯定伤筋动骨,我刘子光绝不会说你是孬种,以后咱们还是兄弟,还有一条路,就是跟我和他们对着干,不管是什么老四老五,不管他在道上玩的多好,一律揍改为止!弟兄们,是汉子的就站起来!”   近百个兄弟热血澎湃,呼啦一声全都站了起来,包括那些十三四岁正在上初中的半大孩子,也都端着酒杯望着激情四溢的刘子光,一股男儿壮志激荡在胸膛,能跟着老大参加江湖恶斗,他们无比自豪!   刘子光举起酒杯:“为了胜利,干杯!”   “干杯!”一百个酒杯碰撞在一起,橙黄色的啤酒泡沫横飞。   今天又是刘哥请客,大家饱餐一顿,为了确保明天的战斗力,酒并没有喝太多,点到为止,保安兄弟们回宿舍睡觉,贝小帅麾下的半大孩子们也都没回家,纷纷给家里打电话撒谎说在同学家过夜了,反正都是些野惯了的问题少年,夜不归宿也不是啥大事。   安排他们休息去了之后,刘子光却依然在忙碌着,他把蟑螂喊过来问:“听说你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当过工兵?”   “也不是真的工兵,我在修械所干了两年,会点技术活。”蟑螂说。   “那好,电焊会用吧,你跟我走,咱们去汽修厂马超那里,连夜加工点东西出来。”   “好嘞!”   又带上几个有机械基础的伙计,一行人前往汽修厂,路过一个小花园的时候,刘子光忽然被吸引住,过去端详着小花园的雕花栏杆,这是一根根两米长的长矛状铁杆子组成的栅栏,笔直细长的栅栏让刘子光想到了某种武器。   “蟑螂,回头去搬个切割机来,给我把这一片栅栏给切下来!”   “刘哥,交给我办了!”   ……   这一夜,汽修厂的车间里灯火通明,刘子光麾下的东风卡车也忙碌着跑了一夜,黎明时分,车床边,刘子光拿着一张优质钢片做成的长弓,用力拉了拉钢丝做的弓弦。   “嗯,力道还行,有点意思,小蟑螂手艺不错。”刘子光叼着烟赞许道。   “刘哥,对方要是亮枪出来,这玩意能压制住么?”几个满身油污的兄弟疑惑的问道。   “这玩意用好了,比枪厉害,看好了。”刘子光说着,拿了一支铝合金杆,硬塑羽翼的长箭搭在弓上,慢慢的拉满,钢丝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大家凝神屏气看着老大射箭。   “小贝!”刘子光大喝一声,贝小帅心领神会,迅速抛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机件,机件在空中甩出一个抛物线,刘子光却一动不动,当机件快要抵达车间最高处的时候,突然身子一转,弓如满月,箭如流星,嗖的一声过去,只见空中火花四溅,钢制的箭头和金属机件在空中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刘哥神箭啊,这要是参加奥运会,不得虐死那帮高丽棒子啊!”大家赞不绝口,有人跑过去捡起机件一看,上面赫然一个豁口,钢制的箭镞也变形扭曲了。   妈呀,这得多大手劲啊!   刘子光把长弓抛给贝小帅:“帮哥背着。”   贝小帅将长弓挎在身上,做个了鬼脸说:“我这形象,不用化妆就是个精灵族的神射手。”   众人一阵哄笑。   “兄弟们,把东西盖上,眯瞪一会该出发了。”刘子光一声令下,大家一起动手,用绿色的苫布将东风卡车上的高大金属架子遮盖起来。   这两个铁架子,是刘子光亲自画的草图,让人用废铁焊起来的,时间来不及就没喷漆,锈迹斑驳的巨大中世纪武器让他们心头都有一丝凉意闪过,这还是打群架么?这分明是战争!   2-7 这一天,江北黑道都哭了   清晨的郊外,凉意彻骨,淮江的水汹涌向东不回头,江岸边一望无尽的蒿草沾满了露珠,一路走过去,裤脚都会湿掉,江阔云低,几只水鸟低低的飞着,不时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   五号码头附近很荒僻,这里远离公路,不会有人经过,更不会有警察打扰,宽阔的江岸上满是泥沙和蒿草,藏都藏不住人,正适合打群架。   两辆蒙着篷布的东风卡车停在空地东侧,旁边还有三辆轿车横七竖八的放着,几十个半大孩子聚在一起瑟瑟发抖,今天忽然变了天气,寒流来了,衣着单薄的他们有些撑不住了,一个个流着清水鼻涕在硬抗。   刘子光和几个领头的伙计在汽车边低声商量着什么,忽然远处一阵汽车轰鸣声响起,长龙般的车队开了过来,有豪华轿车,有大面包车,出租车,甚至还有一辆大通道公交车,车队压着蒿草开过来,在江堤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车辙印,开到距离刘子光他们百米左右,车队逐渐停下,开始下人。   几十辆车,足有四百多号人陆续下车,都穿着利索的短打衣服,运动服,基本上都是板寸或者秃头的发型,有人打开轿车的后备箱开始发武器,自来水管,棒球棍、大砍刀、铁尺、应有尽有,这帮人大多互相认识,彼此熟络的打着招呼,递着烟,谈笑风生,分明都是老江湖了,一点也没把眼前的大战当回事。   反观刘子光这边,却是死一般的沉寂,不少孩子吓得脸色都白了,有些人的腿还是筛糠一般抖动,昨晚的豪情壮志随着早晨的一泡尿早就付之东流了,剩下的只有惊恐。   对面黑压压的一片人,足有四五百人,还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混混,自己这边满打满算就五十个人,其中三十多个是毛都没扎齐的初中生毛孩子,给他们刀都不会用,干过最牛逼的事情就是在学校门口敲诈低年级学生的钱财了,碰到这种级数的江湖大PK,不吓得屁滚尿流才叫奇怪。   时间是六点四十,双方都来得比较早,一方面是侦察地形,看看对方有没有伏兵,另一方面也是看看对方阵营里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通常这种大规模斗殴,会把道上朋友全都惊动,怎么说也能找到一两个面熟的,双方说和一下,这架就打不起来了。   但是今天例外,江北市道上混的比较好的混混基本上全都到场了,但在对面阵营里硬是没看见什么熟人,像贝小帅这种混迹于网吧学校之间的初级小混混根本不入流,人家就算认识他也不会搭理。   所以,大家都觉得今天可能真的要动手见血了。   暂时还没有开打,是因为主事的人还没到,昨天晚上四哥打了一夜麻将,五点才躺下迷瞪了一会,这会正驱车赶来,清晨的道路上没什么车,几分钟后就到。   江边公路上,一辆黑色的本田八代雅阁正在疾驰,四哥一身黑色的阿迪达斯运动服,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时不时打个哈欠,秃子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检查着包里的手枪。   “四哥,你说今天要不要动家伙?”秃子问。   “看情况,带着主要是以防万一。”四哥说。   汽车在一个岔道口驶入了江堤,在松软的草地上开着,四哥透过车窗看到远处的情景,忍不住笑了。   “这他妈是玩过家家呢,才来这几号人,真没意思。”   虽然这样说,但秃子仍然听出四哥话语里骄傲的意思。四哥一句话,江北黑道总动员,实际上今天早上到场的人比昨天晚上预计的还要多,起码五百口子!   刘子光那边,就是孤零零的几辆破车,一帮临时工保安和一群毛孩子,现在的孩子发育早,十三四岁就一米七以上了,但是一个个仍然是豆芽菜体型,有几个还是穿着校服来的,嫩绿色的初中校服掺杂在一帮迷彩服当中,更显得可笑。   汽车在众人面前停下,车门打开,一身运动服打扮的四哥跳了出来,大肚皮上的肥肉跟着颤了一下。   “都来了。”四哥很随意的招呼道。   “四哥”   “四哥”   众人纷纷过来招呼,有几个重量级的还和四哥握了握手,场面非常热烈,四哥抬起腕子看了看金劳,说:“差不多了,要不然开始吧。”   刘子光那边,这帮小毛孩们一个个紧张的面色苍白,牙齿直打架,有几个孩子还冷得打了喷嚏,刘子光眉头一皱,对贝小帅一摆手。   小贝把汽车尾箱打开,用刀子挑开包装箱的带子,一水二两五装的红星二锅头,一人发了一瓶,自己先拧开盖子,一仰脖咕咚咕咚两口干了,恶狠狠喊了一声:“喝!”   小毛孩们也都用发抖的手拧开盖子,学着贝小帅的样子一饮而尽,到底是没怎么喝过酒的小孩,二两五二锅头灌下去下去,顿时脸就红了。   这时候对面的人已经开始攻过来了,开始是慢悠悠的走,拎着木棍铁尺,胜似闲庭信步一般,然后逐渐加速跑动起来,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上全是杀气,四五百人一起跑动的声音如同打雷一般,触目惊心。   刘子光嘴角上依然挂着微笑,万马奔腾的步骑会战他都指挥亲历过不知道多少次,这种阵仗简直太小儿科了,虽然敌人越来越近,但是他嘴角上叼着的那支中南海,连烟灰都没有掉。看到老大如此从容,那帮酒劲上头的毛孩子也都挺直了脖颈。   眼瞅着敌人奔到了五十米以内,刘子光把烟头一丢,厉声喝道:“打!”   一声令下,两辆东风卡车上的篷布刷的一声掀开了,露出大大小小十几具奇形怪状的武器,两个废铁管加烂铁皮焊成的高大铁架子后面有一个方形的铁皮槽子,正好能放进去四块砖头,前面用铁块做配重,整个就一缩小版的投石车。   其余那些Y形的铁架子上,拴着红色的三轮车内胎,身穿迷彩服头戴柳条盔的汉子们,杀气腾腾的将内胎拉的老长,巨型弹弓的弹巢里放着的,是硕大的铁质螺母或者螺丝,别说是用这种弹力极好的内胎发射出去了,就是用手扔过去,砸在头上也是一个老牛。   十个巨型弹弓,两架投石车,准确的说是投砖车,弹药是废旧螺栓螺帽以及随手可得的红砖,全都放在最趁手的位置,一伸手就能拿到,射手、副射手、弹药手各司其职,都是退伍兵出身的小伙子,干这个再内行不过了。   漫天的板砖雨倾盆而下,巨型弹弓发射的钢铁螺栓带着凄厉的破空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入敌群。   一片鬼哭狼嚎!混混们刹那间被打懵了,这TM是哪门子的打法,全部是重武器啊!他们身上又没穿护具,都是轻便合体的运动服,打到头上就是血淋淋的一片,打到身上就是一片淤青。   刘子光再一挥手,贝小帅高喊一声:“上刺刀!”   兴奋劲开始上来的小毛孩们一起回身,从车厢下面抽出一支支锐利的铁枪攥在手里,柳条盔卡在头上,有些小孩的头颅太小,柳条盔直晃荡,但依然杀气腾腾。这些恐怖的武器是用小公园的栅栏改成的,用砂轮打磨过头部,寒光闪耀,吓人的很,全都是两米的长度,小毛孩们挺起来,在两辆卡车旁形成一道刺猬阵。   炮手们严格按照命令动作,有条不紊的装弹,射击,动作分毫不差,也不用瞄准,反正打出去肯定能揍到人,各式武器以匀速射击,继续发射着板砖和大号螺栓。   四哥组织的五百乌合之众瞬间就崩溃了,这玩意没法打,漫天都是板砖,挨上一块就血头血脸的,那些大号螺栓更要命,打到身上肋骨都得断,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对方的气势和新奇的打法,完全将这帮混混打晕了。   五百人马仓皇后撤,企图脱离对方的打击范围,可是人家的炮火也跟着向前延伸,本来放四块砖头的,现在改成两块,一块,射程更远,跑得再快也没用。   刘子光跳上卡车头,站在顶上大吼一声:“前进!”   卡车慢慢的开动了,小毛孩们挺着长矛气势汹汹的护着卡车往前走,柳条盔一张张唇上长着细细绒毛的脸,写满了杀气。   我的妈呀,还玩机械化冲锋啊,混混们仓皇跑到他们的汽车后面藏起来,可是对方的弹弓和砖头依旧倾盆而下,玻璃破碎声和汽车铁皮被砸瘪的声音此起彼伏,四哥的八代雅阁停在最前面,被螺栓打得全是坑坑洼洼,简直成了麻子脸。   这会儿四哥已经傻了,今天可是足足喊了五百人过来啊,结果连人家的毛都没摸到,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个心理落差,他真的接受不了。   一块板砖从天而降,眼瞅着就要砸到头上,四哥还不知道躲,被秃子一把拉过来:“四哥,咋办,你拿个主意啊!”   四哥终于回过神来,恶狠狠地吼道:“怕毛!豁出去贴近了打,放倒一个,我给五千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四哥的赏格一出,有些不要命的家伙蠢蠢欲动了,他们躲在汽车后面看的真真切切,对方虽然远射武器厉害,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几个人,只要冲上去玩命,那些拿着长矛的小毛孩未必能挡得住。   他们正在酝酿着进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艘平底船悄悄从背后驶来,在江边靠了岸,四十个头戴柳条盔,身穿迷彩服,左手藤牌,右手铁棍的青年一阵呐喊,掀开篷布爬出船舱,踩着江边的泥泞和露水,从背后掩杀过来。   混混们腹背受敌,一阵惊呼:我的妈呀,除了炮兵,还有海军陆战队啊,这他妈的到底碰上什么人了!   2-8 中华五千年战争文明的传承者   这帮没文化不读书的混混当然不会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位最优秀的将军,指挥这种小规模战斗那是绝对的驾轻就熟,小菜一碟。   刘子光进行了详细的兵力部署,先以少弱残兵麻痹敌人,使其松懈轻敌,然后猛然亮出獠牙,以猛烈的远程火力打击对方集群兵力,同时以配备长矛的小毛孩们为掩护步兵,缓缓向前推进,以机械化掷弹兵的火力压制对方,力图将对方击溃。   身经百战的刘子光深知,兵力多管毛用!越多越乱!一旦溃败,光自相践踏就得死不少人,更何况老四纠集来的这帮人,大多数是打酱油的,跑个龙套,领个盒饭而已,真打起来,只有少数几个嫡系才能派的上用场。   为了进一步打击他们的军心,刘子光在正兵之外,还安排了一支奇兵,王志军带着四十个精锐保安,埋伏在运沙子的平底船里,先在远处不声不响泊着,这边一开打就过来,在敌人背后登陆,来个两面夹击。   掷弹兵长矛手,藤牌刀盾军,海军陆战队,水陆并进,这TM哪是打群架啊,分明就是立体化全方位作战,中华文明几千年的传承,从兵器到谋略,被刘子光用到了极致,这场仗,老四不败都出了奇了。   王志军带领的奇兵从背后爬上江岸,大吼着冲过来,小混混们脚都软了,这都是些啥人啊,简直武装到了牙齿,手肘膝盖都带着护具,头上柳条盔,手里长藤牌,胸前的迷彩服里还有一块方方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盔甲,人家手里不是自来水管就是镐把,抡起来呼呼响,队伍呈楔形突击过来,见人就是一棍,你手里的铁尺链子锁根本派不上用场啊,就算打过去,人家有头盔盾牌挡着呢。   这也太不对称了吧,东边是板砖雨,大螺栓,长枪阵,背后是猛虎一般的藤牌手,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有些机灵的伙计,早就钻进汽车,冒着漫天的砖头倒车准备开路了。   可是汽车停的太过密集,慌乱之下倒车碰到了别人的汽车,场面更加混乱了,这五百人根本毫无组织纪律性,一片鬼哭狼嚎,谁还管老四的高价悬赏啊,五千块,你留着自己玩吧。   五百人实在是有点多,凭着刘子光的兵力还照顾不过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部分人狼狈逃走,贝小帅要开车去追,被刘子光拦住:“穷寇莫追!”   那些人落荒而逃,跑出去没二百米,忽然江堤上开下来十几辆出租车,从里面跳出来几十个号猛男,手里拿着木棍铁尺,照着他们劈头打来,这些人早被吓破了胆,顿时被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四哥朝那边看过去,只见这股伏兵还是老熟人,领头的正是和平饭店的老疤,自己的死对头,没想到啊没想到,疤子竟然和这小子勾结上了,我怎么这么背!   四哥这回是真急了,啥也不顾了,从手包里掏出一把手枪,从汽车后面扑出来,一边大吼着:“马勒格壁的,我和你拼了!”一边高举着手枪冲向刘子光。   动枪了!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此时两帮人已经陷入混战,为了避免误伤,砖头和大螺栓已经停止发射,距离太近,那些挺着长矛的小毛孩都能看见老四手里漆黑的手枪,和他因为愤怒而涨的通红的胖脸,以及脖子上闪烁的金链子。   站在东风卡车车头上的刘子光,见状冲着贝小帅大喊一声:“弓来!”   贝小帅刷的一下将钢臂弓抛了上来,刘子光一把抓住,在众目睽睽之下搭箭、张弓、发射,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动作潇洒利落。   “嗖”的一声,长箭划破长空,正中老四拿枪的手腕,顿时穿透,手枪落地,老四疼的惨叫一声,捂住了手腕,刘子光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搭上一支箭,下意识的瞄准老四的胖脑袋,就在发射前的那一瞬间,稍微犹豫了一下,箭头向下一偏,手指一松,钢臂弓强大的弹力将箭矢射了出去,正中老四的左腿,他再次发出一声嚎叫,跪在了地上,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马勒格壁的,都玩冷兵器,你玩火器,真不讲究!”刘子光骂了一声,手持长弓伫立在东风卡车的车头上,威风凛凛,此时阳光终于穿透层层云彩射了过来,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刘子光,初升的太阳将他的背影镶上一层金边,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妈呀,老大太帅了……”手握长矛的小毛孩们都看傻了,一个个眼角湿润,热泪盈眶,今天真是太拉风了,太牛逼了,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蹲在汽车后面的混混们也是内牛满面,心里腹诽道,明明是你们不讲究,俺们玩的才是冷兵器,你们玩的那是重武器!   打群架就是那么回事,大多数是凑热闹打酱油的,彼此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像真打仗那样必须拼个你死我活,王志军麾下的藤牌手和疤子带来的近百号生力军左右夹攻,刘子光居中推进,三面夹击,混混们背水一战,但他们并没有项羽的觉悟,只能像鸭子一样被赶进水里。   上百个混混被赶进水里,哭爹喊娘,幸亏秋天的江水还不是很冷,水也不深,只能淹到裤腰带的位置,但也狼狈的很,岸上的人也不痛打落水狗,反而哈哈大笑。   终于笑场了,因为疤子带来的这伙人也都是经常在外面混的,和水里泡着的这帮家伙都认识,有熟人就好说话了,水里的伙计们嚎道:“不打了,服了!”   岸上一片哄笑,有人喊道:“看你们那熊样,麻利的爬上来吧。”   大混战就此结束,满地都是伤员,幸亏场地够大,泥沙草地又很松软,没有人因为践踏而受伤,但被砖头砸伤的和被螺栓射中而受伤的比比皆是,还好没有死人,车辆损失更是严重,基本上挡风玻璃全破了,车身上坑坑洼洼全是坑,看的玄子直咂嘴:这得用多少腻子才能补平啊。   混混们从水里爬上来,冷的直打哆嗦,蹲在草丛里不敢动,那些没下水的则全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那帮小毛孩子拿长矛在旁边虎视眈眈看着呢,谁敢乱动就拿长矛猛捅,虽说是照着屁股大腿上招呼,可也疼啊,都是些不知道轻重的小毛孩子,真捅到大血管上把人弄死,他连判刑的年龄都不到,你还不是干吃亏。   刘子光从车上跳下来,捡起四哥掉在地上的手枪,娴熟的抽出弹夹一看,顿时骂道:“操!还以为是真铁,原来是狼狗,老四你多大了?还玩儿童玩具!”   老四心里这个憋屈,这把汽手枪还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用二氧化碳做动力发射钢珠的,威力相当惊人,竟然被称作儿童玩具,不带这么损人的啊。   此时他那还能说得出话来,手腕上中了一箭,大腿上中了一箭,血哗哗的淌,那叫一个疼,疼得他紧咬着嘴唇,一张大黑脸都变成了惨白色。   疤子快步走了上来,看也不看地上的老四,伸出手来和刘子光握手:“兄弟,我叫方国豪,喊我疤子就行。”   刘子光和他握手,笑意吟吟的说:“疤子,来的很及时嘛。”   疤子那张刀条脸上的伤疤都因为兴奋变成了紫红色,他大笑道:“还不是你安排的好,整个一十面埋伏。”   原来昨天晚上疤子收到风就和秘密和刘子光联系了,刘子光救了他媳妇和女儿,这可是两条命的恩,疤子是个讲义气的汉子,这个情说啥都得报,但刘子光以为,这场架一定要用自己的嫡系人马来打,借助别人的力量就没那个效果了,但疤子的盛情难却,就请他从旁协助,担任左路伏兵。   疤子也是江北道上有名的大哥,在场不少残兵败将都认识他,能说上话就最好了,疤子这边一说情,刘子光也是个豪爽人,当即表示:除了老四的嫡系手下,所有人都放了。   众人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离开现场,不少鼻青脸肿的伙计疼的嘶嘶的直叫唤,一瘸一拐的爬上车,竟然没有一个敢放狠话的,这也难怪,五百人对人家不到一百人都能打败,还有什么资格放狠话。   地上只剩下老四手底下一帮人了,三十多号人战战兢兢的蹲着,头也不敢抬,刘子光对贝小帅说:“上次是谁砸咱们地地道道的,都给我挑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四到底是纵横黑道十几年的大佬,虎死不倒架,硬气的很,死撑着半跪在地上,一双阴狠的眼睛盯着刘子光,依旧嚣张无比。   刘子光走到他面前,勾起他的下巴,问道:“四哥,还认得我不?咱们在华清池见过一面的。”   老四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说:“小子,有种你就弄死我,只要我不死,一辈子找你麻烦!”   贝小帅跳过来就是一巴掌,脆响!   “叫你狂,今天你不想死都不行了!”   “小贝,不要这样嘛,让人家说两句又不会伤筋动骨。”刘子光冷笑着将贝小帅拉开,蹲下身子,紧盯着老四的眼睛说:“记住,我叫刘子光,你在底下要是闷的慌,随时上来找我玩,反正也不差你一个。”   老四一阵寒颤,被刘子光犀利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毛,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这个所谓高土坡的黑马,来头绝对不简单!如果自己猜得没错的话,他手上的人命两只手怕是都数不过来。   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新仇旧恨一起算,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昔日风光无限的黑道大佬四哥被一帮江湖新秀彻底打垮,那些参与过砸地地道道的打手们被揪出来按在地上一顿胖揍,命是丢不了,但是一段医院生活是免不了的。   至于老四,则要开个小灶单独处理,刘子光一努嘴,贝小帅会意,挑了一把趁手的斧头,试试锋刃,一手提着斧头,一手拎着老四的衣领子,拖死狗一样往岸边茂密的蒿草丛里拉。   老四知道这是要送他归西了,装出来的硬汉风度瞬间崩塌,鼻涕眼泪横流,阿迪达斯运动裤裆部一片水渍,刺鼻的尿骚味被风一吹就散了。   “求求你,饶了我啊,我要是报复就不是人养的,以后江北建材生意全给你!你就是我亲哥哥!我说一句带谎的死全家!”老四蹬着腿挣扎着,拼命的求饶,哪还有半点英雄气概,刘子光啐一口:“我还当你是条汉子呢,原来是个怂货!拖走!”   两个伙计过来帮着贝小帅将老四庞大的身躯往蒿草丛里拖,尖利的哭叫和求饶声越来越远,地上只有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秃子想说点啥,但是喉咙耸动了两下,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深深的低下了头,将脑袋藏在了裤裆里。   五分钟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惊得草丛里栖息的水鸟都扑闪着翅膀飞起来,然后是满手鲜血的贝小帅一脸轻松的走出来,说:“解决了。”   一阵冷风吹过,众人毛骨悚然。   2-9 小刘哥有女朋友了么   简单打扫了战场,将满地砖块和螺栓收拾了一下,众人跳上东风卡车,凯旋而归,只留下满地鼻青脸肿满头包的老四麾下打手们,以及几辆破破烂烂面目全非的汽车。   这一天,江北市大小医院诊所的外科急诊全都爆满,全都是血糊沥拉的年轻人前来就诊,医生问起来,就支支吾吾说是骑车摔着了,公安机关得到消息后很是关注了一下,认定这些伤员和早上城南开发区五号码头群殴案有关,但是这种黑帮斗殴的事情,一般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不出人命,懒得管他们。   大获全胜之后自然要犒赏三军,可是中午夜市不能开,宴席便摆到了疤子的和平饭店,这家饭店位于横跨淮江两岸的和平大桥南岸,以前是个国营老牌饭店,后来经营不善倒闭了,被疤子盘了下来,随后咸鱼翻生,风生水起,名字还是沿用老的,恰好那时候周润发的《和平饭店》上映,疤子很是得意了一把呢。   今天和平饭店打烊,不对外营业了,但大厅里依旧宾朋满座,杯觥交错,为了掩人耳目,细心的疤子还让人在门口摆了个贴着双喜的大牌子,表示今天有人包场婚宴,其实这是刘子光麾下人马在开庆功宴。   门口停了一长溜汽车,停车场的保安还在不停地指挥着汽车往里进,疤子打电话把朋友都叫来了,刘子光也没闲着,通知了几个以后用得着的朋友,让他们过来喝酒,今天和平饭店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   和平饭店的楼不高,一共五层,下面两层是饭店,上面是客房,所有的大厅和包间都满了,来的都是道上伙计,仔细一看,还有些头上带包的朋友,早上还在老四的阵营里摇旗呐喊,中午就到和平饭店来称兄道弟了。   疤子换了一件新的黑西装,依然是光膀子穿西装的老风格,亲自在门口点了一挂一万响的大地红,炸得噼里啪啦乱响,满地的红纸屑,看着就喜庆,反正对外说是办婚礼,谁也不敢说啥,派出所的警车来溜了一趟,在门口瞅了瞅,走了。   南泰六建的项目经理木三水也是来宾之一,他本来工地上的事情挺多的,不大想参加这个应酬,不过听说酒场设在和平饭店,就多了个心眼,要知道和平饭店的疤子和拉土方的老四有些不对付,疤子和刘子光混在一起,肯定没老四的好处,饱受老四欺压的木经理便驱车前来,刚进大堂就从旁人热烈的讨论声中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呀,刘总,我来晚了,来晚了。”木三水一眼瞅见刘子光就坐在大厅里,赶紧扑上去抓住他的手一阵猛摇,亲热的如同多年老友一般。   刘子光也很配合,亲切的拍着木三水的肩膀,向疤子介绍道:“这位是南泰六建的木三水,木经理,这位是和平饭店的方总。”   木三水又是握着疤子的手一阵猛摇:“久仰,疤哥,这是我的名片,木三水。”   从腋下皮包里摸出名片夹,恭恭敬敬的给疤子上了一张,疤子还不明就里呢,刘子光介绍说:“柳条盔和砖头都是找木经理借的,他是我朋友。”   疤子恍然大悟:“噢,木经理,赶紧坐,回头咱们喝一杯。”   “你忙,你先忙。”木三水很练达的向众人摆手,笑呵呵的找了张桌子坐下,忽然发现坐在旁边的还是熟人。   “这不是集团的曹部长么?”木三水惊喜的喊道。   坐在他旁边的正是至诚集团保安部的主管曹达华,以及他的几个部下,刘子光把他们也很喊来了,本来以为只是几个人小范围聚一下,结果是几百人的大联欢,可把曹达华、雷鸣他们几个人给震慑的不轻,原来不起眼的小保安刘子光,真的是黑社会大佬啊,他们一个个后怕不已,当初真是瞎了眼啊,怎么想起来和他作对的啊,幸亏及时收手,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曹达华很矜持的和木三水握手,两人以前只是见过而已,并不算很熟悉,但木三水八面玲珑,为人处世相当老练,攀谈了几句就套到了曹达华的话,知道了刘子光曾为集团立下了赫赫功劳,和高层的关系相当之密切。   木三水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沙子全都用刘子光家的,别家一概不收了!   其余桌子上的客人们也都嗡嗡的说着话,他们讨论的全是今天早上五号码头大战的事情,谈起来都是赞不绝口,心悦诚服,江北黑道上有几年没出过这么生猛的角色了,这人冒出来,少不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啊。   正聊着,疤子拍了拍桌子,大嗓门喊道:“都嫩娘给我住嘴!”四下里的嘈杂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望向他。   “今天不是我请客,是高土坡的刘哥请客,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下面让刘哥说两句。”   下面一阵热烈的掌声,刘子光笑眯眯的站出来,脸上一团和气,哪还有半分早上的威猛凌厉,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今天的事儿,干得不错。”   底下哗啦啦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尤其是那些小毛孩子,一脸的严肃根本不笑,巴掌都拍红了,真如得到将军赞许的士兵一般。   刘子光伸手四下里按一按,顿时又恢复了安静。   “我刘子光赏罚分明,知恩图报,帮衬我的,给我面子的,我心里都有数,暗地里阴我的,给我下绊子的,我也记着,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各位江北道上的兄弟,咱们来日方长。”   后面这半段话,是说给那些参加酒席的混混们听的,大家都是冷汗直流,人不可貌相啊,这位大哥分明就是个笑面虎!   “别的不多说了,大家一起吧。”说完,刘子光一举杯,将高脚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在座所有人也共同举杯干了杯中酒,然后各桌开始随意发挥,捉对厮杀,刘子光带着几个端酒瓶子的,挨桌敬酒,主要是敬自己的部下,赞扬一下他们的勇敢,再勉励两句,大家也都被早晨的胜利震撼着,心情格外激动,尤其那些小毛孩,一个个小胸脯挺着,仿佛已经是江北黑道的一份子了。   正在敬酒,那边疤子端着酒杯过来了,小声说:“刘弟,楼上有一桌是我单请的,请你过去坐坐。”   刘子光依旧谈笑风生,对贝小帅和王志军说:“你俩帮我敬酒,不许偷懒啊。”然后跟着疤子上楼去了。   楼上雅座门口,站着两个服务员,看到疤子上来,轻轻推开了门,里面一个粉嫩嫩的小女孩立刻跑了出来。“爸爸,爸爸“的喊着,扑进疤子的怀抱,此时的疤子哪还有半点黑道大佬的样子,任凭女儿在自己脸上乱捏乱抓。   “妞妞,你还认得这个叔叔么?”疤子抱着女儿朝向刘子光。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奶声奶气的说:“认识,这是英雄叔叔,妈妈电脑里有叔叔的照片。”   疤子试探着说:“让叔叔抱好不好?”   小女孩说:“好。”   说着就伸手向着刘子光,刘子光呵呵笑着接过来,疤子一脸的惊讶:“我家妞妞除了她妈妈和我,谁都不让抱,今天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两人抱着孩子进屋,圆桌边已经坐了一个温婉如玉的少妇,娥眉淡扫,略施粉黛,正是疤子最骄傲的大学生老婆沈芳。   沈芳微笑着站起来,和刘子光打招呼:“你好,我们见过的,我叫沈芳,还没谢谢你救了我家妞妞呢。”   刘子光欲将妞妞交给沈芳,可是小女孩却像牛皮糖一样赖在他身上不走了,他只好笑着说:“嫂子客气了,我和妞妞有缘,救她也是菩萨安排的。”   说着话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刘子光看到沈芳手上戴着一串檀香木的佛珠,料定她是信佛的,所以才投其所好有此一说。   果然,沈芳惊喜的说:“原来你也是信佛的啊,唉,我们家国豪整天打打杀杀,我经常念经给他消孽,不知道小刘哥平时念什么经文?”   刘子光有些尴尬,自己满手沾满鲜血,喝酒吃肉外带泡妞,哪是什么信佛的人,多亏疤子赶紧打岔,问刘子光:“刘弟,我一直想问你,当天在银行大厅里,到底是那个女警察打死的老三,还是你打死的?”   刘子光说:“为什么这么问?”   “你也知道那帮警察有多废柴,那个小女警我知道,刚上班没几天,哪有那么厉害,再说我们家妞妞也一直说,是叔叔打死的坏人,报纸电视可能撒谎,小孩子可不会撒谎。”   刘子光明白了,大概是当时妞妞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把所有的事情都加在自己头上了,人在紧张的时候是会混淆一些事情的,疤子的话虽然有些歪理,但这次他错了。   但是刘子光并不准备澄清什么,误会就误会吧,他微微一笑说:“算了,不提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疤子会意的一笑,心中更加认定这件事是刘子光干的。一瞬间击毙三名持枪歹徒,这份勇猛,早已超出江北市黑道人物的能力范畴,这哥们,属于过江猛龙级别的,老四和他作对,简直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想到这里,疤子也是一阵后怕,要是自己机缘不巧和刘子光杠上,那多可怕啊,指不定今天躺在淮江岸边的就是自己了,留下沈芳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国豪,赶紧招呼人家吃菜啊。”沈芳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   疤子醒悟过来,赶紧给刘子光倒酒,酒是真正的轩尼诗XO,菜是精心烹调的私房菜,和下面的菜肴差距九重天都不止。   酒过三巡,疤子问道:“兄弟,你到底把老四怎么着了?剁了?”   “没有,杀人这种犯法的事情我怎么能干,就是挑了他的脚筋而已。”刘子光淡淡的说。   “咳咳”沈芳很不满意的干咳了几声,说:“两位先生,妞妞还在这里呢。”   两个男人顿时呵呵笑着不再提打打杀杀,沈芳也岔开话题道:“对了,小刘哥有女朋友了么?”   2-10 生意上了轨道   “对对对,听说刘弟刚回江北,还没成家吧,让你嫂子帮你介绍一个,她现在闲着没啥事,除了带孩子就是当媒婆,她大学同学里还真有几个不错的呢。”疤子一脸的兴奋说道。   刘子光哭笑不得,刚想婉言谢绝,沈芳又说了:“我有个同学品貌都是不错的,在大公司里当高级职员,我看挺适合你的。”   疤子接口说:“就是那个刚失恋的卫子芊么?”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只好嘿嘿尴尬的笑,刘子光却是一愣,没想到卫子芊和沈芳竟然是同学,没听说卫子芊谈朋友么,难道说失恋的原因就是自己?   沈芳狠狠剜了疤子一眼,说:“别听他胡说,对了,小刘哥在哪里上班啊?”   “哦,我在至诚物业上班。”刘子光答道。   “那太好了,我这个同学也在至诚集团,不过工作地点在富豪广场那边,这样吧,改天我约一下她,找个地方一起喝茶吧。”   “呵呵,谢谢嫂子,我看就不用了吧,其实我和卫助理早就认识了。”刘子光说。   “啊,早就认识?你不会就是那个……”沈芳说着说着,忽然捂住了嘴,其实她不往下说刘子光也猜到了内容,沈芳的意思是卫子芊不会就是被你抛弃的吧。   这个小娘们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但刘子光啥也不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爱怎么想怎么想去吧。   气氛又有点尴尬,疤子举起举杯说:“来来来,喝一个。”   忽然包间的门开了,黑豹领着几个兄弟走进来,手里都端着酒杯,说要找光哥喝酒,看到这幅阵势,沈芳便对疤子说:“那你们下去吧,记得少喝一点。”   疤子点头,要和刘子光一起下楼去,无奈妞妞死缠着英雄叔叔不放,说要把叔叔带到幼儿园去给小朋友们看,费了沈芳老大的功夫才哄好。   一楼大厅,热闹非凡,大家都已经喝高了,东倒西歪一片,见到刘子光下来,木三水先端着酒杯过来,他的一张脸已经喝得通红,但是神智依旧清醒,在刘子光跟前拍了胸脯,说以后保证用南泰的沙子,款子绝对按时结清云云,刘子光也说木经理以后有谁找你的麻烦,尽管给我打电话,两人连走了三杯酒,亲热的如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正说着话,疤子领着几个人过来了,木三水很会察言观色,笑呵呵的说:“刘总你忙。”就回座位上去了。   “刘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都是咱们江北道上玩的不错的朋友……”疤子一一向刘子光介绍着,那些满脸江湖气的汉子也都客客气气的和刘子光碰杯喝酒,其中有两个人早上还在老四的阵营里呢,现在也坐在一起喝酒了,这就叫做不打不相识。   众位黑道大哥对刘子光的路数摸不清楚,说话也很谨慎,隐约透露出一个意思,就是这回老四倒了,他的地盘到底应该归谁。   老四在江北混的不错,夜市附近几家洗浴中心和酒店、网吧都是他罩的,著名的1912酒吧也有干股,另外势力遍布全市各大建筑工地,拉沙子,运土方,干些来钱的买卖,手底下也养着几十号能打的角色,绝对算是江北道上数得着的人物。   但是这回老四是一蹶不振了,前段时间他一拜的三哥出了事,不知道怎么的和银行劫匪混在一起,被警察当场爆头,死无全尸,老三一倒,老四的官方路子就都断了,就有了点走下坡路的意思,然后又是拉沙子的生意被人抢了去,四哥为了重振雄威,召集道上兄弟去干架,结果威没振住,反误了卿卿性命,这都是早上刚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老四栽了,就算不死,以后也没人鸟他了,他留下的势力空白急需填补,按理说老四的地盘应该由谁接手,根本不需要问刘子光的意思,道上的规矩也没那么泾渭分明,总是谁的嘴大,谁吃的多些,但是老四是刘子光干趴的,而且这位新近窜起的黑马又是如此的凶悍,如果不问他的意思就接手的话,怕是要惹毛他。   刘子光得知众人的意思后,淡淡的说:“我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什么地盘不地盘的,我不感兴趣,你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别碍着我做生意就行。”   话说的很低调,但众人却从中听出另一番意思,刘子光志向远大的很,怕不是一个小小的江北市能容得下的。   ……   这场酒一直喝到下午三点,众人才逐渐散去,今日一战,江北黑道大洗牌,以往的四哥沦为了老四,从此一蹶不振,尤其是他在江边吓得尿裤子的典故,更是沦为笑柄,反倒是刘子光的威名远震,被人称作江北最能打的一哥,谁也不敢小觑半分。   至于老四的下场究竟如何,流传着好几个版本,有说老四被贝小帅直接砍死了,扔进大江里喂了王八,有说老四手脚都被砍断,从此成为废人,还有人说老四手脚俱全,只是被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涉足黑道,在某某街道开了个书报摊,每天卖报纸杂志度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看见了一般。   虽说刘子光表示对底盘不感兴趣,别人还是很默契的将夜市一带和码头一带让了出来,刘子光也毫不客气,一方面让贝小帅接管整个夜市,以及附近的酒店、网吧、洗浴中心,一方面默许孟黑子接管码头。   贝小帅一跃成为管辖整条街区的大哥,兴奋的整夜睡不着觉,多年的梦想终于成为现实啊!其实这种所谓的大哥也只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而已,别管是碰瓷的,拉黑车的、小偷小摸洗皮子的,过界都会打个招呼,大哥也未必会去收取所在地区商铺的保护费,反而是那些机灵点的商铺会主动上门拉关系,送点东西意思意思,或者邀请大哥经常去他那里坐坐,也算镇场子的。   孟黑子因为关键时刻站对了队伍,被刘子光默许管理码头一带,这位东北大汉也是个懂得分寸的人,以后南泰河沙运输线路交给他负责就行了。   变化最大的还是那些晨光机械厂子弟中学的初中生们,平时就不爱学习,整日混迹在网吧游戏厅里,现在又参加了码头大战,自以为真成了黑道一份子,以前还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干脆旷课不去了,每天叼着烟在贝小帅的黑网吧里玩。   贝小帅最近也挺忙的,他终于开始实施他的另外一项人生理想,那就是开一家大网吧,楼上楼下几百台机器的那一种,整天带着几个小兄弟忙的没影,也不回自己的黑网吧了,就交给几个学生打理着。   沙子生意非常火爆,老四种树,刘子光乘凉,一百块钱一方的沙子价格他就没打算降下来,反正房地产是暴利,就算自己降价,好处也轮不到消费者头上,还不如多赚一点。   木三水又帮刘子光介绍了几个工地,每天的沙子用量都在几百方左右,运输压力大增,刘子光雇了几个车队,五六十辆泥头车,给各个工地运沙子,闲暇时候还能拉些土方,反正都是一个类型的工作,顺带着就干了。   土方生意向来是黑道人士的最爱,因为来钱快,没啥技术含量,如今江北市的土方生意硬生生被人分了一杯羹出去,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个不字,老四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能召集五百人马的大佬都栽了,何况是你?   ……   生意上了轨道,手里余钱也多了,但还没到可以一掷千金的地步,刘子光先给家里买了自动滚筒洗衣机和空调、冰箱,又给自己添了个笔记本电脑,这是应方霏要求买的,为的是晚上聊QQ方便。   钱多了,责任也多了,物业公司里上百号保安兄弟,挖沙场几十号工人,运输队五六十辆泥头车,以及地地道道烧烤摊子,都要靠刘子光维持着,他属于那种粗放管理型的人才,全都放手给兄弟们去操作,自己当个甩手掌柜就行。   儿子当了公司副经理,在外面还有生意,儿媳妇也快要进门了,老爸老妈高兴的合不拢嘴,在邻居们跟前也分外有了面子,但老两口就是闲不住,还是想干点什么,老爸的伤终于养好,在修理三轮车,准备去夜市摆个摊子,老妈依然是每天扫大街,任凭刘子光说了多少遍也没用。   老年人就是这样,骤然闲下来也不好,一时间失去了存在感,会得病的,于是刘子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老妈负责清扫的那一段路面,每天都是特别的干净,连个废纸落叶都没有,老妈当然不会知道,每天夜晚烧烤摊子下班之后,都会有几个人专门去清扫一下马路,为刘大妈分担一下清扫任务。   沙子土方生意做得这么好,卫子芊功不可没,想到这位卫大助理和自己还有点小小的误会,刘子光决定给她打个电话,约一下。   电话打到至诚集团总部,卫子芊听到刘子光的声音后,竟然没有半点激动地意思,依然是冷若冰霜,不过很快就答应了,而且主动提出要去1912酒吧。   我日,个破酒吧有那么好玩么,不过人家开口了,也不好拒绝,于是刘子光便答应下来。   约好了卫子芊,闲来无事的刘子光穿着拖鞋出了家门,不知不觉就到了贝小帅的黑网吧附近,铁皮屋里面黑洞洞的,传出电脑游戏的声音,外面的几个台球案子上,穿着校服叼着烟的小孩旁若无人的大声谈笑着。   刘子光溜达过去,想看看贝小帅在不在里面,走到铁皮屋门口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被人从里面推了出来。   “老不死的,赶紧滚。”里面传出少年桀骜不驯的声音。   刘子光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橙汁们,看书学习的时候别忘了投鲜花!   2-11 对着电脑有个P意思   老人家年纪不小了,满头白发苍苍,身上穿一件朴素的中山装,虽然被少年痛骂,但是一点都没有动怒,依旧试图往网吧里面走。   黑网吧里走出一个瘦高的长毛小子,脸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发育不良的身躯如同豆芽菜一般,偏偏还叼着一支烟,满脸的桀骜。   长毛很不耐烦的推搡着老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老人则毫不放弃的冲里面喊道:“邓渺凡,王栋梁,快回学校去吧。”   “再喊我真动手了啊。”长毛一甩头发,有些抓狂,旁边台球案子边聚拢的少年们呵呵笑着,一边给杆子打着蜡,一边看着热闹。   刘子光刚要上去插话,忽然发现老人有些面熟,似乎是自己上初中时候的班主任,他试探着喊了一声:“王老师?”   老人一回头,发现了站在路边的刘子光,扶了扶眼镜疑惑道:“你是……”旋即又恍然大悟道:“你叫刘子光吧,我记得你,你爸爸是冲压车间的老刘。”   刘子光呵呵笑道:“是我。”快步上前扶住了老人,热情的说:“王老师,您还在子弟中学么,这是怎么回事啊?”一边说,一边抬眼往黑网吧里望,漆黑的铁皮屋里,一帮少年正聚精会神的坐在电脑前玩着网游,头上戴着耳机,嘴上叼着烟,不时发出激动或者沮丧的呐喊,每人身边都堆了一些垃圾,空饮料瓶子,方便面碗,还有如山的烟蒂,网吧里乌烟瘴气,令人窒息。   “唉,退休了,现在学校里帮忙,这些孩子旷课上网,我来找他们回去上学的。”王老师向刘子光解释道,同时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呢,长毛,过来过来。”刘子光冲长毛一招手,后者很不耐烦的走上来,上下打量着刘子光,挑衅的说:“怎么滴?”   “你怎么和老年人说话的?你有没有家教?赶紧道歉,立刻。”刘子光并没有声色俱厉,只是很平静的说着,但这番话却让长毛当场暴走,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   “我擦!你TM是谁?有你说话的份么!”长毛气势汹汹的猛推了刘子光一把,没推动。   台球案子那边的几个人看见有事,便都拿了杆子,懒洋洋的走过来,嘴上叼的是清一色的中南海,呈半圆形将刘子光包围住。   “大叔,说话那么冲,不怕闪了舌头么?”   “伙计,你混哪里的?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   少年们神气活现的嚷着,大有当场将刘子光收拾一顿的意思,王老师急了,猛推刘子光:“孩子,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赶紧走吧。”   刘子光扶住王老师,和颜悦色的对这帮小混混说:“我哪里也不混,我就住这一片,对老师,对长辈不应该这样说话,你们爹妈不管,你们大哥不管,我就替他们管。”   说完,自顾自掏出中南海,点了一根,潇洒的甩灭火柴。   “擦!”小痞子们被他嚣张的态度激怒了,一个拎着台球杆的少年窜上来,一把揪住了刘子光的领子,却看到了里面的白色班尼路T恤。   少年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高土坡这一带穿班尼路这种中古衣服的人不多,只有一个,而且就是传说中的……老大的老大,难道他就是?对了,刚才那老头喊他什么来着?   “继续,让我看看贝小帅教出的小弟有多厉害。”刘子光轻蔑的说。   少年看了看长毛。长毛也是一脸的纳闷,这时候王老师上前拉架来了,按住少年揪住刘子光领口的手说:“可不敢打架啊,孩子们,算了算了,刘子光你赶紧走吧。”   这回众少年是真听清楚了,这位大叔真的就是老大的老大!一时间他们只觉得寒意彻骨,天旋地转,尤其是揪着刘子光领子的那位少年,竟然忘记了撒手,手指都发白了,两双腿也筛糠一般乱抖,水滴啪啪的从裤裆处滴下来,一股尿骚味传来。   “老大,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长毛首先反应过来,带着哭腔说道,吓得尿裤子的家伙也慌忙撒手,后撤半步,脸色白的吓人,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大……老大,我我我,我错了。”   刘子光整理一下衣领,搀着王老师说:“王老师您稍等,我教育一下这些学生先。”   王老师此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完全晕菜了,就看见这群刚才还横眉冷目的少年忽然之间变得低眉顺眼,一个个低着头直打摆子。   刘子光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平静的说:“都跪下。”   呼啦啦一下,七八个少年全都面向刘子光跪下。   “不是跪我,是跪王老师。”   少年们又转过来在王老师面前跪倒,惊得老头子不知所措。   “给老师赔礼!”刘子光叼着烟训斥着。   “老师对不起。”   “我们错了,请你原谅。”   王老师吓得赶紧搀扶他们,可是谁也不敢起来,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刘子光。   “一点也不诚恳,现在的孩子怎么了,连赔礼道歉都不会,再来!”刘子光不为所动。   少年们再次大声喊道:“老师对不起!我们错了!请你原谅!”   声音很响,很高亢,还带着些许哭腔,路人都被惊动了,投来狐疑的目光,只有铁皮屋里正在激情PK的学生们,依旧紧盯着电脑,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丝毫都不知晓。   正在这时,贝小帅带着几个伙计从巷口头走过来,看见这副情景赶紧跑过来,不安的问道:“光哥,怎么了?”   刘子光捡起一根台球杆,说:“转身。”   贝小帅一声不吭,老老实实转身。   刘子光狠狠一杆子抽下去,打的贝小帅窜了起来,捂着屁股嘶嘶的吸气。   “看看你带的小弟,都TM成啥了!”刘子光将台球杆抛过去,贝小帅赶紧伸手接住。   “给我挨个的教训,打到改为止。”刘子光说。   贝小帅抄起台球杆,大喊一声:“擦!都给我把屁股撅起来!”   少年们乖乖撅起了屁股,贝小帅抡起台球杆,一路抽过去,顿时鬼哭狼嚎一片,打完最后一个人,台球杆子也断了,贝小帅顺手抽出了腰间的铜头宽皮带,还要再打,王老师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阻拦:“别打了,孩子们知道错了。”   贝小帅看看刘子光,刘子光点点头,他才悻悻地收起皮带,喝道:“还不谢谢人家王校长。”   怎么是王校长?刘子光狐疑的看着贝小帅。   “光哥你不知道,你毕业之后,王老师就当校长了,后来退休,又返聘回来,现在还是校长。”贝小帅解释道。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贝小帅。六年前毕业的那一届,初三五班的捣蛋鬼,对吧?”王校长的记性非常好,对贝小帅的印象也很深刻。   贝小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王校长还记得我啊。”   “唉,你们都长大了,对了,赶紧让孩子们起来吧,地上脏。”王校长说。   “还不谢谢王校长!”刘子光喝道。   少年们低声道谢,爬了起来,灰溜溜的站到了一边。   “小贝,王老师是来抓学生上网的,你这个黑网吧也该整顿一下了,小孩子整天蹲在电脑跟前做什么,没出息。”刘子光说。   贝小帅一摆手,手下立刻过去将铁皮屋的电源闸刀给扳下来了,十几台电脑顿时黑屏,孩子们摘下耳机,一片抱怨,这才想起回头来看,看见门口一大帮人,传说中的贝老大正在给一位看起来更加有派的老大点烟,顿时不敢聒噪,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但从彼此的目光中都没找到答案。   “都给我滚出来,排好队,跟王校长回学校。”贝小帅厉声喝道。   十几个小孩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出来,有几个手上还拿着烟,被贝小帅看见,就是一脚踹过去:“还学吸烟,够年龄么!”   这么多老大在场,小毛孩们连P都不敢放一个,乖乖丢了烟,排成一队低着头,贝小帅还不放心,对一个手下说:“以后给我盯着点,凡是还在上学的,一律不许进网吧。”   手下问:“这些小孩都上瘾了,不上咱的网吧也会去别的网吧啊。”   “哪个网吧也不许去,我说了!谁TM再敢上网,我就废了他!”贝小帅恶狠狠地说道,手上一使劲,烟卷变成了碎屑。   小毛孩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王校长低头哀叹了一声。   “王老师,您先领着学生回去吧,以后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就行。”刘子光摸摸身上,没带笔,还是王校长从中山装口袋里拿出钢笔和小本子,记下了刘子光和贝小帅的电话号码。   小毛孩们跟着王校长走了,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头,贝小帅才说:“光哥,你不会真的逼他们上学去吧,这些小弟都不是上学的料啊,在学校里只是活受罪。”   刘子光一瞪眼:“胡扯,学校里多好玩,能交朋友把马子,对着电脑有个P意思,游戏里的MM再漂亮也日不到管毛用!”   贝小帅一点头,心悦诚服:“光哥,我服了。”   ……   处理了网吧学生事件,刘子光看看时间不早了,回家换衣服准备赴约,经过院子的时候,听到邻居老邓大哥家里吵吵闹闹,摔锅砸碗,片刻后,邓云峰的媳妇挎着包风风火火的走了,老邓拎着酒瓶子出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抱着头揉着头发,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刘子光走进家门,老妈对他说:“看见了吧,小邓也挺不容易的的,四十出头正当年,下岗没事干,小孩整天泡在网吧不回家,媳妇生气回娘家,小光你要是有门路,给你邓大哥找份工作吧。”   “嗯,妈,我记住了。”刘子光说。   2-12 幸亏是汉兰达   晚上要去酒吧赴约,可是翻遍衣柜,刘子光发现自己真没几件衣服,除了老妈给买的一套衣服之外,就全是工作服了,两套保安制服,一套打架用的迷彩服,还有就是集团发给自己的黑西装了。   看来看去,只有这件黑西装还算上点档次,于是刘子光就穿戴起来,外面西装里面衬衣,没系领带,看起来倒也精神。   匆匆吃了晚饭,驱车前往1912酒吧,来到酒吧门口,依然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俊男靓女,名车云集,刘子光这辆老掉牙的雅阁根本不起眼,停在角落里之后,刘子光进入了酒吧,细心的他立刻发现,酒吧里看场子的人已经换了,原先老四的马仔已经统统不见了。   酒吧里面光线很黑,但刘子光依然很快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卫子芊,一个猛男正在旁边纠缠着,卫子芊目不斜视,手上夹着一支女士香烟,优雅的坐着,两条长腿叠在一起,脸上的眼镜也不见了,应该是戴了隐形眼镜。   刘子光走上去拍拍猛男的肩膀,猛男回头看一眼他,蛮有礼貌的点头讪笑道:“你来试试吧。”然后就走开了。   刘子光在卫子芊身旁坐下,卫大助理依然盯着前方,说:“你就没有别的衣服吗?”   刘子光潇洒的一笑:“不瞒你说,这是我最贵的一件衣服了。”   这件西装虽然价格昂贵,制作考究,但是式样太过中规中矩,和时令流行的修身窄领小洋装大相径庭,而且来泡吧的都是些时尚青年,穿的都是很潮的时装,在他们的衬托下,刘子光就像是刚下了班的银行小白领,工作服都没换就来喝酒了。   卫子芊看也不看刘子光,眼睛盯着舞池,问道:“喝酒么?”   刘子光说:“来一点。”   卫子芊立刻招呼服务生:“Long Island Ice Tea,两杯。”   不一会儿服务生便端来两杯鸡尾酒,红红黄黄看起来像红茶的酒水,刘子光正好口渴,端起来咕咚一口灌下去半杯,咂咂嘴:“这冰茶挺冲的。”   卫子芊无奈的摇摇头的,真的被他打败了,这种鸡尾酒是用四种烈酒调配而成,虽然名字叫长岛冰茶,但是极为辛辣,他竟然像喝凉水一样仰着脖子灌,真的是没语言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风格吧,我行我素,挥洒自如,毫不在意世人的目光。   “卫助理,谢谢你帮忙……”刘子光刚开口,就被卫子芊打断:“不谈那些,喝酒。”   卫子芊本来是滴酒不沾的人,现在也学会了喝酒,辛辣的长岛冰茶一口一口的啜着,心里酸酸的,这个刘子光,把自己约来只是谈生意啊。   半杯酒下肚,酒量不堪的卫子芊已经有些醉了,她又点燃一支烟深深抽了一口说:“你的沙子生意,我可以帮忙,帮你很大的忙,只要我一句话,集团所有在建工地都必须使用你的沙子,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卫助理尽管说。”   “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卫子芊忽然转脸,直勾勾的盯着刘子光,让他无言以对。   要说喜欢吧,自己可是已经有女朋友的人了,要说不喜欢吧,又对不起良心,人家卫助理人不错,对自己又好,看她现在这副模样,憔悴的眼神,尖尖的下巴,分明就是一副失恋女人的造型,沈芳也说了,她有个失恋的女同学,各项证据都表明,卫子芊就是为了自己而憔悴的。   没等他回答,卫子芊已经将头扭了过去,深吸了一口烟说:“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约我去你房间,为什么要让我出丑?”   说这话的时候,卫子芊夹在纤细手指上的烟微微的颤抖着,从侧面看过去,在吧台灯光的映衬下,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有晶莹闪烁。   刘子光张口结舌,这话怎么说的,明明是你深夜潜入我的房间,主动脱衣勾引,老子我比柳下惠还坚定,知道你是中了**的毒,送到嘴边的肉都没吃,本来这事挺尴尬的,过去也就过去了,大家心照就好了,你还非得说出去,找难看不是。   虽说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但为了避免卫子芊走入歧途,刘子光还是深吸一口气说道:“卫助理,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哦,我猜也是,恭喜。”卫子芊声音忽然变得很平静。   此时一个留着大鬓角穿着修身衬衣的男子彬彬有礼的上前邀请卫子芊跳舞,卫子芊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将剩下半杯长岛冰茶一饮而尽,跟着那男子就下去了,看也没看刘子光一眼。   刘子光觉得无趣,起身走了,正在舞池中的卫子芊透过重重人影,看见刘子光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那一刻,她的心碎了。   大鬓角趁着卫子芊发呆的时候,将一小包药粉洒在杯子里,一边摇晃着一边走过来,大声说:“美眉,请你喝酒。”   卫子芊看也不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继续狂舞起来,大鬓角露出一丝狡诈的笑,身后几个男青年也摇摆着走过来,将卫子芊围在中央狂舞着,这种下药的事情在酒吧里很常见,周围一些围观的人也是见惯不惊,根本没人去管。   ……   酒吧门口,刘子光坐在汽车里抽烟,卫子芊的态度让他很不爽,抽了半支烟之后准备发动汽车离开,可是这辆老掉牙的本田雅阁又趴窝了,怎么打都打不着,最后没办法,只好给马超打电话让他来修。   就这样又耽误了几分钟,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盹呢,忽然酒吧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苗条纤细的身材,迷离的眼神,踉跄的脚步,不是卫子芊还能是谁,三个男青年在她左右殷勤的伸手搀扶着,不对,那不是搀扶,分明是绑架。   一辆早就发动好的汉兰达SUV开了过来,车门打开,青年迅速将卫子芊推了进去,然后跳上车一溜烟的开走了,动作麻利的超乎想象,简直就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猛的一拧车钥匙,老爷车竟然启动了,一踩油门钻出来,可是面前忽然开出一辆车,是另一位客人在倒车出去,这人的技术有点潮,正好拦在刘子光车头前,还在慢慢腾腾的打着方向盘一寸寸的挪着、。   眼瞅着汉兰达就要消失在拐弯处,刘子光一踩油门,猛然撞上去,将拦路汽车撞到一边,不顾司机和停车场保安的责骂,加大油门冲了出去,紧追着汉兰达不舍。   汉兰达的司机技术不差,在夜晚的马路上狂奔,速度不低于一百,但还是很快被刘子光追上来了,前车里的人警惕性很强,立刻发现了跟在后面的雅阁,于是立即加速,在稀疏的车流中左冲右突,如同游鱼一般,2.7的排量加上娴熟的驾驶技术很快就将雅阁甩的没影了。   “哈哈,和我飙车,还嫩点。”开车的小子嚣张的笑道,同车三个家伙也击掌相庆“嘢!”   可是不到十秒钟,那辆阴魂不散的老款雅阁又在后视镜中出现了,四个青年顿时怒了。   “超超,往郊外开,咱们是越野车,一下子就能甩掉他。”   “对,往郊外开,虐死他!”   汉兰达一打方向盘,猛然转弯向城外方向开去,夜晚十点钟的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纵然刘子光将油门踩到底,也追不上那辆汉兰达,在这种平坦直顺的马路上,速度和车技无关,谁的排量更大,车况更好,谁称王。   刘子光都快把油门踩到车底板下面去了,但这辆老爷车的速度还是上不去,只能跟在嚣张的汉兰达后面喝风,对方车里人影晃动,倘若趁着这个空当对卫子芊下手,自己完全无能为力,假如真的酿成恶果的话,刘子光很难原谅自己。   好在对方并没有在柏油路上开太久,而是忽然转弯上了旁边的土路,这是一条坡度三十的乡间小路,几棵小树影影绰绰的立在小山坡上,昨天刚下过雨,路上稍微有些湿滑,但是对于价值三十余万,排量达到2.7之巨的豪华SUV来说,绝对如履平地。   汉兰达开上了土路,司机还特意停了一下,给刘子光留出追赶的时间,等雅阁追上来的时候,一个家伙还伸出手臂冲他扬了扬中指,嘴里怪叫了一声。   眼瞅雅阁追了过来,汉兰达的司机冷笑一声,猛踩油门,巨大的SUV怒吼着向坡顶冲去,可是只冲了十几米,两个前轮就不断打滑,再也爬不上去了。   车里的人都呆住了,猛踩油门也无济于事,只是在空气中增加了一股难闻的胶皮烧焦的味道而已,一道小小的山坡,怎么就爬不上去了呢!   刘子光没有给他们考虑的时间,方向盘一打,老爷车紧跟着冲了上来,看到这副景象刘子光也纳闷,难道这帮怂货又在玩什么花招?不过看这样子不像啊,这辆车似乎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马达震天响,就是跑不动。   刘子光将车一横,堵在汉兰达背后,下车奔了过去,对方的车门是锁死的,玻璃后面是几张慌乱的面孔。   当看到刘子光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反倒冷静下来,熄车,开门,四个打扮入时的青年跳了出来,手里各自拿着匕首短刀。   再看车里,卫子芊昏沉沉的躺在后座上,肩膀上的带子已经掉了,露出雪白的香肩。   *******************   昨天会见橙红年代官群群主赵靖,大杯子喝白酒,一人一斤,咣咣的,喝的现在胃还疼,耽误了更新,大家有意见去找赵靖吧   2-13 深夜大飙车   荒郊野外,风声呼呼,月亮也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乡间土路上根本没有路灯,只有雅阁的大灯照亮着一切。   四个青年扇面形围了过来,手中的小攮子闪着寒光,这种情况下根本不需要什么废话,直接干翻了事,车上还有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等着大家享用呢。   四人一拥而上,刘子光从容面对,啪啪两脚踢出,对方中的两个就捂着裤裆蹲下了,五官都疼得扭曲了,第三个人挥着匕首刺过来,被刘子光劈手夺过小攮子,顺手就扎在对方大腿上,疼得他怪叫一声摔倒在地,最后一个人拔腿就跑,刘子光两步追上,一脚踹翻,照着脚踝骨猛踩下去,喀啪一声骨头就碎了。   不到十秒钟,对方全部放翻,刘子光钻进汉兰达里,将醉猫一般的卫子芊抱了出来,扛在肩膀上向自己的车走去,神智还不清楚的卫子芊趴在刘子光背上,如云的秀发瀑布一般淌下来,乡间的风一吹,卫子芊似乎清醒了一些,无力的用拳头捶打了刘子光两下。   将卫子芊扔进后座,刘子光发动了汽车离开现场,四个趴在地上的青年慢慢的爬了起来,开车的那个摸出手机按了几个号码说道:“小斌,我是超超,出点事,你赶紧带人过来,帮我堵一辆车。”   刘子光沉默的开着车,五代雅阁飞驰在宽阔的大道上,两边的路灯飞一般的向后掠去,后视镜里的卫子芊在座位上扭动着身躯,一只手撕扯着衣领,似乎热的想脱衣服,舌头还伸出来舔着嘴唇,好像很渴的样子。   忽然,卫子芊猛然扑了上来,双手环绕着刘子光的脖子,在他耳边呵着带有酒味的热气,如此香艳的场景,刘子光竟然不为所动,冷静的开着车,速度丝毫不减,忽然他一打方向盘,将卫子芊掀到后面,汽车一个急刹车,停在街心公园边。   刘子光冷着脸下车,拉开车门将卫子芊揪了出来,不顾她乱抓乱踢,夹在腋下朝喷泉水池走去,到了跟前,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卫子芊丢了进去。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卫子芊顿时全身湿透,冷水一激,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醒了没有?没有的话多泡一会。”刘子光冷冰冰的说道,自顾自点上一支烟,火柴划着的那一瞬间,照亮他冷酷的脸。   卫子芊没说话,一声不响从水池里爬出来,头发全湿了,衣服也浸透了贴在身上,曲线毕露,这是第二次在刘子光面前丢丑了。   小风一吹,头发还在滴水的卫子芊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双手紧紧抱着,似乎很冷的样子,刘子光摇摇头,还是丢了烟头,脱下西装披在卫子芊身上。   卫子芊紧咬着嘴唇,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只是低着头瑟瑟发抖,昏黄的路灯下,喷泉池塘边,一车,两人,简直就是一幅都市恋情剪影,唯一的遗憾是,这两人并没有依偎在一起,而是面对面尴尬的站着。   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马达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二十余辆摩托车和跑车亮着车队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改装的氙气大灯闪亮无比,粗犷的哈雷摩托车上端坐着穿着带有闪亮装饰黑皮衣的男子,跑车也都是些奥迪TT,宝马Z4,奔驰CLK之类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类型。   这些人也不下车,也不说话,只是轰着油门,冷冷的盯着大灯照耀下的两个人,卫子芊下意识的抓住了刘子光的手,刘子光的手很大,很温暖,顿时让卫子芊砰砰乱跳的心放了下来。   看他们这副架势,大概是想赛一把,刘子光一拉卫子芊,沉声道:“上车!”   两人钻进老爷车,卫子芊还没把安全带系上,刘子光就一踩油门出去了,这辆老爷车虽然偶尔会出点小故障,但是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猛踩油门之下竟然有一种推背感出现。   空荡荡的马路上,几十辆车在疯狂追逐着,撞击着,这根本不是赛车,而是谋杀,跑车们如同猫逗老鼠一样左右夹攻着刘子光的老爷车,那些哈雷摩托则忽快忽慢,在雅阁前后左右晃着,坐在后座上的暴力男还抡起两节棍猛敲着雅阁的玻璃,吓得卫子芊捂着耳朵尖叫不止,听到女人的尖叫,那些人更加兴奋,发出粗野的笑声。   刘子光左冲右突,毫无顾忌的撞击着那些跑车,他反正是老掉牙的破车,撞烂了也不心疼,开跑车的少爷们被他激怒了,也豁出去了,前后左右夹击着刘子光,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卫子芊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无比,头发梢还在滴着水,作为公司白领的她那里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汽车被撞的砰砰作响,左右两个后视镜也掉了,五代雅阁如同被群狼撕咬的雄狮一般,虽然伤痕累累但仍奋战不已。   慢慢的,又有一些豪华越野车加入了追逐,有JEEP牧马人,陆虎,还有刚才那辆爬不上坡的汉兰达,这些车马力强劲,皮糙肉厚,远比跑车的杀伤力更强,刘子光的老爷车被他们团团围住,前后保险杠都撞掉了,四个车窗玻璃也被砸烂,四周充斥着粗野的笑声和嚣张的叫骂,汉兰达降下车窗,一张年轻而骄横的脸露了出来,冲着刘子光伸了一下中指。   刘子光也降下车窗,鄙夷的冲着汉兰达伸出小拇指比划了一下,汉兰达大怒,猛打方向盘,将刘子光逼到了护栏上,钢制的护栏和车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这辆老爷车今天算是彻底废了。   虽然强敌环顾,但是刘子光依然顽强的驾驶着老爷车左冲又突,这种情况下比拼的是汽车的马力和铁皮厚度,和人的勇猛倒没有太大的关系,一向不落下风的刘子光这回是真吃了亏了,但是他的嘴角却浮上了一丝笑意,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战斗的感觉了。   忽然,前面车灯闪烁,四辆高大的泥头车正缓慢的开着,将快慢车道超车道以及路肩全都占据了,丝毫缝隙都不留,气的那帮开跑车的少爷猛按喇叭,但对方依旧不理不睬,慢吞吞的开着。   前面泥头车挡路,这些疯狂角逐的跑车摩托们不得不放缓速度,强压着怒火跟在后面,猛按喇叭,高声叫骂,忽然后面又出现了一队重型卡车,全都是粗犷无比的泥头车,车身庞大无比,一个轮子都比跑车还高。   刘子光拿出手机按了免提,骂了一句:“来的这么晚,哥都快被这帮小子玩残了。”   手机里传来马超的喊声:“光哥,你瞧好吧,看我怎么虐这帮小崽子。”   开豪华跑车的家伙们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全都是粗野无比的泥头车,形势急转直下啊,刚才还在虐别人的人,现在变成了被虐的一方,管你什么宝马奥迪还是汉兰达,在泥头车这种巨兽面前只能是渣一般的存在。   泥头车们正在连夜给工地送沙子,接到刘子光的求援电话的时候,刚卸了沙子都是空车,一听老大召唤,司机们的精神头全上来了,刘子光故意往城南开发区的路上开,泥头车队在这里摆下了埋伏圈,就等着对方钻进来。   结局可想而知,那些马力强劲,造型流线的豪华跑车以及牛逼哄哄的SUV们,在泥头车的包围下,就如同大洋里的小舢板一样风雨飘摇,这还是泥头车手下留情的结果,真想搞死他们,还不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情,毕竟不想闹出人命来,只是轻轻刮一下,挤一下罢了。   十几分钟后,这些豪华车全都歇菜了,有几辆车冲上护栏,气囊都开了,还有几辆被撞的发动机熄火,停在路上直冒烟,最惨是那辆汉兰达,车门都被撞瘪了,车胎也漏气了,前风挡玻璃全烂了,一辆自卸王开到汉兰达前面,把半车没卸完的沙子全倒了进去,把里面的人淹了个半死。   唯一比较幸运的是那些开哈雷摩托的小子,泥头车实在不敢撞他们,这玩意都是肉包铁,刮一下就成肉饼了,弄出人命来犯不上啊。   正虐的开心,忽然远处警灯闪烁,尖利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刘子光看看也玩的差不多了,通过手机下令:“撤!”   泥头车顿时作鸟兽散,刘子光也拐上岔路跑了,只留下十几辆冒烟的破烂豪华车在空荡荡的外环路上。   此刻的卫子芊已经恢复了平静,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但是衣服仍在滴水,刘子光继续开着伤痕累累的老爷车行驶在市区道路上,两人都一言不发,车内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停车!”忽然卫子芊开口了,刘子光一脚刹车,老爷车停在路边,卫子芊从车里钻出来,拢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说:“谢谢,我到家了。”然后脱下西装吊在手上说:“你的衣服。”   刘子光下车去接衣服,哪知道卫子芊竟然丢掉衣服张开手臂扑上来,紧紧揽住了刘子光的腰,将一头秀发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一辆公交车驶过,下小夜班的方霏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居高临下看见了路边正在发生的一幕,女孩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2-14 杂草丛中长江750   卫子芊深吸一口气,从刘子光怀里拔出脑袋来,脸上全是泪痕。   “还是谢谢你,再见吧。”说完,卫子芊转身离去,旁边就是一个高档住宅小区,灯火通明,警卫完善,刘子光就没有再送,回身上车,发动汽车准备走人。   不出所料,老爷车再也打不着了,努力了半天终于彻底歇菜,一股难闻的焦糊味从发动机舱飘出来,刘子光气的一砸方向盘,哐当一声,车门居然掉了下来。   这都什么事啊,出来见个人就惹出这么多麻烦来,外环路上大追逐,今夜报废的汽车少说也十几辆,损失起码几百万块钱,那都无所谓,关键是自己这辆老爷车也歇菜了。   打电话给玄子,让他带人来拖车,刚好玄子正在打通宵麻将,听见光哥招呼赶紧亲自开了拖车过来,来了以后先掀开引擎盖看看成色。   “光哥,这车废了,别要了,卖废铁吧。”玄子咣当一声盖了盖子说。   “不是吧,这车挺好的,皮实又耐操,马超说小心点用能用几年呢。”刘子光大为惊讶。   “我的哥哥啊,这是九七年的老爷车啊,再皮实也架不住你老人家这种操法啊,您看看这车,满身都是坑,您这是把它当成坦克来开啊。”玄子抚摸着车身上的伤痕,啧啧称奇道。   “听说光哥是开着这车从万马军中杀出来的,今天晚上废了不少宝马奔驰呢。”一个满身油污的修理工说道,看来今夜外环大飙车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刘子光拍拍玄子的肩膀说:“我不管,你得给我弄好,总不能让我没车用吧。”   玄子说苦着脸说:“哥哥,你饶了我吧,修这车,光钣金就得几十个工时,犯不上啊,我那里本来有几辆黑车,不过已经卖了,这样吧,下回再来新货,我给你留一辆最耐撞的。”   刘子光摆摆手:“再说吧。”   ……   回到家里,打开电脑,还想上网和方霏聊几句呢,可是那个小猫头像始终是灰色的,留言也不答应,看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方霏大概已经睡了吧,无趣的刘子光也上床躺着去了。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出门上班的时候看见邻居邓云峰蹲在大院门口抽烟,看到自己过来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刘子光知道他有事找自己,便下了自行车问道:“邓大哥,早啊?”   邓云峰强颜欢笑:“是啊,挺早的。”他面前的地上已经扔了十几个烟头,看来蹲在这里起码两个钟头了。   “兄弟,中午有空么,想请你吃个饭。”邓云峰故作轻松的说。   “哎呀不巧,中午约了人了。”刘子光倒不是撒谎,中午约好王志军去买两辆自卸王,顺便兄弟几个一起吃饭,定好的事情不好推。   邓云峰眼中的遗憾之色一闪而过,刘子光知道这个老大哥活的不容易,便说:“晚上吧,我请你。”   “还是我来,巷口头二荤铺,六点半,不见不散啊。”邓云峰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辞别邓云峰,刘子光骑车上班,他现在身兼物业公司副经理,又是保安主管,职位上去了,工作却轻松了不少,现在他就是物业公司的太上皇,自打高金宝知道刘子光为集团立下大功之后,认定此人将来地位不可限量,现在已经俨然以刘子光的小弟自居,其实高经理这个人还是很有点才的,用刘子光的话说,弄到古代去阉了送进皇宫,就没有什么刘瑾魏忠贤李莲英啥事了。   高总主动承担了大部分工作,只是涉及到人事任免方面和财务报销的问题,势必来请刘副经理拿主意,因为高总深知,公司的人事权和财权是一把手的禁脔,自己切不可因小失大,得罪了这位集团总裁眼中的红人。   物业费的收缴非常顺利,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任务,这个也是有马太效应的,一旦突破之后成绩一日千里,每天客服部和财务部的同事都是眉开眼笑,数钱数到手抽筋,至诚一期可是至诚集团下面最大的一个小区,有近百座楼,硬件设施很上档次,就是软件跟不上,现在服务也跟上了,物业费自然顺利征缴,如果能达到物业老总定下的征收率,这回大家可是要涨工资的。   刘经理的人气如日中天,谁见了都要点个头打个招呼,尤其是白队长,每天都等在大门口,看见刘子光过来就点头哈腰凑上来套近乎,刘子光也不会对他假以辞色,该怎么训就怎么训,还把他的队长职位给免了,让他尝尝基层保安的辛苦。   工作清闲,有足够的时间忙自己的沙子生意,还有几十名精壮保安可以驱使,为了上下班方便,刘子光从公款里拨出一笔前租了四套单元房给保安们当宿舍用,又添置了一大批的健身器材给兄弟们使用,最得人心的还是和他们签了正规的用工合同,有三险一金,从此他们就摆脱了临时工的称号,找女朋友啥的都方便。   刘子光的办公室是用原来的小会议室改的,窗户朝南,阳光充足,里面设施很简单,大桌子,长沙发,几把椅子而已,桌子上摆着电脑,开着QQ和网页,刘副总把腿架在桌子上,悠闲地上网,奇怪的是方霏至今没回信息,给她发短信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可能是急诊上来了病人吧,刘子光也没有多想。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接了一听,是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请问刘子光在么?”   这不是昨天见过的王校长么,刘子光赶紧说:“我就是,王老师您找我?”   “你在就好,找你还真不容易,昨天你给我的手机号丢了,问了一大圈,还是从厂里的退休人员联系单上找到你家的电话,又问了你上班地方的号码,对了,既然你在,那我过半小时之后到,找你有点事商量。”   王校长六七十岁的人了,哪能让人家来找自己,刘子光忙说:“不用了,我刚好要出去,王老师您在哪里,我过去。”   王校长说:“我就在咱们子弟中学的办公室里,你记得地方么?”   “怎么能忘呢,那可是我的母校,您等着吧,一会就到。”   放下电话,刘子光出了办公室飞身上车,骑着自己那辆加重永久朝晨光厂子弟中学方向驶去。   刘子光所住的高土坡棚户区,其实是两个老国营工厂的宿舍区,这两个厂一个是晨光机械厂,原来是兵工系统的,后来转了地方就一蹶不振了,刘老爸就是这个厂退休的,还有一个厂是红旗钢铁厂,规模也不小,刘子光的妈妈以前在钢铁厂上班,这两个厂的男女青年工人素来有联姻的传统,高土坡不少小孩都是两个厂子工人的结晶。   老国营大厂都很注重生活配套设施,既有工会妇联团委这些机构,还有大食堂、集体浴室,托儿所、小学、中学等硬件设施,晨光厂和红旗厂各自发挥长处,互相配合,红旗厂办了托儿所和小学,晨光厂办了中学,培养了整整一代工人子弟。   现在厂子不行了,原来的三产都分割出去了,或者出售,或者出租,比如原来的职工浴室,就是现在的华清池洗浴中心,原来的厂俱乐部,就是现在的益虫网吧,唯有子弟学校还在坚持运行,牌子依然没变。   对于自己的母校,刘子光还是很有感情的,他熟门熟路的骑着自行车进入了晨光机械厂的大门,厂区面积很大,想抵达子弟中学,穿越这片空旷的厂区是最便捷的。   门卫室里有几个大汉正在打扑克,根本看也不看外面,厂子都快倒闭了,除了几个承包出去还在开工的车间外,到处是一人多高的茅草,野猫到处窜,高大的红砖砌成的车间厂房,破败不堪,没有一扇窗户的玻璃是完好的,车间的大门用粗铁丝缠死,但通过残破的窗户能看见里面挤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刘子光面前似乎浮现出一幅画面,自己背着书包从子弟中学出来,跑到厂子来找爸爸,正遇到工厂下班,电铃声之后,漫厂区都是工人和自行车,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   “唉,我的童年啊……”刘子光感慨道,他又何尝明白,他缅怀的只是自己的童年而已,但对于广大已经不能上班的工人来说,那却是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黄金岁月啊。   骑着自行车走马观花,忽然刘子光被草丛里的一堆废铁吸引住,过去拨开乱糟糟的杂草一看,是一辆草绿色的边三轮摩托车静悄悄的停在那里。   “我操!暴殄天物啊。”刘子光抚摸着锈迹斑驳的车身,看金属铭牌标记,还是1979年国营赣江机械厂出品的,粗犷的线条、对置双缸、水滴形油箱、横置弹簧坐垫、平直的车把,都让刘子光回到了那个物质贫乏的改革开放初期年代。   这辆饱经风雨的边三轮摩托车一定是厂保卫科的遗产,想当年保卫科那些叔叔可真是威风,开着长江750,头戴钢盔身穿帆布工作服,车斗上架着56式班用机枪,牛逼到掉渣渣啊,年幼的小刘子光很想摸一下,那个和气的保卫干事叔叔和爸爸挺熟的,还带着他兜了一圈呢。   再看这辆边三轮,虽然锈迹斑斑,但是没有损失多少零件,车胎虽然扁平,一点气也没有,但花纹还在,刘子光忍不住上去抚摸起来。   “干什么的!”一声怒吼传来,回头一看,是个穿着工作服的小伙子,带着红袖章,拿着橡皮棍。   刘子光不怒反笑:“我操,是你啊,卓罗圈。”   2-15 连老大的自行车都敢偷   那个带红袖箍的青工狐疑的看了看刘子光,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着喊了一声:“四眼?”   刘子光笑着说:“想不到你还认识我啊,卓罗圈。”   青工确信无疑了,上前一把抱住刘子光,两人都恶狠狠的捶着对方的后背,没两下子青工就受不了了,跳开来大喊道:“我日,你劲怎么那么大,想打死我啊?”   刘子光呵呵笑道:“对不住,不是故意的,我太兴奋了。”   “走,上我们保卫科办公室坐一会去,咱俩有十好几年没见面了吧。”卓罗圈热情的拉着刘子光,他的两条腿微微有些并不拢,大概这就是外号的来历。   “不巧,刚才咱们子弟中学的老校长打电话找我,我正赶过去呢,等回来的时候再去找你吧,正好也有点事想找你。”刘子光说。   “那行,今天我值班,你待会过来吧,保卫科还在老地方,你记得吧。”   “记得,回头见。”刘子光飞身上车,飞驰而去,直到他消失在视线内,保卫科的小伙子才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巡逻去了。   ……   到了晨光子弟中学门口,刘子光看到母校的大门依然是老样子,就连校门旁挂着的斑驳的木牌子都还是原来的,他不胜唏嘘起来,这扇大门背后,有着多少青葱岁月的往事啊,一时间前尘旧事全都涌上心头,眼角都湿润起来。   还在上课时间,学校大门紧闭,刘子光把自行车锁在门口,过去敲了敲传达室的门,巧了,看门老头也是原来那个老程头,现在怕是有七十多岁了,依然精神矍铄,就是眼神有点不好。   刘子光通名报姓,老程头恍然大悟:“是你啊,赶紧进去,王校长正等着你呢,记得校长室怎么走么?上五楼右拐第三个门。”   刘子光道一声谢,进学校去了,等了走了以后,从大门旁边的巷口里钻出两个鬼鬼祟祟的少年,看看左右没人,便从衣服下面掏出一把大钳子,快步上前剪开刘子光车轮上的链子锁,推了车子就跑,老程头在传达室里戴着老花眼镜看报纸,也没发现他们的行径。   刘子光穿过空荡荡的操场,回味着自己的学生岁月,那些单杠双杠,那些篮球架,上面似乎还有自己的体温,跑道边一排排高大的杨树,树叶依旧繁茂,微风吹过沙沙作响,一时间仿佛回到了过去。   多少年过去了,子弟中学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整洁的校园和书声朗朗的教学楼都表明这里依然是一所生机勃勃的学校,上了教学楼,刘子光简直是一步一停。每一步他都在回忆着往事,十二三岁的青春年华,都流逝在这校园中啊,一生都难以忘怀。   终于到了五楼行政层,这里有学校的几个后勤处室,左转第三个门就是校长室,轻轻敲一敲门,里面传来慈祥和蔼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去,坐在一张陈旧办公桌后面的就是王校长,看见刘子光进来,老人家赶紧走出来和他握手,请他在一张布沙发上坐下,自己又拉了一张椅子过来,亲自泡了杯茶放到刘子光面前,还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没开封的芙蓉王请刘子光抽。   刘子光受宠若惊,赶紧客气:“王老师,我是您的学生啊,您要是这样,我可坐不住了。”说着就要站起来。   王校长哈哈一笑,将刘子光按在沙发上,递烟给他:“来,抽烟,已经是大人了嘛,咱们现在是平等的身份。”   刘子光要帮王校长点烟,可是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白盒红杉树说:“我只抽这个。”说着,自己点上了一根。   刘子光不胜唏嘘,王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啊,以前就是个大烟枪,现在是个老烟枪,茶几上那个易拉罐做成的烟灰缸里积满的烟蒂足以证明这一点。   “王老师,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吩咐,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做不到的也会尽力,您只管开口千万别客气。”刘子光心里有些酸楚,老王校长都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为了学生依然战斗在教育岗位上,这可不是贪图权力金钱,而是真正为了孩子,这些从他抽的三元一包的白盒还有身上的陈旧中山装都能看出来。   为了款待自己,王校长肯定去特地买了这包芙蓉王,这支烟刘子光抽了,就一定会帮王校长办事,哪怕再难也会去做。   王校长坐下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我就知道找你找对了,昨天那几个学生回来之后,老老实实的去上课了,一直到放学才走,这在以前可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啊,我很震惊,事后访问了一下,听说你在学生们中很有影响力,所以,我想聘请你当过校外辅导员,专门帮一些后进学生做思想工作。”   说完,王校长笑眯眯的看着刘子光,等待着他的答复。   刘子光二话没说,一拍大腿道:“没问题!这个校外辅导员我当了,不过我还有些个人意见,想说一下。”   王校长说:“你说。”   刘子光说:“我记得我小时候的校外辅导员都是请的解放军啥的,每个学期来一两次走个过场就算了,根本起不到作用,王校长您要是放心的话,我可以来免费当个代课老师,教个思想政治什么的,言传身教,绝对把他们教育好。”   王校长一拍桌子,说:“你这个想法好,简直太好了,比我想的还要全面,这样吧,我回头和教导主任年级组长碰个头,把这件事落实下来,争取尽快实行。”   说完,王校长按灭已经抽到根部的烟蒂,又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说:“小刘啊,现在的孩子和你们那批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可不一样了,现在的孩子早熟,接触的东西也复杂,早恋,涉黑,网络,都是毒害青少年,侵蚀学校的毒素啊,你将来一定要针对性的教育他们,不要碰这些东西。”   刘子光第一支烟才抽到一半呢,听到王校长这话便解释说:“王老师,我觉得凡事都要辩证的看,现在的孩子需要的是正确的引导,而不是一味的封堵,他们正是叛逆年龄期,堵不如疏啊,而且网络这些新生事务也不全是坏的啊,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句口号是,谁不会用五笔字型就落后于时代,现在也是这样,谁不会用电脑,不会上网,就是落后于时代。”   王校长哈哈一笑,说:“刚才我是考考你的,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成熟,这个代课老师,我是聘定了,好吧,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功课吧。”   刘子光再次和王校长握手,两人亲切告别,当王校长将刘子光送到楼下的时候,已经在抽第四根烟了。   出了校门,刘子光掏出钥匙想去开车锁呢,结果发现墙角空荡荡的啥也没有,左顾右盼,大门旁边空无一人,自己那辆加重二八永久真的是不翼而飞了。   刘子光赶紧去问看门的老程头,可是老程头说啥也没看见,气的他当即打了电话给贝小帅:“小贝,子弟中学这边是谁罩的?哪个王八蛋的地盘?”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憋着笑的回答:“光哥,子弟中学一带是你罩的啊。”   “啊!”刘子光这才想起来自己兼着老大的位子呢,不过又一想不对啊,网吧学校这些比较低幼的项目一贯是交给贝小帅打理的啊。   “小贝,不要和我胡扯,我的自行车刚才在子弟中学门口让人借走了,我给你半天时间,到晚上看不见车的话,我找你算账,找到了车,少一个螺丝的话,我还找你算账!”   说完啪的合上电话,悻悻的走了,心里这个恼啊,气都没地方撒去,八成是这帮辍学少年偷的,说来他们的教育问题还真的是很严重啊。   ……   时间还早,刘子光先去厂里找卓罗圈。   卓罗圈不叫卓罗圈,而是叫卓力,这人是刘子光的初中同学,他爸爸是一个膀大腰圆的蒙古族大汉,退伍兵出身,据说以前是骑兵,现在家里还有一把65式骑兵刀呢,开刃的,寒光闪闪非常拉风。   卓力的妈妈是汉族人,姓卓,所以他有三个名字,蒙古名字叫卓力格图,勇士的意思,汉族名字叫卓力,也是很有力量的意思,还有一个绰号卓罗圈,就是刘子光给起的了,因为卓力继承他爸爸的一个特点,因为长期骑马养成的罗圈腿。   初中生互相起外号是很平常的事情,刘子光也因为戴眼镜所以有个外号叫四眼,至今卓力也还记得。   穿过杂草丛生的厂区,来到办公楼一层保卫科,卓力正在里面看报纸,瞅见刘子光过来赶紧迎接,给他倒茶上烟,细心的刘子光注意到,保卫科里连个饮水机都没有,还是那种老式热水瓶,卓力抽的烟也只是四五块钱一盒子的红梅,看来经济状况不佳。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两人坐下来叙旧,初中毕业的时候,刘子光选择了普高,去市三中上学去了,而卓力则上了厂办的职业高中,学的是机电专业,但是三年下来除了打架啥也没学会,后来进了厂子,接他父亲的班在保卫科工作,一干就是十年。   “卓力,结婚了没有?”刘子光问,按说自己的同龄人也有小三十岁了,不结婚的应该不多。   “唉,提到这个就来气,现在厂子不景气,大部分工人都下岗了,我还在保卫科上班,每月就六百块钱,抽烟都不够,哪有人愿意嫁给我啊。”卓力愁眉苦脸的说。   刘子光暗暗吃惊,才六百块钱,还不如原来志诚花园保安临时工的待遇呢,于是他问:“为什么不出去闯闯?”   “唉,父母在不远游,再说着还好歹算是正式工作啊。”   刘子光沉默了,卓力的思想很有待提高啊,不过这种事情只能循序渐进,不能把自己的看法强加给别人。   “这样吧,回头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现在有件事你先帮我一下。”刘子光说。   “什么事,你尽管开口。”   “刚才我看到三车间西墙外面有个报废的长江750边三轮,我想弄来玩玩,你有办法么?”   卓力一拍大腿:“你吃饱撑的,要那堆废铁干什么?”   刘子光笑着说:“我自有道理,你就说有没有办法搞出来吧。”   卓力说:“办法有两个,一个是你找辆车来拉走,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着也也是归我们保卫科管的。”   “那另一个办法呢?”   “那就得破费点了,去找厂固定资产清理办公室的伙计买,估摸着这玩意也有几百斤吧,五毛钱斤的话也得收你百十块钱,所以我个人建议你还是找辆车拉走的好。”   “咱哪能给你惹麻烦。”刘子光说,“这样吧,我出五十块,另外买条烟你给固定资产清理办公室的人送去,你看这样行么?”   2-16 历经风雨大红旗   “哎呀,这太行了,没看出来四眼你办事挺有一套的啊。”卓力拍着刘子光的肩膀喜笑颜开。   刘子光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对了四眼,你现在哪个厂上班?”卓力这才想起来问刘子光。   “我在至诚花园上班,做物业管理。”   “至诚集团下属的啊,那可是大公司,虽然是私企,比我们国企规模还大呢,你在里面做什么?”   “我做保安,手下管着几个人。”   卓力一拍大腿:“哈哈,四眼,就你这小样还当保安,听说至诚花园的保安最孬种,成天被人家揍得半死,是不是就是你啊,哈哈哈。”   看到初中同学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刘子光也不气恼,反而找到一点小时候的感觉了,那时候卓力和自己是同位,别的同学欺负自己的时候,总是这个粗壮的小胖子出来帮自己,这份情,自己会记一辈子。   卓力终于笑够了,说:“说起来咱们还是同行呢,你是保安小头目,我是保卫科干事,兼厂民兵连长,怎么样,官衔比你大吧?”   晨光机械厂原来的行政级别很高,隶属于国防部门的时候,厂长都开总后勤部牌照的汽车,甲字打头的,即便后来划归地方,也是厅局级待遇,厂里有一个民兵高炮团的编制,厂长担任团长,下面还有营连排的编制。   厂子最兴旺的时候,民兵全部拉出来操练,解放牌大卡车后面拉着四联装14.5高射机枪,双37高炮,一百毫米重型高射炮,上面用树叶子做着伪装,工人们带着安全帽,穿着帆布工作服,背着六三式全自动,解放牌的车头上和边三轮的跨斗上架着班用机枪,牛逼到不行啊。   现在是彻底完蛋了,偌大个厂子茅草丛生,野猫遍地,保卫科就这几个人了,还什么民兵连长,想想都觉得可笑。   卓力心里何尝不懂这些啊,刘子光看到,他畅快笑过的眼睛里竟然有晶莹闪烁,卓力流泪了。   “厂子垮了,我舍不得走,我替我们家老爷子守着他战斗、工作过的地方,我心里还有一线希望,有一天,咱们晨光厂还能象以前那样,风光无限,咱们晨光厂的工人,找对象是最容易的,咱们晨光厂的礼堂,是全市最好的,咱们晨光厂的……”   说着说着,卓力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老同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咱们都在努力,对了,晚上你有空么,邓云峰约了我吃饭,一起去吧。”   “老邓哥,是电工组的啊,上个月才让他下岗,我和他关系不错,行,我去。”   “好,把你的手机号给我。”   ……   中午刘子光去和王志军他们吃饭,酒店选在江滨大道上的香樟酒家,价格适中,菜味地道,五六个兄弟,外加卖自卸王的销售经理一伙人,吃了两千多块钱的,现在工程机械的销售也很火暴,往往是一车难求,好在刘哥名声在外,一餐饭之后,大家就称兄道弟了,保证明天就把车发来。   午饭后,一帮人走在阳光灿烂的滨江大道上,一边抽烟一边剔牙,贝小帅说:“哥,我已经放话出去了,今天上午在咱们地盘上干活的,限令今晚必须交出来,晚一天就剁手,你放心好了。”   刘子光说:“剁手这个办法好,不过太血腥了,打折就行,以后如法炮制,凡是在这一带小偷小摸的,哪只手干的活,打折哪只手,就这么着。”   大家各自去忙,刘子光回办公室午休,其实就是躺在会议室里看电视,江北新闻二台正在播报交通新闻,这是一个电视台和交警支队合办的普法类节目,属于相对冷门的节目,让刘子光惊讶的是节目主持人竟然是以前采访过自己的江雪晴,江大主播竟然被发配来主持这种冷门节目,怪不得好久没在电视上见过她了。   更惊讶的还在后面,今天这个节目的内容竟然是昨夜外环路上大飙车的事件,电视画面里是一辆辆满身伤痕的豪华跑车被拖上卡车,黎明的寒风中,衣衫单薄的江雪晴讲解着事故发生的原因和经过,据她说,这些车都隶属于本市一个车友会,他们经常深夜在外环路上酒后飙车,以此为乐,今天因为车速过快导致不幸发生,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人死亡,在此告诫广大司机朋友,一定不要存在侥幸心理,酒后超速驾车,交警部门对这种行为一定是一查到底的。   个把月没见,昔日的JBTV第一女主播消瘦了许多,神色也远不如当初那么精神了,眉宇间隐隐有些愁绪,说起来刘子光还想找她问问呢,怎么当初采访自己的段子一直没播啊。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卓力打电话来通知,说卖废铁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让他带车来拉,别忘了拿一条烟过来。   刘子光马上给玄子打电话,十分钟后,玄子的拖车就载着刘子光开到了晨光机械厂大门口,门卫已经接到卓力的通知,立刻放行,两人来到保卫科,卓力领着他们上二楼找固定资产清理办公室,里面坐着几个无所事事的中年人,正在吹牛打屁看报纸,刘子光按照卓力的示意将一条红南京放到其中一人的面前,那人不动声色的将报纸裹着的烟扫进抽屉里,提笔刷刷写了一张条子,让刘子光去财务交钱。   财务室在三楼,装着防盗门,里面有几个老娘们在打毛衣聊天,收了刘子光五十块钱,然后在收据上盖了章还给他。   再将条子交给刚才开单子的男人,那人已经抽上了红南京,正和卓力谈的开心,见刘子光回来,便热情的招呼他坐下喝茶,自然有工人帮着将卖掉的废铁搬上拖车。   刘子光在办公室喝茶,玄子指挥着几个工人去搬边三轮,当他看到茅草丛里的长江750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但玄子到底是玄子,不动声色,和几个工人合力将报废边三轮搬了上来,轻轻抚摸着饱经风雨的跨子,低声赞了一句:“我操!稀罕物啊!”   办公室里,刘子光已经知道这位负责清理运输车辆的科员姓丁,便热情的称他为丁科长,晨光机械厂原来有个车队,厂子资不抵债的时候就抵押出去了,现在整个厂子还剩下几辆轿车和卡车,是领导们跑事情用的,所以老丁平时也闲的难受,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愿意捡破烂的刘子光,还不尽力的推荐一下厂里的存货。   “我说,小刘,你要是喜欢玩这些有年头的老车的话,我倒有个建议,厂部车库里有一辆报废的老爷车,正准备送到废品收购站呢,你可以去看看,喜欢的话,我帮你说说,尽量花少点钱给弄下来。”   “是什么老爷车?”刘子光颇感兴趣的问。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咱们厂负责对口援建阿尔巴尼亚的地拉那机械厂,阿尔巴尼亚的领导人,霍查、谢胡他们都来过咱们厂视察,为了接待他们,中央特批了一辆红旗轿车,用了二十多年也差不多报废了,自打八十年代以后就搁在车库里了,现在不知道灰多厚了,正巧厂长想把车库那一片地方腾出来给人家当仓库,这些破车都得处理掉,与其卖废铁不如给你了,随便意思意思,我能交代过去就行。”   刘子光听的毛骨悚然,这帮败家子简直是暴殄天物啊,但他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丁科长,这样吧,我先看看,要是成色还行我就要,要是实在不像样子了,那就算了吧。”   “好好好,咱们这就去。”老丁拿了钥匙领着刘子光去看车,一出门正遇见两眼放光的玄子,刘子光一把拉住他,用眼神制止了他的冲动,一行人向车库走去。   老车库已经被半人高的杂草掩盖住,打开锈迹斑斑的大锁,推开吱吱呀呀的铁门,拉亮了电灯,灰黄的灯光下,一辆积满了灰尘的大红旗静静地停在车库里,四个轮子已经瘪了,风挡玻璃上全是灰,看不见里面,车头上是一面迎风飘扬的有机玻璃质地的大红旗,如同劈惊斩浪的战舰一般。   刘子光捧着下巴品头论足:“哎呀,太老了,东西都丢的差不多了,啧啧,这要弄回去也不好收拾啊。”   那边玄子都快急死了,心说刘哥你也太沉得住气了,这可是宝贝啊。   老丁也是个老油条了,深知真买家才会嫌好道歹,他呵呵一笑说:“这车其实好好的,稍微弄弄就能开,除了油耗大点没啥毛病,就连行驶证都齐备着呢,你真想要的话,比废品站多一点就行,你是卓力的朋友,我也不坑你,三千块,行就拉走,不行就再说吧。”   “三千太贵,两千吧。”   “两千八”   “两千五”   “成交!”   刘子光当场点了两千五百块钱给老丁,那边老丁和卓力屁颠屁颠去办手续,这边玄子已经扑了上去,趴在汽车上惊叹道:“我的天啊,这可是真正的大红旗,CA770豪华三排座啊,当年只有中央领导和外国元首才能坐啊,我做梦都想要一辆啊。”   擦擦车窗,又是啧啧称奇:“你瞧,怀档,蒙布的沙发椅,哎呦喂,老味儿太足了,我太喜欢了!”   看他这副痴迷的样子,刘子光说:“那好办,这车哥送你了。”   玄子一个饿虎扑食上来:“刘哥,你就是我亲哥!”   2-17再炒盘腰花!越骚越好   从厂里把大红旗和长江750拉出来之后,天色已经有些擦黑,看看时间快到了,刘子光便喊着卓力一起去赴宴,至于玄子,早就进入失心疯的状态,估计从此以后,至少三个月不会出修理车间了。   来到巷口头的二荤铺,邓云峰已经到了,坐在桌边还没点菜,看见卓力也跟着来了,赶紧站起来和两人握手,分别坐下之后先拆了一包红南京,然后开始点菜。   邓云峰拿着油乎乎的菜单踌躇了一下,说道:“拌个黄瓜,弄点花生米,土豆丝,拉皮肉丝,炒干丝,再烧个汤吧,冬瓜海米汤你们看怎么样?”   邓云峰点的这些菜都是最便宜的,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五十块钱,他到底是居家过日子的中年男人,最近又下岗,手头紧张也是情有可原,但卓力就不一样了,蒙古汉子生性豪爽,哪怕钱再少也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他一把抢过菜单说:“老邓你咋点的菜,没有一个硬菜,我来,弄一个炒腰花、炒猪肝、炒大肠,大肠给我洗干净点啊。”   看着他那副架势还要再点,邓云峰担心自己的钱不够,赶紧拦住:“差不多了,不够再点。”   卓力这才悻悻的放下菜单出去了,不一会儿拎着一箱子啤酒进来了,说:“今天好不容易见到老同学,我和老邓哥也有些日子没聚啊,得好好喝一喝。”   大家都说好,不一会儿凉菜上来,啤酒全都打开盖子放着,三个人开始喝酒,先聊了聊厂子的情况,刘子光在家也经常听父母提起这些事情,无非是领导贪污,工人下岗,医药费没地方报销的琐事,想到这些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大哥们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刘子光心里也不是滋味。   闲聊了一会,三杯酒下肚,邓云峰开始进入正题,他说:“小光,你爸爸是我的师傅,论辈分我得喊你一声弟弟,现在哥哥有难处,你得拉一把。”   刘子光说:“邓大哥,有事情你只管说,我千万别客气。”   邓云峰先叹了口气,说:“我那个小孩,自打你回来还没见过吧,十四了,整天不回家,在外面上网,胡混,偷家里的钱,昨天你嫂子为这事还和我生气,吵了两句就回娘家了,我知道,她们娘俩嫌我没本事,没管好这个家,我也不容易啊,在厂里干了十八年,哪个车间我没干过,车工钳工电工样样精通,可是架不住背运啊,厂子倒了,我也完了,整天下岗在家,连请兄弟们喝酒的钱都拿不出来,我也是个响当当的七尺汉子啊,我……”   说到这里,邓云峰有些哽咽,双眼也略微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卓力坐在那里闷不吭声的只顾自己喝酒,看来也是感触颇深。   刘子光拍了拍邓云峰的肩膀说:“老邓哥,这些我都知道,现在说说你的打算吧,看看我能帮多大忙。”   邓云峰说:“我听说你回来以后干的挺不错,在物业公司大小是个领导,在夜市还有摊子,生意也不赖,我想托你找份工作,别管是当保安还是当维修工都行,另外我还想在夜市摆个摊子,卖手擀面啥的,白天晚上都不耽误,你看这样行不?”   说完,邓云峰眼巴巴的看着刘子光,怕他不答应又补充了一句:“我今年才三十六,正当年,什么活都能干,要是维修工什么的不行,清洁工也可以啊。”   望着老邓哥一脸的期盼,刘子光的心中一阵酸楚,邓云峰今年才三十六岁啊,但是看起来就像是四十五岁以上的中年人,这都是生活的重担将他压迫的啊,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为了家庭,为了尊严,宁愿白天黑夜的干活,不辞劳碌也要赚钱养家,这是何等的悲壮啊。   刘子光想了想,答道:“夜市的事情先放一放,白天的工作有几个选择,老邓哥你看哪个更适合你,首先是你说的物业公司,安排个人很简单,进保安部还是工程部随便你挑,但是工资不高,一千二百块而已,第二个选择是我朋友开的修车厂,按工时拿钱,不知道你能干么,第三个选择是我在南泰县办的挖沙场,那些挖沙船烘干机遴选机啥的机电设备都需要人维护,你愿意的话可以去当个技术指导,管吃管住,每个月三千块,加班费另算,车费报销,你自己看看哪个更合适?”   邓云峰几乎连想都没想,就说:“我去挖沙场!”   钱对于这个下岗工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那好,明天我就安排人过来接你,就这么说定了。”刘子光举起了酒杯。   两个酒杯碰在了一起,橙黄色的啤酒四溅,听到邓云峰的问题解决,卓力脸上也有了笑意,此时桌上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卓力转头大喊道:“老板,再炒一盘腰花,不要洗,越骚越好!”   找到工作的邓云峰心情大好,打趣道:“卓力,你吃那么多腰花干什么,晚上一柱擎天你上哪里泻火去?小年轻又没有对象。”   这话真是戳到了卓力的痛处,眼瞅着三十岁的人了,别说老婆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他故作潇洒的说:“找老婆有什么用,现在没有房子人家就不跟你过,稍微像点样的房子就要五六十万,有那钱还不如天天去华清池打炮呢,一天换一个新的,还不带重样的,算下来也比买房子娶媳妇划算。”   邓云峰笑道:“娶媳妇不如***,你这个理论还真是稀奇。”   卓力正色说:“老邓哥,我还真不是开玩笑,反正嫂子也回娘家了,回头华清池我安排。”   邓云峰赶紧摆手:“不敢。”   正说着呢,贝小帅一掀帘子进来了,看见都是熟人,赶紧客客气气喊道:“光哥,邓叔,师兄。”   贝小帅的父亲是刘子光爸爸的同事,又是邓云峰一起学车床的工友,大家又都是一个大院的邻居,贝小帅也就按照自己的身份喊了,反正是英雄无岁,江湖无辈,大家各亲各叫,至于卓力,虽然不住在高土坡,但既是贝小帅的学长,又是练八极拳的师兄弟,所以也都认识。   看贝小帅一脸兴冲冲的样子,刘子光就知道自己那辆加重永久肯定回来了。   “办好了?”刘子光问。   “好了,不光找回来了,还多出不少呢?大家出来欣赏一下吧。”贝小帅说。   众人走出二荤铺一看,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路边停着一辆桑塔纳,两辆摩托车,四辆电动车外加六块电池,自行车只有一辆,就是刘子光的加重永久。   “这都是这两天在咱们这一片干的活,我一声令下,全收上来了,怎么样,咱说话还挺好使的吧。”贝小帅得意洋洋的说。   刘子光赞许的点点头:“嗯,不错,回头都送派出所去吧,对了,借我车的人呢?”   “带上来!”贝小帅一摆手,两个十七八岁的男青年被人押了上来,一脸的恐惧,双腿都在颤抖,看见贝小帅,当场就跪下了,说话都带哭腔:“贝帅,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贝小帅两脚踹翻他们,对刘子光解释说:“这两怂货是机械职高的学生,上午去子弟中学门口晃悠是想堵人要钱的,结果把你车给偷了,现在自行车不好出手,俩小子居然推着去郭大爷那里卖,结果被人看见告诉我了,我亲自带人去网吧把这俩小子逮出来的。”   刘子光说:“行了,我知道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中午已经说好了的事情,贝小帅心中有数,从袖子里拽出甩棍来,抖开来一棍砸下去,其中一个家伙的胳膊就断了,另一个吓瘫了,被贝小帅按在地上又是一棍,也是骨折。   刘子光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说:“送医院吧。”   贝小帅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扔在两个人身上,厉声说:“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们,不然见一次打一次。”然后回头笑着说:“光哥邓叔师兄,你们慢慢吃,我走了。”   贝小帅领着人走了,这边邓云峰和卓力都看傻了,回到酒桌上,邓云峰说:“这不老贝家的儿子么,都说混社会混社会的,原来还是真的啊。”旋即他又醒悟过来,狐疑的看着刘子光,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卓力啧啧连声:“我们一起练八极拳的几个师兄弟,贝小帅是最小的老六,练得也是花拳绣腿,也就是学个皮毛,没想到却是混的最好的,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刘子光说:“卓力,你要换一换思路了,总是窝在厂里靠天吃饭不是办法,凭你的身手应该混出个人样才是啊。”   卓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嗯,我考虑考虑。”随后猛抬头冲着服务员大喊了一声:“再炒盘腰花!越骚越好!”   忽然门前的道路上红蓝警灯闪烁,一辆熟悉的桑塔纳警车开了过来。   2-18人比人得死   刘子光记得这辆警车的牌号,正是那个一直看自己不顺眼的小女警胡蓉的座驾,自从上次银行喋血以来他就再没见过这个泼辣勇猛的女警花,此时她却忽然出现,肯定又是针对自己来的。   八成是刚才那两个被打折胳膊的小子被警车发现了,这才找上门来,刘子光苦笑着说:“不好意思,这酒没法继续喝了。”   邓云峰和卓力看看刘子光,又看看警车,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却都坐着不动,他俩都是良民,遇到这种情况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警车停下,两边车门打开,副驾驶位子上下来的依然是片警老王,但开车的却不是胡蓉,而是一个眼神青涩的实习警察。   老王快步走进二荤铺,把帽子一摘,先对小老板说:“炒两份河粉带走。“然后呵呵笑道:“小刘,吃饭呢。”   刘子光也点头致意:“王警官,巡逻呢。”   老王笑着说:“是啊,顺道买个外卖,对了,那事儿处理的不错,我再过半年就退休了,退休前咱们辖区能平平安安的,我请你喝酒。”   说着,在邓云峰和卓力惊讶的眼神中拍了拍刘子光的肩膀,似乎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那边大师傅热锅快火,已经将两份河粉炒好了,装在一次性饭盒里递给老王,老王拿了饭盒,招呼一声:“走了。”   走到门口,忽然一扭头说:“对了,小胡现在不在所里上班了,调分局刑警二大队去了。”   刘子光不知道老王为啥冷不丁提了这么一句,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片警老王上车走了,邓云峰重新拿起了筷子,说:“小光,和派出所的人也挺熟啊?”   卓力说:“看不出来你小子混得不错,在这一带呼风唤雨的,赶明要是我让警察抓了,你可得来救我。”   刘子光说:“稍微有点交情而已,卓力你要是被抓,肯定是因为嫖-娼,我才不去捞你呢,那多丢人啊。”   晚饭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临走的时候,邓云峰紧握着刘子光的手不住的道谢,老工人的大手粗糙有力,饱含了感激之情,刘子光说:“老邓哥喝了不少早点休息吧,明天就得去上班了。”   邓云峰先回家了,吃了三盘子炒腰花的卓力还不愿意回家,闹着要去华清池洗澡,刘子光看看手机,才七点半,便说:“时间有点早,小姐还没吃饱饭化好妆呢,不如咱再去喝点小酒,吃点烧烤。”   卓力马上表示同意,两人上了自行车,来到夜市烧烤摊子,地地道道生意正旺,人头攒动,一桌难求,喝空的啤酒箱子堆积的如同小山一样,旁边卖烟的,卖饮料冰糕手擀面的生意都跟着兴旺,看的卓力张大了嘴:“我擦,这就是你的摊子?一天得赚多少钱啊!”   刘子光淡淡的笑了:“小玩闹而已,我让小兄弟帮罩着的,一天几千块钱进账吧,免单的太多,没办法。”   卓力啧啧称奇:“太厉害了,没想到赚钱这么容易啊。”   别看摊子上人满为患,桌子都摆到外面人行道上去了,但是大棚下面却始终有一张桌子是空着的,别人也不敢去坐,这是专为老大留的位子,刘子光来了就坐这,不来就宁可空着。   带着卓力在桌子旁坐下,不用招呼,菜就上来了,现在毛孩已经是地地道道的服务员领班了,手底下一群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小女孩,都是从老家喊来干活的,本来刘子光不想用童工的,但是考虑到这些孩子家的实际困难,穷的都揭不开锅了,总得先吃饭再上学吧,所以他才同意让他们来当服务员。   “毛孩,这是你卓力大哥,安排点油腰子、羊鞭羊球什么的,反正是火力越大的越好。”刘子光说。   毛孩咧嘴冲着卓力一笑,漆黑的脸上是两排白牙,最近他娘的癌症经过化疗已经趋于稳定,孩子的心情很好,当然这个疗效的代价也是不菲的,刘子光已经咋了七八万块钱下去了,他也不提,毛孩也不问,但是心里却有数的很。   刘子光往这里一坐,就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敬酒,看的卓力眼花缭乱的,说:“四眼,以后真不敢喊你四眼了,不然非得有人拿刀砍我不可。”   又吃了一大堆燥热的玩意,喝了一箱子啤酒,卓力竟然连厕所也不用去,刘子光不由得大为惊叹:“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一点不假啊,你丫的腰子绝对建康。”   卓力说:“那绝对了,时间差不多了吧,我酒够了,想去蒸个桑拿。”   刘子光哈哈大笑:“是你想去泄火了吧,好!白天的事情还没谢你呢,我请客。”   说完,当即喊了十几个小弟,一起打车前往华清池,到了门口,洗浴中心的保安看见刘子光上来,赶紧用对讲机通知楼上,经理马上带着领班下来,喜笑颜开的给刘子光上烟,笑嘻嘻的说:“光哥又来捧场了,对了,新来两个扬州培训过的技师,不到二十岁,活好,今天刚到,光哥要不要试试活?”   刘子光说:“老李你又忘了,我不好这一口的,这是我老同学,今天我请他,你可要招呼好。”说着将卓力推了过去。   经理何等的事故,一使眼色,那个风骚的领班就扑上去抱住了卓力的胳膊,哥哥长哥哥短的喊着,当场卓力的眼神就散了,脚步也乱了,有些把持不住,恨不得当场将其正法。   别的先不说,换鞋更衣,匆匆冲个澡,卓力急的嚯嚯的,也不洗什么桑拿了,赶紧穿了桑拿服上楼,本来他都是去大厅休息的,今天刘子光请客,自然要去四楼包间,豪华包房内,果盘香烟糕点摇头丸样样俱全,麻将桌子也摆好了,卓力偷偷问:“听说包间最低消费一千块啊,你真请我?”   卓力哪里知道,自从老四垮了以后,华清池就归刘子光罩了,老板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刘哥请客肯定是免单的。   “你别管了,随便玩就是了,有多少都算我的。”刘子光说。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真随便玩了。”按捺不住的卓力急火火的说道。   领班把全华清池的技师都给带上来了,请卓力挑选,一溜穿着黑色吊带超短裙的妖艳女子一字排开,大腿如林,白花花的晃眼,卓力咽了口唾沫,裤裆里早支起了帐篷,他迅速指了指:“这两个就行。”   卓力和两位技师上去按摩了,只留刘子光在下面看电视,过了整整一个小时卓力还没下来,刘子光让领班上去催催,结果领班上去了就再没回来,又过了四十分钟,卓力才神清气爽、脚步轻盈的下楼,领班和两个技师跟在后面,腿都软了,香汗淋漓的,累得不成样子。   躺在软绵绵的沙发椅上休息,抽着中华烟,吃着进口水果,卓力感慨万千:“真TM太爽了,把两个新来的技师搞得死去活来,都求饶了,后来领班上来,我又把她也给上了,到底是年龄大经验足,这个只坚持了半个小时。”   刘子光说:“怎么样,尽兴了么,尽兴了咱们就走吧。”   两人下楼,大厅里那些小弟也都休息好了,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到大厅,卓力只看到刘子光拿了一叠钱给前台,经理不收又推了回来,刘子光说了一句什么,他便收了下来,似乎很愧疚的样子。   经理将众人一直送到路上,又让保安帮他们叫了出租车,直到刘子光上了车,他还在后面招手远送。   “四眼,今天花了多少钱啊,我怎么看经理还不想收你的钱?”卓力在出租车上问道。   “花了多少钱不知道,他说免单的,但我还是给了一千块钱小费,你把人家搞得那么狠,不给点钱哪行啊。”刘子光说。   卓力沉默不语了,打开车窗,让呼呼的风吹着自己的头发,不得不说,今夜的事情刺激了他,人家刘子光黑白两道通吃,呼风唤雨手下小弟一片,各种生意日进斗金,随便打赏都超过自己一个月工资,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下车的时候,卓力向刘子光要了电话号码,吞吞吐吐的说:“如果我下岗了,想跟你混,怎么样?”   刘子光就说了四个字:“随时欢迎。”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在家吃早饭的时候注意到这样一则报纸新闻,本市交通局一把手江大明因为在担任高速公路建设总指挥时期贪污受贿五千万被正式起诉,此前一个月,江大明就已经被纪委双规了,现在才移交司法机关。   这是一则很普通的新闻,报纸上的前交通局长一身橘黄色的囚服,神色惨然,刘子光根本没在意,只顾端着碗喝稀饭,忽然猛抬头,这个贪污犯的五官很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刘子光也就不再去想,出门跑步去了,高土坡虽然是棚户区,但地势极好,紧挨着风景秀丽的淮江,跑着跑着就到了滨江大道上,此时才早上七点多钟,那些住在沿江豪宅里的白领们纷纷开着私家车出来上班,但也有些人步行出来乘坐公交,在一处公交站台前,刘子光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电视台的主持人江雪晴么。   现实中的江雪晴比电视屏幕中的更加憔悴,一张小圆脸蜡黄蜡黄的,没精打采的站在那里,忽然一辆锃亮的黑色奥迪开了过来,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胖脸:“小江,上班啊,我捎你去吧。”   江雪晴挤出笑脸说:“谢谢主任,我坐公交。”   胖脸还不罢休,不依不饶的让江雪晴上车,引得站台上等车的人都为之侧目,无奈之下江雪晴只好往前走,那胖脸依然开着车跟在后面,显然是有点生气了,嘴里不干不净的说:“小**,别给脸不要脸,以前你爸爸在台上,我不敢动你,现在你爸爸倒了,看我整不死你,你今天要是不上路的话,就先停职吧,连交通栏目也别做了。”   忽然一只脚猛踹过来,将胖脸踢进车内,胖脸下意识的一个急刹车停下,定睛一看,一个穿着凶神恶煞的汉子正对他怒目而视:“你TM有完没完!”   胖脸不敢多说什么,忍着脸上的巨疼,一踩油门溜了。   踹人的正是刘子光,虽然他对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女主播无甚好感,但也看不得这样趁人之危的恶劣行径,回过头来再看江雪晴,美丽的女主播已经热泪满眶,双肩耸动,无声的抽泣着。   这张脸好面熟啊,刘子光突然想到,早报上那个贪污犯和江雪晴的面容很像,而且也姓江,搞不好两人是父女关系呢。   江雪晴此时也认出了刘子光,这个晨练的年轻人正是几个月前自己采访过的见义勇为民间英雄,秒杀两名持枪歹徒,冷酷无情身手矫健,江雪晴曾经疯狂的迷恋过这个传奇一般的男子呢,只是因为家里突遭变故,才根本没有进行。   2-19 麻辣教师   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是没有料到会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面对面,伶牙俐齿的江雪晴面对刘子光竟然沉默了,连声谢谢都忘了说,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刘子光一言不发。   站台上等车的人都伸着脖子看热闹,刘子光觉得挺没意思的,扭头继续跑步去了,他却没注意,站台上有一双眼睛是属于卫子芊的。   电视台头号花旦江雪晴是至诚集团李总的好朋友,身为助理的卫子芊自然是认识的,这段时间江雪晴家里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   江雪晴的父亲正是前交通局长,贪污犯江大明,最近一段时间江家屡屡出事,先是江雪晴的小姨父,也就是龙阳市的李副秘书长跳楼死了,然后是江局长被双规,随即江雪晴也被电视台从头号主播的位子上弄下来,去主持什么不知所谓的交通栏目。   为了弥补父亲留下的大窟窿,江雪晴把自己的甲壳虫小车卖了,滨江锦官城的房子也卖了,但依然还不上那个在澳门葡京赌场输掉的千万巨款,江雪晴过的很惨,但卫子芊并不怎么同情她,因为一直以来卫子芊就不喜欢江雪晴这种开朗泼辣到近乎放荡的性格。   江雪晴好几次和李纨通电话说要把刘子光追到手之类的话,卫子芊都是听见的,原本倒也没觉得什么,但是龙阳之行以后,卫子芊对江雪晴的意见更大了,因为在潜意识中,她觉得刘子光就是被江雪晴夺走的。   要知道人家可是江北电视台头号女主播,性格开朗活泼,身材火暴人又放得开,真要下本钱去泡刘子光,绝对一泡一个准啊,可是今天看到的情况却并非如此,江雪晴和刘子光如同陌路人一般,既没有仇恨也没有爱意,看来两人一点瓜葛也没有,自己是疑神疑鬼了。   送上门的大肥肉不吃,看来刘子光还真的是一个正人君子,这样说的话,当天那张赤-裸裸表达爱意,邀请自己深夜去他房间的纸条未必是刘子光写的。   在公交车上,卫子芊想了一路,到了公司开过晨会以后,卫助理发了一个内部邮件,收件人是当初去龙阳的所有项目组成员,包括几名保安在内,让他们手写一份述职报告过来。   中午的时候,报告就全部交上来了,员工们的字迹有的龙飞凤舞,有的如同屎壳螂爬,有的下笔千言洋洋洒洒,有的笨嘴拙舌只有干巴巴的几句话,这些卫子芊都不在乎,她在意的只是谁的笔迹符合那张“情书”上的字体。   很快卫子芊就从二十一份报告中找出了自己想要的,这张纸上的字体和那张小纸条上的字体完全一致,一看就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这张报告的署名是雷鸣,看到这里,卫子芊终于全都明白了,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冤枉了刘子光,人家从开始就对自己没那个意思,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人家是柳下惠谦谦君子,没有趁人之危,反而缄口不言保住了自己的清誉。   卫子芊一点也不恨雷鸣,因为这件事更让她认清了刘子光的品格,也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今生为他守候,哪怕一辈人不嫁人。   ……   回家之后,刘子光接到了王校长的电话,让他八点钟去学校报到,他已经被正式聘任为晨光厂子弟中学的校外辅导员了,并且担任代课教师,今天就可以上课了。   放下电话,刘子光很激动,打开衣柜乱翻了一阵,终于找出一条西裤和一件白衬衣,对着镜子穿上,又拿了几杆圆珠笔插在口袋上,再拿出以前自己的近视眼镜抠下镜片戴上,拿梳子沾了水理了个偏分头,对着镜子里斯斯文文的自己呲牙一笑,为人师表啊。   骑上自行车赶到学校,和看门老头打声招呼,蹁腿下车滑入小门,到车棚把自行车锁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是自己的人生进入了另外一扇门,现在自己已经是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了。   上了五楼校长室,王校长和教导处谭主任都在,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教师在场,大家握手寒暄之后,王校长说:“小刘啊,经过学校党委会一致通过,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子弟中学的辅导员和代课老师了,这是你的聘书。”   刘子光接过红底烫金的聘书,乐呵呵的说:“我一定尽力教好学生们,不辜负老校长的期待。”   那位女老师干咳一声说:“小刘啊,现在的学生和你那时候可大不一样了,教导处准备让你代课的这个班,是咱们学校刺头集中的一个班,早恋、涉黑、沉迷网络等问题都很突出,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啊。”   王校长介绍说:“这位是张兰老师,初三五班的班主任,也是和你配班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多请教她。”   刘子光向张老师点头致意,王校长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说:“小张,你带小刘下去吧。”   张老师带着刘子光下到四楼,指着走廊末尾的教室说:“那就是初三五班,咱们学校的老大难班级,你听听,这还是上课时间,里面乱的像鸡窝一样,这帮小孩,难缠啊。”   刘子光说:“张老师你就放心了,少则三天,多则一周,我就把他们治的服服帖帖的。”   张老师很不相信的打量着刘子光,没说什么,正好此时下课铃响了,张老师赶紧带着刘子光来到班级里,对正在上课的老教师打个招呼,走上讲台说:“同学们注意了,这位是咱们新来的刘老师,下一节课由他给咱们上。”   一班学生在下面玩的玩,说话的说话,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张老师讲话,更没人去看站在门口的刘子光,张老师无奈的摇摇头,似乎早就猜到这个结果,说了声下课,就带着刘子光来到办公室,把学生花名册交给他,说:“这是名单,学生的特长、成绩都在上面,你拿着用吧。”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老师,听说刘子光是新来的代课老师,都好奇的望过来,子弟中学已经好几年没来新的师范毕业生了 ,不过看刘子光的年纪似乎不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人便问了:“小刘,你以前在哪个学校教书?”   刘子光呵呵笑道:“以前在军校带过课。”   众人暗暗赞叹,看来王校长还真是找了个能人回来啊。   课间十分钟一晃就过去了,上课铃响起来,刘子光夹着花名册离开办公室,当上课铃最后一个音节结束的时候,正好踏进初三五班的大门。   对于这间教室,刘子光很熟悉,因为他就是十五年前年前的初三五班毕业生,现在重回老教室,心情更是格外激动,但是进去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教室里只有一半座位上有人,还都是些女学生,后排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着的,就是坐在教室里的这些人,也都是低头聊天,根本没人在乎这个新来的老师。   学生没到齐,刘子光就拉了张凳子坐在讲台后面,也不说话,过了大约五分钟,十几个男学生才说说笑笑上来,根本看也不看刘子光就直往座位上走。   “站住。”刘子光说。   学生们停下脚步,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有个个头挺高的小孩扣扣鼻子,说:“你新来的?”   刘子光说:“上课迟到,你们知道错了么?”   学生们一阵轻笑,谁也不当回事。   “今天就算了,咱们互相还不熟悉,但我不希望有下次,好吧,你们回座位吧.”   十几个男学生各自回到座位上坐好,但教室的后半部分依然是空着的,刘子光说:“同学们好,是新来的辅导员兼代课老师,你们可以喊我刘老师,或者直接喊我名字,我叫刘子光。”   学生们依旧乱哄哄的没人认真听他说话,刘子光拿起花名册说:“谁是班长?”   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站了起来。   “花名册上初三五班有四十个人,怎么教室里只有三十二个人?”刘子光问。   “他们出去砍人了!”一个男学生忽然冒出来一句,教室里一阵哄笑,刘子光皱着眉头说:“你是谁?我让你说话了么?”   听到新来的老师口气不善,那个男学生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头发剪的好像鸡冠子一样,身上穿着带着亮晶晶小片片的T恤衫,吊裆裤子,歪着头盯着刘子光,一脸的挑衅:“我叫袁伟,我就说话了,怎么着?”   刘子光走下讲台,和袁伟面对面站着,足足有二十秒没有说话,但袁伟已经被这种刀片一般犀利的目光看的发毛,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   “出去,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百遍。”刘子光平静的说。   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有些学生幸灾乐祸的看着刘子光,袁伟咽了口唾沫,走到教室外面开始念叨:“我叫袁伟,我就说话了,怎么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如同念经一般。   “班长,叫夏沁心是吧,你说,那些缺勤的学生去哪里了?”刘子光继续问。   “他们没请假,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家里有事吧。”那个女孩子怯生生的说,看样子也是个没威信的班长。   刘子光点点头,开始点名,在场的学生清点一遍之后,没打钩的就是旷课没到的学生了,刘子光掏出手机打电话:“小贝,是我,我报名字你记录,要是四十分钟之内见不到这些人,你也别干什么老大了,洗洗屁股来子弟中学上课吧。”   挂了电话,下面学生都呆了,这位新来的老师太牛叉了,作风和那些老师很不一样啊,刘子光也不上课,放下电话说:“人不来齐,不上课。”然后坐在讲台后面闭目养神。   外面正在念经的袁伟悄悄一回头,看见新来的老师正闭眼呢,他的声音便慢慢小了下去,悄悄走到楼梯口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大哥,我是袁伟,学校有人欺负我,你中午带几个人过来堵他吧。”   2-20 黑道学生   新来的老师不讲课,只是坐在讲台后面玩手机,下面学生们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有人窃窃私语说小话,有人摸出手机来玩,有人在下面看小说,刘子光也不管他们。   二十分钟以后,教师的门被轻轻敲响了,刘子光过去打开门,只见八个小孩垂头丧气的站在门口,贝小帅叼着烟在后面站着,一脸的得瑟样:“哥,人都给你提来了。”   刘子光一瞪他:“把烟掐了,这是学校。”   贝小帅赶紧把烟在鞋底上按灭,刚要扔到阳台外面呢,想了想还是揣在自己兜里,对刘子光讪笑了一下。   刘子光将这八个学生叫进教室,一字排开蹲在墙角,此时教室里鸦雀无声,这几个混混学生是初三五班混的最好的,和社会上的大哥都认识,随时一个电话都能招来几十号人堵在学校门口,就连那些年轻老师都怕他们,现在竟然被这个新来的老师治的服服帖帖的,连头都不敢抬,真是出了奇了!   刘子光打量着八个学生,没有一个是穿校服的,都是一身混混打扮,鸡毛一般的头发,染着红色紫色,身上不是亮闪闪的小夹克就是低领T恤,下面是紧窄的仔裤和板鞋,还有一个女生混在里面,蹲下以后低腰裤更低了,露出小蛮腰上系着的红绳子,绳子上还挂着一串玉环。   我操!这哪是学生啊,分明是一帮古惑仔。   这八个学生都认识刘子光,他们是贝小帅的嫡系手下,整天跟着老大在夜市或者网吧晃荡,上次和老四开片的时候,这几个男生都是参加战役的,现在老大的老大发怒了,他们真是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学生就要有个学生的样子,看你们一个个搞得什么发型?小贝!”   “在!”   “出校门往左拐,有个剃头铺子,帮我借一把电推子来。”   “好嘞!”   五分钟后,电推子借到,刘子光让这七个男生坐在椅子上,挨个给他们剃头,别的发型是别想了,刘老师只会理一种发型,那就是----秃瓢。   刘子光快刀斩乱麻,电推子如同推土机一样在少年们精心制作的发型上轧过,大团的彩色头发掉在地上,二十分钟之后,七个癞子头就出炉了,头发剃的比狗啃的还难看,少年们摸着脑袋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这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那个唯一的女孩子,刘子光也没放过她,抄起剪子给理了个不伦不类的五四头,还指着她骂道:“好的不学尽学那些歪门邪道,红绳子是你挂的么?你是学生还是小姐啊,你知道这些玉环是什么意思了,睡过一个男人就挂一个,你要是愿意我晚上就把你送到华清池去挂牌上岗,找一百个男人干死你!你就是百人斩了。”   女生捂着脸痛哭流涕,教室里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说话,看小说玩手机的都将手上的东西深深藏进桌子洞里,恐惧的望着这个新来的老师,这哪是什么老师啊,分明是黑道大哥,这间教室也不是教室了,是黑社会香堂。   期盼已久的下课铃终于响了,这节课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啊,幸运的是刘老师不拖堂,打铃就下课,学生们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溜烟冲出教室,而是坐在座位上等着刘老师出去以后才敢动。   刘子光带着贝小帅来到操场上,对他说:“现在我受王校长特聘,是学校的辅导员,让你这些小弟都收收心,混社会不是那么好玩的。”   贝小帅说:“哥,不是我不听你的,可是这帮小子真的不是上学的料啊,你把他们弄到学校里也是活受罪,生不如死啊。”   刘子光说:“我又不是老古板,心里有数,能挽救一个是一个嘛,走,上厕所摆柳去。”   路过体育器材区域的时候,几个男生正蹲在双杠上抽烟,看见刘子光和贝小帅过来也不避讳,看模样不是本班的学生,刘子光当即发飙:“那几个学生,干什么呢!”   几个学生扭头一看,根本不是本校的老师,便嚣张的冲他一伸中指:“擦!你管我。”   “马勒格壁的,怎么和光哥说话的。”贝小帅上去将几个小子拽下来就是一顿暴揍,四楼上初三五班的学生看见老大在下面K人,赶紧冲下来帮忙,将那几个学生揍得鼻青脸肿,跪地求饶。   “我擦,你丫长眼了么,这是我们高土坡忠义堂的老大贝帅,这是我们刘老师,你都不认识,活该挨揍!”那几个斑秃学生神气活现的嚷道,在老大跟前尽情的表现着。   刘子光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呵呵,还是芙蓉王呢,来人啊,给我出去买两条芙蓉王过来。”   贝小帅马上掏出钱来打发小弟出去买烟,学生飞一般的直冲向学校围墙,三两下就翻了过去,没有两分钟呢,就又翻了回来,拿着两条芙蓉王兴冲冲的跑过来请功:“贝帅,老师,烟来了。”   刘子光说:“拆开,给他们发下去,不抽完不许上课,小贝,你给我盯着点。”   三个学生一人六盒烟,一边哭一边抽,周围站着一圈人,横眉冷目的盯着他们,每支烟都得抽到过滤嘴,还得抽进肺里从鼻孔呼出来,不然马上就是一个大耳帖子抽上去。   校园暴力在子弟中学很常见,但都是在厕所里或者后山上,很少有这种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整个教学楼的阳台上全是人,都在趴着看热闹,这三个挨揍的学生是初三二班的,但是他们班的男生看见贝帅在下面,那可是高土坡一霸啊,谁还敢冒头,都悄悄缩了起来。   教导处韩主任发觉异常之后迅速赶来,但也无能为力,刘子光说:“既然王校长聘请我来,那我就要用自己的办法来教学生,韩主任你就放心好了,出了事我兜着。”   韩主任说:“小刘啊,现在的孩子都金贵,你这样体罚,他们的家长要投诉的。”   刘子光说:“他们喜欢抽烟,我就让他们抽个够,至于投诉,您问问他们敢不敢告诉家里?”   韩主任无奈的摇摇头,看看五楼阳台上的王校长,王校长不动声色,韩主任蹬蹬蹬跑到五楼质问王校长:“您就这样纵容他体罚学生么?”   王校长点了一支烟,说:“对这些沾惹不良社会风气的学生,韩主任你有什么办法么?”   韩主任语塞了,事实确实如此,子弟中学的风气已经到了不能不纠正的地步了,学生都敢当众抽烟,辱骂老师,老师和家长都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沾染了不良社会风气的学生,就让社会来教育他们吧,这就是我聘请小刘的初衷。”王校长说。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都恋恋不舍的回教室上课去了,只留下操场上的几个可怜学生,一边哭一边抽烟,地上才只有五六个烟蒂,要抽完这两条烟,不知何年何月啊。   刘子光第一天客串老师,得瑟的很,背着手在学校里晃荡了一圈,又上五楼校长室和老王校长吹了一会牛,抽了半盒烟,中午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   放学了,近千名学生走出了教室,走进车棚推了自行车,三五成群的出了校门,此时的校门口已经多了十几个年轻人,都是很潮的打扮,蹲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盯着人流中的漂亮女生,不时低声说两句什么,然后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袁伟就在他们当中。   刘子光推着自行车也从学校里出来了,他胸前别着红色的校徽,车篮子里放着几本书,鼻梁上还架着没有镜片的眼镜,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   袁伟一指刘子光:“大哥,就是那个新来的老师欺负我的,扁他。”   旁边没有声音,袁伟回头一看,几位大哥脸色都变了,两条腿筛糠一般,也不敢说话了,只是深深将头藏在裤裆里,如同鸵鸟一般。   袁伟还没明白过来:“大哥,咋了?”   大哥冲他猛摆手,脸上的表情酷似便秘,袁伟张着嘴不明所以,那边刘子光已经笑眯眯的过来了,手扶着车把说:“这不是袁伟么,我让你念的台词儿还没念完就跑了,咋的,看不起老师?”   袁伟嗫嚅着不敢说话,他请来的那几位机械职高的大哥也都艰难的吞着唾沫不敢说话,眼前这位老师摸样的人正是如今江北市道上最狠的大哥,他们这些接触社会比较深的职高生可是认识的。   “啧啧,还喊人来了,想堵老师么?”刘子光继续说道。   那几个职高生脸都变成惨白色了,把头从裤裆里拔出来,拼命的摇手:“不是不是,刘老大您误会了!”   刘子光和善的笑笑说:“那就都散了吧,以后不要在我们子弟中学门口蹲着,蹲了一溜好像羊屎蛋,挺难看的。”   职高生们如蒙大赦,站起来仓皇跑了,只剩下一个不知所措的袁伟。   “继续念,念到下午上学为止,要是停一停,哼哼。”刘子光不怀好意的笑笑,骑上自行车走了。   空无一人的学校大门口,只剩下一个留着鸡冠子发型的男生,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叫袁伟,我就说话了,怎么着,我叫袁伟,我就说话了,怎么着……”   2-21我的偶像是圣斗士星矢   中午刘子光去公司食堂混了顿红烧肉,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才剔着牙回到学校,走到门口就看到袁伟依然站在校门外口齿不清的念叨着,嘴唇发干,眼神不振,丝毫也不在意周围同学们诧异的目光。   刘子光上前拍拍他的头:“好了,别念了,去那边小铺吃碗米线,再去剃个头,不要耽误上课,这是二十块钱你拿着。”   袁伟如蒙大赦,接了钱说声谢谢拔腿跑了,刘子光继续往学校里走,就见操场上停着一辆救护车,穿着淡绿色衣服的救护人员正在搀扶着那三个学生上车,地上除了一大堆的烟蒂之外,还有几滩呕吐物。   八成是尼古丁中毒了,刘子光耸耸肩膀,心中暗道,看你们以后还抽烟不,他带着一脸的无所谓上楼去了,教师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大都是些三四十岁的老娘们,根本没有想象中年轻貌美的冬月老师这种形象,刘子光也懒得和他们交流,预备铃一响就去上课了。   像模像样的拿着课本和伸缩教鞭,跟着一群老师走在走廊里,别的教室里都是嗡嗡的说话声音,只有初三五班鸦雀无声,搞得几个很纳闷,还以为初三五班集体翘课了呢,伸头一看,教室里整整齐齐全是学生,昂首挺胸背着手端坐在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出。   老师们面面相觑,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初三五班这些小鬼终于碰到阎王了。   刘子光走进教室,随着班长夏沁心的一声口令:“起立。”全体学生刷的站了起来,齐齐喊了一声:“老师好!”   刘子光一本正经的回礼:“同学们好,请坐。”   学生们又都坐下了,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一样。   刘子光扫视着全班同学,发现下午比上午的精神面貌好多了,学生们全都自觉的换了校服,或者规规矩矩的衣服,发型也都很老实,包括袁伟在内的一帮男学生,大多是秃头或者板寸,看起来倍儿精神,女生们的打扮也很小心,耳环项链啥的不敢戴了,太花哨的衣服也不敢穿了。   “这才象学生的样子嘛。”刘子光赞许的点点头,扶着讲台开始上课,他代的是思想品德课,本来课目表上是没有的,所以也没有相应的课本和教案,全凭老师个人发挥。   “同学们每人拿出一张纸,写下你心中的偶像,以及你的理想是什么,限时五分钟,开始吧。”   刘老师的教学方式还真是古怪,不过同学们啥也不敢说,纷纷撕下作业本上的纸,开始托着腮帮子冥想,刘子光倒是很善解人意,说了声:“可以小声交流。”   同学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气氛非常热烈,五分钟后,作业完成,刘子光也不让班长收作业,而是说:“从班长开始,一个个念出自己的偶像和理想吧,最好能说出理由来。”   夏沁心第一个站了起来,小姑娘很秀气,显然是挺害怕刘子光的,鼻尖上还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细声细气的说:“我的偶像是周杰伦,因为他又能唱歌又能作词,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因为……因为这是我爸爸妈妈的期望。”   刘子光点点头说:“很好,班长的偶像和理想都很建康向上,是个好孩子,大家鼓掌。”   同学们噼里啪啦鼓起掌来,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对刘老师也没有那么怕了。   “下一个请副班长吴伟娜发言。”刘子光对着花名册说。   副班长也是个女孩子,个子高高瘦瘦的足有一米七,她站起来说:“我的偶像是RAIN,因为他又酷又帅,我的理想是当电影明星……”   副班长之后,又是几个女孩子陆续发言,他们的理想五花八门,有不切实际想当影星歌星主持人的,有靠谱点想当公务员、女老板的,还有更切合实际想找个白马王子嫁了的,她们的偶像基本上大同小异,都是诸如飞轮海、SHE、之类的半吊子偶像派歌手,还有几个又丑又胖的女生是玉米,说最喜欢李宇春,当时下面男生一片笑声,刘子光也不干涉,只是以微笑鼓励他们继续发言。   终于轮到男生们了,憋了好一会的男生们的偶像竟然出奇的一致,那七八个秃头学生的偶像全部是贝小帅,理想是当江湖大哥。   其他一些男生的偶像稍微正常一些,有说周杰伦的,有说比尔盖茨的,有说贝克汉姆的,还有个小胖子的偶像竟然是小沈阳,当场引发一阵哄笑,刘子光也跟着大笑了两声,然后拍着小胖子的肩膀说:“不错,能给人带来笑声也是一种个人价值的体现。”   男生们的理想也比女生更有想象力,除了那几个想当大哥的以为,还有想成为黑客、国际雇佣兵、篮球明星之类的,反正是天马行空,胡扯八道。   发言完毕,刘子光总结说:“同学们说的都不错,我祝愿有一天你们的理想都能实现。”   同学们自发的鼓起掌来,初三年级,十五六岁,正是刚开始叛逆的时候,他们的这些偶像或者理想,往往得不到家长和老师的认可,会被认为盲目追星,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这位新来的刘老师竟然认可了他们的偶像和理想,自然而然的也就被同学们接纳了。   忽然班长举手示意要发言,刘子光点头同意。   “老师,那您的偶像是谁?理想又是什么?”夏沁心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同学们也都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刘老师。   刘子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每个人的偶像和理想,在每个年龄阶段都不同,我小时候的偶像说出来能雷死你们。”   同学们的兴趣被吊起来,眼巴巴的瞪着刘子光:“快说啊,快说啊老师,我们保证不笑话你。”   “好吧,我的偶像是天马座的青铜圣斗士星矢,我的理想是保卫女神雅典娜以及大地上的爱和正义。”刘子光煞有介事的说。   下面一片哄笑,同学们笑的泪花都出来了,没想到上午还那么严厉的刘老师到了下午竟然这么可爱,偶像居然是动画片人物,还是个不死小强。   笑声之大,以至于其他班都被惊动了,两个老师探头探脑,看了两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刘子光伸手四下里压了压,教室里恢复了平静,他接着说:“等我长大一些,和你们差不多年龄的时候,偶像就变成了刘德华,理想也从拯救地球降格成为当一个影星,等我再大一些,上了大学以后,我的偶像和理想又升华了,我崇拜比尔盖茨,想当和他一样的世界首富。”   此时教室里恢复了平静,同学们脸上都带着笑意,兴趣盎然的听着老师讲话。   “当我大学毕业之后,在家待业了半年,然后推着小车去夜市摆摊卖烤肠,这时候我已经没有偶像,对于一个挣扎在贫困线上的失业青年来说,哪还有什么精力去崇拜谁啊,同理,我的理想也再次降格,从世界首富变成了能在铁皮报亭里卖报纸杂志香烟瓜子的小老板,因为他比我赚的多,还不会被城管追赶。”   此时教室里教室里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同学们都有些动容,刘老师的转变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情,小时候奥特曼,大了就周杰伦,这都无所谓,谁没有年少轻狂过,谁没有激情澎湃过,少年时期就应该多姿多彩,轰轰烈烈,等到了老,回顾自己的青葱岁月才不会后悔啊,但是,当你们长大成人之后,世界观和价值观一定要正确的树立起来,我提倡一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不管是当影星也好,当黑客也罢,只要你能发挥出自己的长处,为这个社会做出有益的贡献,你的人生就是有价值的,同学们,我说的对不对?”   片刻的宁静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来。   窗口外,走廊上,王校长和谭主任满意的点点头,悄悄地走了。   ……   下午放学的时候,王校长找到刘子光谈话,说想让他代课的范围扩大一下,除了初三年级之外,最好把初一和初二也给代了,课时不用排的太多,保证一个班级一星期能上一节课就好。刘子光满口答应下来。   回到家里,正准备吃饭了,忽然接到电话,是跟着贝小帅的彬彬打来的,说出事了,小贝哥让人捅了。   刘子光饭碗一丢,火速冲出去骑了自行车就走,老妈在后面喊:“吃饭了,干什么去?”儿子已经骑了几十米出去,远远的丢下一句话:“有点急事,不吃了。”   小贝是在网吧里被人捅的,他经常在一家叫做“益虫”的网吧玩,和老板等人都认识,今天下午正在打WOW的时候,忽然外面进来一个人,径直走到贝小帅身后,二话不说从怀里抽出一把军刺就捅进了贝小帅的后心,军刺从靠背椅上穿进去,穿透整个人体,把贝小帅活生生钉在电脑桌上!   凶手得逞之后立刻就跑了,贝小帅旁边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早就没有人影了。   2-22 贝小帅让人钉在桌子上   网吧就在夜市一条街上,距离刘子光居住的大杂院非常的近,当他赶到的时候,救护车还没来,网吧大门口围的满满的全是人,不少伙计是从夜市摊子上闻讯赶来帮忙的,手上还提着明晃晃的菜刀。   刘子光赶到网吧门口,将车子一扔,当时就有人接了车子,有人在前面引路,有人介绍情况,蹬蹬蹬上了二楼,人已经被清空了,十几个人围住贝小帅,一个个手足无措的,急的面红耳赤。   刘子光上前一看,只见贝小帅身后的椅子背上插着一把军刺,看带钩的手柄是那种老式日本步枪上的三八刺,贝小帅的右胸位置,有明晃晃的一截刀刃伸出来,扎进电脑桌的木板里,整个人就被钉在那里,动都不能动。   “操!你们干看着么?救人啊。”刘子光吼道。   “老大,我们不敢啊,一动刀子小贝哥就死透了!”一个男孩急火火的说道,他说的不假,这把军刺已经打磨到血槽平了,以至于贝小帅体内的血被封住没喷出来,如果贸然将刺刀拔出来,搞个大出血什么的,或许贝小帅当场就完了。   但刘子光说的明显不是这个意思,他紧紧握住刀柄,对旁边人说:“你们几个,把电脑桌往前挪挪!”   五六个人扑上去,将联排电脑桌往前挪动了一下,刀尖终于从桌子里拔了出来,挪完桌子,众人额头上全是汗,情绪都太紧张了,一个个年轻的面庞甚至连害怕都忘了。   刘子光看见在场的马仔中有几个就是白天课堂上的学生,也来不及训斥他们了,只是说:“都闪开,小贝需要新鲜空气。”   众人连忙闪开,还有人将窗户打开,刘子光望了望坐在椅子上的贝小帅,此刻他脸色苍白,汗流浃背,呼吸都变得急促而虚弱。   “小贝,挺住!”   “哥,我想吸烟。”   刘子光赶紧掏出香烟,在自己嘴上点燃,塞到贝小帅嘴里。   贝小帅伸出颤抖的手夹住烟卷,深深的吸了一口,忽然咳嗽起来,嘴角沁出一股鲜血,众人一看都吓坏了,以为小贝就要挂了,哪知道他喘着粗气又抬起头来,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下巴上全是血,白T恤的前襟上也是淋漓的一片。   “哥,我不想死。”贝小帅的声音有些衰弱。   “好弟弟,你不会死的,挺住!”刘子光的声音依然沉着冷静。   救护车的警笛声终于响起来了,由远及近,很快到了门口,网吧门口的人让出一条路来,几个带着口罩穿着淡绿色急救服的人冲上来,简单检查一下伤势,先给贝小帅戴上了氧气面罩,然后说:“这刀不能拔,你们配合一下,把伤员抬下去。”   刘子光指挥四个秃头学生过来抬他们的贝老大,自己亲自在一旁陪着,四个人小心翼翼的连着椅子将贝小帅抬到外面,网吧门口已经有上百人围观,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被抬出来,无不发出惊悚之声。   贝小帅被抬上了救护车,刘子光临上车前,对那帮学生说:“谁电脑玩得好?”   “我!”袁伟举起了手。   “你们几个留下,从网吧监控录像里把人给我挖出来,我要清晰版的。”   刘子光说完,拉上了车门,救护车闪着蓝白相间的灯,呜哇呜哇叫着开远了,袁伟等一帮少年才觉得腿软,嘴唇发干,牙关打战总是停不下来,想起来真是太后怕了,他们就和贝小帅坐在一起的,大家集中精神玩WOW,根本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过来,万一那人捅完贝哥又捅他们,那就是三两秒之间的事情啊,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感觉对于江湖大哥来说都是很渗人的,何况这帮初三学生。   ……   救护车一路绿灯,很快到了市立医院急诊科,急救员们将贝小帅连人带椅子抬了下来,刘子光也跟着进去,正好方霏也在,看见伤员进来都吓了一跳,不过急诊科的护士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别说是一刀对穿的,就是额头上嵌着砍刀来就医的都见过,医生护士立刻投入急救之中。   先做CT,先将伤员和椅子分割开,然后锯断刀柄,上仪器做CT,看看哪个内脏受伤了,然后才能施救,这些事情都由专业人员来进行,陪人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奇怪的是方霏看见刘子光的时候一点也不热情,似乎提不起精神来,敷衍了两句就关上了手术室的门,刘子光惦记着贝小帅的伤势,也没往心里去。   ***、玄子、马超等人闻讯全来了,还有不少道上的兄弟带着家伙开车过来,要帮贝帅报仇,医院急诊科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简直就是黑社会大聚会。   忽然,一辆黑色的大切诺基闪着红蓝相间的爆闪开进了医院,众人看见这车挂着警牌,都纷纷避让,大切一直开到急诊科门口,从车上下来三男一女,都是非常干练的便装打扮,其中那位女警员,正是刘子光的老熟人胡蓉。   如今的胡警官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出更的派出所警花了,而是干练沉稳的刑侦警察,牛仔裤平底鞋,紧身T恤外面是收腰短夹克,隐约露出小蛮腰上悬挂的银色警徽和黑色快拔枪套。   “刘子光,叫你的人散了。”胡蓉开门见山的说道。   “他们都是来看人的,不犯法吧?”刘子光正在气头上,直接顶了回去。   “怎么说话的!说你呢!”旁边一个男刑警显然是胡蓉的追求者,听到刘子光顶嘴,便恶狠狠的训斥起来。   刘子光猛地一扭头,满眼的杀气,吓得那个小刑警急忙按住腰上的手枪,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公安内部对刘子光的事迹可是知道的,都说他是和宋局长一个部队出来的特种兵,手上的人命起码几十条,还都是各种各样凶悍的恐怖分子,这种凶神一旦发飙起来,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小王!”胡蓉责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和颜悦色的对刘子光说:“你的兄弟被人捅了,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召集这么多人又能做什么?最近市里在创安全卫生文明城市,在严打呢,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都带着家伙,万一闹出什么事情来,谁也负担不起,那不是我想看见的,相信也不是你愿意看见的,对么?”   刘子光吃软不吃硬,对兄弟们说:“建国玄子马超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回去等我电话。”   众人便都散了,各自开车回去,胡蓉松了一口气,对刘子光说:“谢谢你。”   刘子光淡淡的点点头,没说什么。   “不是因为这件事,是上次银行里的事情,谢谢你救了我,这个情我会还,而且我希望你一定要冷静,不要一时冲动做出犯罪的事情,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交给我们公安机关来办就行了。”   胡蓉说完,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走!”带着三名刑警上车走了。   ……   ***、玄子和马超都看着刘子光,等他拿主意,刘子光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说:“这件事咱们要自己办,建国,该你出手了,我今夜就要见到捅小贝的人,小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亲自做了他。”   ***走上来轻轻拍拍刘子光的后背:“放心,这事交给我,你也别太心急了。”说着自己先走了。   玄子拿着手机,望着刘子光说:“刘哥,小贝家里……还是你说吧。”   刘子光接过手机,踌躇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号码:“老贝叔,我是小光,小帅出点事,现在市立医院,您赶紧过来吧。”   放下电话,刘子光坐立不安,不停地抽烟,贝小帅是他的小兄弟,也是从小看大的邻居,现在人家跟着自己混,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向贝大叔交代啊。   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急诊科门口,贝大叔两口子赶来了,刘子光的爸妈也赶到了,奇怪的是贝大叔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歇斯底里,而是出奇的冷静,一一和大家握手,说:“麻烦你们了,都回去吧。”   刘子光说:“贝叔对不起,我没看好小帅。”   贝大叔摆摆手说:“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这孩子天生就这个命,从上初中起就在外面打架斗殴,动刀动枪的,走这条路,迟早有这一天,我平时都随时准备几千块钱在家里,就是给他看伤用的,说吧,到底伤成什么样?”   刘子光说:“被人拿刀捅了,右胸贯通伤,现在正在抢救。”   贝大叔的眼神明显的暗了一下,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那边贝小帅的妈妈已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是那种绝望到极点的哭泣,哭了没两声就一头栽倒,吓得刘子光的爸妈赶紧去扶,扇风掐人中还是没用,幸亏就在医院里面,赶紧扶进去急救。   那边刚扶进去,这边贝大叔又出事了,坐在花坛上面色灰白,喘不上气,一只手在口袋里掏着,却怎么也掏不出来,刘子光赶紧过去帮他掏出那个装着速效救心丸的小瓷瓶,把硝酸甘油含片吃下去才缓过气来。   一番折腾,贝家三个人都进了急诊室,老爸老妈也进去陪着,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了,刘子光打发玄子先回去休息,自己在这盯着。   玄子走了,急诊科外面的停车场上恢复了宁静,望着黯淡的灯光,刘子光叹了口气,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忽然他沉声喝问一句:“谁在那里!出来!”   不远处黑漆漆的小树林里,走出几个人影来。   2-23 网络追缉令   门诊科附近的小树林里走出来三个少年,正是初三五班的学生,分别是袁伟、邓渺凡、王栋梁,三颗秃瓢在黯淡昏黄的街灯下闪着幽光,三张年少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刚才贝小帅父母悲怆欲绝的样子,他们都亲眼目睹了,如果说刚才在网吧的时候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心中充满了愤懑和报仇的欲望,那么现在这种情绪已经被深深的恐惧所代替,江湖老大不是那么好当的,风光的背后是随时会被人捅死的危险。   刘子光扫视三个人:“让你们做的事情做好了么?”   “老师,警察已经把监控录像取走了,我们没来得及拿。”袁伟说。   “算了,我另外有办法。”刘子光并未责备他们,让这些学生和刑警抢重要物证,那是不现实的事情。   “老师,我们有这个。”袁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优盘来。   “这是什么?”刘子光问。   “我记得那个捅贝哥的人上楼的时候,楼梯口那台电脑的QQ视频是开着的,出事以后人就都清场了,但QQ没关,我查到视频对方的IP地址了,也是本市一个网吧,我们三个就过去了,费了一番周折找到那台电脑,把视频图像从电脑缓存里面抠出来了。”   “找台电脑,我要看看。”刘子光说。   “手机也可以看。”袁伟说着,从优盘里抽出一张迷你SD存储卡,放进自己的手机里,操作一番递给刘子光。   手机屏幕里,是一个女孩的脸,正在畅快的进行着语音聊天,女孩身后一个穿着米色短风衣和牛仔裤的青年从楼梯下面走上来,棒球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一只手揣在怀里,似乎捏着一根长条状物品,人影一闪而过,几秒种后而是又是他仓皇逃窜的身影,慌慌张张的下楼,而后视频里乱糟糟的全是人影,整个片段只有不到十秒钟而已。   “这个人是谁?你们有印象么?”刘子光问。   “太模糊,看不清楚,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人在哪里见过。”袁伟说。   “好好想,我们必须赶在警察前面找到这个人。”刘子光咬牙切齿的说。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连夜找人查线索,凡是在这一带经常出去玩的人,都要问一遍。   今夜江北黑道很不平静。贝小帅是高土坡忠义堂的堂主,又是江边一带新近崛起的大哥刘子光手下头马,他的遇刺肯定不会简单,不知道牵扯到多少利益纷争,江湖仇恨。   所有人第一个想法,都是认为这件事是老四找人做的,再不然就是附近几个老大派人做的,刘子光的狠辣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在道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哪能容得人家动他的头马,所以,一场腥风血雨是免不了的。   周边几位老大都是风声鹤唳,深夜的市立医院,时不时有高档轿车驶入,各路黑老大来看贝小帅,顺便向刘子光极力表白,这件事和自己无关。   李建国已经带着毛孩去找老四了,城市追踪和刑讯逼供这一套,李建国绝对在行,这一路人马去找老四,还有贝小帅手下的一帮小孩,按照袁伟提供的资料区找那个带棒球帽穿小风衣的青年。   公安局刑警大队也在行动中,黑道人物仇杀他们不管,但是关系到社会稳定就必须插手,否则就是一串江湖仇杀,腥风血雨,社会乱了,领导不会答应,老百姓也不会答应。   漆黑的夜,各方面都在行动着,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找出捅贝小帅的凶手。   ……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李建国打电话来,说找到老四了。   “是不是他派人干的?”刘子光平静的问。   “不是。”李建国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简短截说,斩钉截铁。   “好,我知道了,”刘子光挂上了电话。   郊区的一间出租屋外,李建国推门出来,用报纸擦着手上的血,神色镇定如平常,看也不看停在远处的那辆没挂牌照的大切诺基,直接骑上摩托车走人。   “韩队,李建国出来了,要不要去看看。”切诺基内的胡蓉用对讲机说。   “不用了,李建国有分寸,撤吧。”对讲机里传来刑警大队长韩光冷静的声音。   ……   凌晨五点,各路人马纷纷给刘子光打电话,都说找不到这个人,凶手可能不是江北道上玩的人物。   贝小帅还在抢救之中,未脱离危险期,但寻找凶手的行动却陷入了僵局,周边那些堂口老大咬死口不是他们做的,看神色也不像骗人,刘子光心里也泛起了疑惑,按说贝小帅比自己的仇家要少,他们即便寻仇也应该找自己下手啊,把贝小帅捅死又有什么用,除了激起自己无穷的怒火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好处。   ……   刑警大队的工作也陷入了停顿,警方在社会上有很多线人,根据他们提供的资料,最近道上势力范围划界已经结束,大家比较满意,没人打算对付刘子光,至于老四,江滩一战之后元气大伤,手下一帮兄弟都散了,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实业,家底子不算殷实,势力不在了,谁也不鸟他,即便是想报仇也没那个资本,更何况李建国已经去逼问过一次了,李建国既然说不是他,那就肯定不是他。   早上七点钟,刘子光还在急诊室的椅子上打盹,忽然电话响了,他睁开眼睛去拿电话,发现身上盖了一件女式的风衣,不由得心中一暖,不用问这是方霏给自己盖上的。   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袁伟急促的声音:“老师,找到他,我们找到下刀子的凶手了!”   刘子光说:“慢慢说,是谁干的?”   “不知道,但是有线索了,老师赶紧到聚友网吧来!”   聚友网吧就是贝小帅开的黑网吧,刘子光迅速赶到那里,就看到铁皮屋子里七八台电脑前全是眼睛红红的少年,其中一台电脑的屏幕上正显示着某人的QQ空间,袁伟指着上面的照片说:“老师,您看!”   刘子光定睛一看,照片上的人带着棒球帽,身穿小风衣,和视频上的凶手一摸一样,绝对就是一个人。   凶手年龄不大,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和他站在一起的两个个人也都年龄不大,穿着时髦,好像高中生一般,三个人在江滩公园的景点边合影,眼神中充满了青年人常有的那种青涩、彷徨和对未来的憧憬。刘子光迅速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另外两个人。   正是前天偷自己自行车的那两个机械职高的学生!   水落石出,原来如此,是那两个被贝小帅打折胳膊的职高生找人来寻仇的,而不是什么江湖大哥针对刘子光的行动。   “干得不错,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刘子光赞许的问。   “是邓渺凡,他想的办法,深更半夜的也不好去查,我们就在网络上查找线索,因为我们觉得杀手对网吧很熟悉,应该就是附近的人,所在就在我们认识的范围内查找,专攻QQ好友,在线给他们发照片,发网络追缉令,进他们的空间搜索,设密码的就破解,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们找到了。”袁伟激动地介绍说。   “嗯”刘子光点点头,望着网吧里辛苦了一夜的学生们,网络搜寻,大海捞针一般困难,黑道大哥们没有做到的事情,竟然被他们做到了,这帮小孩子不简单。   邓渺凡也是初三五班的学生,刘子光看过他的档案,知道他是邓云峰的儿子,少年只有十四岁,才刚发育,嘴唇上一层淡淡的绒毛,眼睛红红的,是熬夜的后果,但是却充满了激情和干劲。   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有你的!”   得到老师的赞扬,邓渺凡心情激动,紧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刘子光又对大家说:“等抓到凶手,小贝康复,我给你们设宴庆功!”   贝老大还在重伤之中,他们也不好欢呼庆贺,只是彼此以拳头捶着对方的肩膀,用力的点点头。   “好,现在正主已经找到,没你们的事了。”刘子光走出网吧,掏出手机打电话,五分钟以后,一直在待命的兄弟们就开车过来了,整整三车人,被报纸包裹的铁尺和武士刀偶尔从上衣下摆露出来,一张张脸上全是杀气。   刘子光跳上头一辆车,大手一挥:“去机械职高。”   机械职高距离高土坡稍远,是另外一位大哥马胜利的地盘,说起来机械职高比子弟中学黑多了,学生有一大半都是混黑道的,想找他们太简单了,只要马胜利要人就行了。   胜利哥昨天晚上也去了医院看贝小帅,赌咒发誓说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他混的小,就是罩着一个学校几个网吧商店什么的,小打小闹不能和刘子光相提并论,早上七点二十左右,他还在床上睡觉呢,房门突然敲响。   胜利哥睡眼惺忪过去开门,刚打开门就有一只脚踹过来,径直将他踹到客厅的大沙发上,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然后四把小攮子顶到脖子上,刘子光带着一股风走进来,大马金刀的一坐,说:“胜利,我找你要人来了。”   2-24 边缘少年杀人事件   马胜利浑身上下就穿了一个小裤衩,被人按在沙发上,胳膊腿都动攥住,动也不能动,脖子上顶着四把小攮子,刀尖已经划破油皮了。   胜利哥的喉结耸动了一下,在道上混了这么久,他自然知道人家为什么找上自己,他赶紧赌咒发誓的辩解道:“刘哥,小贝那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要是有半句瞎话,死我全家!”   刘子光上去就是一脚跺在马胜利的心口窝,骂道:“还他妈说和你没关系,我问你,皮猴、蚂蚁、高竿这几个小子,是不是跟你混的?”   马胜利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心说这回完了,这几个小屁孩瞒着自己干下这么大的事情,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自己这个当老大的难辞其咎啊。   “刘哥,他们几个是跟我混的不错,可这事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就是杀了我我还是这句话,跟我没半分钱的关系。”马胜利的眼泪都快出去了,心说我真比窦娥还冤啊。   刘子光也明白这件事和马胜利关系不大,但是他御下不严也是有责任的,这回绝不能轻饶,一把将马胜利提起来说:“走,带我去找他们几个。”   马胜利匆忙套了件睡袍,趿拉着拖鞋就上了刘子光的汽车,他带路前往这三个小子的家。   机械职高是有名的混混学校,男生混黑道,女生坐台,在江北市都是有名的,由于势力犬牙交错,并没有哪位老大真正收服这里,马胜利也只是招了几个高三学生当小弟而已。   皮猴叫侯小勇,蚂蚁叫马毅,这两个人就是那天偷刘子光自行车的家伙,后来被贝小帅打折了胳膊,这件事马胜利也是知道的,但是却并没有说啥,一方面是因为手下手脚不干净,还跨界干活,被人家逮住了执行家法也是正常,另一方面也是实力有限,不敢和刘子光叫板。   或许是因为老大的不作为,皮猴和蚂蚁自己行动了,有个和他们俩关系很好的学生,名字叫王文君,因为个人高外号高竿,就是QQ空间里合影的那第三个人,也就是下手扎贝小帅的凶手。   马胜利虽然是老大,但也不清楚手底下这些人的家庭住址,他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终于问到了皮猴的住址,一行人马上赶过去,在江北化肥厂宿舍楼找到了他的家,刘子光亲自上楼逮人。   穿过墙皮剥落的楼道,煤球炉子里的烟气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种老式宿舍楼没有厕所,居民都要下楼大小便,在侯小勇家门口,刘子光见到了一个出来上厕所中年男人,看面貌应该是侯小勇的父亲。   “您好,请问是侯小勇的家长么,我是机械职高的老师……”刘子光还没说完,那个穿着破汗衫的中年人就热情的说道:“哎呀老师来了,赶紧屋里坐,小勇在家呢,我上个厕所就回来。”说完捂着肚子匆忙下楼去了。   刘子光推门进去,室内空间不大,不到二十平方,摆着两张床,几个老式的橱柜。两张床中间用布帘子隔开,那张小床上还躺着一个人,正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刘子光一看。正是侯小勇!   二话不说,上前揪住头发掼到地上,门外冲进来两个人,雪亮的白鞘武士刀架在侯小勇脖子上,吓得他一哆嗦,裤裆当时就湿了。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刘子光问。   “不……不知道。”侯小勇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那还是贝小帅的杰作,怪不得侯小勇的父亲见到冒充老师的刘子光并不惊讶,他还以为是老师来看学生的呢。   “高竿把贝小帅给捅了,到现在不知道死活。”刘子光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并且捕捉着侯勇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震惊,恐惧,彷徨、无助,侯小勇的表现和刘子光想的差不多,这个十八岁的少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是剧烈的颤抖着,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刘子光和那两个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人。   “穿上衣服跟我走,我不难为你,就想弄清楚事情。”刘子光说。   两个手下不由分说将摊在床上的运动服套在侯小勇身上,让他穿上鞋子,架着他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侯小勇的父亲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塑料袋油条,看见刘子光便招呼道:“老师吃了么,一起吃个早饭吧。”   刘子光说:“侯小勇是在学校摔伤的,我现在带他去复诊,就不打扰了。”说罢领着人径直下楼,侯小勇爸爸望着他们的背影挠了挠头,心说不对啊,儿子前天不是说自己在外面摔伤的么?   皮猴一到车上就全说了,他和蚂蚁被贝小帅打折胳膊以后,不敢给家里说,就说是骑车摔伤了,又找到胜利哥哭诉,可是胜利哥根本不给他们做主,于是便在几个好朋友面前发了牢骚,说什么跟人混不如自己混,也不会受了欺负没法出气,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也没想到高竿竟然真的会出手。   刘子光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一面之辞,一切要等到抓到高竿以后再说,可皮猴说高竿家住的很偏,只有蚂蚁才认识,于是他们又去找蚂蚁。   蚂蚁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妈妈跟人跑了,爸爸是业务员整天在外面出差,抓他的过程比较简单,直接踹门进家把人从床上提起来,直接讯问,得到的答案和皮猴是一样的,这起案子并不是这两个人指使高竿干的,而是高竿自己仗义出手。   蚂蚁比皮猴硬气一点,但是在刘子光的威逼之下还是很快说出了高竿的住址,这人住在河岔子边上,不大好找。   河岔子是江北市内的污水河,下水道里的东西都排到这里,市内还好些,都盖上水泥板子了,这里却依然是露天的,深绿色的粘稠的河水缓慢的流淌着,一到夏天就臭气熏天,蚊蝇铺天盖地,这里聚居着江北市以收废品为生的一大帮人,搭建了不少棚子,用砖头随便砌起来,上面盖几片石棉瓦就是一个家。   捅了贝小帅的凶手就是住在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地方,难怪没人认识,几辆车停在河岸上,刘子光跳下车来,望着炊烟袅袅的破烂棚子,无言的摇了摇头,这里的环境简直比高土坡还要差许多。   啥也不说了,押着人下去,在狭窄的石棉瓦棚子间的道路上艰难的行走着,终于到达了高竿的家。   这是一个低矮的棚子,门前有一个碎砖头垒起来的灶台,一个头发花白的高个子中年男人正在用蒲扇鼓着风,灶台里是碎木头和旧报纸,烧起来黑烟一片,那口烂铁锅里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看到马毅过来,中年人抬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笑了:“小马,你来找文君的么坐下等一会吧,他出去倒马桶了,一会就来。”听口音不是江北本地人,而是河南一带人。   马毅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子光倒是很自然:“您好,您是王文君同学的家长吧?”说着就伸出手来。   中年男人立刻不自然起来,两只手在裤子上使劲的擦着,脸也憋红了,伸出手来迟迟疑疑和刘子光握手,又转头冲着黑洞洞的棚子里喊道:“孩他娘,老师来了,快出来。”   随着一阵咳嗽声,一个神色憔悴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忙不迭的给刘子光搬板凳,倒茶,还不好意思的说:“这几年麻烦老师照顾我们家文君了,我和他爹干活太忙,一直也没去学校看过,真的对不住了。”   刘子光笑着说:“王文君在同学们中间的威信还是很高的,就是脾气暴躁一点,性格也比较内向。”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扣扣索索摸出烟来,是一元钱一包的没有过滤嘴的大前门,想给刘子光上烟又不好意思,还是刘子光主动要了一根,自己点上,还夸说这烟够劲,男人脸上的表情才愉悦起来。   “我们家文君,从小学习就好,小学初中都是班里的前几名,后来考高中的时候因为户口问题,本来都考上一中了,还是没上,唉,我们整天忙活,对不起孩子啊,老师,你跟我来。”男人说着,将刘子光领进屋里。   棚子里气味很熏人,被褥都是很久没洗过的,桌子上摆着剩菜和干馒头,到处都积着一层灰,但是墙上却贴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奖状,全都用各种各样的镜框子镶起来,擦得锃亮无比,这些奖状,记录着王文君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刘子光看的不胜唏嘘。   “我和他娘,都是河南乡下出来打工的,在江北市做废品回收已经十几年了,孩子是八岁跟过来的,本来在乡下挺开朗的一个孩子,在城里越上学越沉闷了,除了和几个朋友说说话,在家都不怎么说话的,我知道,他是嫌弃俺们给他丢人呢,所以俺们一直也没去过学校。”   说着,男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远处,提着马桶的王文君出现了,身上还穿着那套小风衣和牛仔裤,很整洁的样子和河岔子浑然一体的废品堆景色很不协调。   “高竿!快跑!”忽然马毅歇斯底里的叫起来,王文君一惊,当场站住,正好看见刘子光从他家棚子里钻出来,眼中闪烁着杀气。   王文君把马桶一丢,扭头就跑。   2-25 义烈少年   “跑啊!”蚂蚁声嘶力竭的喊着,回头惊恐的看看刘子光,拔腿也想跑,哪里还来得及,被刘子光一脚踹倒踩在地上,少年疼的眼泪鼻涕横横流,但依然冲着王文君逃窜的方向不顾一切的大喊:“跑!跑!”声音带着绝望,带着哭腔,凄厉无比的在哈岔子的上空回荡。   王文君头也不回的跑了,他对河岔子的地形很熟,跑的非常快,刘子光也不追他,只是提起蚂蚁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只留下惊得不知所措的王文君父母站在原地发呆。   王文君在遍地杂物的河岔子贫民窟里如履平地,身手矫健敏捷,不时飞身跨越大堆的障碍物,很快就跑了出去,奔上高高的河堤。   刚跑上河堤,两边就扑过来几个人,将王文君死死按住,他困兽犹斗,竟然挣脱了,但是迎面一脚踢过来,是那种穿着44码3515巡洋舰八寸钢头陆战靴的大脚,一脚下去,王文君额头上就是一个大豁子,人当场就懵了,晃了晃倒下来,随即几把雪亮的武士刀伸过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文君只昏迷了半分钟就醒过来了,晃一晃脸上的血,眼前两张惊恐无助的面庞正是自己的好朋友皮猴和蚂蚁,宽阔的河堤上停着几辆汽车,十几个杀气腾腾的汉子围在左右,手里拿的都是利刃。   人家为上么找上自己,王文君很清楚,前天的时候,皮猴和蚂蚁找到自己诉苦,说是因为偷车子被高土坡那边的人打了,胜利哥也不愿意出头,当时王文君就恼了,说不为小弟出头算什么大哥,马胜利就是个孬种,想不被人欺负,只有自己动手报仇!   在机械职高,王文君只有两个朋友,那就是皮猴和蚂蚁,他们三个人的家庭条件都比较窘迫,所谓同命相连,谁也不笑话谁,现在的就业环境那么紧张,连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更何况这些职高生,在学校里什么技能都没学到,去外面工厂应聘还不如农民工呢,对他们这些高三学生来说,混黑道几乎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他们三个人都跟了胜利哥,说是混黑道,其实也就是瞎混而已,小偷小摸打个架泡个网吧,就以为自己是黑社会了,距离真正的黑道差距十万八千里都不止,所以当皮猴和蚂蚁出事的时候,胜利哥连个P都不敢放,反而是王文君愤然发难,当即表示要去砍了高土坡的小贝为兄弟报仇。   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小屁孩最嚣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脑子一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管你什么道上成名的大哥,照捅不误,但是他们却知道后怕,事情干出来了,人家来报仇了,才屁滚尿流起来,皮猴和蚂蚁就是这种人,但王文君却似乎天生不知道害怕一样,面对明晃晃的刀锋依然彪呼呼的瞪着一双眼。   少年依然穿着那件小风衣,牛仔裤,衣服很时髦,但是质地却很差,能看出来穿了很长时间,袖口和领口已经磨损了,或许出身贫寒的他只有这一件能上台面的衣服吧,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额头上的鲜血呼呼地冒着,早晨的太阳照在他十八岁的面庞上,惨白血红一片。   阳光忽然被遮住,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面前,太阳在他身上镶了一圈金边,那人蹲下来盯着王文君,问道:“是你捅的贝小帅?”   王文君的眼睛被额头上流下的血糊住,他竭力睁开眼睛,紧咬着嘴唇,倔强的点点头。   “为什么要捅人?”   “因为他欺负我的兄弟!”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那人问。   “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难为我的兄弟和家人,我会给你交代!”少年依然倔强无比,落在仇家手里,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放开他。”刘子光站了起来,阳光重新占据了王文君的视线,他眯了眯眼,觉得抓住自己的手都松开了,然后一柄白鞘刀的抛在自己面前。   “我看你怎么给我一个交代。”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王文君艰难的爬起来,捡起了长刀,深吸了一口气,对泪眼婆娑的两个朋友说:“皮猴,蚂蚁,帮我照顾爸妈。“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捡了这柄白鞘刀,倒转刀锋刺进自己的胸膛。   鲜血喷涌而出,但是刀锋却只停在入肉半寸深的地方,王文君握着刀的手被另一只手捏住了,是那个带头大哥。   “小子挺有种的,就这样吧。”刘子光把白鞘刀从王文君胸前拔了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方巾塞在他的伤口上,说:“你们两个,来按着!”   皮猴和蚂蚁赶紧跑过来帮王文君按着伤口,三个人眼睁睁的看着这帮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士收起家伙,上车走人。   几辆汽车绝尘而去,空荡荡的河堤上,只有三个彷徨的少年对视着,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飞驰的汽车里,刚才的画面一幅幅在刘子光脑海里重现:   那个收破烂的高个子男人佝偻着身子,如数家珍的向刘子光介绍着儿子的奖状,当说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行走在城市大街小巷之间,这张从来谦卑低下的脸上,竟然有一种神圣的骄傲。   “文君从小学习好,虽然没上重点高中,但也上了职高,是我们家最有学问,最有出息的,他娘身子骨不好,我们将来就全靠这个儿子了。”   说这话的时候,王文君的母亲靠在门口,一边咳嗽着一边微笑,这一刻,刘子光明白,这个儿子就是他们全家的希望和所有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寄托。   “光哥,光哥。”是开车的玄子在说话,将刘子光从回忆中惊醒。   “难道就这么算了么?小贝的伤怎么办?”   “哦,刚才医院打电话来了,军刺插在心脏和肺部之间,没有伤到脏器,就是戳了个透明窟窿,血也没出多少,小贝没大事。”   “太好了!”玄子兴奋之下,猛按喇叭,汽车发出肆无忌惮的鸣叫。   “不对啊,光哥,就算小贝没事,也不能放过这几个小子啊,要不然咱们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啊,是个小痞子都能上来捅一刀,这个先河不能开啊。”玄子很是不满的说。   刘子光说:“谁说放过他们了,我看那小子有种,是个可造之材,就先放他一马,我能放过他们,警察不会放过,这是故意伤害罪,要公诉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警察已经到了。”   ……   当刘子光他们离开三分钟之后,王文君的父母也互相扶持着爬上河堤,看到儿子胸前一片殷红,都心疼的哭起来,王文君的伤口很浅,只是皮外伤而已,他摆摆手说:“爸妈,我没事。”   皮猴和蚂蚁扶着王文君站起来,刚要去医院,忽然一辆大切诺基开了过来,从车上跳下几个便装汉子,出示了证件说:“警察,跟我们走一趟。”   那对中年夫妻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和他的朋友被警察戴上手铐,押上警车,呜呜的开走了,相对无言,唯有泪四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向老实的儿子竟然惹出这么大的罪过。   ……   市立医院,外科病房,手术后的贝小帅已经被转移到这里,人早就醒了,赤-裸的身躯上缠满了绷带,正在和护士小妹妹吹牛逼呢,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帮雄赳赳的汉子走了进来,为首正是刘子光。   “小贝,我就说过你死不了,怎么样。”刘子光哈哈笑着上前将贝小帅从床上拉起来就是一个熊抱,疼的贝小帅嘶嘶的抽冷气:“哥啊,你轻点,我让人戳一透明窟窿啊。”   “小帅,你丫就是属星矢的,整个一不死小强啊。”玄子也上来给了贝小帅一拳,众人都欢笑起来。   贝小帅从床底下抽出一柄锯成两截的三八枪刺来,咂着嘴说:“啧啧,稀罕物啊,真正的日本三十年式铳剑,带三环标记,造兵场东京小仓工厂出品的,早年武斗的时候,咱们机械厂的红卫兵人手一把,现在的混混都不玩这个了,没想到居然能碰上这玩意,哈哈。”   刘子光说:“小贝,挨了这一刀,你也该长点记性了,以后有点老大的范儿,别尽干二杆子事儿,对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崽子,要恩威并施。”   贝小帅不屑一顾:“毛,等我好了,点起兄弟去把机械职高扫平,绝对揍改他们,对了光哥,那几个小子怎么样了?废了么?”   刘子光摇摇头说:“我说话你怎么一点不往脑子里进呢,打打杀杀那是低级手段,要学会动脑子才行。”   “好了好了,光哥我知道了。”贝小帅躺到了病床上。   “那三个小子,都是苦命的孩子,家庭条件挺差的,尤其那个高杆,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敢捅你这个老大,也算有种,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他已经进局子了,现在给你两条路,一是找人安排,先在看守所里揍个半死,然后判他七八年,或者这样,你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或许你以后就有一个忠心的小弟了。”   贝小帅愣了半天,说:“这事我的好好想想。”   2-26 进军机械职高   王文君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了,不过以前都是进派出所,这回进的却是刑警队,在医院简单处理过伤口之后,他被带进了分局刑警二大队,刑警们并没有打他,也没有讯问他,只是将他随意的拷在暖气片上就不管了。   这也难怪,刑警大队那么多重要的案子等着处理,这一桩故意伤人案,案情明了简单,没什么好问的,犯罪嫌疑人又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先晾他一阵子再审,效果更好。   蹲在墙角里,这两天的事情在王文君脑海里重演起来,那天晚上,两个好朋友找到自己诉苦,三个人在夜市要了几个菜两瓶啤酒就打开了话匣子,原来皮猴和蚂蚁的胳膊是被高土坡的贝小帅打折的,起因仅仅是因为某位老大的自行车被偷了。   几杯啤酒下肚,王文君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当即拍了桌子表示要帮兄弟报仇,两个兄弟唉声叹气说人家是真正的黑道老大,连胜利哥都不敢惹,咱们只是外围马仔,哪有实力和人家叫板,忍了算了。   王文君便不再说话,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什么老大不老大的,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也怕砖头和刀子,既然胜利哥不给兄弟们做主,那我就帮兄弟出这口恶气!   他行事都是盘算好的,先观察贝小帅的行动规律,这个很简单,贝老大的排场大,只要稍加留意就能观察到,通常是在地地道道和益虫网吧两个地方出没,至于下手用的家伙,王文君也安排好了,这是一柄父亲收破烂的时候,从郊区一户人家收来的军用刺刀,足有五十厘米长,带钩的手柄,锈迹斑斑的刀身,看得出是一柄老刀。   王文君用了一夜时间打磨这把锈刀,用油石和清水磨了一遍又一遍,军刺终于重新焕发了光彩,锐利依旧,只是因为锈蚀严重,打磨过度,刀身上的血槽都平了。   第二天晚上,王文君出动了,彪悍的他连衣服都没换,直接揣了刺刀就去了益虫网吧,直接上二楼,就看见贝小帅背对着自己在那里玩WOW,正打得起劲,根本注意不到后面的情况,他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抽出怀里报纸包裹着的军刺,照着椅子背就捅了下去。   这种椅子背很薄,根本起不到防护的作用,再加上刺刀极其锋利,过度紧张的王文君用力过猛,直接将贝小帅戳了个透心凉,刀尖都扎进了电脑桌的木头里。   王文君当时是想拔出军刺的,但是由于血槽平了,军刺被贝小帅的血吸住,一时间竟然拔不动,得手了的王文君又不敢久留,便丢下军刺跑了,倘若当时将军刺拔出来了,恐怕贝小帅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王文君脑子里的事情越来越多,万一贝小帅被捅死了怎么办,自己肯定要判死刑了,父母辛苦了一辈子把自己抚养大,最终落得一个白头人送黑头人,以后终日以泪洗脸,呆在那个河岔子边的棚子里望着自己的遗像哭泣,想到这里,少年的心中绞痛起来。   中午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挺漂亮的女警察走过来丢给他一份盒饭,王文君没吃,警察也不管他,依然在一旁说说笑笑。   到了下午两点的时候,王文君的两条腿已经蹲的发麻了,刑警终于提审了他,一个年龄稍大的男警察和刚才那个年轻漂亮但是冷若冰霜的女警察一同坐在审讯桌后面,男警察主审,女警察笔录。   审问过程很简单,持械行凶杀人,人证物证具在,犯罪嫌疑人也供认不讳,无非是确认一下事情的经过,已经了解行凶的动机而已,不大工夫,审问完毕,王文君在笔录上签字按了手印,然后被解往看守所。   到了桃林看守所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王文君因为犯的是故意杀人,所以被分配到暴力犯舱,当然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四喜当家的时候,早换了新的牢头,王文君接受了任何一个新丁都要经历的过程,睡在靠近粪槽子的下铺上,吃饭都要等人吃完了再吃,上马桶尿尿都要经过牢头的批准,简直苦不堪言。   王文君是个极其倔强的少年,宁死也不愿折辱,所以当夜就和牢头发生了矛盾,他虽然年轻力壮,但毕竟没有刘子光那种恐怖的实力,被众犯人打到吐血,幸亏干部及时发现了情况,又将他单独提出来关了小号。   在坐卧都不舒坦的小号里,王文君终于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少年的心里极度的矛盾,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到父母期盼的眼神,又不忍心去死,他带着镣铐在小号里辗转反侧,度过了十八年来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回到舱房的时候,犯人们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难为他,有几个老油条还过来问他:“听说你把高土坡的小贝放翻了?”   少年坚定地点了点头,桀骜的说:“对,我干的。”   老犯人不说啥,看了他两眼,回头趴着去了。   从此后没人再惹他。   ……   市立医院,外科病房,贝小帅被绷带缠的像个僵尸一样躺在床上,心电监控氧气脉搏等各种管子电线都连在身上,看起来就是个频临死亡的重病号。   初三五班的学生们在刘老师的带领下前来探望他们的学长贝小帅大哥,一群学生蹑手蹑脚的走进病房,看了看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病人,放下手中的花篮,鞠一个躬,啥也不说就走了,然后又是下一波,不大工夫,贝小帅病床前就堆满了花篮,小贝简直就是躺在苍松翠柏万花丛中,就差一面党旗和一具水晶棺材了。   学生们表情肃穆的探望完病人,都聚集在医院停车场上说话,袁伟、邓渺凡他们几个沉痛的向同学们介绍着贝老大受伤的经过,怎么被人一军刺钉在电脑桌上,怎么被抬进医院急救,他们又是怎么彻夜调查,最终找出真凶的,林林总总,洋洋洒洒,听的那些没亲身经历过的同学们一个个瞠目结舌。   混社会,真的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光鲜啊,人前显贵的同时,也要冒着随时被人钉在桌子上的风险,这才是江湖大哥真正的生活。   “那个捅贝老大的职高学生已经被警察抓了,有可能要枪毙,他才十八岁……”袁伟摇头叹息,宛如见惯世间冷暖的长者。   众人都低头不语,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十八岁啊,只比他们这些初三学生大三岁而已,还是父母身边的孩子呀,就要被处以极刑,这种活生生的案例对于大家的震撼可想而知。   刘子光站在住院部大楼的阳台上,遥望着这帮学生,淡淡的笑了,掐灭烟蒂,回到病房,贝小帅正艰难的撕扯着身上的绷带,抱怨道:“哥,你要教育学生也别拿我当反面教材啊,人家可是重伤号。”   刘子光说:“还说,整个子弟中学的风气都是被你带坏的,现在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还唧唧歪歪的,你躺着别动,回头还有一拨初二的学生要来参观呢。”   贝小帅欲哭无泪:“天啊……”   ……   高土坡忠义堂老大,刘子光手下头马,子弟中学男生们的心中偶像贝小帅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职高生用军刺钉在电脑桌上,命悬一线差点挂掉的消息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版本的传闻绘声绘色,对于江湖,这帮十五六岁的少年又有了新的认识,再加上辅导员刘老师的严厉教导,他们狂野叛逆的心渐渐的消停下来了。   以前,学生旷课,迟到,不遵守校纪的情况是家常便饭,殴打同学,辱骂老师也不稀罕,至于抽烟、早恋,一出校门就搂搂抱抱的事情也是司空见惯,现在则大为改观,首先没有人敢在学校里抽烟了,刘子光那一招实在是太狠了,那几个被他处罚的学生,现在别说抽烟了,就是闻到烟味都会呕吐,谁还敢以身试法啊。   以前学生敢不鸟老师,那是仗着有江湖大哥撑腰,现在不一样了,江湖大哥都是老师的小弟,这玩意上哪说理去,学生们无所遁形,唯有好好上学读书。   刘子光虽然只是辅导员兼代课老师,但是管的极宽,整天在学校里溜达,看到违纪的事情就当场纠正,不给人留丝毫面子,有这样一尊大神镇着,子弟中学的风气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得以纠正,王校长、谭主任和各位老师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其实机械职高当初也是和晨光机械厂合办的学校,开了几个实用的专业,什么机械制造、机电、电工电子什么的,后来厂子不行了,学校也就改了专业,换成财会、计算机、物流管理、经济管理等时髦的专业,还开了中专大专连读的科目,总之是以营利为目的,怎么来钱怎么搞,但是人们还是按照老名字称其为机械职高。   看到子弟中学的风气迅速得以扭转,苦于校园风气不正的机械职高校长向子弟中学老王校长发出了求援信,王校长不好做主,征求刘子光的意见。   刘子光也不是老好人,子弟中学是他的母校,帮助学弟学妹们走上正道是他的义务和责任,但是机械职高和他有毛关系,他当即一口回绝,没空。   不过后来又一想,收服机械职高这一块一直是贝小帅的梦想,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为何不借着这个机会送受伤的小弟一个礼物呢。   刘子光立刻给王校长打电话,说可以考虑一下,但不能白干,王校长说,机械职高效益不错,比子弟中学这种九年义务制学校的油水大多了,给你开了两三千的月薪不成问题,只要偶尔去指导一下就行,随即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刘子光几句,大意是为了青少年的将来,辛苦一下也是值得的。   刘子光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下来,回头到医院和贝小帅一说,小贝激动地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太好了,这可是我多年的夙愿啊,光哥你帮我完成了!”   2-27 邂逅女主播   王文君的案子审判的时候,刘子光已经担任了机械职高的团支部书记一职,并且被特聘为德育老师,每堂代课费是一百块钱,算起来已经是大学副教授的水准了。   机械职高的校长是个很精明的人,刘子光啥身份,他比谁都清楚,请这么一号人过来就是镇住学生,让他们不要在学校里乱来,也能吓阻外面那些社会流氓,这里可是刘老大罩着的地盘,你们想乱来可得掂量掂量。   这位校长的算盘打得不错,刘子光就这点小弱点,给他个团委书记的聘书,就把他乐呵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没事就骑着自行车到机械职高晃悠一圈,打打篮球,撑几个双杠啥的,平易近人,和学生打成一片,校园风气自然而然的好了起来。   这可苦了马胜利,但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人家可是校方请来的团委书记,和你有个毛的关系,想找茬都找不出来啊,所幸刘子光也不插手其他的,除了学校这一块垄断之外,一切还是让胜利哥管着。   王文君的案子不算什么重大疑难案件,很快就移交给检方公诉了,鉴于贝小帅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不提出民事赔偿,医院又出具了一份轻伤报告,公安机关也说了一些好话,再者说罪犯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检方也没有下狠手。   江岸区人民法院刑事庭大厅内,正在审理王文君故意伤人案,王文君是学生,家庭贫困,所以法院指派了司法援助中心的律师为他辩护,审判过程没有什么悬念可言,旁听席上坐着的,除了王文君的家人之外,还有机械职高的老师同学,鉴于这个案子对青少年的影响力很大,晨光厂子弟中学的学生们也被组织前来旁听。   刘子光作为机械职高的团委书记兼子弟中学的校外辅导员进行旁听,他坐在最后一排不起眼的角落里,注视着被法警押上来的王文君。   此时的桀骜少年眼中已经没了当初的那种戾气,头皮刮得铁青,身上穿着橙黄色的马甲,上面五个小字“桃林看守所”。   王文君的父母就坐在旁听席的第一排,眼巴巴的看着儿子带着手铐被押上来,脸庞比以前更瘦削了,眼窝深陷,精神不振,老两口忍不住抽泣起来,但又不敢在庄严的法庭上哭泣,只好强忍住情绪,王文君看见苍老的父母坐在那里,也是心中一阵悲凉。   自己因为一时糊涂,铤而走险走上犯罪道路,手持管制刀具将别人捅成重伤,这可是重罪,听看守所里那些几进宫的老家伙们说了,起码三年徒刑,多了还可能上五年。   五年青春啊,出来后就二十三岁了,最宝贵的岁月都将在监狱里渡过,王文君懊悔的心情难以言表,心中尽是悔恨和绝望。   庭审过程很枯燥,无非是冗长的宣读,刘子光闲得无聊,走出法庭去外面抽烟,正好迎面看见胡蓉,女警官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工装裤,黑色的T恤,墨镜短发,显得干练异常,远处停车场上一辆大切诺基静静的停着,那是胡警官的座驾。   王文君的案子,是胡蓉当上刑警之后经手的第一个案件,只用了一夜时间就 告破了,神探之花的美誉已经开始传播,当然胡蓉并不在意那些虚荣,她关心的是失足少年的前途,所以当刘子光打电话来给王文君求情的时候,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刑庭外的走廊里,两人再度相遇,竟然如同陌路人一般擦肩而过,忽然,刘子光停下脚步说了一声:“谢了。”   胡蓉也站住,头也不回的说:“我不是帮你,我是帮那个孩子,你记住,千万不要以身试法,否则我一定会亲手逮捕你。”   刘子光揶揄的说:“好了好了,你看看你,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还亲民点,现在当了刑警就学会装逼了,整天扳着一张脸好像人家欠你两千块钱似的,没意思。”   胡蓉气的猛然回头:“你!”   刘子光耸耸肩膀,扬长而去。   一个小时后,王文君故意伤人案进行宣判,法官酌情处理,判处王文君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判决一出,众人都缓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比预想的要轻多了。   宣判之后,犯人可以短时间和家属见面告别,在法警的监视下,王文君和父母抱头痛哭,哭了一会儿,父亲告诉他,不要挂念家里,已经有好心人帮他们老两口搞了一个小区内的废品收购站,等于是专项经营没有竞争,绝对稳赚不赔,以后的日子是不用愁了。   王文君很惊讶,问父亲是哪个好心人帮忙的。   父亲说:“就是那天到河岔子来找你的那个老师啊。”   王文君恍然大悟,原来伸出援手的竟然是贝小帅的大哥刘老大啊,自己差点捅死人家的兄弟,别人还以德报怨,帮助自己的父母,这让年轻的王文君很难接受,怎么也想不通。   短暂的会面之后,王文君带着手铐押上囚车,送往省第四监狱服刑,等待他的将是一年半的改造生活,从此人生记录上将留下污点,不过换一个角度来想,对他来说这也是一种磨练和锻炼,当他拿起军刺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个结局,既然想混黑道,蹲监狱就是最好的资历,等一年半后出来,就是大哥了,这样一想似乎也不赖。   到了监狱之后,同监舍的犯人并没有欺负他,而是问他是不是跟着十六铺孟老大混的,王文君很纳闷,这个孟老大就是看守所里欺负自己的牢头,自打自己关过小号以后,也就变得和颜悦色了,但是不管怎么算,自己也不能算孟老大的人啊。   同监舍的犯人看他不明白,便说:“你不认识孟老大也没什么,反正有人给打过招呼了,这一年半没人敢欺负你,放心好了。”   王文君却更加纳闷了,难道是胜利哥打的招呼,不对啊,胜利哥哪有这么仗义,就算他仗义,也没这个实力啊,招呼都打到监狱里了,这是真正江湖大哥才有的能量啊。   ……   案子终于结了,贝小帅也在康复之中,刘子光也了了一件心事,他从晨光厂花废铁价格买来的红旗大轿车和长江750边三轮依然在修复当中,玄子说了,刘哥你要是等车用,先开我的富康吧。   玄子身为汽修厂的老板兼走私车批发商,过手的好车不知道多少,但就是喜欢老三样,尤其是1.6排量16气门的白色两厢富康,说这玩意比赛车都好开,在行家手里,公路上见谁灭谁。   刘子光没那个兴趣,说我还是先骑自行车吧,绿色环保速度又快,等我的长江750修好了再换。   话虽这样说,刘子光也确实打算弄一辆汽车了,现在拉沙子的生意很火,简直是日进斗金,买辆好点的汽车不成问题,所以他平时也就挺关注电视里的汽车栏目。   这天早上,刘子光正在家里吃早饭,电视机里演着《交通与法》节目,抬头一看,主持节目的竟然不是江雪晴了,而是一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女主持人。   看来自己那天帮了江雪晴的倒忙啊,那个色狼主任公报私仇,竟然真的让江雪晴下岗了,真他妈的不是玩意啊,刘子光心中暗道。   “咦?怎么上次的节目没接着演?”老妈拿着遥控器按了一圈,又回到JBTV来,奇怪的说:“前天早上那个新闻怎么没了,就是江主播主持的那个跑车撞死清洁工的。”   刘子光问:“是不是《交通与法》栏目啊?”   老妈说:“对啊,就是这个,大前天凌晨,我们环卫处的老张正在清运垃圾,结果被一辆逆行闯红灯的轿车给撞飞了,人飞出去五十多米,都散了,可怜老张上有老下有小,孩子才上高中,这一家人怎么活啊,前天交通与法把那个开车的给曝光了,我还等着看下文呢,怎么就没有了呢。”   刘子光说:“主持人都换了,节目可能不做了吧。”   老妈嘀咕着,念叨着同事老张家里的惨状,上一边收拾东西去了,刘子光却拧起了眉毛,喜欢飙车的那些小子,不就是在1912迷晕卫子芊的那帮阔少么,没想到他们竟然干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刘子光越想越生气,但却无能为力,只好等下班的时候给老妈五千块钱,让她去老张家安慰一下聊表寸心,也算尽点同事之情。   到了至诚花园门口,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寒风之中,朴素的牛仔裤,藕色风衣,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瘦弱的身躯在风中瑟瑟发抖,刘子光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江雪晴,昔日江北电视台的头号花旦,今天竟然落魄成这个样子。   刘子光下车推过去,哪知道江雪晴竟然迎面走来,开门见山的说:“刘子光,我需要你的帮助。”   刘子光说:“你们电视台的事情我管不上啊。”   江雪晴咬咬嘴唇,说:“不是电视台的事情,是……看守所的事情,听说那里面管事的犯人叫孟知秋,是你的小兄弟……我可以给你钱……”   刘子光上下打量着江雪晴,讥讽的说:“你有多少钱?”   看到刘子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江雪晴将心一横,又说:“只要你答应帮我照顾我爸爸,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我。”   2-28 情债肉偿   刘子光看看江雪晴,前平后板,要啥没啥,除了一张萝莉脸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傲人的资本,就这样还敢自荐枕席,也不嫌寒碜。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女孩为了父亲能做出这样的牺牲,也算是个孝女了,刘子光最敬重孝顺的人,所以他一摆下巴说:“到我办公室说话。”   说实话,刘子光不喜欢江雪晴,因为她那种与生俱来的,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特质,以及贪官家庭都让刘子光觉得不舒服,而且两人除了上次的采访之外根本没什么交集,江雪晴就这么跑来向基本等同于陌生人的自己求援,只能说能一个问题,她走投无路了。   事实确实如此,自从父亲江大明被双规以后,江家的那些亲戚朋友就避之不及,唯恐惹上麻烦,江雪晴表面上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其实骨子里是个很要强的女孩,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意求人。   但是,今天她还是坐到了刘子光的面前,那种江北第一女主播的矜持与高贵气质早就烟消云散了,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刘子光坐在桌子后面,连一杯水都没给她倒,只是冷冰冰的说:“你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江雪晴就站在那里,咬了咬嘴唇说:“我爸爸现在被关在看守所,他以前得罪的人放话说要在里面废了他,我很担心……能找的人我都找过了,他们都不愿意帮我,只有你……”   刘子光打断她说:“为什么是我?”   “不知道”江雪晴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那天你帮我打了主任吧,我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还能坚持正义的人。”   刘子光轻轻的笑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的正义,要我说的话,你爸爸贪污几千万,拿着纳税人的钱在澳门赌的昏天黑地,就算他在看守所里被人打残,打死,也不为过,他贪污的时候,可曾想过正义?”   “可是!”江雪晴急切的反驳“那是私刑啊,我爸爸是腐败了,但有法院制裁他,不能让那些犯人下手啊,我爸爸贪污的钱已经追回四千万了,我也把房子和汽车卖了,努力还他欠下的公款,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他虽然贪污腐坏,在外面还有二奶……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啊。”   江雪晴泪流满面,声音哽咽了。   刘子光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可以给孟知秋打个招呼,让他照应着点你爸爸,可是我不能白做这些事啊。”   江雪晴擦了一下眼泪,冷静的说:“我的房产汽车以及所有的存款都没了,现在唯一值钱的是我的身子,如果你需要,就拿去吧。”   刘子光盯着江雪晴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   “那就这样吧,你需要的时候,打我电话。”江雪晴留下一张名片,转身就要走。   “等等。”   江雪晴站住,转身讥诮的看着刘子光:“怎么,改主意了,想在这里就上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傻,我要等到爸爸平安才能给你。”   刘子光说:“我想打听一件事而已,前几天撞死环卫工人的节目怎么没下文了。”   江雪晴明白误会刘子光了,她讪笑一下说:“没什么,那个肇事司机是个阔少,家里很有势力,给台里施加了压力,节目停了,我也下岗了,就这么简单。”   “肇事司机,是不是前段时间在外环路上造成数十辆车连环车祸的那群人之一?”刘子光问。   “你怎么知道?”江雪晴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没错,他们都是一个俱乐部的,上次车祸之后全都换了马力更大,价钱更贵的新车,这才酿成了惨祸。”   “那么,你一定清楚案子是怎么处理的吧?”   “我下岗了,不清楚后续状况,大概是私下处理的吧,听说交警认定环卫工人也有责任,肇事一方给六万赔偿,就这样,如果那家人会闹的话可能多点,但是偏偏他们家都是老实人,唉。”   谈到自己的节目,江雪晴的谈性似乎上来了,但忽然想到今天自己来的目的,神色又黯淡下来,自己比那家人也强不到哪里去啊。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刘子光说着,起身帮江雪晴推开了门。   江雪晴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匆匆离开了。   等她走后,刘子光开始安排,让人给孟知秋带话,照顾一个叫江大明的贪污犯,总之别让人动他就是。   江滩一战后,这个东北大汉对刘子光心悦诚服,甘愿为其鞍前马后,东北汉子就是豪爽,素来敬重强者,一旦认定你是兄弟,就铁了心对你好,他这次犯事进去,是因为打群架捅死了人,刘子光花钱帮他请了律师,想尽办法保命,律师一边想办法寻找新的证人,一边不断使用一些小伎俩,使得案件拖住,所以孟知秋便一直呆在看守所里。   孟老大是狠人,一进去就自然而然成了牢头,让他关照一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只要不是官方想整江大明,一般犯人是别想动他了。   第二天,江雪晴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这让她非常的震惊,要知道看守所里可不少能随便打电话的,电话里父亲说已经有人罩着自己了,不但没人打他,还有烟抽,睡上铺,伙食也不会被人抢了。   江雪晴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声音有些哽咽:“爸爸,你在里面一定要好好的啊,女儿会帮你的。”   “雪晴,好孩子别哭,自从双规那天起,爸爸就想通了,这一切都是报应,现在爸爸活的挺好的,虽然饭菜没有油水,但是高血压高血脂胆固醇都下来了,爸爸比以前瘦了二十多斤了,乖,囡囡不哭啊。”   江雪晴已经泣不成声,她挂了电话,镇定了一会儿,又拨了一个号码,说:“是刘子光么,谢谢你,该我履行诺言了,晚上八点半,夏日酒店大堂见。”   夏日酒店是江北市一家小有名气的宾馆,位于淮江边上,造型如同一只鼓起风帆的航船,所有的房间都是朝着江水的全景落地玻璃,连卫生间都是透明玻璃的,所有的卧具都是日本进口的水床,天花板上更是模拟星空的景色,浪漫至极,可谓江北住宿业界一绝。   试想一下,带着情人在夏日酒店开个房间,躺在水床上,望着满天星斗和全景玻璃窗外旖旎的淮江夜景,再打开冰箱倒上一杯红酒,那个氛围简直难以言表啊。   江雪晴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夏日酒店,开了一个大床房,先洗了个澡,穿着洁白的浴袍躺在了水床上,湿漉漉的头发如乌云一般披散下来,修长苗条的大腿从浴袍下伸出来,光洁细嫩,皮肤吹弹可破。   仰面朝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江雪晴发出一声叹息:我还是把自己给卖了……   床头柜上,一包大号螺纹水果味的杜蕾斯静静的放着,等待着使用它的人的到来。   八点钟,刘子光骑着自行车抵达了夏日酒店,走进大堂,一名服务生迎面走来:“请问您是刘子光先生么?”   “是我。”   “这是一位客人让我交给您的。”   刘子光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房卡,上面印着房间号。   “哦,谢谢。”刘子光将房卡揣进了口袋里。   ……   这一夜,江雪晴一直在等待,但直到东方破晓,她等的人还没有来,早上九点的时候,江雪晴实在饿坏了,打电话点了早餐,服务员送早餐的时候,给她带来一个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滑出房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你已经不欠我了。   这一刻,江雪晴的眼泪夺眶而出。   自从父亲出事以后,一直生长在蜜罐里的江雪晴从九天跌落凡尘,见惯了白眼和势力,亲戚朋友翻脸不认人,同事上级的嘴脸更是丑恶,对自己的身体垂涎三尺,不达目的便落井下石,这短短的三个月来,江雪晴简直如同生活在地狱里一般。   但是今天,东方终于破晓,一缕阳光刺透了重重阴霾,刚开始的时候,江雪晴哭的还很压抑,但是到了后来却畅快淋漓的哭起来,将多日的愤懑和压力统统宣泄了出来。   ……   市立医院,急诊科,最近几天方霏的心情不大好,同事小丽请她去喝咖啡,最近江北市新开了一家星巴克,自认为比较小资的男女都要去品尝一下呢。   方霏不是很感兴趣,但耐不住小丽的热情邀请,两个人下了班就跑去星巴克喝咖啡了,她们点的是花式的卡布奇诺,喝着咖啡,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方霏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想的全是刘子光这个负心汉。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方霏眼睛一亮,那不是和刘子光有暧昧的女孩么,她也来了!   来的正是卫子芊和沈芳,今天难得卫子芊有空,沈芳把妞妞扔给老疤照顾,自己拉着老同学到星巴克来喝咖啡。   两人落座,正好在方霏的斜对面,卫子芊从包里拿出一个马克杯对服务员说:“我只习惯用自己的杯子,来一杯极品蓝山。”   方霏瞪大了眼睛,精神头也上来了,装作喝咖啡的样子,其实小耳朵早就竖起来了,偷听那两个女人的谈话。   沈芳和卫子芊不认识方霏,方霏可认识她们俩,沈芳就是上次女儿被匪徒劫持在银行里的那个母亲,卫子芊是那天深夜主动把头扎在刘子光怀里的女人,方霏可记得清清楚楚。   2-29 富康VS保时捷   坐定以后,卫子芊从提包里拿出便携上网笔记本,打开之后开始处理工作邮件,沈芳打趣说:“你好忙哦,出来喝个咖啡还不忘工作,怪不得短短时间就当上总裁助理了。”   卫子芊淡淡的笑了,一手端起咖啡杯,双腿优雅的叠在一起,说:“没办法,习惯了,我喜欢工作,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有存在感。”   沈芳一撇嘴:“少来,你又不是丑的不能见人的老菜皮,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吧,还不够剩女的标准呢,不过你这样下去也快了,对了,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小刘,你俩相处的怎么样?”   卫子芊摇摇头:“他是他,我是我,只不过是同在一家公司而已,没有什么交集的。”   沈芳说:“咱们是老同学了,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喜欢他,告诉你,小刘和我们家疤子是朋友,改天我安排个机会,咱们一起坐下来喝咖啡怎么样。”   卫子芊说:“芳芳,你就别掺乎了,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喜欢他,但是他已经心有所属了。”   “啊,这样啊,也是,他这样优秀的男人,身边怎么会少了女人呢,唉,是我没考虑周全,喝咖啡喝咖啡。”   卫子芊的眼神有些恍惚:“他喜欢的人,一定比我优秀很多倍……”   这边,方霏喜滋滋的拿出小镜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呲牙一笑,两颗白生生的小虎牙彰显着无敌的青春,小女孩这下心里踏实了,刘子光这个臭坏蛋还算老实,没有在外面乱来,是自己冤枉他了。   这下方霏开心了,喜笑颜开,叫服务员过来加两份提拉米苏和芝士条,吓得小丽赶紧捂住了钱包:“方霏,我今天可没带多少钱。”   “没关系,我请客。”方霏笑眯眯的说。   ……   环卫处的同事们组织去老张家烧纸,刘子光接了玄子的富康,亲自开车陪老妈过去,已故同事老张家位于城西的某小区,一室一厅的房子,家具陈设简单,老张的丈夫眼神呆滞的坐在妻子的遗像旁边,孩子只有十七岁,披麻戴孝跪在门口,见人来了就磕头。   老妈和那些同事都是环卫处招聘的临时工,大家同命相连,年岁也差不多,看见这副凄凉的景象无不悄悄落泪,老张只是临时工,所以环卫处也没给多少抚恤金,肇事者一方在交警的协调下答应给六万块钱,但到现在还没到账。   大家纷纷给了烧纸钱,每人一百块,刘子光用白纸包了五千块钱,悄悄放到了老张家的抽屉里,大家出来以后,才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老张出事的情况。   那天凌晨,老张的丈夫突然接到通知,说妻子出事了,人已经不行了,让他赶快到医院去,事实上人当场就死掉了,根本没等到救护车来,交警说是老张闯红灯了,肇事方车速也不是很高,也不是醉驾,所以双方都有点责任,但主要责任还在老张,协调之下,赔偿六万块算了,对方也就不追究车子撞坏的损失了。   老张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退休工人,儿子上高中,也不顶事,明显属于弱势人群,别人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他们尽管充满了悲痛和疑惑,但也只好默默忍受。   电视台倒是做了一期节目,不过主持人江雪晴随即便下岗了,这个节目就没继续下去,肇事方的公关工作做的相当出色,老张家人又不会闹,所以这件事根本没传出去,网络上也没人知道。   有当时在场的环卫工人向同事们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老张的遗体远在五十米外,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路上,里面有个青年男子连车都不下,不断的打手机,几分钟之后,又是几辆跑车开到,从车里下来一群年轻人,聚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说笑,然后是一辆豪华轿车开来,下了一个中年妇女,先将跑车里的青年安排上了自己的车,然后开始打电话联系,随后交警方面才姗姗来迟。   交警来了之后不久,电视台栏目组也到了现场,当时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那些开跑车的青年阻拦摄影师拍摄躲在豪华轿车里的肇事司机,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在警察的协调下才住手,其后才是现场勘查,清理运送遗体。   环卫工人们一阵叹息,但又无话可说,人家有权有势,一手遮天,平民老百姓又能如何,只能盼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才好。   回去之后,刘子光盘算了一个小时,终于做出决定,先给江雪晴打了一个电话。   现在江雪晴虽然不再做节目,但依然是电视台的人,每天就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而已,忽然看到来电显示里刘子光的号码,她竟然激动地不敢接了。   迟疑了几秒钟,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你好。”   “江主播么,我想看看上次你做的那个交通肇事的节目录像,方便么?”   “方便,你想什么时候看?”   “就现在。”   半小时后,江雪晴拿着笔记本坐进了刘子光的汽车里,给他放了一段未经剪辑的录像,清晨的马路上,一帮打扮入时的青年人推搡着摄影机,画面模糊抖动,但依然可以看见那辆黑色宝马里面藏着的年轻人,身穿银色皮夹克,正冲着镜头竖起中指,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这个人刘子光认识,正是上会在外环路上围堵自己的司机之一,只不过当时他开的是一辆陆虎,现在开的则是红色保时捷。   “这个肇事司机,什么来头?”刘子光问。   “是大开发房地产公司一个股东的儿子,江北体院大三学生,母亲家也有些实力,好像是省里的官员。”江雪晴说。   “我想请你帮个忙。”刘子光盯住定格画面中青年嚣张的嘴脸说。   江雪晴的心一阵狂跳,她强按住激动的心情,沉着的答道:“你说吧,我听着。”   “今天下午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江雪晴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发誓不会透露一个字。”   ……   当天夜里十一点四十分左右,1912酒吧门口,几个醉醺醺的年轻人勾肩搭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身穿银色皮夹克的男青年,一手拿着啤酒瓶子,一手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郎,时不时伸出咸猪手,在女郎穿着豹皮裙子的臀部抹一把,女郎夸张的尖叫,挥动手上的LV手袋打过去,男青年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   年轻人们纷纷去发动自己的车子,各式各样的跑车中,唯有银衣男青年的红色保时捷最新款,最出位,他搂着豹皮女郎钻进车里,伸出手臂指了指夜空,怪叫一声,保时捷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飞奔了出去。   年轻人们开始了追逐,酒精在血管里流淌,脑子却更加兴奋,时不时跨双黄线做出惊险动作,引得对面来车猛打方向盘躲避,甚至有两辆正常行驶的汽车撞在了一起,青年们更加兴奋,哇哇的怪叫着,在没有交警的大道上疯狂的飙车。   保时捷开的最快,大大领先于其他车辆,他一马当先来到经常飙车的路段,当他停下等待伙伴的时候,一辆极不起眼的白色富康如同鬼魅一般钻出来,滑到了和保时捷平行的位置,司机挑衅的踩了一脚油门,发出一阵轰鸣,这是要赛车的示意。   银夹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富康都来挑战自己的保时捷,这家伙疯了不成?他又好笑又生气,旁边副驾驶位子上的豹皮女郎惟恐天下不乱的喊起来:“银龙哥,灭了他!”   银龙也轰了一脚油门作为回应,前面的红绿灯在一秒秒的闪烁着,3、2、1!两辆车同时窜了出去,一分钱一分货,自然是价格昂贵的保时捷冲在前面,大大领先,但是富康也不简单,如同鬼魅一般跟在后面,每逢弯道就赶上来,甚至领先保时捷一个车头。   这段道路位于江北市西郊山区,道路崎岖盘旋,被飙车一族们誉为江北市的秋名山道,而银龙就是他们中的藤原拓海。   但这个所谓藤原拓海显然只是山寨版本,今天他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克星,一个开着1.6两厢富康的家伙,这人开车简直出神入化,漂移,甩尾,入弯,动作娴熟的简直令人妒忌,这才是真正秋名山道上开的最快的人。   几个弯道下来,富康已经将保时捷甩在后面,它故意减慢速度,一面车窗降下,看不清面孔的司机冲着保时捷轻蔑的伸出小拇指比划着。   银龙暴怒了,以往都是他虐别人,哪能容得了别人虐他,他是大开发副总的独子,从小倍受宠爱,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小皇帝,而且从没受过挫折,上中学的时候拿铁棍把同学砸成痴呆,家里花了几十万摆平,上高中强J了女同学,家里又花几十万摆平,走关系上了体育学院之后,更加无法无天,经常和臭味相投的富家子弟朋友一起用**迷晕一些爱玩的女孩子,掳回去**米,事后丢个几千块钱了事,反正她们也不敢张扬。   最近的一次是一周前,也是在这个车道上,银龙开快车撞死了一个清洁工,家里走了路子,才花了六万块钱就摆平了,此事之后,他更加猖狂,在他心中撞死一个人和撞死一条狗,一只鸡没什么区别。   银龙的车技并不高,但架不住钱多,光保时捷就买了两辆,上次那辆肇事的已经送往香港维修了,现在他开的是另一辆备用的,驾照还扣在交警队,不过也没关系,试问哪个不开眼的交警会去查开保时捷的人的驾照啊。   车技不好没关系,用好车来弥补劣势,依然虐死那帮开不起保时捷的家伙,但是今天情况有点不同,一个小子竟然开着富康就把自己给灭了,这让银龙极其的不爽,暴躁之下,酒劲又顶上来了,开不过别人就拿身边的人撒气也是他的作风之一,瞅瞅旁边吓得花容失色的豹皮女郎,银龙一阵恼怒,大骂道:“那么重,影响老子的速度!”   保时捷还在高速行驶之中,银龙就将豹皮女郎一脚踹了出去,一阵惨呼,女郎在路边打了几十个滚才停下,人趴在路边不动了。   富康静静地停在前面,等候着保时捷再来赛过。   2-30 开了保时捷就是舒马赫么   江北市的出租车用的都是老三样,桑塔纳、捷达、富康,买老三样当作工作车和私家车的也不在少数,尤其白色富康,在江北市简直满大街都是,就这样一辆不上台面的破车,也敢跑来和堂堂保时捷叫板,银龙的肺岂能不气炸。   刚才在酒吧里已经喝了一打嘉士伯的银龙,酒劲和执拗的脾气一起上来了,他就不信了,七十多万的保时捷BOXSTER赛不过六万块的富康!刚才输了一场是因为自己轻敌了,而且车上还有个负担,现在负担踹出去了,自己可以一展雄风了。   对方的车窗紧紧的关着,看不清司机的面目,但是银龙可以猜到玻璃后面有一张嚣张无比的脸,正对着自己耻笑,这让从小没受过气的银龙极其的暴躁,狂踩油门,轰的山响,两辆车一前一后窜了出去。   老实说,富康这辆车不错,是八十年代雪铁龙主打车型ZX的翻版,有后轮随动转向结构,风阻系数仅有0.315,弯道和高速行驶性能极好,但富康毕竟是富康,哪怕状态再好,也不可能是保时捷的对手,尤其是在起跑的时候,保时捷一下就能将富康抛到九霄云外去。   但是,再好的车也要有好司机来开才能发挥作用,给普通人一辆保时捷,未必能开得过舒马赫驾驶的富康,尤其是在这种盘山公路上,很多急转弯,又是漆黑的夜里,稍有不慎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银龙的驾驶技术并不咋地,他的特长仅仅是败家而已,就连泡妞的手段也是简单粗暴,拿钱硬砸,还不行就霸王硬上弓,这种花花大少买跑车不过是为了显摆而已,泡妞方面,招摇过市拉风就够了,哪顾得上练车技啊。   但是人家银龙毕竟开的是保时捷,虽然是保时捷里面最便宜的一款,也是保时捷啊,有这将近八十万块钱坐在屁股底下,胆气自然很壮。   一场惊心动魄的大角逐开始了,一红一白两辆车在盘山公路上疯狂角逐,你追我赶,由于弯道太多,保时捷反而落后于富康,每当直录的时候,银龙一踩油门就追上了,但是遇到弯道,他不得不减速前进,这时候富康就嚣张无比的追上来,一个干净利落的漂移过弯,就将保时捷甩在了后面,气的银龙猛砸方向盘,大骂不止。   深夜时分,盘山公路上静悄悄的,四下里漆黑一片,只有雪亮的车灯照射着柏油路,银龙屡屡落后,怒不可遏,在接近山顶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猛踩油门追了上去,临近弯道的时候也想玩个漂移,可是一滩黑色的油渍忽然出现在路面上,触目惊心,不好!银龙下意识的猛打方向盘和踩刹车,可是已经晚了。   保时捷BOXSTER 2.9排量的发动机驱动下,这辆红色的跑车以一百六十公里的时速上弯道急转,还遇到地上一滩油,那些什么ABS、EBD、ASR、ESP全没用了,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保时捷如同出栏的野牛一般,咆哮着冲破公路护栏,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深邃幽黑的山谷义无反顾的冲去,在汽车凌空的一瞬间,银龙脑子里那点酒劲全都化作了冷汗,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涌了出来,他终于醒了,发现自己随着汽车下坠,仓促之间唯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啊~~~~~~~~~~~~~砰!轰~~”保时捷落到山下碎石滩上,大概是油路破了,遇到了什么火星,顿时化作一团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空。   盘山道上,白色富康一个急刹车停下,车窗缓缓降下,一张冷峻的脸孔露了出来,火焰映红了他愤怒的脸庞,深邃的目光中,仇恨渐渐消退。   山下,一条车灯组成的长龙正在靠近,银龙的狐朋狗友们赶来了,富康升起车窗,绝尘而去。   ……   银龙的朋友赶到之后,看到保时捷已经化作熊熊烈火,都吓傻了,这帮纨绔子弟竟然没有一个敢上去就灭火器救火的,只是抱着电话哭天喊地,给他们的爸爸妈妈叔叔大哥打电话求援。   不多时,交警和消防队赶到,但是为时已晚,保时捷已经烧没了,人在驾驶座上变成了一具漆黑的焦尸,这时候银龙的母亲才乘着黑色宝马740赶到,看到儿子的惨状,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又站起来扑向旁边正在勘察照相的交警,疯狂的撕打扭扯着警察,歇斯底里的大骂:“还我的儿子来!”   旁边的警察赶紧过来劝解,说这是交通意外,怎么能怪警察呢,妇人恶狠狠地说:“我儿子整天飙车那么危险,你们当警察的也不管!你们渎职!是你们害死我儿子的!我要告你们,让你们全都扒衣服!”   交警们面面相觑,这逻辑也太强大了吧,银龙在交警队可是挂了号的恶少,他的违章记录简直是汗牛充栋,真要论起来早就吊销驾照几千次了,可是人家有路子,别说是违章了,就是醉酒撞死人都没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就是你们这些家长娇纵的结果,和我们交警有个毛的关系。   但是警察们却不敢说啥,这个娘们可是开宝马740来的,惹不起啊。   忽然一个警察大声喊起来,原来他在路边发现了一名昏迷的女子,浑身都是擦伤,豹皮裙子都破了,于是赶紧抬上救护车急救。   交警沿着盘山道一点点的勘察,终于在山顶上发现了保时捷冲出公路护栏的痕迹,这个弯道很陡,看刹车距离似乎比较短,地上还有一滩油污,交警们都啧啧的咂嘴,在这种路况下玩漂移,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这小子以为开了保时捷就成了舒马赫么?   不久,银龙的父亲也开着卡宴赶到了,这个中年胖子倒是比较冷静,追问是谁和儿子一起飙车的,那帮纨绔子弟没一个出声的,半天才有人说,我们都在后面,没人和他飙啊。   中年胖子黑着脸不说话,半天又拿起手机打电话,把能折腾动的人都折腾起来了,什么交警支队长,刑警大队长,保险公司的,还有一大帮手下,公路上全是人和车,电视台的也跑来凑热闹,当场就被人轰了出去。   到底银龙有没有和别人飙车,豹皮女郎是唯一的证人,可是她已经深度昏迷,只有等脱离危险了才能问话,现在只有进一步勘察路面,抬走汽车残骸和遇难者遗体。   一直闹腾到凌晨五点,交警拖车才拉着保时捷的残骸离开现场,旁边一个交警忽然咕哝了一句:“这不是前段时间撞死那个清洁工的地段么?”   可不是么,保时捷落地烧毁的现场,距离那个姓张的清洁工死亡现场不足百米。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报应来的竟然这么快,让人不信邪都不行。   “唉,我上次就说了,这样造孽的家伙,人不管,自有天来收。”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交警感慨万千的说。   ……   第二天晚上,豹皮女郎才苏醒过来,向交警和刑警以及银龙的家人叙述了当时的情况。   “银龙和我开到山脚下,突然就有一辆白色的出租车冒出来,轰了一脚油门要和我们飙车,银龙气不过就和它飚了,结果没飚过,他……他就把我踢下车了,后来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胡说八道,你个小贱人还敢诬陷我儿子,我和你拼了!”银龙的母亲,那位彪悍的妇人张牙舞爪扑了上来,吓得豹皮女郎哇哇大哭,警察们赶紧拉住她。   “富康?你确定么?”交警事故大队的大队长皱着眉头问,别人也都一脸的纳闷,这也太离谱了吧,富康把保时捷给灭了,谁信啊。   “嗯,是富康,就是那种两厢的,和街上的出租车差不多的样式。”豹皮女郎忐忑不安的说,她大难不死,心里正在后怕,脸上自然表现出来。   “那你看清楚车牌照么?”大队长问。   “没有。”   事故大队长从皮包里拿出一本画册翻开,指着里面一辆老式白色两厢车说:“你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这种车?”   豹皮女郎更加迷惑了,她本来就是个车盲,只认识宝马奔驰保时捷等几个牌子,具体车型根本不了解,当晚她也喝了不少酒,飙车的时候那么兴奋,哪里记得清楚,而且画册上这辆车和两厢富康也比较接近,她迷茫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大队长收起画册,自信满满的说:“我判断的没错,不是富康,而是AE86。”   “可是!”旁边有人插嘴说,“别说咱们江北市了,就是全省也没有AE86啊。”   众人一起回头,说话的人是一个英姿飒飒的女警官,胸前挂着刑警徽章,是刑大的人。   “那小胡你是什么意思?”事故大队长对这个女警还挺尊重的。   胡蓉到床边坐下,盯着豹皮女郎的眼睛问道:“我问你,当天晚上你们从哪里出来的?”   “1912”   “喝酒了么?”   “没喝多少?”   “回答我,喝了就是喝了,没喝就是没喝!”   “喝了……”   “嗑药没有?”   “什么药?”豹皮女郎明显开始害怕了。   “别装傻,你明白我的意思!”女刑警声色俱厉。   “磕了……”   “磕了什么!摇头丸?麻古?K粉?还是溜冰?”   “吸的K粉……”豹皮女郎低声说。   “我问完了。”女刑警潇洒的起身。   2-31 幽灵赛车与侠客   银龙的父亲很不满,强压着怒火质问道:“这位小同志,你是什么意思?”   胡蓉正色道:“死者出事前在酒吧喝了一打啤酒,并且吸食了软性毒品,驾驶无牌车辆在盘山公路上高速行驶,根据技术人员测定,出事时候车速高达一百五十公里以上,超速百分之三百!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死者在一周前就因为严重肇事致人死亡,已经吊扣了驾驶证,属于无证驾驶。”   众人都傻眼了,这小胡也太认真了,毕竟死者为大,现在说这个多不合适啊。   果然,银龙的父母都暴怒了,胖男人指着胡蓉咆道:“你哪个单位的?你领导是谁?叫他来见我!我一句话就扒了你的衣服信不信!”   中年恶妇更厉害,直接就扑了上去,张牙舞爪来挖胡蓉的脸,被她一个漂亮的擒拿就制服了,旁边的人赶紧上来拉架,胖男人气的脸上的肉都在抖动,嚷道:“这小**是谁的手下,我今天非扒她的衣服不可,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胡蓉将中年恶妇推到一边,冷笑着说:“我叫胡蓉,是刑警二大队的,我们大队长叫韩光,支队长叫宋剑锋,局长叫马伯仁,政法委书记是胡跃进,你要是没有电话号码,我可以帮你拨。”   胖男人怒不可遏,忽然旁边有人拉住他,在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他便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动了。   可不是么,他势力再大,也扒不了政法委书记女儿的制服。   胡蓉对事故大队长说:“我们刑警的结论就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富康出租车或者AE86,这都是目击证人在吸食毒品以后的幻觉,这是一场意外,是偶然,也是必然,对此,我个人表示遗憾,可惜了那么好的保时捷。”   事故大队长哭笑不得,胡书记的女儿简直太犀利了,难道当了刑警都这德性?不过也怨不得人家,本来就是一桩交通意外罢了,交警部门的同事早就议论过了,银龙这小子这样的玩法,能活过二十五岁都算走运,结果果不其然,二十二岁不到就挂了,胡蓉说的对,这个人渣死了没啥可惜的,唯一可惜的是那辆保时捷。   “钟大队,回头我会给你书面调查报告的。”胡蓉说完,转身走了,看也不看死者的父母。   一周前,清洁工人张某被撞死的案子,刑侦部门也曾经介入,刑警二大队早就关注银龙这个小子了,此人恶行累累,**少女,组织飙车危害公共安全,但一直苦于没有强大的证据使伏法,上周银龙酒后驾车撞死清洁工,这本来是一起恶**通事故,但由于银龙的家庭背景,竟然不了了之,银龙甚至拒绝向死者家属道歉,只象征性的给了六万块钱,还要求人家写保证书绝不上诉才给,这些事情,身为刑警的胡蓉都是清楚的。   老刑警的女儿正义感很强,对于银龙这种害群之马,她早就看不惯了,所以才说出刚才那些刺激性的话来,她快意恩仇是舒坦了,但是却在不经意间,给父亲结下了一个仇敌。   ……   西郊盘山公路上,两辆警用摩托车正在慢慢的行驶着,一老一少两个时不时停下拉开钢卷尺测量一下,夜晚太黑,一些事故数据没有测量清楚,所以白天交警队派了两个警察来补充测量。   那个年轻的摩托警就是曾经配合刘子光擒拿人贩子的交警李尚廷,烈日下,带着头盔穿着皮靴的小交警仔细的测量着,并且时不时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两个警察一直来到山顶附近,李尚廷终于忍不住了,说:“老宋,我觉得有点不对头。”   被他称作老宋的是一位老鬓斑白的老警察,肩膀上两杠三花,但依然骑着摩托奔波在第一线,看来行政级别也不高,老宋擦擦头上的汗,说:“小伙子又有什么高论?说来听听?”   李尚廷拿着小本子说:“根据痕迹判断,昨晚这里确实进行过一场飙车,我测量过刹车印迹,其中之一就是保时捷,还有一辆神秘的汽车,根据刹车痕迹判断,它漂移的动作似乎更加流畅,我隐隐觉得,这辆车是领先于保时捷的。”   老宋饶有兴致的听着,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那个目击证人的口供应该是对的,根据我的测量,昨晚和保时捷飙车的那辆车,轴距是2540,而事故大队长所说的AE86,轴距应该是2570才对。”   “然后呢?”   “2540是富康的轴距,那个目击者并不是在迷幻状态下看到的幻影,也不会是什么神秘的AE86出现,就是一辆普通的白色两厢富康,而且油路还不太好,会滴一些润滑油出来。”   “那么,你得出一个什么结论呢?”   “我不知道,这很难说清楚,只有找到这辆富康才能查出原因,老宋你看,这是我画的现场模拟图。”李尚廷说着,将小本子递了上去。   老宋看了看,随意的丢还给他,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吃饭吧。”说完就去骑自己的摩托。   “哎,老宋你怎么不仔细看看啊。”   老宋停下脚步,转身严肃的说:“小李,你测算的这些,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就问你一句话,能把富康开的比保时捷还快的人,有几个?”   “不知道,或许舒马赫可以吧。”小李有些茫然。   “那这样的人算不算人才?”   “算”   “那撞死清洁工的银龙算什么?”   李尚廷不说话了。   “我替你说,是社会渣滓,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测,我也是在你的猜测基础上做作评论而已,一个舒马赫级别的赛车手,一个社会渣滓,两个人赛车,结果一个人死了,这不是很正常,很大快人心的事情么?为什么你非要把他复杂化呢?你真有这份闲心,为什么不去关注一下上星期那个环卫女工的死呢?”   盘山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大卡车驶过,掀起一阵阵烟尘,老交警语重心长的话语也被卡车的声浪掩盖住,李尚廷低着头沉思着,半天才抬头道:“我明白了,这就下山写报告,不能确定昨晚是否发生过飙车事件。”   老宋笑眯眯的没说话,戴上了头盔发动了摩托车。   ……   保时捷车祸事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任凭银龙的父母势力再大,也没法捕风捉影的耗费精神去找一辆不存在的AE86,其实做父母的心里也有数,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只是不愿意忍下这口气罢了。   江北市这些喜欢开快车的小子们之间开始流传一个故事,版本有很多种,最著名的是说当晚有一辆AE86出现,和银龙飚了一把,正当银龙领先的时候,结果看到马路上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清洁工,结果就出事了……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反正这一段时间里,飙车的现象在江北市算是绝迹了。   汽修厂内,轮胎磨损严重的富康静静的趴着,玄子一看就知道自己的爱车昨晚经历过狠操,玩车的朋友之间流传的那个幽灵AE86的故事他也听说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把门一关,自己亲自给车换了四个半旧的轮胎。   江北电视台,江雪晴捧着咖啡杯静静的看着电脑里面,这是昨晚栏目组在山下拍摄的画面,那帮纨绔子弟依然嚣张至极,阻挠摄影师的拍摄,但是明显色厉内荏,大概是银龙的死吓坏了他们。   江雪晴忽然明白刘子光为什么让自己保密了,或许这件事……她不再往下想了,而是站起身来,走到电视台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师傅,去至诚花园。”   至诚花园对面的马路上,江雪晴静静的坐在出租车里,注视着小区的大门,快到两点钟了,那个人还没来,出租车司机听着交广台,不时看看后视镜,心说这个女人真奇怪,甩给自己五十块钱就为在这里傻呆呆的坐着。   一点五十八分,刘子光骑着自行车悠闲的来上班了,眉宇间看不到任何异样,看到他出现,江雪晴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特别的情愫,她忍不住低声吟诵起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一刻江雪晴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侠客,什么叫做隐士。   “走吧,师傅。”江雪晴说。   出租车司机发动了汽车,狐疑的看了看后视镜中的女孩子,怎么一会儿工夫,她就泪流满面了。   2-32方霏,咱们结婚吧   今天刘子光心情不错,中午老妈做了红烧排骨,他胃口大开吃了三大碗米饭,饭后老妈语重心长的说,你现在也有正式工作了,也有女朋友了,该考虑买房子结婚了。   刘子光一边剔牙一边说不急,老妈苦口婆心的劝他:“小光,你都老大不小了,人家小方条件那么好,年轻漂亮有工作,你再不抓紧小心飞了,妈已经帮你看好了,滨河新村的二手房,十五年房龄,五十五平房六楼,要价二十五万,咱贷点款给买下,我看这房价还得涨,再不买一辈子都买不起了。”   刘子光说:“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您就放心好了。”   老妈又督促了几句,这才收拾碗筷去了,刘子光明白,父母老了,自己的婚事就是他们最挂念的事情,只有自己结婚了,再生个孩子出来,老两口才了心愿。   可怜天下父母心,宁愿自己住棚户区,也要拿出家底子帮儿子买婚房,刘子光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即便是买新房,也是先考虑为父母买,他现在也不缺钱,沙子生意如火如荼,日进斗金,账上的资金已经接近八十万了。   但是,这笔钱不能随便动用,刘子光目光敏锐,考虑的很长远,目前来看房地产市场还很火爆,但是不知道哪天就会崩盘,河沙生意就会一落千丈,所以要抓紧机会赶紧捞,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所以他打算再添置两条挖沙船,以及各种相应设备,这关系到几十号伙计的活路问题,自己怎么能釜底抽薪,拿出钱来买房子结婚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真到了该买房子结婚的时候,还愁没有办法么,刘子光大包大揽,向老妈打了包票,这才骑着自行车上班去。   到了公司签个到,然后刘子光又大摇大摆的出去了,下午他约了方霏出来玩,顺便给她那五十万贷款的利息。   中心广场的花坛边,两人碰面了,刘子光问:“今天去哪里玩?”   方霏眨眨眼说:“新开了一家星巴克,那里的咖啡很好喝,要不我带你去玩吧。”   刘子光呵呵笑道:“好啊,你带我去,要不要牵着我的手啊。”   方霏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要是小狗我就牵着你,哼哼,我还有帐没和你算呢,到地方再说。”   两人携手来到星巴克,虽然是下午三点钟,这里依然坐满了小资们,开着笔记本,端着咖啡杯,煞有介事的装着逼。   靠窗户的座位已经满了,两人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方霏替刘子光点了一杯咖啡,自己又点了卡布奇诺,然后捧着杯子笑眯眯的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拿出一叠钱来说:“这个月的贷款利息,你拿着,你刚才说的是不是这个账啊。”   方霏接了钱放在自己包里,说:“才不是呢,不过事情已经澄清,我原谅你了,没事了。”   刘子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方霏一脸狡黠的笑,他也呵呵傻笑起来,岔开话题说:“方霏,咱们结婚吧。”   “噗”一口咖啡喷出来,方霏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惊愕、喜悦、害羞、慌张,足足愣了二十秒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在下面猛踢刘子光一脚:   “谁要嫁给你,臭坏蛋。”   刘子光双手一摊:“我什么时候成了臭坏蛋了?”   “你本来就是,哪有这样求婚的,一点都不浪漫,连鲜花和戒指都米有,还有,你还米跪下呢。”   刘子光干笑两声,摸摸头:“嗯,是我太着急了,不过我可是认真的哦。”   方霏说:“你还没给我写过情书呢,我不能那么快答应你,而且,你还没见过我爸爸妈妈呢。”   刘子光说:“事不宜迟,找个时间我去见一下叔叔阿姨,咱们定个日子,两家人一起吃个饭,把婚事赶紧定下,以后你就是我媳妇了。”   方霏的脸红了,轻轻呸了一口说:“谁要当你的媳妇,我爸爸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国,我妈妈她……”   说到这里,方霏忽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迟疑着说:“其实有一件事我瞒着你了。”   “哦?什么事。”   “其实……我爸爸妈妈已经离婚很久了,我的家庭,不完整。”方霏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声音都低沉了。   “爸爸妈妈的婚姻是失败的,他们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协议离婚了,但是对外却还保持着家庭的完整假象,我一直跟着爸爸生活,妈妈在省城上班,一家人分成两半,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想考卫校当护士,爸爸支持我,可妈妈极力反对,从此他们的关系就更加恶化了,甚至几年都不说话。”   刘子光有些吃惊,没想到方霏的家庭居然是这样的,难得她还保持了这样一种乐观开朗的性格,真是不容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对于这个横空跳出来的问题,刘子光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没关系,以后我给你一个家,一个咱们自己的家。”刘子光伸出手,握住了方霏白嫩的小手。   “嗯,咱们要垒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只有我和臭坏蛋,咱们猫在一起取暖过冬,你出去找吃的,我在家做饭,多美好啊。”方霏望着外面的天空,一脸的憧憬。   “呵呵,你是把我当灰太狼了吧。”刘子光笑着说。   “嗯,你就是我的灰太狼。”方霏脸上的憧憬变成了甜蜜。   “那你想把咱们的小窝安在哪里呢?”刘子光问。   “起码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吧,我看滨河新村就不错,距离你家还有医院都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方便照顾你爸妈,上班也便利,咱们租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就行,那边的租金便宜,七楼带个小阁楼,每月也就是六百块钱的样子,我喜欢阁楼,夏天可以在楼上烧烤,还能和臭坏蛋一起数星星……”   方霏在那里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刘子光在这边暗暗感慨,人家姑娘根本不图什么房子汽车,知道自己家境不好,竟然主动表示可以租房子结婚,这样世间难找的好女孩,夫复何求!   ……   两人一直在星巴克坐到下午六点,点了两份简餐吃了,方霏就去上班了,刘子光则先回公司看看。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坐在自己位子上,还将两条腿搭在桌子上,架势比自己还嚣张,这人发现刘子光进来,赶紧放下手上的报纸,嚷道:“四眼,你咋回事,一下午都没开手机,我等你老半天了。”   此人正是刘子光的初中同学,晨光厂保卫科的小干事卓力。   “卓力你来了,找我有事啊?”刘子光将身上约会专用的劲霸夹克脱下,换了一件山寨5.11的软壳。   “可不是么,急死我了都,我出事了。”卓力心急火燎的说。   “走,咱们喝酒去,边喝边说吧。”刘子光揽住卓力的肩膀,和他一起出了办公室,又喊了几个下班的保安,大家一起去地地道道吃烧烤。   几杯啤酒下肚,卓力打开了话匣子:“四眼,我下岗了。”   “啊,这么快啊,是不是上回处理废铁的事情惹出麻烦了?”刘子光问。   “不是,和那个没关系,咱们厂几个车间都是租出去的,工人也跟着那些承包人干,有个小老板挺不讲究的,经常克扣工人工资,今天闹大了,十几个工人领不到钱,家里没米下锅,他还骂骂咧咧说什么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就滚蛋,我一时气不过就上去动手了,打掉他两颗牙,结果下午厂办就下通知了,让我明天不用上班了。”   说完,卓力咬了一口油腰子,猛灌一大口啤酒,他似乎说的毫不在意,但是细心的刘子光却发现,这个粗豪的蒙古汉子眉心之间,似乎有一种绝望。   三十岁的人了,没有女朋友,没有积蓄,只有一份微薄的薪水,现在连这薪水都没了,卓力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是厂里的子弟,从小在厂里长大,又在厂保卫科工作了十几年,这份深厚的感情不是常人能够明白的,现在突然就失业了,心里空荡荡的滋味唯有用酒精才能麻醉。   卓力身边已经放了十二个空瓶子,他依然在狂饮不止,虽然表面看起来嬉笑怒骂,对下岗不以为然,但刘子光知道,卓力喝下的,不仅仅是啤酒,还有泪水。   “这样吧,卓力,你跟我干,我把华清池交给你看着,每天就在里面看着,有捣乱的小痞子或者不着调的客人,你就帮忙处理一下,这钱不是我出,是华清池的老板出,每月五千,你看行么?”   听了刘子光的话,卓力放在嘴边的啤酒杯停下了,忽然放下杯子瞪着刘子光问道:“五千!真的假的?你不是忽悠我吧?”   刘子光点燃一支烟:“怎么会呢,干得好的话,可能还多些呢,不过有一点要说清楚,做按摩的钱可得自己出。”   “那就这么定了,你可千万别反悔,啥时候上岗?要不今天我就去吧。”卓力连啤酒都不喝了,心急火燎的看着刘子光。   2-33 接管华清池   刘子光笑眯眯的看着卓力,说:“不慌,你先休息几天也行,等小贝出院,你俩交接一下。”   卓力急不可耐的说:“交接啥啊,又不是机关单位,华清池我太熟了,不用你们交代,我也不需要休息,在厂保卫科上班整天闲的蛋疼,我想现在就去上班,早上班早拿钱嘛。”   刘子光说:“以前华清池的场子是我让小贝捎带着管的,他自己有一帮小弟,你要去的话可是单枪匹马,你想清楚了,万一出事你得能镇住场面才行。”   卓力把汗衫一扒,露出健硕的腱子肉,把胸脯拍的通红,说:“四眼你放心好了,我可是小贝的师兄,六个师兄弟里我拳练得最好,我好歹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社会上的事情也明白一些,你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吃完我就带你过去吧。”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   “不吃了不吃了,哪还有心思吃饭啊。”卓力一推桌子站起来,喝了十几瓶啤酒的他连晃都不晃,看样子似乎清醒的很,他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张五十块钱的票子和几张五块一块的零钱,说:“今天谁也不许和我抢,我来结账。”   旁边毛孩一撇嘴,心说光你吃的那几个油腰子就不止这个钱,还好意思说请客,但刘子光却明白老同学的难处,一个月六百块而已,这五十几块钱大概就是他所能拿出全部的钱了。   刘子光一使眼色,毛孩接过卓力的钱装模作样的数数,鄙夷的说:“正好!”   卓力一摆手:“不用找了,剩下的是小费。”   毛孩将圆珠笔架在耳朵上,里也不理他,不屑一顾的走了。   “卓力,上个厕所再去吧。”刘子光好意劝道。   “不用,我腰好!”卓力大手一挥。   ……   到了华清池,刘子光把卓力介绍给经理,说这是我朋友,以后就在你们这里干了,经理自然没有二话,他看重的是刘老大的实力,具体安排谁在这里看场子到无所谓,下面大厅里的技师们却都奔走相告,说“种马”又来了,吓得她们互相推搡,都不愿意接活。   不过卓力心里很有数,以前是来休闲,想怎么玩都行,现在是来看场子的,就得正儿八经的干。   刘子光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卓力领了一部对讲机,这就开始正式上班了,经理在四楼给他预备了一个房间,晚上可以在里面值夜班。   华清池的老板姓李,以前蹲过十年大牢,放出来之后几个朋友凑了点钱,把晨光机械厂的职工澡堂子给承包下来,随便装修一下,锅炉和管道都是现成的,再招募几个技师,洗浴中心就开起来了,刚开始的时候生意还不错,后来滨江大道上开了诸如金碧辉煌之类的会所之后,华清池的生意就大不如以前了,只能接待一些低端客人了,技师的档次也跟不上了,这就形成恶性循环,生意一落千丈。所以连看场子的也只有几千块的收入。事实上李经理已经萌生退意了,想把今年做满,然后就收摊。   五千块钱在卓力看来已经不少了,他腰间别着对讲机,戴着耳麦,煞有介事的在洗浴中心各处溜达,时不时骚扰一下路过的技师,嘿嘿的笑两声,感觉不要太好。   两天后的夜里,凌晨一点,华清池门口,卸装后的技师们三三两两走出来,打着哈欠钻进出租车离开,有的回去睡觉,有的去夜市大排档吃火锅,正在此时,四个满身酒气的客人走进了洗浴中心。   四个家伙明显是外地口音,在大堂里大呼小叫,酒气冲天,前台也没说什么,开门做生意就得应付各种各样的客人,这样的醉汉他们见多了。   四人换了拖鞋拿了毛巾下去,匆匆洗了个澡就上休息大厅了,张口就要双飞,每人两个技师伺候,可是技师们已经下班,只有两个留下值班的,于是只好先顶上,领班再打电话叫人回来。   进包房没有五分钟呢,就出事了,技师从房间里冲出来说不干了,客人也穿着桑拿服跑出来,气势汹汹说要投诉,按说这种事情也常见,算不了大事,一般来说协调一下,换个人,送个果盘也就拉倒下了,但这回不同,四个客人很横,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打的小姐血头血脸,拉都拉不住。   卓力闻讯赶来,也是好言相劝,但四个外地人气焰更加嚣张,叫嚣要把华清池给拆了。大厅里休息的客人们全都起来看热闹,技师和服务员们也都围着被打伤的同事,对那四人怒目而视。   经理赶紧给刘子光打电话,刘子光正在家里睡觉呢,听到后只说了一句话:“让卓力解决。”   经理都快哭了,那四个外地客人一看就是身上带着案子的猛人,那个下岗工人怎么可能搞得定,忽然背后轰隆轰隆一阵响,回头一看,就见卓力拍了拍巴掌说:“没事了。”   四个身材高大的客人,全都躺在楼梯下面口吐白沫了。   经理拿着电话张大了嘴,他哪里知,刘老大派来给自己看场子的这位不起眼的下岗工人,其实是本地八极拳的嫡传掌门。   后续的事情,卓力也没麻烦刘子光,他一个电话打给自己保卫科的同事,连夜开着212吉普车过来,把四个穿着浴袍的家伙拉到厂里防空洞下面,恐吓他们说要活埋了,吓得四个大男人眼泪哗哗的,不停地磕头求饶   第二天,四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家伙再次来到华清池,给被打伤的技师鞠躬赔礼,并且赔偿损坏的楼梯桌椅等损失。   卓力指着他们的鼻子恶狠狠的说:“记住,别不拿按摩小姐当人看,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是华清池这一亩三分地,所有的技师都是我卓力的姐妹,谁敢欺负她们,我就和谁死磕!听见了没有!”   四个人诺诺连声,昨天的气焰一点也看不见了,卓力大手一挥:“拿上你们的衣服,滚蛋吧。”   四人抱着衣服抱头鼠窜,卓力身后响起一片掌声,技师们全都扑了上来,将他抬了起来,七手八脚扯掉衣服,嘻嘻哈哈往包房里抬,卓力捂住要害处,故作惊恐万状般大呼小叫着:“姐妹们,你们这是要干啥?”   经理点燃一支烟,呵呵笑着走了,不管她们怎么闹去。   此事过后,华清池的生意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江北市各个场子里干活的女孩子们纷纷跑来搭伙,洗浴中心这种地方最重要的就是常换常鲜,晃来晃去就那几张熟面孔,就没有回头客了,按摩小姐多起来,客源也多起来了,李经理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有意拉卓力一把。   但是卓力是刘子光的人,李经理可不敢乱来,先给刘子光打了招呼,刘子光很好说话,说卓力只是我老同学而已,不是我的手下,你想用就用吧,只要他愿意。   于是李经理找卓力谈了谈,把他的工资给涨到八千块,然后提升他当大堂经理,管着那些服务员和保安,卓力也是个仗义的人,把保卫科的同事找了几个过来兼职夜场,每月给开千把块钱,手底下也渐渐有了自己的小弟。   这天晚上,华清池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是刘子光带着伤愈出院的贝小帅,当天中午他们在和平饭店给贝小帅摆了接风宴,一直吃到下午六点,然后又去地地道道弄点烧烤啤酒,算是压惊宴,一直玩到夜里十点,才到华清池来一洗征尘。   李经理带着卓力亲自出迎,大家注意到卓力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触目惊心的,但他不提,大家也没问,毕竟混江湖的免不了这个,砍人和被人砍都是家常便饭。   在卓力的指挥下,大批莺莺燕燕一字排开让贝小帅挑选,贝小帅的眼睛都花了,张大了嘴说:“我擦,几天没来大变样啊,这小姐档次简直不亚于金碧辉煌啊。”   李经理笑笑说:“那是,都是阿力亲自接的人,试的活,水平能差么。”   大家一起看卓力,八极拳的传人很谦虚的笑笑:“都是应该的,份内事,份内事。”全然看不到别人眼里艳羡的怒火。   “呸,几十个小姐全都试活一遍,丫简直就是以权谋私!”贝小帅恶狠狠的腹诽道。   “六师弟,哥哥给你推荐十八号和八十八号,活儿绝对一流,包你流连忘返。”卓力凑到贝小帅耳边说。   “去去去,你试过的我不用。”贝小帅没好气的推开卓力,上楼去了,到了楼上,却又喊来领班悄悄的说:“帮我把18和88号叫上来,我也试试活。”   二楼休息室,刘子光和卓力坐在沙发上聊天。   “卓力,你脸上的伤咋回事,谁干的?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找回场子?”刘子光问。   “算了,这个场子是找不回来的。”卓力笑笑,小心的用手摸摸脸上的伤痕,发出嘶的一声,看来挺疼的。   “谁这么牛逼啊,能把你打得没脾气?”   “还能有谁,我家老爷子,听说我下岗以后在华清池干活,气的说我是‘大茶壶’,我反驳了两句,说现在都笑贫不笑娼了,我又不是卖P眼,就是看个场子,算啥啊,老爷子就怒了,非要砍死我以正家风,我脸上的伤,是他用骑兵刀砍的,我知道,老爷子是留了手的,他的功力能砍断豆腐上的头发丝,真想杀我的话,我这半拉脑袋早就飞了。”   卓力苦笑了一笑,又点了一支烟,现在他抽烟的档次也上去了,不再是四块五的红梅,而是四十五的硬盒中华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刘子光问。   “还能怎么办,厂里那种半死不活的穷日子我是打死也不愿意再过了,现在唯有一条路走到黑了。”卓力深吸一口烟,扭头看着刘子光,黑暗中他的双眼和烟头一样熠熠生辉。   “光子,谢谢你!”   刘子光注意到,卓力这一次没有喊自己为四眼。   2-34 幼儿园危急   富豪广场十八楼,至诚集团总部,李纨正在审阅本季度的集团合并财务报表,这个月的现金流量表波动很大,不由得引起了她的注意。   波动的原因是由于物业一期分公司的收入大大增加,可不要小看物业费这一块,至诚一期虽然算不上豪华住宅区,但也是江北市比较高档的小区了,一百座楼,上万居民,每月的物业费不是个小数字,以前由于种种原因,一期分公司的物业费总是收不上来,集团几个老总都很头疼,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了改观。   李纨是个心细如发的人,集团任何一个中层干部的履历她都记得,接触过的普通员工也能说出名字,一期分公司为什么业绩突飞猛进,她心里清楚的很,这和副经理兼保安部长刘子光的努力分不开关系。   上次刘子光组织了一次公安城管工商税务等部门的整顿群租大行动,效果奇佳,业主满意了,员工的干劲也被调动了起来,这才九月份呢,今年的物业费已经收缴了百分之九十六了,成绩好的让人不敢相信。   上千万的现金流入公司,解了资金的燃眉之急,李纨很满意,董事们也很欣慰,当然主要成绩是要算在集团主管物业口的吕副总头上,正是这位副总在一期分公司放出去话,说征收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他就亲自去鞠躬道歉,当然现在他早把这句话给忘了,业绩那么好,今年的分红奖金肯定少不了。   李纨按了一下铃,将助理卫子芊叫进来说:“一期的业绩不错,回头你拟一个嘉奖,全集团通报一下,还有,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我想拜访一下员工们,草拟一份名单吧,不用太多,但是一定要有代表性。”   卫子芊答应一声出去了,李纨看看时间不早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幼儿园接孩子了,她虽然是集团老总,但依然坚持自己接送孩子上学,就算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陪伴儿子,集团公司只是她的事业,但儿子却是她的一切。   开着沃尔沃行驶在马路上,李纨忽然想到了刘子光,这位新进的员工简直算得上是至诚集团的年度明星了,如果他愿意的话,应该会有更大发展,但是这人就喜欢留在分公司里当个基层小领导,真是猜不透他啊。   忽然李纨又担心起来,让卫子芊拟的那份中秋看望名单,她会不会把刘子光给漏了啊,不过转念一想,卫子芊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明白刘子光对于集团的重要性,断然不会把他给漏了的。   正是下班时间,道路上稍微有些拥堵,李纨打开CD,放着马克西姆的exodus,一边听着钢琴曲,一边想着儿子可爱的笑容,脸上不禁浮现出幸福的微笑,儿子五岁了,长得像自己,很聪明,在幼儿园一直拿小红花的。   想着儿子,道路拥堵也显得不那么可恶了,不过周围的司机却都叫骂起来,堵的时间也太长了吧,都绿灯了怎么还不走。   一阵凄厉而急促的警报声响起,一串警车闪烁着警灯疾驰过去,然后又是两辆黑色的依维柯特警车,还有草绿色的武警大卡车,朝着大连路方向开去,李纨忽然一阵心悸,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要知道儿子所在的幼儿园就在大连路上。   警车过去之后,交通终于恢复了畅通,心急火燎的李纨开着车疾驰而去,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果不其然,快到大连路的时候,前面出现了警方拉的警戒线,已经禁止通行了,所有车辆必须绕道行驶。   李纨心中更加不安,一打方向盘上了人行道,把车停下,拿起自己的提包,疾步往前走,走到警戒线边上,派出所的协警拦住了她,说是警方正在办案,禁止通行。   李纨当即表示,自己的儿子就在前边不远处的幼儿园,请他通融一下,放自己过去,那协警却生硬的很,软硬不吃就是不放,李纨这个堂堂集团公司的总裁,竟然被一个协警拦在外面,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这难不倒李纨,她经常来这边接儿子,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过去,于是便绕到一旁,从小区破开的围栏处爬了进去,穿着名牌套裙的女白领,竟然和一个小孩子一样爬围栏,如果让至诚集团的员工看见一定惊讶死,不过此刻李纨心中挂念着儿子,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全不顾了。   刚爬过围栏,李纨的手机就响了,接了一听,居然是幼儿园老师打来的:“李总,出事了,快来吧~~”   幼儿园老师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李纨的第六感竟然是真的!儿子出事了!   李纨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手机滑落在地,她也不管了,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疯狂的王幼儿园方向奔去。   地上的手机里,依然传出老师的声音:“喂,喂,李总你还在么?”   ……   此时刘子光正在和平饭店和疤子谈事,疤子想干房地产生意,苦于找不到业内人士,便将刘子光请来了,刘子光虽然只是个物业人员,但毕竟是房地产公司业界人士,又认识木三水等项目经理,经常跑各个工地,想必也是圈内人。   刘子光抽中南海,疤子抽雪茄,反正沈芳去接妞妞了,两个大烟枪就可劲的抽吧,屋里烟雾腾腾,刘子光的牛逼也是吹的云山雾罩,疤子叼着大雪茄坐在老板椅上,一边听刘弟介绍房地产,一边煞有介事的频频点头。   忽然,桌上摆着的手机开始跳舞,并且发出:“老公老公接电话”的铃声,疤子将雪茄从嘴里拔出来,拿过手机按了下说:“老婆,啥事?”   手机里传出急促的声音,刘子光只听见“劫匪,绑架、警察,刀”几个字眼,那边疤子忽地站起来,说:“芳芳你别急,我马上就到!”   刘子光噌的一下也跳起来了,问道:“怎么了?”   疤子一边披衣服一边说:“幼儿园出事了,闯进来一个疯子绑架了孩子们,妞妞也在里面。”   刘子光二话没说,跟着疤子就下了楼,与此同时,饭店里待命的兄弟也都拿着家伙跟下来,疤子大喝一声:“没你们的事,在家守着!”然后钻进了驾驶室,刘子光在副驾驶位子上还没坐稳,汽车就如同离弦利剑一般冲了出去。   疤子的脸色铁青,全神贯注开车,嘴唇紧绷一言不发,刘子光也不说话,他明白疤子的心情,上回妞妞就出过一次意外,被老三劫持在银行里,差点没命,后来接孩子的时候,疤子总是安排两个兄弟跟着沈芳一起,没想到今天再次出事,就算是巧合,也不会这么频繁吧,搞不好是有人针对疤子呢。   比疤子心情还要差的是金宝贝幼儿园的园长,这所幼儿园可是江北市最好的私立幼儿园,师资优良,双语教学,普通人家的孩子根本交不起那么高昂的学费,可是幼儿园短短半年之内,就出了两次恶性事故,这简直让她欲哭无泪。   第一次是有人在幼儿园门口绑架小孩,然后劫持到对面的银行里,当时惊动了全市的警察,闹的很大,虽然完满解决,小孩子安然无恙,但也给园方敲响了警钟,安全问题不可忽视,从此幼儿园方面更加重视孩子的安全问题,决不让陌生人领走孩子,必须出示接送证,并且经过家长电话核实才行,而且,严禁任何人,任何车辆进入园区,为此幼儿园还聘请了两名保安把守大门呢。   今天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来到幼儿园门口,说要接孩子,门卫见他是生面孔,就让他出示接送证,这人便突然发难,拔出匕首一刀戳翻保安,另一个保安吓得不敢乱动,这人趁机冲进幼儿园,挥舞着利刃绑架了全部还在上课的中班学生和老师。   幼儿园马上报警,派出所110警车五分钟内抵达现场,但由于情况太过复杂,他们也不敢往里面冲,只能请求上级支援。   因为,幼儿园保安说,似乎看到那个人胸前有十几根扎在一起的柱状物体,以及红红绿绿的电线,警方判断,很可能是雷管!   警方立刻启动应急预案,出动特警、武警、谈判专家,派出所警察以及协警负责封锁道路,疏散群众,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点。   同时,让幼儿园方面通知幼儿家长,争取找到劫匪的作案动机,这才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李纨疯狂跑到幼儿园门口,这里已经停了一圈警车,一辆插满天线的指挥车里,市局领导正在进行紧急部署,一名身穿白衬衣的高阶警官看到李纨试图冲击封锁线,便赶紧招呼手下:“去把那个女同志请过来。”   这位白衬衣警官正是市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宋健峰,他当然认识江北市商界的头面人物李纨,但此时并不是说闲话的时间,他开门见山的说:“李总,现在有一名劫匪在幼儿园了,身上有炸药,手里有管制刀具,劫持了三十名儿童和一名教师,我知道您儿子也在里面,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冷静下来,配合我们的工作。”   “需要我做什么?”李纨脱口而出。   “认识这个人么?”宋健峰拿出一张照片,是狙击手用长焦相机拍摄的照片。   “是他!”李纨惊呼道。   2-35 越狱狂龙   照片很大,是用A4纸当场打印出来的,这位狙击手显然有着摄影师的天赋,把倚在幼儿园二楼窗户边上的劫匪照的很是清楚。   劫匪身穿一件蓝黑色风衣,头戴绒线帽,将幼儿园年轻的女教师挡在身前,把匕首架在女孩的脖子上,半张脸从后面露出来,他相当狡猾,一直隐藏在人质背后,没有给狙击手任何射击的机会,这张照片还是从几十张连拍中挑出来的那稍纵即逝的一瞬间。   照片中那邪恶的眼神和桀骜的嘴角都让李纨一下就认出这个人来。   劫匪就是昔日龙阳市呼风唤雨的大老板龙少!   龙少不是被警察抓起来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还跑到了江北市,闯进了金宝贝幼儿园,难道说他的目标是……自己的儿子?   李纨腿一软,当场就要摔倒,幸亏一位女警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个人是谁?”宋剑锋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李纨问道。   “龙少平,龙阳人,他是冲着我来的。”李纨有气无力的说。   “龙少平,这个名字很熟,小李,给我接龙阳市局!”宋剑锋冲着指挥车上喊道。   指挥车上忙碌了一阵,一个戴眼镜的警察挥着一张纸说:“宋局,龙阳方面有传真,说龙少平是他们看守所的犯人,昨夜越狱,现在还在抓捕当中。”   “乱弹琴!”宋剑锋愤怒的吼了一声,作为局长,他明白邻市同行的苦衷,看守所跑了犯人,不敢立刻通报上级,先自己围堵抓捕,抓不到再发通缉令,这样面子或许还能保住,但是却耽误了抓捕工作。   既然犯罪分子的身份已经确定,下面就好行动了,宋局长下令谈判专家出动,以强大的政治攻势督促犯罪分子投降的同时,狙击手也进入战位,择机射击,争取一枪毙命。   这回的案子和上回不同,上回是银行劫案,劫匪是求财的,不是要命的,这回龙少绑架儿童,分明就是寻仇来的,而且又是从看守所里越狱出来的,这种人根本没有什么谈判的余地,而且幼儿园里都是四五岁的孩子,毫无自我保护的能力,万一出事的话,就是震惊全国的大事,别说自己的帽子保不住,就是市长都要受影响。   所以宋剑锋当机立断做出了部署,今天政法委胡书记和市局马局长都在省里开会,现场就只有老宋的官最大,他拍板就行。   由于确定劫匪没有枪支,所以这回谈判专家的胆子比较大,站在幼儿园墙外拿着话筒喊道:“龙少平,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释放人质,出来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龙少平躲在人质背后喊道:“少给我来这套!乖乖按照我的话去做,不然我马上就杀一个小孩给你们看看。”   罪犯穷凶极恶,谈判专家不敢刺激他,赶紧说:“千万不要伤害孩子,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们会考虑的。”   龙少平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我要李纨来,必须在十分钟之内赶到,我还要两把手枪,三百发子弹,一百万美元现金,一架飞机!”   指挥车里,警官们面面相觑,这个龙少平一定是疯了,他提出的所有条件都是不能实现的。   “犯罪分子已经疯狂了,为了避免无辜伤亡,我建议突击队行动。”特警大队长说。   “不合适,幼儿园的地形比较特殊,突击队无法在罪犯注意不到的情况下进入,万一引起他的狂躁,会造成人质的伤亡。”刑警支队长谢华东说。   “老谢,你有什么办法?”宋剑锋问。   “找人冒充李纨,混进去击毙犯罪分子。”谢华东信心满满的说。   一旁的胡蓉也挺身而出:“宋局,我上!”   如今胡蓉已经是刑警支队有名的警花了,虽然人家是政法委书记的女儿,但是业务水平绝对没得说,关键时刻敢玩命,能打硬仗,全局上下,说起胡蓉没有不佩服的。   宋剑峰拧着眉头想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小胡,你学过排爆么?”   “宋局你放心好了,我在刑警学院的时候,排爆这门课是优秀。”胡蓉自豪的答道。   “犯罪分子穷凶极恶,刑警的配枪制止力太弱,小胡,用我的。”宋剑峰说着,从腰带上取下一把沉甸甸的九二式9毫米手枪递给胡蓉。   胡蓉接过手枪,娴熟的退下弹夹看看余弹,哗啦一声推弹上膛,关了保险,将枪插在腰带上,说:“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那边谈判专家拿着喇叭筒高声喊:“龙少平,你不要冲动,李纨马上就到,她会走进幼儿园和你面谈。”   上面没有回声,只有女教师苍白的面孔在滴着汗,罪犯相当狡猾,根本不冒头答应,狙击手依然无法进行射击。   此时群众已经被疏散到安全距离以外,除了被绑架的那一班学生之外,其他孩子也都安全撤离,很不巧的是,沈芳的女儿妞妞和李纨的儿子小诚在一个班,所以万分焦急的沈芳和一大群家长在一起,以泪洗脸望眼欲穿。   疤子驾驶的汽车也停在了封锁线外,协警还想拦阻,被心急如焚的疤子一锤放倒,和刘子光一起闯进了警戒圈。   幼儿园外,警察们忙碌万分,紧急从附近服装店购买了西装套裙,高跟鞋和黑丝袜,让胡蓉按照李纨的模样打扮起来,胡蓉平时都是T恤牛仔运动鞋打扮,忽然穿上职业女装和高跟鞋稍微有些不适应,但职业素养让她很快适应了高跟鞋,试着走了几步,倒也风情万种。   再戴上头套和眼镜,挎上一个坤包,看起来有些相似了,胡蓉给谈判专家做了个OK的手势,那边开始喊:“龙少平,你看清楚,李纨来了,她现在就走进去。”   胡蓉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走向了幼儿园,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稍有纰漏犯罪分子就会行凶杀人,甚至引爆炸弹,那可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全部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胡蓉身上,只有围观群众中的刘子光见状暗暗说了一声不好!   龙少平是什么人,他对李纨简直是走火入魔般的迷恋,李纨的身影早就印在他的脑海里了,胡蓉虽然身材也不赖,但属于那种健美型的,和李纨的柔媚少妇型有一定差距,连自己都能区分出来,更何况龙少平。   果不其然,胡蓉才刚走到一半,龙少平就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你们骗我!她不是李纨!”然后就看到一只手伸到人质胸前,一下一下的扎着,鲜血喷涌而出,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不少年轻的妈妈当场就晕了过去,这其中就有沈芳,疤子赶紧抢救自己的老婆,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刘子光不见了。   女讲师软软的摔倒了,但龙少平依然没有暴露在枪口下,三秒钟后,一个小男孩出现在窗口,哇哇大哭着,鼻涕眼泪横流,警车里的李纨惊呼一声,也晕倒了,那个被龙少平当作人质的,正是自己五岁的宝贝儿子小诚。   罪犯终于铤而走险了,杀伤了一名女人质,被刺者生死未卜,胡蓉也被识破,不得已退了回来,狠狠的扯下头套摔在地上,恨不得冲进幼儿园,一枪打死那个可恶的罪犯。   心急如焚的宋局长通过对讲机质问道:“刚才为什么不开枪?为什么不开枪!你们没这个水平,我换人打!”   狙击手们也很委屈,罪犯实在是太狡猾了,根本不给人射击的机会,现在他又挟持着那个小男孩当人质,小孩的脑袋乱动,哭号不止,狙击手根本没有把握射击,万一打中了人质,或者击中罪犯胸前的炸药就全完了。   一般来说,二线城市的狙击手只不过是精确射手而已,他们讲究的是在尽量近的距离**杀或者射伤目标,由于警方通常占据绝对优势,所以说不管是特警还是武警的狙击手,水平都难以和军方的狙击手相比,那种既要掩蔽自己,又要在一千米外射杀目标的军方狙击手,才是真正的狙击之王。   宋局长也是气急了,他是特种兵出身,自然明白狙击手们的难处,刚才说的也是气话,江北市虽然有驻军,但只是常规的装甲兵和步兵,根本没有特种大队,就算有,警方调用军方特种大队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光是层层手续审批就得一整天下来,到时候怕是全部人质都被龙少平杀完了。   整个江北市,能有一击必杀能力的狙击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建国,但是他退役多年,身上还有伤,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当年的水准,还有一个就是刘子光,从上次银行事件来看,他的射击技术应该不亚于李建国,只是现在那么危急,到哪里去找这两个人呢。   幼儿园对面的居民楼天台上,两名武警狙击手正静静的趴在那里,一个二级士官抱着八五狙击枪,另一人捧着双筒望远镜,捕捉着幼儿园二楼窗户内的一举一动,忽然他们背后一阵响动,观察手回头一看,是个穿着5.11战术裤和沙漠靴的男子,腰间还悬着一枚刑警徽章,是自己人。   那人弓着身子跑过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把狙击枪给我。”   两个武警战士对望了一眼,心说虽然是自己人,但你是刑警,我们是武警内卫,不一个系统啊,你凭什么命令我们。   没等到李纨,龙少平的情绪极度的不稳定,他是昨夜越狱跑出来的,本来想案子没多大事,大不了判个二十年,然后操作成保外就医,不用几年就能出来,但是情况突变,那个被自己打成植物人的市委秘书,竟然死了!   要知道那人可是省委高官的侄子,这样一来龙少铁定判死刑,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便铤而走险,借着放风的机会越狱了。   龙家在龙阳多少有点势力,看守所方面都是打过招呼的,不会难为龙少,所以给他的越狱创造了条件,轻而易举就逃出了看守所。   潜逃的过程中越想越生气,要不是因为李纨,这些灾难本来都降临不到自己头上的。   于是丧心病狂的龙少平决定,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反正这辈子他想不想过东躲西藏的生活,不如豁出去拼了,把李纨给弄死到阴间陪自己去。   龙少以前就调查过李纨,知道她有个儿子,也知道这孩子所在的幼儿园,所以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龙少的脑子不是很好使,被捕前被藏獒惊吓过,受不了刺激,这会还看不到李纨便血往头上顶,刚才几刀放到了小老师,这会又把李纨的儿子架到了胸前,至于他是怎么从全班三十个小孩之后找到李纨儿子的,那很简单,因为小诚和妈妈长得很像,所以龙少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到儿子痛哭流涕的小脸,李纨的心揪了起来,她紧紧抓住宋剑峰哭道:“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救救我儿子,要什么我都给你。”   江北市的商界第一女强人已经失态了,宋剑峰心中何尝不是难过加愤怒,难过的是自己身为警察,竟然不能保护这帮孩子,愤怒的是罪犯竟然如此丧尽天良!   此时龙少的情绪已经严重失控,他将小男孩举在面前,只露出半张脸来大喊道:“李纨,我知道你在看,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舒坦,我要你亲自看着你儿子死!”   “死~~~~哈哈哈哈~~~~~~~~~”   凄厉的狂笑在幼儿园上空回荡,丧心病狂的龙少赫然挥动了匕首,刺向小诚的胸膛。   “不要~~~~~~~~~”看到鲜血溅出的时候,李纨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昏死过去。   恰在此时,一声枪响,大群受惊的鸽子飞上了天空,鸽哨在空中鸣响,和枪声的回响交织在一起。   2-36 生命之泉-RH阴性血液   一枚53式7.62毫米凸缘钢芯弹高速旋转着,从小男孩挥动的胳膊间隙当中射入,正好击中龙少的脖颈,巨大的能量当场折断了他的颈椎,人体迅速失能,就算是手上握着炸药的引信,也无法引爆了。   枪声就是命令,宋剑峰手持对讲机大喝一声:“出击!”   埋伏在幼儿园大门两侧的特警突击队立刻冲了进去,动作迅猛无比,战术配合娴熟无比,全黑色的特警战斗服和黑色的面罩,以及加挂了战术手电的79微冲让围观群众都有一种身临其境反恐大片的感觉。   片刻之后,特警队员出现在那个窗口,一名队员伸手做了个手势,表明一切顺利,对讲机也传来突击队小组长的回报:“报告,罪犯当场死亡,两名人质受伤,暂无任命危险!”   宋局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胡蓉也松了一口气,此时李纨苏醒了,大声喊道:“我儿子呢!”   “罪犯已经被击毙,人质没事。”胡蓉安慰道。   “是谁开的枪?干的漂亮!”宋局长由衷的赞叹道,回头望向幼儿园对面的居民楼天台。李纨和胡蓉也跟着他回头望去。   一栋五层的居民楼天台上,一个身穿便装的男子手举85式狙击步枪,一只脚踩在天台边缘,正威风凛凛的站着,枪口似乎还有袅袅青烟升起,一群白鸽在他头顶盘旋飞翔,夕阳照射过来,在他身上蒙了一层橙红色的光环。   那人正是刘子光。   现场所有参战干警和群众也都注意到了天台上力挽狂澜的狙击手,顿时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了起来,所有人自发的鼓掌,为英雄喝彩。   “我就知道是他,不愧是部队培养出来的人!”宋剑峰欣慰的笑了。   “又是他……”胡蓉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竟然难以定位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亦正亦邪,既是黑社会头目,又是英雄,他到底是黑是白呢。   而李纨则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拍着拍着,忽然泪水夺眶而出。   ……   天台上,刘子光卖弄完了,这才心满意足的下来,将狙击步枪抛给那个二级士官,二级士官一脸崇拜的说:“首长,您是哪个单位的?”   “军事秘密,不该知道的不要问,保密条例忘了么?”刘子光虎起脸来呵斥道,刚才两个小兵说啥也不愿意将狙击步枪给他使用,看到下面情况突变,刘子光不得已动了粗,直接把枪抢了过来,站在天台上立姿无依托射击,一枪毙敌,动作漂亮的让两个小武警简直崇拜到死。   刘子光拍拍衣服,下楼去了,两个小武警还是一脸的震撼。   “班长,他是特警队的吧?”   “不像,特警队那帮怂货还没咱的枪法好呢。”   “那他是谁?”   “我说啊,是军区特大的王牌狙击手……”   ……   幼儿园楼上,龙少的尸体四仰八叉的躺着,颈椎被子弹击中,脑袋整个飞到了一旁,血肉模糊但是基本还可以辨认相貌,颈子里的血喷了一天花板,危险还没有解除,幼儿们被紧急疏散,特警队员们一个抱俩,迅速撤离现场。   那个女教师胸前被扎了两刀,血流了一地,但是并无生命危险,也被抬了下去,只有小诚伤的比较重,龙少被击毙的时候,手中的匕首还是落了下去,刺伤了小男孩,血流满地,孩子已经昏迷过去,脸色苍白。   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叫着,拉走了伤员,受到惊吓的孩子们也被毯子裹着,送到大客车上交给他们的父母,一时间大客车里哭成一片。   楼上,两个排爆组的特警队员小心翼翼的检查着龙少胸前绑着的所谓雷管,发现不过是两排双汇火腿肠而已,被狡诈的龙少联排绑起来,冒充雷管。   虚惊一场,警报解除,此役大功告成,只有三人受伤,罪犯当场击毙,基本算是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宋剑峰的仕途必将因此而变得更加光明。   ……   救护车中,李纨紧紧捏着儿子的小手,泪流满面,儿子还在昏迷当中,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儿子是娘的心头肉,受了这么重的伤,李纨哪能不伤心,小诚是个可怜的孩子,两岁多一点的时候他爸爸就因车祸去世了,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如果儿子再有个三长两短,李纨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可依恋的了。   两辆警用摩托车拉着尖利的警笛在前面开道,沿途所有路口的车辆都停止通行,救护车一路疾驰着来到市立医院急诊科,两个伤员被迅速抬下车进入抢救室。   李纨两脚发软,坐在急救室外面的长椅上,不停地的祈祷着,但愿儿子只是皮外伤而已,千万不要出事。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抢救室的门咣当一声推开了,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医生冲出来,摘掉口罩喊道:“谁是患儿的家长?”   李纨腿都软了,强撑着站起来说:“我是孩子的妈妈。”   “你儿子的左肾动脉血管破裂,现在就要手术,这是手术同意单,你签一下。”医生急促的说。   李纨用颤抖的手在同意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医生又进去了,抢救室的门咣当一声关上。   李纨无力的坐下,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也明白肾动脉破裂的后果,如果手术不成功的话,重则死亡,轻则也要摘除一个肾,孩子的未来就废了。   急诊科的长椅上,还有那个女教师的家属,他们也在焦急的等待,不多时,另一间抢救室的门打开了,护士推着伤者出来,说:“伤口不深,已经缝合完毕,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转入病房休息,家属跟过来几个吧。”   那群人发出欣喜的声音,簇拥着伤者去了,走廊里又只剩下李纨一个人,空荡荡白森森的墙壁,让她感到格外的孤独和冰冷。   忽然,抢救室里面的仪器哔哔的叫起来,医生再度心急火燎的冲出来大喊道:“怎么血库主任还没回话,伤员急需RH-AB型血,再不送来就来不及了!”   护士站那边电话铃响了,护士长接了电话焦躁的回答道:“血库回话,没有库存了!只有省城中心血库才有一千CC的库存!”   “乱来!省城运到这里最快也要三个小时,等不及了!”医生焦躁的扯掉口罩,心急如焚。   李纨终于瘫在了长椅上,她刚才是忙晕了,竟然忘记了儿子是稀有的RH阴性血型,这种血型被称为熊猫血,在人群中的比率是万分之一,异常的稀有,现在儿子动脉破裂,如果没有新鲜血液补充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结果----死亡。   “你不是孩子的母亲么?你是什么血型?”医生忽然看到了李纨,赶紧问她。   李纨无力的摇摇头,孩子遗传于他的父亲,自己却是普通的AB型血,根本派不上用场。   医生一跺脚:“那麻烦了。”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渐渐死亡,但是却无能为力,李纨通过敞开的急救室大门,看见病床上的儿子,小脸苍白,插着心脏起搏器和氧气管,幼小的生命正一点一点的消逝。   这一刻,她想到了丈夫的死,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亲眼看着丈夫在自己眼前死去,这种人间惨剧竟然再度重演,情何以堪!   今天早上,儿子还是那么的活泼可爱,红扑扑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奶声奶气的喊着妈妈,到了傍晚,竟要变成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尸体,再也不能喊妈妈,再也不能扑在自己怀里撒娇了,想到这里,李纨两眼一黑,如同坠进万丈深渊,就在她昏死前的一秒钟,一群人走进了急诊科的大门。   ……   “李总,李总。”昏昏沉沉的李纨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睁眼一看,是卫子芊焦急的面庞。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强忍住悲痛哽咽着说:“什么时候了?我想见孩子最后一眼。”   卫子芊瞪大了眼睛说:“李总您说什么呢,小诚好好的,手术很成功。”   “什么!”本来还虚弱不堪的李纨立刻从病床上爬起来,鞋也不穿就跳下床冲出病房,出来一看还是急诊科的走廊,她不顾一切的冲向急救室,撞开大门一看,顿时呆住了。   两张病床,其中一张躺着的是自己的儿子,小家伙的脸庞已经恢复了红润,长长的睫毛抖动着,显然已经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另一张床上,躺着的竟然是刘子光,他的右臂上插着一根针,暗红的血液从他身上直接抽出来,如同生命之泉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注入小男孩的静脉。   霎那间,李纨泪如雨下。   ……………………   少妇李即将被征服,大家鲜花来点吧   2-37 孩子的爸爸及时赶到   “要不是孩子的爸爸及时赶到,真的不堪设想啊。”医生在后面说道,李纨一转身想分辨:“他不是……”   “你爱人说了,孩子随他的血型,我们也就没验血直接抽血输上了,多亏了这关键的五分钟啊,要不然的话……”医生摇了摇头,将一张单子递过来说:“签个字吧,住院单。”   这回李纨的手不再颤抖了,从容的在住院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放下笔问道:“我儿子不会有事吧,医生?”   “小孩子恢复力强,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应该没多大问题。”医生说完,夹着本子走了。   李纨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一大一小两个人,一时间有些恍惚了,病床上的刘子光似乎变成了自己的丈夫,父子俩血脉相连,父亲慈祥的看着儿子,儿子甜美的熟睡,场面温馨感人至极。   “李总,李总”耳畔传来卫子芊的叫声,李纨从恍惚中醒来,尴尬的笑笑,接过卫子芊递过来的纸巾,擦擦脸上的泪水,说:“子芊,明天我不去公司了,有什么事情你安排一下,重要问题给我打电话。”   卫子芊点点头,关切的说:“李总,你要注意身体啊。”   “好的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李纨说。   卫子芊似乎有些不情愿离开,深深看了一眼病房内的刘子光,这才向李纨说再见,离开了急诊科。   李纨蹑手蹑脚走入病房,但还是惊动了刘子光,他睁开双眼,眸子中闪耀着全是善良与温情,就像一个体贴的丈夫,慈祥的父亲,这副形象很难和站在天台上手持狙击枪,英姿勃发锐气逼人的那个刘子光联系起来。   “你醒了,坐吧。”刘子光轻声说,语气神态都极其的自然,就像是一家人那样。   李纨找了张椅子在两张病床间坐下,动作轻的不能再轻,生怕惊醒儿子。   “刚才我撒了一个慌,说是孩子的爸爸,要不然他们坚持要验血,肯定会耽误孩子,你不要见怪啊。”刘子光说。   “怎么会呢,我谢你还来不及呢,对了,你也是这种血型么?”   “是啊,我的血型也比较奇特,没想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场,说起来我和小家伙也挺有缘分呢。”   忽然小男孩在床上动了一下,嘴里呢喃着什么,房间里静悄悄的,可以清晰的听见小男孩先咕哝了几声妈妈,然后又口齿不清的说着:爸爸、爸爸。   李纨心中一阵黯然,沉默不语了,刘子光心里明镜似的,也不再说话   病房里的气氛稍微有些沉闷,忽然护士推门进来,检查了一下输血装置,说:“已经输了八百毫升血液了,足够了。”然后就帮两人拔下了针头,刘子光掀开身上的被子跳下床,就去拿挂在门边的衣服。   护士赶紧劝他:“抽了那么多血,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刘子光穿上外套说:“不用了,我身体好得很,抽这点血没关系的。”然后又对李纨说:“李总,再见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声李总喊得李纨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刚才营造出来的那种温馨的家庭气氛一下子被这声李总完全冲淡了,但是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也摆摆手,轻声说:“再见。”   ……   当晚李纨一直陪伴着儿子,直到第二天儿子苏醒过来,卫子芊办事很细致,将李总家里出事的消息严密封锁起来,集团里没有几个人知道,所以也没有来打扰,中午十分,卫子芊过来帮着李纨把孩子转到了ICU病房,其实孩子的伤势没有那么重,但李纨觉得自己亏欠儿子太多,想用这种方式补偿一下。   儿子恢复的很快,连医生都觉得惊讶,外科主治医生检查过之后说:“孩子的伤势痊愈的很好,以后也不会留下后遗症,可以考虑转入普通病房了。”   李纨想想也是,她倒不是在乎ICU一天上万的费用,为了儿子花再多的钱也无所谓,而且她也有这个实力,不过人家医生都说了,儿子痊愈的很好,继续住在ICU也显得不吉利,所以便愉快的将儿子转到了高级单间病房去了。   李纨这几天都没上班,只是在病房里用笔记本上网遥控公司的运作,她还将家里的阿姨调过来照顾儿子,另外在家政公司花大价钱请了两个护工,把儿子的一切照顾的井井有条。   儿子最喜欢吃妈妈做的番茄蝴蝶面,于是李纨亲自回家下厨,做了一份蝴蝶面用保温桶盛起来,开着沃尔沃送到医院。   出了电梯,来到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刚想推门进去呢,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儿子的欢笑声,要知道自从那天出事以后,儿子就没有笑过,医生说是受到过度惊吓,需要缓解一段时间,实在不行就找心理医生,因为这事儿,李纨暗地里没少掉眼泪。   儿子竟然笑了,李纨惊喜万分,推门进去,赫然发现病床上坐着一个男人,正在和儿子疯在一起,儿子开心的满床打滚,小脸红扑扑的别提多兴奋了。   “宝贝儿,小心你的伤口。”李纨把保温桶一放就冲过去了,这时那个男人一回头,不是刘子光还能是谁。   “呵呵,我来看看孩子,你儿子很可爱,也很勇敢呢。”刘子光摸着小男孩的头,笑着说。   “妈妈妈妈,飞人叔叔说我是最勇敢了,等我病好了就能当奥特曼了,专打小怪兽。”儿子兴奋的说。   没想到儿子记性这么好,还记得刘子光是飞人叔叔,李纨抱起儿子,狠狠的亲了一口,说:“小诚就是勇敢,刚才叔叔和你玩什么呢?”   “叔叔教我怎么打怪兽呢,打最坏的幼儿园大怪兽大恶龙,叔叔是大奥特曼,我是小奥特曼。”   “呵呵,小诚最乖了,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番茄蝴蝶面,赶快趁热吃吧。”   哪知道儿子一点也不买账,小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我不,我不,我要和叔叔玩。”   “小诚不乖,妈妈生气了哦。”李纨故意板起了脸。   小男孩依旧闹个不停,就是不愿意吃饭,这时候刘子光说话了:“小诚,这一桶是宇宙能量块,你要不补充能量的话,就打不过怪兽了,就不能当奥特曼拯救幼儿园了。”   小男孩立马乖乖坐下,说:“我要补充能量,补充能量!”   李纨呵呵一笑,打开保温桶,让阿姨给小孩系上小围兜,准备餐具开饭,刘子光看看表说:“李总,我还有事,再见啊。”   “就走啊?”李纨言不由衷的说着,还是将刘子光送到了门口,房间里阿姨护工都在,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对刘子光有什么别的感觉。   再说了,刘子光毕竟是自己的员工,两人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的,怀着复杂的心情,李纨将刘子光送了出去,哪知道刘子光前脚刚走,儿子后脚就闹起来了,非要看着叔叔才能补充能量,把个李纨搞得焦头烂额,毫无办法。   “天啊,这可怎么得了,难道非得以权谋私,通过行政手段把刘子光调来当男保姆才行?”李纨望天兴叹。   忽然病房的门敲响了,砰砰砰三下,彬彬有礼不轻不重,李纨赶紧跑过去拉开门说:“小东西正哭着闹着要你呢。”   来人一怔,随即笑道:“小诚什么时候这么喜欢赵叔叔了?”   来的不是刘子光,而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三十来岁,斯斯文文,穿着挺括的蓝色衬衣,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   “赵秘书你好。”李纨脸上的喜悦迅速的消散,换成了一副冷冰冰但是很有礼貌的表情说。   “李总永远是这么客气,我听说小诚出事了,特地来探望,对了,伤情不严重吧,我认识几个北京的外科医生,医术相当的好……”   李纨打断他说:“谢谢你赵秘书,小诚没事了,吴妈,该抱孩子下去了。”   赵秘书显然不在意李纨的冷淡,举着手中的花束说:“小李,这是你最喜欢的马蹄莲。”   李纨接过花,交给护工插起来,依旧冷淡但又不失礼貌的说:“赵秘书,谢谢你的花,我该陪儿子下楼散步去了。”   赵秘书呵呵笑道:“没关系,你忙你的,我下午还有一个会,也该走了。”说着看了看腕子上的浪琴表,冲阳台上的小诚喊道:“小诚,叔叔走了哦。”   小男孩回过头,很有礼貌的说:“叔叔再见。”但是脸上并没有笑意,纯粹是那种优良家教下的礼貌回答。   赵秘书又冲李纨笑了笑,转身走了。   李纨关上门,走到阳台边愁眉紧锁,沉默良久,下面医院停车场上,赵秘书钻进一辆陆虎揽胜,一溜烟走了。   “妈妈妈妈,我补充完能量了,我要去找叔叔当奥特曼。”小诚拉着妈妈的裙子,一脸期盼的说。   “小诚乖,叔叔去打怪兽了,要去几天才能回来。”李纨蹲下来哄儿子。   “妈妈骗人,妈妈就会骗人!”小诚撅起了嘴。   “咦?小诚为什么这样说。”   “妈妈说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出差了,就是骗人,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没有爸爸。”小男孩一本正经的说。   李纨鼻子一酸,一把搂住了儿子。   好不容易将儿子哄睡着了,李纨思量再三,还是拿起了手机,第一次亲自给刘子光打电话。   “刘子光么,你好,我是李纨,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2-38 大红旗出动   李纨很直接的发出了邀请,作为大集团的总裁,屈尊向下属员工发出邀请,要摊一般人早就受宠若惊,不是高兴的语无伦次,就是忙不迭的答应,可是刘子光却只是平淡的说:“好啊,不过最近都没空,下星期再看吧。”   “哦,那你先忙吧。”李纨放下电话,托着腮望着远方,心情有些小小的波动。   实际上,李纨身边不乏追求者,她年龄不大,只有三十出头而已,外貌看起来更加年轻,美女富豪的光环照耀下,多少优秀男人趋之若鹜,就像刚才那个赵秘书,就是市委书记的大秘,可谓权倾江北,上次刘子光误杀人贩子的案子,就是李纨通过他解决的,一块浪琴表外加一顿饭,换来一个电话,多少人奔忙努力都无法解决的事情立刻迎刃而解。   赵秘书喜欢李纨,但这种喜欢不是李纨所能接受的,事实上赵秘书是个很有品位和格调的男人,整天衣着整洁挺括,气质儒雅温润,手握权柄却又亲切和蔼,任何事情到了他那里都能得到圆满的解决,一般女人都无法抵挡这种男人的进攻,但李纨毕竟是李纨,她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丈夫,还必须是一个好父亲,一个事业上的好助力。   这三条,赵秘书就有两条不符合,因为,他是有家室的人。   所以,李纨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他,哪怕是私下里的来往,赵秘书也明白这一点,但从不气馁,依然一如既往的关心着,照顾着李纨和她的至诚集团。   至于其他追求者,就更是如过江之鲫一般了,江北商界圈子里,被李纨的成熟淑女气质打动的大老板不在少数,声称愿意为她离婚的都有好几个,但李纨从来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只不过一笑置之。   就算是在集团内部,也不乏暗恋李总的男性员工,比如尹志坚副总,四十几岁的人了,自打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娶,为的就是能获得李总的芳心,但是李纨只把他当合作伙伴看,从未给过那方面的暗示。   这么多优秀的男人追求自己,而自己竟然在为一个小小的保安主管拒绝了邀请而烦恼,想想真是可笑,李纨自嘲的笑了笑,打开笔记本开始处理公务了。   看了几封邮件之后,李纨的心绪还是不宁,不知道为什么,刘子光的身影总是在眼前浮现,从最初银行门口的邂逅,到飞车捉拿人贩子,再到龙阳之行的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瞬间,还有天台上手持狙击枪的英姿,当然最深刻的还是他和儿子并排躺在一起的情景,是那样的温馨,那样的感人。   “妈妈妈妈,我要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醒了,扯着李纨的衣服嚷嚷着,李纨赶紧把儿子抱起来说:“小诚乖,叔叔才会来咱们家做客。”   ……   刘子光没有立刻答应李纨的邀请,不是在卖味,而是确实很忙,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闲着没事,每逢吃饭的时候总是分身乏术,而且最近和方霏的关系突飞猛进,恰逢周末,肯定要去陪女朋友吃饭,哪有时间去赴李总的宴席啊。   街头小饭店里,刘子光和方霏坐在寂静的角落里,刘子光筷子上下翻飞,不停嘴的吃着盘子里的干煸辣子鸡,一边吃一边说真好吃,方霏在对面捂着嘴笑着说:“我介绍的饭店,能不好吃么,对了,我听说你昨天在医院冒充人家的爸爸和老公呢,有没这回事?”   刘子光解释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为了尽快给孩子输血,我就客串一回了,你不会吃醋吧?”   方霏说:“怎么会呢,我为你骄傲还来不及呢,对了,你真的是RH-AB型血么?”   刘子光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随口叉开话题道:“对了,你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么?”   “是啊,你不提我都忘了,最近国家卫生部有个支援非洲的项目,需要抽调大批医生和护士,我想参加,你说怎么样?”   小护士瞪着热切的眼睛望着刘子光,一脸的期盼,刘子光知道方霏最崇拜的人是南丁格尔,当年她初中时候成绩本来是可以上重点高中的,但是为了理想还是考了卫校,每年都是年级第一名,最后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进入全市最好的医院工作,又被分配到医院的窗口单位急诊科,要知道那时候方霏的爸爸还不是院长,这些全都是靠她个人努力的结果。   方霏如此热爱护士职业,想去战火纷飞,饥荒疾病横行的非洲救死扶伤,更是她梦想中的事业,刘子光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好,我支持你!”刘子光坚定的说。   “哎呀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方霏喜出望外,竟然探过身子,在刘子光面颊上亲了一口,刘子光站起来也要回敬一个,两人闹成一团,小餐厅里的人都善意的看着这对幸福的小两口,呵呵的笑了。   注意到大家的目光,方霏赶紧坐回椅子,整理一下散乱的头发,定了定神说:“唉,八字没一撇的事呢,人家要的是业务精英,哪能轮得上我呢。“说着拿筷子乱捣盘子里的排骨,唉声叹气。   “我家方霏可是市立医院技术最全面的护士,怎么可能轮不到你呢。”刘子光说。   “真的么?”方霏又眉飞色舞起来,憧憬着未来:“非洲大陆,充满浪漫与激情,战争与罪恶,我多么想亲眼看一下乞力马扎罗山上的雪啊,对了,如果真的挑上我,一去就是三年,你能等我么?”   刘子光信誓旦旦的说:“等,我等你。”   “真的么?”方霏歪着头看他:“我不信,咱们拉钩上吊。”   外面细雨纷飞,街口小饭店的霓虹灯下,被雨水打湿的玻璃窗内,两个年轻人伸出小拇指拉着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从小酒馆出来,外面已经秋雨绵绵,雨淅淅沥沥下着,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路上行人撑着伞形色匆匆,出租车的生意特别好,有钱都打不到车,方霏将挎包顶在头上说:“冲吧,跑到公车站就好了。”   刘子光一把拉住她,脱下身上的夹克披在方霏身上,帮她拉上拉链,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天冷了,你穿的又那么少,淋了雨感冒怎么办?”   穿着男朋友的衣服,一股温暖从心底升起,方霏将头埋在刘子光胸前说:“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着偷偷瞅了瞅旁边的快捷旅馆招牌,小脸都红了。   可惜刘子光这个家伙丝毫不解风情,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我在西安路和光荣街交叉口,过来接吧。”   “给谁打的电话啊?”方霏好奇的问。   “我的司机。”   “啊?你买车了?我怎么不知道。”   “看见你就明白了。”   五分钟后,一辆黑漆锃亮的豪华大轿车开到了小酒馆门口,车体宽大,车头上一面红旗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望着巨大的车身,方霏惊呆了:“这这这,这是你的车?”   “是啊,请吧。”刘子光拉开了车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小酒馆门口站满了避雨的人,都诧异的望着这辆似乎从时间隧道里开出来的红旗双排座大轿车,有些年岁的都记得,这车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市委书记都没这个资格,只有西哈努克亲王之类的国际友人访华之时,才能坐一下,年轻人们也都瞪大了眼睛,这车太拉风了,这派头,简直比什么劳斯莱斯、迈巴赫、宾利都不逞多让啊。   方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喜滋滋的钻进了大轿车,司机位子上坐的是玄子,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中山装,小头梳了个中分,看起来就像是文革时期的国家干部一样。   玄子一回头,严肃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首长,去哪里?”   方霏吓了一跳,再看刘子光,扬起手,撇着四川话挥斥方遒的说道:“小鬼,去北戴河。”   玄子板着脸说:“是,首长。”然后就发动了汽车,巨大的红旗轿车在众人好奇而艳羡的目光中驶离了小酒馆。   轿车里很宽大,两排真皮沙发面对面摆着,和驾驶席用有机玻璃隔开,可以做到防弹隔音,车窗上挂着白色的窗帘,装饰部件都是用电镀的纯铜或者真正的胡桃木,做工考究,质地扎实,倒退四十年,绝对是中央级的待遇。   方霏开心的在宽大的沙发上打着滚,不时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雨中景色,喜的合不拢嘴,忽然她趴到刘子光耳边轻声问道:“为什么你说要去北戴河呀?还有那个开车的,好古怪啊。”   刘子光苦笑一下:“没办法,他就好这个,从小就幻想自己是给中央首长开车的,我也是勉为其难,满足他的这个趣味,唉,说话都的说四川话,不然不好使,累啊。”   方霏噗的一下笑了,说:“这个人好好玩哦。”   刘子光正色说:“人,痴迷一件事情未必是坏事,就说玄子他吧,什么样的旧车到他手里,都能焕发第二春,故障车辆,他用耳朵一听就知道哪里出的毛病,爱一行,就要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才能有所成就。”   方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懂了。”   2-39 翁婿火车站会面   把方霏送到楼下,方霏还扭捏着不愿意下车,一双眼睛看着刘子光,似乎能滴出蜜来:“嗯……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虽然是疑问句,但其实是个祈使句,刘子光欣然答应,撑起大黑伞先钻出车门,护着方霏下来,小护士紧紧贴着他,牙齿打颤:“我冷。”   刘子光一把揽住方霏,两人依偎在楼前的空地上,细雨霏霏飘荡在四周,唯有伞下的小小空间是温暖安全的,居民楼上灯火星星点点,漆黑锃亮的大红旗轿车静静的停在一旁,气氛温馨而浪漫。   方霏扬起头来看着刘子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花瓣一般的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小身子微微颤抖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刘子光情不自禁,刚要伸嘴过去,忽然大红旗的车窗降下,玄子这个不开眼的家伙用生硬刻板的声音说道:“首长,钓鱼台急电。”   刘子光这个气啊,玄子很有意思,把刘子光常去的地方都给编上号了,家是中南海,公司是国务院,方霏家是北戴河,华清池就是钓鱼台国宾馆,这么晚有事,难道说有人捣乱,卓力都镇不住场子了?   刘子光去接电话,方霏也睁开了眼睛,瞧了瞧楼上说:“哎呀我忘了,爸爸今天回国,他的书房灯亮了,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先上去了。”说完就一溜烟的跑进来单元门。   “小鬼,以后首长处理公务的时候就算是主席的电话也不接,知道么?”刘子光忍不住说。   ……   电话是李经理打来的,郑重其事的邀请刘子光去谈事情,电话里也没说到底要谈啥,刘子光只好驱车前往华清池。   华清池门前的空地上,已经停满了中低档的轿车,虽然今天下雨,还是有不少车进出,停车场的管理员从一个增加到三个,还是不够用,看到这辆大红旗开过来,把管理员吓了一跳,大红旗径直停到门口,玄子跳下来帮刘子光拉开车门,管理员和门口的迎宾、保安一起恭恭敬敬的喊:“刘哥来了。”   进了大厅,刘子光就看到一群人坐在沙发上抽烟聊天,看样子都是顾客。   “刘哥好!”前台接待小姐毕恭毕敬的向刘子光打招呼,给他拿了一双拖鞋。   后面忽然有人喊道:“哎!刚才不是说没更衣箱了么,怎么还放人进去?”   刘子光回头一看,是个喝的醉醺醺的顾客,看打扮是位乡镇企业家,身边还跟着四五个同样打扮的土鳖。   “对不起先生,这位是我们的老板。”接待小姐解释道。   “哦,知道了,对不住了姐们。”乡镇企业家一拱手,不说话了。   “生意这么好?”刘子光一边换拖鞋一边问。   “是啊刘哥,天天爆满。”   刘子光点点头,隐约猜到李经理喊自己来的原因了。   上了四楼包间,李经理和卓力已经在里面等他了,见刘子光上来赶紧招呼上茶水果盘,递烟,一阵忙乎后,李经理将服务员赶出去,对刘子光说:“兄弟,找你来有点事商量。”   刘子光说:“是不是生意兴隆,规模跟不上了,想扩建一下?”   李经理一拍大腿:“哎呀兄弟,你太了我了,这段时间生意火爆的很,澡堂子的硬件确实跟不上了,浴池太小,喷头不够多,大厅里的音响、沙发椅都该换了,装修也不上档次,最主要还是包间不够多,这直接影响收入啊。”   刘子光说:“那你给我说也是白搭啊,我能帮上什么忙?”   李经理说:“兄弟你就别逗我了,这一片就你影响力最大,我不找你还能找谁,华清池左右有几个五金店,生意都不行了,我和他们谈过了,都同意退出,关键还是厂子这一块,门面是晨光机械厂的,我想把旁边联排的几座楼都给盘下来,投资大规模改造,把华清池建成住宿餐饮洗浴一条龙的高档会所……”   刘子光打断他说:“等等,你先说想让我干什么吧。”   李经理笑笑说:“那什么,我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所以我想请兄弟你入股,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就不信干不过金碧辉煌!”   刘子光抽着烟不说话,青烟袅袅,李经理充满期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刘子光,旁边卓力也眼巴巴的看着老同学,喉咙处耸动了一下,大概是在咽唾沫。   刘子光掐灭烟蒂说:“这一行,我不太想参与。”   “为什么,光子你是不知道,一天就有上万进账啊,干这个绝对来钱!”卓力跳起来嚷道,急的脸都红了。   刘子光笑笑:“卓力你别急,老李你也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参与不代表不帮忙,有什么需要安排的,给我打电话就是,好了,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说着,刘子光起身下楼,李经理和卓力在一旁陪着,卓力还在喋喋不休的劝着老同学,期望他回心转意,但李经理却已经领会了刘子光的意思,闭口不说话了。   送走了刘子光,两人回到包房,卓力心急火燎的说:“哎呀这个刘子光,真不知道他咋想的,那么赚钱的行当都不干,这不是把金子往外推么。”   李经理淡淡一笑:“阿力,你不理解你的老同学,他是志向高远的人,不想因为掺乎咱们澡堂子的事情耽误了将来。”   “将来?光子已经混的那么好了,还想要什么样的将来啊?”卓力懵懂的问。   “所以说你还是年轻啊,你老同学志向不在黑道,他的理想,是咱们这些人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李经理点燃一支烟,眼睛眯缝着,似乎沉浸在某种憧憬当中。   李经理是南方人,所以喜欢喊卓力为阿力,他曾经叛了无期徒刑,后来又改判二十年,陆续减刑最终还是蹲了十年出来,用他的话说,是上了十年大学,监狱确实是一所复杂的社会大学,老李学到了很多东西,对于人生的感悟,也自然比卓力更加深刻一些。   卓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说:“那咱们怎么办?李哥我听你的。”   老李说:“他不参股,咱么也要干,厂子那边你去跑,该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务必砸到他们,扩建以及装修的资金,我来想办法。”   “好嘞,咱们就这么干!”卓力又兴奋起来,现在他已经俨然是华清池的二掌柜,大事小情都能参与决策,每月的收入不下万元,厂里那帮保卫科的小伙计都跟着他混,再加上刘子光这棵大树,现在也是高土坡一带小有名气的力哥了。   ……   次日,星期一,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下午的时候,刘子光突然接到方霏的电话,说是今天报名非洲项目的医生护士要集体去省城考试,让他来火车站送自己。   火车两个小时后出发,刘子光赶紧打车前往,大白天的他可不敢动用玄子的大红旗,这玩意太惹眼了,又没有牌照,火车站繁华地带交警云集,让扣了可不好看,虽然能找人要回来,但毕竟还是麻烦。   到达火车站,果然看见一块大大的条幅,“预祝支援非洲项目同事考试顺利”嗯,就是那里了,走过去一看,人山人海的一大片白衣服,都是江北市以及附近几个县区医院抽调的精兵强将,这个项目是国家外交部和卫生部联合搞的,很有政治意义,所以市领导和卫生系统的官员都极其重视,援外项目补贴也多,工资补贴都是美元结算,算下来比在国内的薪水多好几倍,更重要的是增加资历,回来就升官,所以基层的医生护士们报名都很踊跃。   刘子光还站在那里张望呢,忽然一双温暖的小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嘻嘻笑道:“猜猜我是谁?”   刘子光猛回头,一个恶狠狠的拥抱刚要扑过去,忽然发现方霏身后站着一个慈祥的老者,西装革履金丝眼镜,正是未来的岳父大人,方副院长。   刘子光张开的手臂讪讪的收回,很尴尬的一笑,见他这副模样,方霏得意的一笑,介绍道:“爸爸,这个就是小刘。刘子光,这个是我爸爸。”   方院长很热情的伸出手:“我们见过的,小刘。”   刘子光和方院长握手:“您好,伯父,我是刘子光。”   方院长的手细皮嫩肉,但是很有力,是那种长期拿手术刀的手,他握着刘子光的手,上下打量着女儿的男朋友,挺拔如青松,衣着朴素,两眼炯炯有神,从手上传来的感觉更是有力而稳重。   小伙子不错,方院长在心里想。   “小刘在哪里上班,家里还有什么人啊?”老人笑眯眯的问,这就相当于正式摸底谈话了。   刘子光不卑不亢,从容介绍:“我在至诚物业一期分公司做副经理,业余自己还有点小生意,父母都是下岗工人,住在高土坡。”   “不错不错。”方院长笑着说,这些基本情况他都听女儿说过,他不是个门第观念很重的人,对于刘子光的谈吐也很满意,小伙子虽然年龄大点,但是看起来绝对是个稳重体贴,顾家的好男人,而且事业上也绝对会有一番大成就,方院长也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又去过欧美许多国家考察,可谓见多识广,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等方霏回来,我见见你家长辈吧。”方院长笑呵呵的说,这句话就等于同意了两个人的事情,方霏在后面羞红了脸,不说话了。   ……   火车终于开了,火车站依然如往常般喧嚣热闹,刘子光谢绝了方院长让自己搭车的好意,自己搭乘公交车回家。   从火车站回去需要转乘两次公交,下了第一辆,在站台等车的时候,忽然一辆红色的沃尔沃停在了刘子光面前。   车窗降下,是李纨戴着墨镜的俏脸。   “上车。”李总的声音脆生生的。   2-40 豪宅少妇玫瑰花   刘子光没有丝毫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坐着的是李纨母子,小诚看见刘子光上车,惊喜的喊起来:“叔叔叔叔!”伸着两个胖乎乎的小手让叔叔抱,可是被安全带绑着,根本扑不过来。   “小诚乖,叔叔等下再抱你。”李纨说着,轻踩油门,沃尔沃向前开去。   “晚上没约会吧?”李纨问道,眼睛盯着前方,也不看刘子光。   “没有。”刘子光老老实实的答道。   “那好,陪我去买菜,回家吃饭。”李纨用不可置疑的口气说着。   “好吧。”刘子光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人家三请四请,自己再不给面子,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纨开着沃尔沃来到滨江大道延长段的麦德龙超市,将车停下,三人进入超市大门,李总指挥若定,很自然的对刘子光吩咐道:“你抱孩子。”自己去推了一辆购物车。   麦德龙的规定很奇特,不许一米二以下的小孩进入卖场,因为怕叉车的视线盲区看不见这么高的孩子,当然到了中国之后就没这么严格了,至少可以抱着进去。   李纨推着小车,刘子光抱着孩子,三个人就如同一个幸福的小家庭那样走进了超市。李纨身上穿的还是上班的职业装,短风衣下裁剪合体的西裤加高跟皮鞋将整个人衬托的更加苗条欣长而又英姿飒爽。   李总买菜和方式和麦德龙的经营理念很吻合,买东西都是成箱的买,看也不看价钱,直接搬一箱就放进车里,这次主要购买的都是食品,李纨在冰柜前看了几眼,迅速挑中自己想要的食材放进车里,自始至终只问了刘子光一句:“有忌口的么?”   买菜很快就完成了,这和李总雷厉风行的作风分不开关系,用会员卡结了帐之后,李纨命令道:“孩子给我抱,你推车。”   刘子光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来到沃尔沃旁,李纨先将孩子放在后座,然后钻进车里打开后备箱,一边换鞋一边说:“你把东西放下就行了。”   刘子光将满满一车食物搬上车,心中暗想李纨是不是打算备战备荒了,一次就买这么多吃的,他们娘俩又都不是大胃王,这得吃几个星期啊。   放好东西,李纨也换好了开车的平底帆布鞋,发动了汽车开始回家,后座上的小诚忽然兴奋起来,嚷嚷着说:“叔叔要到我们家吃饭喽!太好了!”   刘子光纳闷的看看李纨,心说这事有这么值得兴奋么?李纨脸上微微一红,叉开话题说:“小刘,我叫你小刘不介意吧?”   “没事,随便叫。”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上次因公负伤,没留下什么病根吧。”   “多谢李总挂念,早就没事了。”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没营养的家常,汽车驶入了江北市最高档的住宅小区滨江锦官城。   汽车是从地下停车场进口进入的,进大门一道岗,进停车场闸机又是一道岗,大门上有保安值班,没有本小区出入证的车辆不许进入,进停车场的时候又要刷卡,刘子光打趣说:“这个小区真是壁垒森严啊,一般人真混不进来。”   李纨微微一笑:“以前小区出过事,有个住在里面的建筑老板欠人家工资,结果被愤怒的工人混进来打成重伤,所以锦官城的保安措施很严密。”   刘子光点点头,暗想住在这么高档的小区里的阔人们,哪个不是丧良心发起来的,不搞得严密点不放心啊。   汽车开入地下停车场,刘子光这才真正震惊了,这段时间他没事就在玄子厂里玩,看过不少汽车杂志,懂得不少名车牌子,锦官城的地下停车场简直可以开一个大型车展了,象什么奥迪A6,宝马3、5系列的车在这里简直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寒碜。   停车场里灯火通明,整洁干净,连最阴暗的角落里也没有灰尘和蜘蛛网,水泥地坪做的很平整,地上用黄色的油漆画着各种箭头指示和数字编码,各家有各家的车位,高档摄像头遍地都是,偶尔还能看见身穿制服的保安在远处巡逻。   一辆辆豪华汽车静静的停着,奔驰S系列,宝马7系列,还有诸如捷豹、凌志、凯迪拉克等车,亦或是悍马、陆虎、卡宴,偶尔一些低调的轿车,乍一看是奥迪A6的样子,仔细一看却是高了一个档次的A8。   在这种地方,你要是开一日本车,估计都不好意思和邻居打招呼。   但也有一些极其低档的奇瑞QQ,奥拓小王子之类,也大模大样的停在那里,李纨注意到刘子光疑惑的眼神,便解释道:“那是保姆用的买菜车,车还不如车位值钱呢。”   沃尔沃娴熟的倒进车位,刘子光注意到旁边停着一辆轿车,上面盖着车衣,似乎很久没有开动过了,而李纨看到这辆车的时候,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股柔情。   “好了,下车。”李纨打开车门,从旁边找来一辆手推车,帮着刘子光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放进车里,然后刘子光推车,李纨牵着孩子,走到一扇玻璃门前,依旧是刷卡进门,刘子光注意到,进去之后是长长的走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油画,而且不是那种复制品,而是真品,四周响着悦耳的轻音乐   往前走了十几米,来到电梯前,按了一下打开电梯门,里面竟然没有楼层按钮,李纨刷了一下卡,电梯无声的运行了几秒钟,然后门开了,门外是李纨家的门厅。   “电梯直接进户啊?那如果送快递的来了怎么办?”刘子光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向李纨发问。   “哦,这是独户专享电梯,外面还有公用电梯。”李纨一边解释着,一边拿出拖鞋让刘子光换。   豪宅的户门都比普通住宅的要大许多,是双开门的红木大门,进了这扇门,才真正到了家,进门之后豁然开朗,上百平方的大客厅宽敞明亮,八米长的弧形全景落地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如同透明。   窗外,一江秋水尽收眼底,波涛滚滚的淮江在这里转了一个弯,正好把锦官城抱在里面,俯视下去,小区内的网球会所,游泳池等设施尽收眼底,草坪碧绿,喷泉淙淙,碧波荡漾的淮江上,不时有一两艘游船乘风破浪而去,江对岸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光如同繁星般璀璨,美不胜收的城市夜景也只有这种高档豪宅里才能看到。   想想自家的大杂院,几家合用的水龙头,陈旧老化的电线电表,潮湿阴暗的房间,漏雨的顶棚,一到冬天堆积如山的蜂窝煤和大白菜,巷口头散发着臭气的公共厕所,以及父母和邻居们操劳的身影,住在那里的人,大概穷其想象也猜不出住在豪宅里的生活是怎样的。   “想什么呢?过来帮忙。”李纨在身后问道。   “这里景色很美。”刘子光一转身,李纨已经换好了家居服,是一套练瑜伽时穿的衣服,松软合体,曲线毕露,头发很随意的挽了一个簪,白生生的脖颈露在外面,如玉雕一般。   “过来,帮我把东西放进冰箱。”李纨说着,走进了厨房,刘子光也跟着走进去,顿时又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哪里是厨房啊,分明比一般人家的客厅还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整面墙都是柜子,微波炉、电烤箱、洗碗机、消毒柜都是嵌入式的,最震撼的还是那个大冰箱,简直能装两个成年人进去,里面琳琅满目都是好吃的。   李纨让刘子光帮自己把小车里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刘子光注意到李纨的生活品味很高,食品几乎全是进口的,就连喝的水都是依云,水果、奶酪、啤酒、果汁,还有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盒装罐装,全都印着外文。   归置好食物之后,李纨拿出一个橙子放在案板上,打开柜子,露出几十把菜刀锅铲子之类的家伙事,挑了一把水果刀将橙子切开,放进榨汁机压成橙汁,冲外面喊道:“小诚,喝果汁了。”   又对刘子光笑笑,说:“冰箱里饮料随便喝,你先去和小诚玩一会儿,今天阿姨请假了,我亲自给你们做饭吃,一会就好。”   刘子光点点头,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德国黑啤酒出去了,小诚很乖,喝了果汁之后就自己坐在地毯上坐着玩,刘子光躺在大沙发上,脚下是乌兹比克产的羊毛地毯,面前是六十二寸的超大屏幕液晶电视,霍尼韦尔中央空调开着,呷一口啤酒,看一眼外面的夕阳,感慨一声:“这就是现代富人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嘛。”   厨房里传来做菜的声音,厨房的玻璃门后面,李纨围着围裙带着厨师帽在里面忙乎着,案板上放着菜,灶上烧着火,她手脚麻利一点都不耽误。   忽然门铃响了,李纨在厨房里喊:“可能是送外卖的,你去帮我开下门。”   刘子光走过去打开内门,又打开外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束硕大的红玫瑰,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朵,拿着花的是一个穿着考究衬衫的男子,皮鞋锃亮,头发一丝不苟,脸上还洋溢着灿烂的微笑,但看到刘子光之后,明显一怔。   “送花的吧?给我就行了。”刘子光伸手将就去拿人家手上的玫瑰花。   2-41 锦官城之夜   男子一时间愣住了,眼睁睁的看着刘子光拿过自己手上的玫瑰花,而且做出关门的动作,他赶紧一只手扶住门,和蔼的笑笑说:“请问您是?”   “是不是蛋糕送来了?”系着围裙的李纨出现在门口,看到那衣着考究的男子,也是楞了一下,随即落落大方的说:“赵秘书你好,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还送花过来。”又对刘子光说:“子光,把花拿进去吧,插在客厅花瓶里就好。”   刘子光不是傻子,开门的时候就看出这是一位不速之客,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动作,今天是老子来李总家做客,你凑的哪门子热闹啊。   他冲赵秘书点点头,捧着玫瑰花进去了,还不忘将鼻子凑上去闻闻,咕哝一句,挺香的。   赵秘书脸上波澜不惊,笑眯眯的问道:“这位是?”   “是我男朋友。”李纨不假思索的说道。   正在此时,外面公用电梯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红色制服的年轻小伙子捧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盒子过来了,拿出单据请李纨签收,李纨龙飞凤舞签了名字,捧着蛋糕对里面喊道:“子光,来接蛋糕。”又对赵秘书客气道:“进来坐会?”   赵秘书很洒脱的笑笑,说:“既然你有朋友在,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晚上市委还有个会议,我先走了,生日快乐哦。”   里面刘子光已经走出来了,接过李纨手上的大蛋糕,冲着赵秘书的背影喊道:“赵秘书,就走了?再玩会?”   赵秘书没搭理他,径直进了电梯,望着镜子里自己扭曲的五官,他长长吸了几口气,缓缓的吐出,来到一楼大堂,装潢如五星酒酒店的巨大门厅里,物业人员彬彬有礼的和他打招呼:“赵秘书好。”   赵秘书也很客气的向他们点头致意,快步出门,上了自己的陆虎揽胜,没有发动汽车,而是先点了一支黄鹤楼1916定定神,他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刚才那些物业一定在笑话自己,捧着一束花上去,然后灰溜溜的下来,还有楼上那个可恶的男人,居然用那样一副调侃揶揄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还有李纨,这个女人竟然如此绝情……   ……   楼上, 餐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蛋糕,上面插着一支点燃的蜡烛,对于刚才的尴尬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刘子光和小城看着李纨默默地许了一个愿,然后吹灭蜡烛。   “妈妈妈妈,你许的什么愿?”小诚拿着塑料刀叉嚷道。   “小诚你猜。”李纨笑眯眯的说。   “妈妈要帮给小诚找一个新爸爸,老爸爸最坏了,不理我们了。”   李纨的脸色虎起来:“小诚,不许胡说。”   小诚撅着嘴不说话了,李纨又哄他:“妈妈的心愿是小诚快快长大。长的又高又壮,和叔叔一样打坏人,保护妈妈,小诚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小男孩的情绪又被调动起来,挥动着胳膊喊道。   “那小诚要乖,要多吃饭,知不知道?”李纨说着,去厨房将饭菜端了出来。   整洁的桌布上,放着三个餐盘,以及银质的刀叉、水晶酒杯,中间烛台上点了一支蜡烛,顿时气氛就出来了,今天的主菜是牛排,平底锅煎的澳洲进口牛肉,配上西兰花和胡萝卜,还有新鲜的炭烧生蚝,刘子光看过价格,是进口的无污染生蚝,250元一只,然后还有蔬菜沙拉和意大利通心粉。   “喝酒么?”李纨问。   “来一点吧。”刘子光说。   餐厅里有一个酒柜,里面琳琅满目的摆着各色酒水,不过李纨已经准备了一瓶红酒,放在银质冰桶里冰镇着,刘子光过来帮忙打开红酒,两人斟了酒,小诚倒了一杯苹果汁,酒宴就算开始了。   李纨忽然有点局促,不好意思的说:“也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做的,不要见笑哦。”   刘子光举起酒杯说:“想不到你的厨艺这么棒,来,我敬你一杯,祝你生日快乐,也祝小诚学习好身体好。”   “嗯,谢谢。”两人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下。   李纨的手艺确实很好,进口牛排入口即化,炭烧生蚝鲜美无比,那瓶红酒的味道更是超凡脱俗,酒瓶子上是法文,刘子光不认识,只认出一个“1982”的字样。   席间并不沉闷,刘子光插科打诨,从进口牛排讲到了小学时候学过的课文,红军过草地时候吃的牛皮腰带和鞋底,顿时引起了李纨的共鸣,她也学过那篇课文,也回忆起《金色的鱼钩》和《七根火柴》,两个同龄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一起回忆了许多八十年代的往事,渐渐又说道大学生活,毕业之后的迷茫等等。   “来至诚集团之前,你在做什么?”李纨晃着酒杯里的红酒问道。   刘子光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良久,才慢慢的说:“在南方的一所大城市,有我的事业,我的房子,我的妻子和孩子们,我有一个儿子,和小诚一样大,还有一个女儿,刚一岁……”   “他们为什么不跟着你一起来?”李纨好奇的问。   “他们……在另一个世界。”   李纨沉默了,她猜得没错,刘子光绝对是个有着不平凡经历的男人,如同夜空一般深邃,大海一样广阔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上的故事,值得用一生去探索。   或许他曾经辉煌过,伟大过,不可一世过,但毕竟失败了,所有的一切付之东流,妻儿也离他而去,面对如此之大的挫折和痛苦,他竟然还能保持一份平常心,回到故乡从头再来,这份毅力,这份坚韧,让李纨深深的佩服。   只是不知道在他平静面容的背后,又有多少泪水哀愁。   在这一刻,李纨忽然心动了,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他失去了妻儿,她失去了丈夫,两人在这茫茫人海中相遇,似乎是上天的注定,命运的安排,从刘子光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和李纨母子二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就是命运吧。”李纨在心底唏嘘。   正餐过后,开始吃甜品,李纨切了蛋糕,在每人面前的盘子里放了一块,忽然刘子光做了一个很大胆的举动,用手拈了一块奶油抹在李纨脸上,李纨有些不知所措,多少年了,没人对她做过这么亲昵的举动,但是儿子立刻兴奋起来,也拿蛋糕往妈妈脸上抹,李纨夸张的大叫一声,也拿起蛋糕回击两人,餐厅里充满了欢笑和蛋糕。   终于疯够了,小诚在叔叔怀里进入了梦乡,两人轻手轻脚将孩子放进卧室的小床上,拉上窗帘,此时已经是夜晚十点钟,刘子光正在考虑是不是该告辞离开了,李纨忽然说:“再喝一杯吧。”   鬼使神差的,刘子光就答应了。   那瓶82年的Lafite已经喝完了,李纨又去开了一瓶,两个人坐在落地长窗前,把客厅的大灯关了,面对着滔滔江水和璀璨的霓虹,喝酒谈心。   天边一轮圆月,倒映在江水中,不时开过的夜航船将月亮的倒影切割的支离破碎,李纨穿着瑜伽服,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前摆着酒杯,一缕散发垂在耳畔,白生生的颈子在月光下更显光洁,她一杯杯的喝着酒,向刘子光倾诉着自己的故事。   李纨不是江北本地人,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小诚的爸爸,跟着他一同回到江北市创业,至诚集团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全凭两个人的拼死苦干,凑巧那几年江北市的房地产市场才刚起步,他们抓住了机遇,靠着融资贷款拿下第一块地,兴建了至诚一期,也赚到了第一桶金,就在事业开始腾飞的时候,丈夫却突然遭遇车祸,抛下娘俩撒手而去。   公婆一直反对他们的婚事,并且将儿子的死怨在李纨头上,李纨一个弱女子孤身执掌公司,背负了不知道多少压力,同时还要拉扯孩子,面对无穷无尽贪婪的目光,这份酸楚,不足外人道也。   李纨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喝了很多,她本是酒精免疫的人,喝再多的酒也不会醉,但是此情此景,酒不醉人人自醉,李纨,醉了。   “抱我……”李纨忽然转身对刘子光说,眼神迷离,吐气如兰,这个可怜的女人太需要一个宽阔的肩膀和温暖的怀抱了,如果在此时选择离开,简直就是犯罪,所以刘子光义无反顾的抱住了李纨。   纤细的腰身,微微颤抖的躯体,散乱的发丝,嘴唇中呼出的酒香,都令人迷醉,李纨趴在刘子光怀里,畅快淋漓的开始哭泣,江中的夜航船发出悠长的汽笛声,夜深了。   李纨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将三年来所有的苦闷和委屈全都发泄出来,刘子光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让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信任。   这样一个珠圆玉润充满弹性和诱惑的少妇抱在怀里,刘子光没有任何反应是不可能的,李纨大概早就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忽然昂起来头,堵住了他的嘴,身子往前倾去,两人倒在了厚实温暖的乌兹别克地毯上。   窗外秋意正浓,锦官城的这间房子里却春意盎然,悠长的汽笛声和李纨压抑在喉咙里的呻吟形成一首独特的小夜曲。   2-42 刘哥被榨成了人干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被清脆的鸟鸣声惊醒,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副卧室的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张毛毯,窗外,两只小鸟看见他起身,顿时展翅飞起,互相追逐着远去了。   身上隐隐的疼,胸口,肩膀上,脖子上都是一排排小巧的牙印,后背上还有一道道抓痕,也是李纨留下的杰作。   想想昨夜的疯狂,刘子光只能在心底感慨一句,少妇凶悍啊,尤其是饥渴了数年之久的少妇,绝对能把人榨干,像自己这样如同铁打一般的精壮汉子,都被搞得腰背有些发酸了。同时他也有点后怕,昨夜并没有任何安全措施,连续做了七次,都是直接中出,搞不好会给小诚添个弟弟妹妹啥的,那就麻烦了。   浴室里传来冲水的声音,还有隐约的歌声,看起来李纨的心情很愉快,不一会儿,穿着浴袍的李纨赤着脚从浴室里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脖颈修长光洁,没系紧的浴袍中,耸动着一对白兔,出浴的李纨容光焕发,不施粉黛的脸蛋如同白瓷一般光洁而红润,肌肤吹弹可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李纨冲着床上的刘子光莞尔一笑:“你累了,再睡一会吧,我去做早饭。”说完就扭头出去了。   刘子光起身下床,身上光溜溜的一丝不挂,来到浴室,看到李纨帮他准备好的浴袍和浴巾,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不禁感叹这女人的细心。   匆匆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放着一套崭新的内衣和袜子,李纨在外面说:“你的衣服帮你洗了,你先穿睡衣吧,一会就好。”   刘子光穿上睡衣出来,走到餐厅,小诚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吃饭了,看到刘子光便乖乖的喊了一句:“叔叔早。”   刘子光老脸一红,回了一句:“你早。”心中暗暗愧疚,昨天把人家小男孩的妈妈给睡了,怪不好意思的。   李纨端着几个盘子出来放在他们面前,小诚是一个荷包蛋,牛奶和麦片粥,刘子光是四个荷包蛋,一大杯牛奶,小诚不满意的说:“妈妈,为什么叔叔的鸡蛋那么多。”   李纨坐下来摸着儿子的脑袋说:“叔叔干活累了,所以要吃四个鸡蛋,小诚没干活,所以只吃一个。”   小诚不服气的说:“叔叔没干活,叔叔在和妈妈打架,我都看见了。”   李纨的脸一下子红了,生气说:“小诚不许胡说,叔叔昨天喝醉了,在咱们家住了一晚而已,小诚不许告诉别人哦,不然叔叔以后再也不来咱们家了。”   这一招很好使,小诚立刻老实了:“妈妈我不告诉别人,就连方妞妞和王羽琪都不说。”   这两个是小诚在幼儿园的好朋友,小诚这样一说,李纨才放心,三个人吃了早饭,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李纨家的洗衣机很先进,刘子光的衣服已经洗好并且烘干了,拿熨斗烫一下就可以穿了,刘子光穿上笔挺的裤子,锃亮的皮鞋,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里就是自己的家,李纨就是自己的老婆,小诚就是自己的儿子,这种感觉很温馨,但也有一种隐隐的负罪感。   一切处理停当,三人穿戴整齐下楼,乘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上了沃尔沃之后,李纨问:“我带小诚去公司,你去哪里?”   刘子光说:“我也去上班,回头你把我放在公共汽车站就行了。”   李纨点点头,不再说话,发动汽车开出车库,来到最近的一个公车站,停下汽车,刘子光还想说点什么,但李纨却毫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似乎刘子光只是个搭车的陌生人,而不是和她缠绵一夜的男人。   刘子光开门下车,说声再见,李纨冷冷的点头就算回答了,一踩油门,沃尔沃如同离弦之箭般开走了。   ……   来到公司,前台两个小女孩看到李总进来,都不禁惊讶起来,李纨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不是,李总……今天好漂亮哦。”两个小女孩诚惶诚恐的说,倒不是她们刻意奉承李总,今天的李纨确实容光焕发,光彩夺目。   李纨微笑一下,说声谢谢,带着孩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到大班台后面之后,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确实气色很好,李纨当然明白这是被男人滋润之后的效果,想到昨晚的疯狂,她的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李总早。”卫子芊拿着文件夹走进来,看到李纨也是一愣,随即笑道:“李总用了什么化妆品,效果这么好。”   李纨勉强一笑,打岔道:“小诚的幼儿园联系好了么?”   原来自从金宝贝幼儿园发生命案之后,这幼儿园就办不下去了,试想一下,罪犯都能冲进去绑架小孩,而且还被当场打死在教室里,血都喷了一天花板,这样的幼儿园谁还敢再上啊,所以家长们纷纷将小孩接出来,另外选择幼儿园。   卫子芊答道:“已经联系好了,是机关一幼,本市最好的幼儿园之一。”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新的幼儿园,我要和小朋友们一起,方妞妞王羽琪他们不在,我也不去。”   李纨没办法,只好说:“子芊,你去问问你的老同学沈芳,她女儿准备进哪个幼儿园?”   卫子芊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将一张文件递给李纨:“市建设局有个会议,请您去参加。”   ……   刘子光没坐公共汽车,而是一路溜达着回家,早晨的江边空气清新,江滩花园里都是晨练的老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大连路附近,这里正是前几天发生幼儿园劫持案的地方,短短半年内发生两次劫持幼儿事件,而且每次都有人毙命,江北市已经有了传言,说幼儿园选址不大吉利。   金宝贝幼儿园,这所江北市最高档的双语幼儿园已经关门了,大铁门紧锁,每天早上车水马龙的景象不复存在,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每天夜里幼儿园楼上的电灯都会自己亮,然后还有人看见一个无头的尸体在教室里晃来晃去,念叨着我的头我的头,在这种谣传下,幼儿园怎么可能继续开下去。   幼儿园的投资者连今年的房租都没交清就连夜跑路了,剩下一帮老师也各奔东西,这块地方属于江岸区的公共事业用地,发生了这种事情领导也很头疼,只好继续招租,可是闹鬼的地方谁也不敢租,只好这样空关着。   刘子光打量着空荡荡的幼儿园,嘲讽的笑笑,如果龙少的阴魂真的在的话,自己倒是很愿意再去宰他一回,活的都不怕,还怕死的?   抖擞精神,来到物业公司办公室,刚坐下客服部的小黄就来了,把一份晨报放在刘子光桌子上,还呲牙一笑:“刘总,今天怎么这么憔悴?”   “是么?”刘子光大惊小怪道。   “嘻嘻,跟人干似的。”小黄捂着嘴坏笑着走了,刘子光很无奈的摇摇头打开报纸想看呢,可是脑海里全是李纨那纤细但却柔韧无比的腰肢,充满弹性的胴体,刘子光不禁心猿意马起来,忽然又想到正在省城考试的方霏,不禁又愧疚起来,不过再一想,自己也是无辜的,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只有一个选择。   李纨和卫子芊、江雪晴不同,她始终是占据主动的,她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让人无法拒绝,如果当时刘子光退却的话,就不是柳下惠了,而是禽兽不如的冷血畜牲,面对一颗急需抚慰的受伤的心灵,作为男人,应该责无旁贷的去照顾她,关怀她。   这样一想,刘子光的负罪感就减轻了许多,忽然电话铃响了,拿起来一接,是卓力打来的,声音很沙哑:“光子,出事了,老李走了。”   “什么!老李死了?怎么死的,人在哪里?”刘子光忽地站起来,虽然他和这位华清池的老板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关系还算可以,他突然暴毙,刘子光岂能不关心。   “昨晚喝酒开车,出了车祸,等我赶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现在大家都在老李家里,你赶紧过来吧。”   放下电话,刘子光赶紧出门打车,前往老李家。   老李蹲了十年大牢,出来后开了华清池,赚了点小钱,去年才娶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儿子还不满一岁。   老李家里,已经设好了灵堂,伙计们都到了,刘子光给老李上了香,老李的遗孀是个二十来岁的妖媚女子,烟波如水,脸上虽然泪痕斑斑,但是看起来却不像很难过的样子,这也难怪,一年多的夫妻而已,年龄差距又大,哪有什么感情啊。   刘子光也没多想,拉着卓力到一边说话去了。   “是不是有人对付你们?”刘子光问。   “不是,老李喝多了,车速过快侧翻了,怨不了别人。”卓力的眼睛红红的,点起一支烟烦躁的抽着,老李和刘子光一样,都是他的恩人,老李死了,卓力真的很难过。   “留下什么话么?”刘子光又问。   “没有,当场就不行了,一句话都没留下。”卓力闷头抽烟,不再说话。   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咱们帮老李好好办一场,让他风风光光的走。”   忽然客厅里吵吵嚷嚷起来,小孩子也跟着哇哇的哭,刘子光和卓力出来一看,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和一个西装男进来了,正在和人争吵。   “狗日的干什么的?”卓力上去就是一个直拳,径直将眼镜男的金丝眼镜打掉,鼻血长流。   老李的遗孀尖叫一声,站起来护住眼镜男,喊道:“别打,这是我表哥!”   2-43 卓二郎血溅防空洞   表哥?老公死了表哥就冒出来了,看这个小子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八成是嫂子在外面养的小白脸,客厅中众汉子一起鼓噪起来,吓得眼镜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后面那个提着皮包的西装男走上来颐指气使的说道:“我警告你们,不要随便动手打人,这是法治社会。”   卓力斜着眼看他:“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皮包男扶一扶眼镜,一脸凛然的说道:“我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律师,还正义,正你马勒格壁的!”卓立又是一拳打过去,幸亏被人及时拉住,室内一片大乱。   “都TM给我闭嘴!”刘子光一声咆哮,全部人都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   刘子光慢慢走到灵堂正中央,老李的遗像前,他眼窝深陷,气色不太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因为老李的事情操劳过度呢。   “老李尸骨未寒,你们TM的就在这里闹,像什么样子!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谁不给老李面子在这里闹事,我就把他送下去陪老李!”   刘子光黑道老大的威风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江滩一战就不提了,圈内人也都知道刘老大曾经帮警方狙杀过劫匪,一枪爆头血溅四方,那可是真见过血的人,这些什么卓力贝小帅玄子之类的混混,都是他的小弟,他真要发飙,谁能不怕。   灵堂内静悄悄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小孩子也不哭闹了,趴在保姆怀里睡觉。   刘子光看看老李的遗孀,说:“嫂子,你抱着孩子先进去吧。”   女人瞪着眼睛想反驳,但是看到刘子光威严的气度,还是低头了,带着保姆进了内室。   贝小帅搬过一把椅子,刘子光大马金刀的坐下,开始主持公道。   “好,现在说正事,这位戴眼镜的,你是来烧纸的,还是捣乱的?”刘子光凌厉的目光瞪着眼镜男,看得他不敢抬头,律师干咳一声说:“我是王先生的代理律师,这间房子已经抵押给我的委托人了……”   “操!我让你说话了么?”刘子光猛的一瞪他,吓得律师一个激灵,哑巴了。   “你说。”刘子光指指眼镜男。   “我……表妹的老公死了,我是来烧纸的,顺便……”   “顺便什么?”   “老李死了,我也难过,不过孤儿寡母还得过下去,我今天是来帮表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搭把手啥的……”眼镜男说道,眼神闪烁,不敢看刘子光的眼睛。   “帮忙还带律师来,你是想分财产的吧,老李尸骨未寒就想着分家,你TM还是人么!给我滚!”   眼镜男如蒙大赦,拉着律师刚想跑,刘子光在后面一声喊:“站住!”   眼镜男赶紧停下,两腿筛糠一般。   “来了也不给老李磕个头,懂规矩么!”   眼镜男赶紧回来,又在老李遗像前磕了一个头,这才灰溜溜的离去。   ……   阳台上,刘子光和卓力面对面站着,刘子光皱着眉头说:“老李留下多少钱?”   卓力说:“其实真没几个钱,赚的那点利润又都砸进去弄装修了,我看那小娘们不地道,还有那个什么表哥,一看也不是好人,老李哥一死就跳出来了,我怀疑……”   刘子光打断他说:“有证据才能说话,老李走了,咱们不能让他走的不安心,一切等出殡之后再说,老李生前最信任你,这件事你办吧,记住,别难为孩子。”   “行,我心里有数。”   ……   华清池的这一摊子破事刘子光不想掺乎,交给卓力处理拉倒,给老李上了香之后便离开了,中午回家,把昨天下午在火车站和方霏父亲见面的事情一说,父母都是欢欣鼓舞,不过听说方霏可能要出国工作,老妈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你马上就是三十岁的人了,可不能再拖了,这一出国就是三年,能不能不去啊。”   刘子光劝道:“方霏今年才二十一,比我小那么多,急着结婚的话事业和梦想全都没了,我可不想让她为我牺牲那么多,没事,三年很快就过去的。”   老爸老妈也没辙,不过很快老妈又想出一个办法:“要不你俩赶紧登记吧,免得将来出岔子。”   刘子光无奈,只好说:“有机会我提一下吧。”   要结婚就必须有房子,虽然方霏说什么租房子结婚,但那只是少女的纯真梦想而已,就算不为结婚,为了父母的晚年幸福,刘子光也打算买一套房子了,因为昨夜在李纨家里受了触动,为人子女,让父母蜗居在这贫民窟里实在不是办法啊。   ……   正当刘子光为结婚的事情烦恼的时候,李纨已经站在西郊公墓一处墓碑前了,汉白玉的墓碑上,小诚爸爸音容宛在,一张含笑的年轻面孔望着李纨,往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一身黑衣的李纨泪流满面,将一束菊花放在墓碑前。   “小诚很好,活泼健康,咱们的公司也很好,规模越来越大,最近又在龙阳市中心拿了一大块地,可以建设你梦想中的大型CBD了……我也很好,你临走的时候说,让我好好地活着,给小诚一个完整的家,现在终于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了,他对小诚很好,救过小诚两次,也救过我,救过公司,但我还是下不了决心,我……”   李纨泣不成声,一阵风吹过,菊花化作点点黄色花瓣,随风飘荡。   风声呜咽,寂静的公墓中,唯有李纨孤独的身影迎风挺立,她站了许久,最终还是留下一声叹息,下了山,上车回公司。   回到公司,发现小诚正在和妞妞玩耍,李纨便知道沈芳来了,刚要走进办公室,听见卫子芊和沈芳的对话,其中竟有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字眼,她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子芊啊,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喜欢的就要去争取,我帮你打听过了,刘子光的女朋友是市立医院的护士,各方面都不如你呢,反正他又没结婚,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竞争。”这是沈芳的声音。   “算了沈芳,我不想破坏别人的幸福。”卫子芊的声音有些低沉。   李纨顿时明白了,刘子光有女朋友,而且卫子芊也喜欢他,看来自己的对手还不少呢,这也难怪,好的地块总是有很多家公司竞争,好的男人也一样,如果刘子光是那种拿不出手的平凡男子,又怎么会让自己这颗死寂了三年的心重新焕发活力呢。   李总就是李总,竞争越激烈越有信心和干劲,她稍等片刻,才推门进去,室内两人看见李纨回来,干劲起身寒暄,李纨问沈芳:“小沈,你女儿准备转到哪家幼儿园?”   沈芳说:“妞妞大了,不打算上幼儿园了,反正我闲着没事,准备自己带孩子。”   “这样啊。”李纨有些失望。   ……   汽修厂,刘子光和玄子脸色凝重的站着,马超钻在一堆汽车残骸里面用工具拨弄着,不一会儿抬头说:“确实有人动过手脚。”   这是老李出事的那辆凯美瑞,凯美瑞的刹车故障频频,这是世人皆知的,为此老李专门开车到玄子这里让他整修了一下,结果还是出事了,还不得不引起刘子光的怀疑,结果一查,还真有问题。   “马勒格壁的,肯定是那个小娘们勾搭什么表哥干的,我去弄死她。”玄子抄起一个大扳手就要往外走,被刘子光一把拉住:“冷静,这事我来办。”   说着刘子光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刑警二大队么?”   十五分钟后,胡蓉就赶到了汽修厂,刘子光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胡蓉的眉毛顿时拧在一起,说:“这是谋杀!”   “老李在本地没有什么亲人,除了那个谋杀亲夫的老婆,就是我们这帮朋友了,所以我来报案,希望你们警方能替他伸张正义。”刘子光说。   “好,事不宜迟,我马上提请上级,拘留嫌疑人。”   正说着,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接了,是卓力的声音:“光子,招了,是那个眼镜男干的,在老李车上做了手脚,我知会你一声,这对奸夫**,我马上料理了。”   “等等!”刘子光疾呼,但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再打就关机了。   胡蓉已经听见了内容,冷静的说道:“私刑杀人,哪怕有理也变成没理了,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住嘴!”刘子光厉声喝道,胡蓉冷笑,毫不畏惧,但却不再说话了。   刘子光眉头紧锁,来回踱了几步,心急火燎,卓力做事很真是麻利,这么快就把案子给破了,还要弄死那一对奸夫**,他真当自己是替天行道的武二郎啊,就算是武松也要被发配沧州,更何况是现在,私刑弄死人,可是要枪毙的。   “有了,我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刘子光说着,疾步上前拉开胡蓉的大切诺基车门坐了上去,胡蓉反应最快,也匆忙钻进车里,警车拉着凄厉的警笛冲出了汽修厂,直奔晨光机械厂。   卓力最熟悉的地方就是晨光厂,而晨光厂里最隐秘的地方就是防空洞,他一定在那里!   大切诺基风驰电掣的开着,刘子光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胡蓉紧紧握着把手,也是沉默不语,警车连续闯了几个红灯,根本没有减速就冲进了晨光厂,几个门卫冲出来的时候,汽车已经消失在拐角。   晨光厂里面有一座小山,山下有文革时期挖的防空洞,小时候刘子光经常和卓力到这里玩,长大以后还是第一次过来,小山上草木萧瑟,早已物是人非,大切诺基沿着坡道冲下去,停在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刘子光跳下车过去推开沉重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   “卓力,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在哪里”刘子光的声音在黑洞洞的巷道内回荡。   2-44 江湖人称卓二哥   “光子,我在里面。”防空洞深处传来卓力的回答,防空洞里漆黑无比,胡蓉还想去车里拿手电呢,被刘子光一把拉住就往里面跑,她看不见东西,脚下跌跌撞撞的,刘子光却跑的如风一般。   “这家伙不会是个夜视眼吧。“胡蓉心中狐疑,两腿却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脚步往里面跑,双眼渐渐适应了防空洞的黑暗,深处隐约有昏黄的灯光闪现,上面是拱形的顶,下面是水泥地,阴冷潮湿,阴气森森,自有一番恐怖感觉。   到了防空洞深处,两侧有一溜小房间,原来是设计用来当医疗室指挥室储藏室的,现在正好用来当刑讯场所,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铁皮罩子的电灯泡,瓦数不高,灯光昏黄,两个横眉冷目的汉子站在门口,正在抽烟,看见刘子光带着个女人过来,便掐灭烟打招呼:“刘哥。“   这两个人都是卓力的手下,原来晨光厂的保卫科人员,刘子光微微点头,问道:“卓力呢?”   一侧铁门打开,满身鲜血的卓力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见刘子光便笑道:“来得挺快,还是你了解我啊。”   刘子光说:“人呢?”   卓力不搭茬,却拿出一张沾满血迹的纸说:“口供都在上面,还按了手指印,我已经替老李处置了这对奸夫淫-妇了。”   后面胡蓉大吃一惊,把手按在了手枪柄上,如果卓力私刑杀人,那就是现形杀人犯,必须马上逮捕,可是在这防空洞中,自己势单力薄,万一对方拒捕的话,自己的胜算不大,最要命的是还有刘子光这个家伙在,他要对付自己的话,恐怕自己必死无疑。   刘子光一脚踹开铁门,进去一看,墙上挂着老李的黑白遗像,一男一女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声息,身上血迹斑斑,地上还挖了一个深坑,大概是准备埋尸体用的。   “不许动!”胡蓉用眼角瞥见了铁门内的景象,拔出手枪瞄准了这几个人,三个男人都愣住了,没想到刘子光带来的竟然是警察,卓力的脸色一下子冷下来,眼睛瞟向天花板上的电灯,另外两人也蠢蠢欲动。   胡蓉的威慑力实在太低了,哪怕手里拿着手枪也是一样,这种六-四式手枪的威力卓力很清楚,打狗都得一梭子才能死透,打在自己这种身板上,估计没有六发以上放不倒,实际上等不等她开第一枪,自己就有把握干翻这个小娘们。   气氛非常紧张,胡蓉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一名刑警了,但是单独出警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面对一群男人,不由得她不紧张。   卓力的眼神很凶狠,一副杀红了眼睛的表情,他已经杀了两个人,不在乎多杀一个,哪怕是警察,最怕的就是这种没脑子的悍匪,为了所谓的义气什么都干得出来,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胡蓉再次大喊一声:“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喊什么喊!”刘子光从铁门里出来,没有丝毫犹豫,一步步走向胡蓉,胡蓉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手枪在颤抖,嘴角也在颤抖。   “胡警官,保险还没打开呢。”刘子光揶揄的说道。   胡蓉一惊,赶紧去看手中枪,却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一空,手枪已经到了刘子光手里。   “都发什么疯!人还没死,赶紧送医院。”刘子光吼道。   几个家伙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跑进去将奸夫淫-妇抬出来往外面走。   胡蓉刚要说话,刘子光一把将她推到墙上,身子紧贴上来,脸也伸了过来,胡蓉都能感到他鼻子里呼出的热气,以及强大的男人气息,少女的心怦怦乱跳起来,色厉内荏的喊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以后我没发话,不许动刀动枪!”刘子光说着,一只手蛮横的伸到了少女丰满的胸部上上,吓得胡蓉尖叫一声,但是那只手迅速收了回去,刘子光也放开了自己,转身走了。   胡蓉惊魂未定,这才发现手枪已经回到了腋下的快拔枪套上。   “这个坏蛋!”胡蓉咬牙切齿,但现在却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好深一脚浅一脚朝着防空洞出口的光明走去。   大切诺基开到了医院,将奸夫淫-妇送去急救,两人虽然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血,但都是皮外伤,暂时昏迷而已,于性命无碍。   胡蓉仔细看那张沾了血的供词,原来老李的媳妇早就和眼镜男勾搭上了,为了长相厮守,合谋害死老李,在他的凯美瑞刹车上做了手脚,等老李一死,就迫不及待的过来想接收财产,没想到太心急反而漏了马脚,卓力受老李恩惠,把他当做自己的大哥,大哥被人害死,当弟弟的哪能袖手旁观,他连出殡的日子都等不到,就带了两个人将奸夫淫-妇抓到防空洞里拷问。   这一对奸夫淫-妇的嘴很硬,如果是公安机关讯问的话,恐怕问不出什么,但是落到卓力这种莽汉手里,再硬的嘴巴也能撬开,说和不说都是一死,只不过说出来会死的痛快一些罢了。   有了口供,案子就清楚了,这可是一桩谋杀案啊,胡蓉自己花了两个小时就破了,不得不说是开创了刑警队的最新记录。   刑警队的同事们赶到了,领导已经签发了逮捕令,逮捕这对谋杀嫌疑犯,同时也要以故意伤害罪的罪名逮捕卓力和他的同伴。   卓力很光棍,面对警察没有跑也没有拒捕,只是很遗憾的对刘子光说:“光子,华清池的生意耽误了,怪可惜的。”   刘子光说:“你放心,我会让人照看着,等你回来。”   卓力被戴上了亮晶晶的手铐,押走了,刘子光站在阳台上抽烟,身后忽然传来胡蓉的声音:“你放心,我会努力帮你的朋友的。”   刘子光没有回头,只是简短说了声:“谢了。”   ……   卓力终因故意伤害罪被关进了看守所,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但是正因为此事,他在江北市黑道的名声也急剧拉升,本来只是一家洗浴中心看场子的打手而已,经历了此事后一跃成为忠肝义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好汉,堪比为报兄仇,血溅狮子楼的武松武二郎,自此以后,江湖上的朋友见到卓力,都要尊称一声二哥。   江北市不属于山东,二哥本来是骂人话,但是在卓力这里,却是道上兄弟们发自内心的尊称。   卓力在看守所里过得很舒坦,孟叶落这家伙早就在看守所里称王称霸了,得了刘子光的口信,哪能不尽心照顾,两位猛人惺惺相惜,在看守所里拜了把子,承诺出来以后共图大事。   老李出殡的时候,可谓极尽哀荣,他本来地位也不高,经卓力这么一闹,在道上的名气反而响了,能结交上卓力这样好汉子的大哥,肯定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出殡这天,江北道上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其中一大半根本是八竿子搭不上关系的闲人,但是也都穿了黑西装,戴了墨镜,煞有介事的来凑热闹,花圈摆了整整一条街,各色车辆排出去好几里地。   公安机关法外开恩,准许卓力参加葬礼,当他在警察的押送下带着手铐出现在现场的时候,掌声雷动,所有人都热情的喊着二哥,卓力也捧起带着手铐的双手频频致礼,脸色严峻,威风凛凛。   华清池的几十名技师也来了,都穿着黑色的裙装,一群莺莺燕燕在寒风中颤抖,老板挂了,手下小姐来参加葬礼,也是个稀罕事,这种无意识的炒作,反而成就了华清池的名声,本来是高土坡一带名不见经传的二流洗浴中心,现在却名声大振,隐隐有了挑战金碧辉煌的软实力。   老李是遗像是他那个没满周岁的儿子捧着的,儿子又是让卓力抱着的,实际上这个儿子的血统也值得怀疑,不过没人打幡总是不好,等卓二哥上完大学出来,还会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   卓力进去了,老李死了,华清池的生意全然没人管了,老李临死前已经开始重新装潢华清池,买了那么多的装潢材料,家具建材水暖管道,还请了装修队伍,拉了一屁股的债,这些后续事情不得不让刘子光承担起来,他只好从挖沙场的利润中拿出几十万来填进去,不过却不是以自己的名字,而是用卓力的名义。   ……   方霏在省城的考试很顺利,每天都打电话来通报情况,无论是理论基础还是实务操作,亦或是外语基础,方霏的排名都在前列,这次援外任务,基本上没有悬念了。   父母本来担心方霏出国影响结婚,但是听了儿子的劝告,觉得儿媳妇的事业也很重要,反正是去非洲支援,又不是飞上火星不回来了,等三年再结婚也没什么关系,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这样吧,等她回来,先把婚事给定了,双方家长见面,你们就安心了。”刘子光这样说。   “好好好,怎么都好。”老爸老妈笑成一朵花。   2-45 副厅级丈母娘和清洁工亲家母   秋天到了,遍布江北市大街小巷的法国梧桐的叶子黄了,落叶满地,秋风萧瑟,清晨的空气有些凉,早起上班的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外套。   早上六点半,大连路上依旧笼罩着薄雾,偶尔有晨练的人和送奶的自行车经过,薄雾中,一位穿着反光马甲的清洁工人正挥动着大扫把清扫着落叶。   这个清洁工人正是刘子光的母亲,她戴着口罩和帽子,熟练的扫着落叶,虽然寒风萧瑟,但是她身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有工作可干,比什么都开心。   现在儿子出息了,当了物业公司的副经理,每月工资三千多,另外还在外面做着生意,收入也不少,家里添了大电视,空调,新的全自动洗衣机,小日子蒸蒸日上,老两口在大杂院里的地位也是与日俱增。   最重要的,是儿子就要结婚了,找了那么好的一个儿媳妇,美丽温柔又贤惠,工作还那么好,是事业单位的正式工,这样的好媳妇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想到儿子和儿媳妇,母亲心里就充满了幸福感,为人父母的,没有比孩子过得好更让他们开心的事情了,想着想着,连扫地的动作都轻快起来。   虽然儿子出息了,但是面对高昂的近乎畸形的房价,还是不免望洋兴叹,为了给儿子攒首付,母亲一直坚持己见,继续清洁工的工作,毕竟每月八百块的收入也不少,能添一点是一点,下岗家庭不容易,那能给儿女添负担呢。   大街上很干净,除了落叶之外没有其他杂物,母亲当然不会知道,每天夜里都会有一帮忠义堂的少年拿着笤帚在这里打扫,为的就是她减轻劳动强度。   扫把划过柏油路面,发出沙沙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一辆黑亮黑亮的奥迪A6从薄雾中钻出来,无声的停在路边,是省城的牌照,而且号码比较小。   前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钻出来,冲着母亲喊了一声:“喂,你过来一下。”   母亲一回头,狐疑的看了一眼,以为在喊别人,又继续扫起来,那个男子又冲着母亲嚷道:“扫大街的,说你呢,我们领导找你谈话。”   母亲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大官居然找上自己,难道是丢了东西来找清洁工问问有没有捡到?她放下扫把,解开了口罩,走了过去,就听见后座上有人呵斥道:“小李,怎么这么没礼貌!”   司机颐指气使的架势立刻消散殆尽,客客气气的拉开奥迪的后门冲着母亲说:“阿姨,您请进。”   奥迪后座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朝母亲和蔼的点头微笑,问道:“你是刘子光的母亲吧?”   母亲呆住了,不知道如何应对,那妇人继续说:“您好,我是方霏的妈妈。”一口带着省城口音的普通话绵软悦耳。   这下母亲回过味来了,原来是亲家母出现了,难不成是来找自己谈儿女的婚事?没想到方霏的妈妈这么气派啊,相比之下甚至不能用相形见拙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天渊之别。   仿佛猜到了母亲的尴尬一般,那高贵妇人和气的说:“上车吧,大姐,我有话和您说。”   老妈局促不安的上了车,她从未坐过这么高档的汽车,手脚局促的很,连车门都关不上,还是司机过来帮着关了门。   “小李,去酒店。”亲家母轻声吩咐道。   奥迪启动了,坐在车里一点震动都感觉不到,真皮座椅散发出的味道和妇人身上昂贵香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很好闻,母亲镇定了一下情绪,笑着问道:“早就想见你们了,听方霏说你们都挺忙的,一直抽不出时间来。”   妇人笑笑:“是啊,前段时间去瑞士考察了,然后厅里工作又比较忙,这次来江北也是过来主持一个会议,八点钟还要见市里的几个领导,没办法只好抽早上的时间来见您,耽误您工作了,真不好意思。”   母亲很不自然的笑笑,心里忐忑不安,方霏的妈妈气质很好,看起来也很年轻,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看她指挥司机的样子和说话的口气,分明是位高级别的领导。   方霏的妈妈很矜持的坐着,她对江北市的道路明显比司机还要熟悉,指挥着汽车开到了江北市政府第一招待所,四星级悦江宾馆楼下,清晨的宾馆内,草坪碧绿,长青灌木郁郁葱葱,由于时间还早,门口没有客人,只有两个彬彬有礼的门童。   奥迪停下,一个干练的套裙女士从大厅里出来,帮着打开车门接过妇人手中的公文包,低声说:“袁厅长,包厢预备好了。”   母亲心里一抖,亲家母竟然是厅长,当初听说方霏的爸爸是医院的院长,都吓得老两口够呛,为这桩婚事担心的不行,现在亲家母的官衔竟然比亲家公大了三级都不止,和自家更加门不当户不对了,这婚事,前景不妙啊。   袁厅长,也就是刘家的“亲家母”带着母亲来到三楼的茶餐厅包厢内,这是一间能看到江水的包间,装饰的很豪华,母亲平生没进过这么高档的场所,畏首畏尾竟然不敢落座,不一会儿服务员送进来点心和茶水,便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两位母亲。   “大姐还没吃饭吧,尝尝这里的点心吧,特级面点师的手艺,挺不错的。”袁厅长说着,端着茶壶帮母亲倒了一杯,母亲心情很紧张,赶紧忙不迭的说谢谢,不饿。   袁厅长自顾自的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很斯文的吃着,开始侃侃而谈:   “我一直在省里工作,没时间照顾他们父女,一直以来都很愧疚,我虽然事业上有些成就,但是亏欠女儿的太多了,小霏是个很独立,很要强的孩子,向来很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她的想法却总是错的,中考的时候选择了卫校,择业的时候选择了留在江北,这都是我强烈反对的,但终究因为工作太忙,造成了既成事实。”   “小霏学习很好,这点随她爸爸,但是脾气却很倔强,这一点随我,但年轻人毕竟见识有限,考虑事情不够周全,咱们做父母的,在关键时候就要帮他们把把关,大姐,您说是么?”   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母亲猜的没错,“亲家母”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拆散儿子和方霏,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问题,母亲也只能默默地点头。   “就是嘛,大姐,小霏今年才二十一岁,大学都没毕业的年龄,就要急着结婚,我觉得对她并不是一件好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觉得年轻人的眼界应该放的更远一些,我帮女儿计划了一下,准备送她去英国读医科,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所以……”   袁厅长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母亲一看就认出来,那是自己送给方霏的礼物,老刘家的传家宝,一对翡翠镯。   “孩子的感情问题,做父母的本不该过问太多吗,但我想给女儿更多的选择,更广阔的未来,大姐,您能明白么?”   母亲低声说:“我懂了,袁……厅长。”   袁厅长将翡翠镯子推了过来,叹了口气说:“小霏这孩子也够痴心的,为了给您儿子筹集做生意的资金,把我留给她的房子也给抵押出去了,贷了五十万的款子,唉,年轻人创业也很艰难,这笔钱就当阿姨支援他的吧,对了,听说他是做保安的吧?”   母亲嘴唇蠕动了一下,本想说自己的儿子是物业的副经理,但还是没说出口,在厅局级干部面前,物业经理和保安又有什么区别呢。   袁厅长又说了很多话,但母亲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就看到对方的嘴在动,而自己只是机械的点着头。   袁厅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了很多,一看手表,已经七点多了,便说:“大姐,我还有个会议,您慢慢吃,待会儿小李会送您回去。”说着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包间。   母亲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老半天之后,才拿起桌上装着翡翠手镯的盒子,紧紧地攥在手里,拖着一双沉重的腿离开了包间,自始至终,桌上的糕点她一块都没有动。   酒店里的客人们也都开始下楼用饭了,衣冠楚楚的客人们和彬彬有礼的服务员来回穿梭着,谁也没有留意这个穿着清洁工反光背心的大妈。   出了宾馆大门,所谓的司机小李根本没有出现,事实上母亲也不会再去乘那辆奥迪。   母亲一路走回了自己工作的地点,把落叶铲上保洁车,拉着车来到垃圾站,交了车,换下工作服,一路走回家,她木然的走在街上,失魂落魄,步履蹒跚。   熟悉的巷口,熟悉的人群,终于到了自己家门口,推门进家,老伴正蹲在煤球炉前用蒲扇鼓风呢。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马上中秋节了,回头我去买几只鸡几条鱼……”父亲很愉快的说着,头也不抬。   “老刘……”母亲低呼了一声,无力的靠在门框上,父亲抬头一看,惊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一直努力保持着尊严的母亲在亲人面前再也撑不住了,大串大串的泪珠夺眶而出。   “这是怎么了?”父亲慌张起来,丢了蒲扇上前扶住了自己的老伴。   2-46 中秋节李纨登门   从宾馆走回家,已经耗尽了母亲的精力,回到温暖的家里,面对最亲的人,在外人面前一滴泪都没有落的母亲,终于哭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吓得父亲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地么?”父亲手忙脚乱的将母亲搀扶到屋里板凳上坐下,又拿起热水瓶给她倒水,焦急的问道:“别哭,到底怎么回事?”   “老刘,儿媳妇没了。”母亲哽咽着说。   “啊!方霏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老爸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虽然方霏还没进门,但是老两口已经将这个乖巧善良的女孩子当成亲女儿一般看待了,方霏出事,老爸自然心急火燎。   “不是,小方好好的,是她妈妈来找我了。”母亲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拿出那一对翡翠手镯来。   “怎么退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的好好地么,过几天双方父母见面,谈谈儿女婚事的么,怎么老方家这么快就变卦了?不行,我找他们去!”老爸血往头上涌,站起来就要走。   “老刘,你回来,不用找了,方霏她妈妈人挺好的,说话又客气又在理,是咱们高攀不上人家啊。”   “怎么就高攀不上了,小光那么能干,都当经理了,每月三千多块,还有养老保险,咱们比他们家不差啊。”老爸依旧是义愤填膺。   “老刘,你听我说,方霏她妈妈是厅长,和咱们市长一般大的官。”   老爸顿时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长叹一口气,蹲下来抽烟。   “袁厅长说了,方霏才二十一岁,想让她出国深造,到英国去念大学,将来当医生,她的意思我明白,是怕咱们家小光耽误了女儿,都是当爹娘的人,她这样做我理解,只是苦了咱们家小光了,快三十岁的人了,上哪再找一个去啊。”   老两口沉默了,母亲暗自垂泪,父亲低头抽烟,好好的一桩婚事就飞了,对此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要不,给儿子打个电话说一下吧。”母亲问道。   “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父亲答道。   两人又沉默了,虽然马上就是中秋节了,但是家里还没有准备,本来打算等方霏从省城回来,大家一起过的,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   ……   至诚集团,庶务部已经采购好了给员工们发放的中秋礼物,按照惯例,董事会成员将会亲自去员工家里发放礼物,当然这些员工都是从集团各公司中挑选出来的劳动模范,业务精英。   名单是卫子芊拟定的,没有出乎李纨的预料,刘子光名列其中,实际上刘子光因为龙阳竞标和至诚一期的物业费收缴工作出色,已经被提名为今年的集团明星员工,但这是年底才公布的事情。   开完晨会之后,天气晴朗,秋高气爽,李纨和董事们准备启程去员工家里送礼了,李总为此还特地小小的以权谋私了一下,把刘子光的那份礼物归到自己发放的范围内,并且特意把卫子芊也支开了,让她单独去给退休员工送节礼,反正卫总助的级别也挺高,足以独当一面。   因为是公务活动,所以李纨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乘坐着集团的GL8,根据刘子光档案上记载的地址,来到了高土坡。   好大一片棚户区,如果拆迁的话,得花费多少精力和金钱啊,这是李纨看到高土坡棚户区后的第一印象,GL8开到巷口头便进不去了,李纨带着两个总裁办的小女生,提着东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巷子里。   公共厕所里发出刺鼻的味道,垃圾遍地,年久失修,污水横流,矮墙上蹲着机警的野猫,癞皮狗遍地走,不知道多少年历史的老房子墙根下,生着绿色的苔藓,不时有骑着三轮车的收破烂小贩吆喝着经过,这就是刘子光居住的地方。   原来的前台接待员小江已经调到总裁办工作了,她拿着一张纸挨家挨户的看着门牌号码,最后还是搞得晕头转向,幸亏有个老奶奶出来倒尿罐子,小江等她倒完,才客客气气的问道:“老奶奶,请问108号在哪里?”   老奶奶狐疑的看着她,反问道:“你找谁?”   “哦,是这样的,我们领导来给员工送温暖来了,想找一个人,叫刘子光。”   “哦,找小光的啊,他在那边住。”老奶奶一指远处说:“那边,大桑树底下有个门,进去有个大杂院,靠南墙第二个门,红色的,就是小光家。”   “谢谢老奶奶了。”小江请功一般看了李总一眼,拎着两桶色拉油,头前开路去了。   ……   老爸老妈正在家里长吁短叹,忽然家门被敲响了,彬彬有礼的三下,然后是一个小姑娘清脆悦耳的声音:“请问有人在家么?”   “谁啊?”母亲答应一声,擦一擦脸上的泪水,过去开门,打开门之后,站在门口的赫然是三个靓丽的女子,看打扮和气质明显不属于高土坡。   “你们是?”母亲疑惑的问道。   “小光他妈,是不是街道卖老鼠药的?告诉他们,咱家买过了。“父亲在屋里喊道。   “您好,我们是至诚集团的,来给员工送中秋节礼来的,这位是我们集团李总。”小江呵呵笑着,向母亲介绍。   “集团?李总?”母亲一下子呆住了,反应不过来。   这时候父亲已经从屋里出来了,他可是在一期分公司当过保安的,曾经在公司的广告宣传册上见过李纨,此时突然见到真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总?真的是集团总部的李总啊。”父亲不由自主的惊呼道。   李纨恬静的笑笑,伸出手说:“阿姨您好,大爷您好,我是李纨。”   老爸老妈不知所措,这个拜访简直太突然了,让人接受不了,要知道李总可是资产上亿的超级大老板啊,做梦都想不到她能屈尊到家拜访。   还是老爸先反应过来,把手使劲在裤子上擦了一下,和李总握手:“李总您好,屋里坐吧。”   老妈也反应过来,赶紧招呼客人:“别在门口站着了,屋里坐,唉,家里乱糟糟的也没收拾,见笑了。”   李纨就这样走进了刘子光的家,坐在八仙桌旁边的太师椅上,仔细打量着家里的陈设布置。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房子,最多二十平方,最外面是自家用石棉瓦和彩条布搭的棚子,煤球炉就放在下面,算是家里的厨房,然后外间是刘子光的卧室,一张简陋的小床,铺着蓝色印花床单,床底下摆着几双鞋。   里面是父母的居室,兼客厅餐厅活动室,房子很老旧,墙皮已经有些剥落,家具也很古老,八仙桌太师椅,五斗橱,那张大床下面,竟然垫着草苫子,床底下塞满了坛坛罐罐。   老妈匆忙去洗了几个茶杯,拿着暖瓶给她们倒水喝,两个总裁办的小女生都摇着手说不渴,其实李纨知道,她们是喝不惯自来水烧的茶,江北市的水质不好,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喝桶装的纯净水。   家里面积很小,各种杂物却堆积如山,再加上一个新买的大电视和大冰箱,空间更加逼仄,一下子涌进了三个人,似乎连喘气都紧张。   “这些新家电,都是刘子光买了孝敬你们的吧?”李纨捧着茶杯,乐呵呵的挑起了话头。   谈起儿子,老两口的心情才稍好些,老爸自豪的说:“这些大彩电大冰箱都是我儿子用奖金买的,他本来是接我的班当保安的,不出一星期就当了领班,不出一个月就当了部长,现在又是副经理,我这个儿子,能干啊!”   这些话都是父亲在邻居面前说了无数回了,驾轻就熟,但是忽然想到面前的是集团老总,要不是人家老总慧眼识才,儿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爬的那么快,父亲赶紧又说道:“多亏领导赏识他,提拔他,我和他妈在这里谢谢您了。”   说着就要拉着母亲给李总鞠躬,惊得李纨赶紧站起来搀住老人,笑容可掬的说:“大爷,阿姨,千万别这样,刘子光是金子,不管在哪里都会发光的,这样的人才能留在我们至诚集团,是我们的福气,不瞒您说,上回龙阳竞标的事情,要不是你儿子出力,我们集团至少要损失几个亿。”   老爸老妈对视一眼,都震惊了,他们知道儿子有本事,没想到这么有本事。   李纨接着说:“你们二老培养出这样一个人才,我还没谢谢你们呢,怎么能让你们谢我呢?说起来我还要请求你们答应我一件事呢。”   老爸老妈异口同声的说:“什么事,您说。”   李纨笑眯眯的说:“是这样的,我觉得刘子光在物业公司做,有些屈才了,想让他到集团总部去担任某一方面的领导工作,我相信他有这个实力独当一面。不过上次提过,他谢绝了,所以我想请二老出面,帮我劝劝他。”   老爸老妈感慨万千,李总的话让他们被袁厅长打击殆尽的自信心重新又回来了,人家李总是什么人,大集团的总裁啊,年纪轻轻手握亿万资产,人家的眼光能有错么?人家李总都这么看重儿子,那说明自家儿子真的不差啊。   “李总你放心,我们一定劝他。”老爸老妈同时答应。   “他要是不答应,我就打断他的腿。”老爸又补充道。   “那可不行,打断了小刘的腿,我可得找您算账。”李纨开玩笑的说,屋里顿时发出一阵笑声,气氛融洽之至,两个总裁办的小女孩都暗暗感慨,李总就是李总,调动情绪鼓舞干劲都是一流的。   2-47 这个媳妇不太冷   笑过之后,老两口都觉得李总这个人挺平易近人的,一点架子都没有,对她的好感更添一分。   李纨示意小江去把礼物提进来,这是集团为优秀员工预备的中秋节礼物,两桶色拉油,两盒精美的月饼,还有一小口袋特级精面粉,礼物不算多,但是心意到了,老两口感激的收下了,忙不迭的说着谢谢。   “大爷,阿姨,我们来的也比较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就是意思一下,这里还有两张购物卡,你们看着买点什么吧。”李纨从小江手里拿过卡,递到了母亲手里。   “这怎么好意思呢。”老妈看到购物卡上有五百的字样,吓得有点不敢拿,两张购物卡,就是一千块钱啊,这手笔也太大了吧。   “李总慰问员工的,让你拿就拿着。”老爸一挥手说道。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送的东西也送出去了,按照流程慰问也该结束了,两个总裁办的女孩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疑惑为啥李总还不走,领导不发话,她们也只好在这里等着。   没想到李总谈性很高,和刘子光的父母相谈甚欢,当然内容还是刘子光,从他小学时期谈起,一直说到大学毕业,失业在家,然后推着小车上街卖烤肠。   “唉,这孩子命苦啊,为了保护邻居小毛,拿刀把流氓扎伤了,这一跑就是八年,八年啊,孩子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老爸说着,拿手背擦了一下眼角。   “那刘子光这八年在外面都干了什么?”李纨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孩子没细说,我们也没问,肯定是受了大罪的,孩子不愿意回忆,我们做老人的也不想在他伤口上撒盐。”   李纨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对刘子光又有了新的认识,他家的生活条件很差,年久失修的房子冬天冷夏天热,父母也都是下岗工人,可是当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普通小保安的刘子光就面对唾手可得的金钱毫不所动,把ATM里的金卡还给了李纨,然后又是几次机缘巧合,刘子光救了小诚,救了妞妞,救了自己,但是每一次他都不求回报,而是默默站到了幕后。   在这一刻,李纨忽然很佩服江雪晴,因为江雪晴对刘子光的形容竟然是如此贴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刘子光就是当世的侠客,每一个女人心中的最终幻想,想当初江雪晴说出一定要追到刘子光的时候,李纨还笑话过她,觉得她说的是疯话,可是没想到时隔不久,自己也疯了。   拉起家常来,尤其是讨论起老刘家最骄傲的儿子来,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十一点了,两个小女生看到李总竟然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都忍不住频频看手机,刘子光的老爸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难不成说李总是想等刘子光回来?他赶紧起身去外面打电话:“小光,你在哪里,赶紧回来一趟。”   “爸,啥事啊,我不在市里,去南泰办点事。”   “哎呀你赶紧回来吧,李总到咱家来了。”   “……知道了。”   刘子光正在大河乡挖沙场结账呢,最近这段时间,挖沙场可谓日进斗金,一船船的沙子挖上来,运出去就是现钱啊,几条挖沙船日夜不停的工作,遴选机烘干机也是24小时连轴转,这些乡镇企业出产的机器哪能扛得住这种操法啊,一台接一台的出故障。   幸亏有邓云峰在,千万不要小看这位下岗工人,那简直就是个全才,机械机电设备在他手里就像是小孩子玩具一般,绝对玩得转。   “开玩笑?我可是军工厂出来的高级技工。”邓云峰这样说。这些简单的设备在他看来,确实和玩具一般,养护维修简直就是小儿科,他甚至想自己动手造一台挖泥船,反正工艺很简单。   刘子光是为了资金的事情来挖沙场的,现在各方面都需要用钱,毛孩娘的癌症,卓力的华清池,还有自家的新房,眼瞅着冬天就快到了,再让父母住在棚户区,于心何忍,自己又不是没这个能力,所以他决定抽出一部分资金来买套房子。   邓云峰的提议很合刘子光的心意,挖泥船很贵,要十几万一条,但是自己造的话就便宜多了,邓云峰说了,晨光机械厂里有的是空闲的车间和废铁原料,工人更是现成的,分分钟都能招来几十个技术活一流的电焊、铆接、机电工人,自造挖泥船烘干机这些设备,成本能缩减一半。   刘子光当即拍板:“就依你!”并且提拔邓云峰当挖沙场的总工,每月工资上涨两千块。   总工程师啊,是每一个工人、技术员的最终梦想,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挖沙场的总工,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总工,那些朴实的挖沙工人们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高声叫好,邓云峰的眼睛湿润了,此刻的他蓬头垢面,眼睛里全是血丝,但是他深深地感到,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刘子光把邓云峰叫到一边说:“老邓哥,嫂子的工作我给安排好了,到物业公司当会计去了,唉,她也后悔了,说不该和你提什么离婚,回头你跟我回市里,和嫂子好好说,咱们大老爷们,不和他们娘们家一般见识。”   邓云峰的,说:“小光,谢谢你,哥还有点事,把那几台机器调整一下再回去。”   “嗯,老哥哥你悠着点,注意身体。”刘子光拍了拍邓云峰的肩膀说,然后就上了王志军的捷达,回市里了。   王志军开车,副驾驶位子上坐着个精壮的小伙子,腰里鼓鼓囊囊揣着家伙,刘子光坐在后座上,身边的蛇皮袋子里放着八十万现金,这是最近的业务收入,挖沙不是长久之计,不知道啥时候政策就变,赚来的钱必须投资在其他领域才放心,而且家里的房子也该换了。   带了这么多现金,自然神经紧张,但刘子光愁眉紧锁并不是为了这些钱的安全,而是老爸刚才电话里的话,李纨竟然到家里来了。   若是以前,还可以理解为李总体察民情,深入员工家庭送温暖,但是自从那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明显不同了,这哪里是老总会见员工家属啊,搞不好是儿媳妇上门见公婆啊。   可是自己和方霏正在谈婚论嫁之际,李总您来凑什么趣,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是人家李纨的错,你刘子光表现的那么拉风,几次三番救了人家的儿子,还鞍前马后立下汗马功劳,最关键的是那晚没有把持住,犯了作风上的错误,人李纨也是青春年华的女子,也有感情,也有爱。   刘子光一个头能有两个大,事实证明,再牛逼的人遇到感情问题一样没辙,只希望李纨见好就收,别把动静搞得太大,满城风雨那就不好收场了。   ……   刘子光在回城的路上嘀咕的时候,李纨已经在老刘家的锅屋里炒菜了,十一点钟的时候,老爸老妈见客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提出要去买菜留李总吃饭,老爸老妈是真心实意想留李纨吃饭,毕竟人家是儿子的上级,又有知遇之恩,但是在总裁办两个小女孩听来,这却是最好的告辞机会。   但是让她们大跌眼镜的是,李总竟然很有兴趣留在这棚户区的低矮房子里吃午饭,两个小女孩张大了嘴对视着,眼中尽是不解,不过小江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李总在显示自己的亲民呢,看样子刘子光又要升官了。   老妈热情的拉着李纨的手说:“李总,留下吃饭吧,尝尝阿姨的手艺。”   老爸也说:“对啊,留下吃个饭吧,小光一会儿就来。”   李纨没有丝毫的扭捏作态,微笑着说:“还啊,那我中午就不走了。”   老妈要出去买菜,被李纨劝住,她吩咐小江两人出去买几个熟菜过来,自己留下来和刘妈妈一起和面蒸月饼。   李纨穿着围裙,和面擀面伴糖陷,动作利索的不得了,把老爸老妈都给惊呆了,人家李总确实是人才啊,不光事业有成,干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啊。   “现在外面的月饼很多都是过期的,用去年的材料做的,根本不能吃,还是自己亲手做的月饼好,放心。”李纨一边擀面一边说,老爸老妈在旁边切菜生炉子,也随声附和:“是啊,我们家每年都自己做月饼。”   望着案板前忙碌的李纨,爸妈对视一眼,竟然有些恍惚,感觉坐在那里的是自家的儿媳妇。   如果方霏能嫁到家里来,应该也是一样的贤惠勤劳吧,只可惜,有缘无份啊,老两口触景生情,不免有些伤心。   小江两人从附近饭店直接叫了几个菜过来,八仙桌上摆的琳琅满目,但李纨却不吃了,她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老爸老妈急坏了:“哎呀李总,你怎么这样啊,饭菜都做好了还不吃点。”   李纨呵呵笑道:“大爷,阿姨,真的不用了,我儿子还在公司呢,小家伙见不到妈妈该着急了。”   “那……拿几个月饼走吧。”   “好嘞。”   李纨拿了七八个刘家蒸的月饼,忽然想刚想起来似的说:“对了,现在房价居高不下,为了解决优秀员工的后顾之忧,我们集团搞了一些福利房,不是很大,九十多平方的样子,就在至诚一期,我看咱们家挺符合条件的,回头让办公室给小刘发个申请表的传真件,我也帮他争取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说完,李纨笑笑,拎着东西出门了。   老爸老妈完全惊呆了,至诚一期的楼房,九十多平房!折合市价要近百万啊!儿子就算三头六臂,也赚不来那么多钱啊,人家李总轻轻的一句话,就把悬在刘家人头顶上最大的问题给化解了,虽然没说房子的产权归属,但只要儿子在集团上班,还怕不能住么。   李总,好人呐!   恍惚间,李总已经出了大杂院,老爸老妈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追出去:“等等,李总,我们送送您。”   2-48 省委家属大院   老爸老妈一直把李纨她们送上车才回来,大杂院的邻居们都端着碗出来,好奇的问:“老刘,那是谁啊,这么有气派?”   “哦,是我儿子的领导,集团总裁,来家送节礼的。”老爸轻描淡写的说,但却掩不住话里的骄傲。   “啧啧,老刘家的小子出息了,集团老总都上家来送礼了。”邻居们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让老两口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回到家后,却忽然感到空落落的,房子有了着落,可儿媳妇还是飞了啊。   十分钟后,刘子光进了家,看到一桌子没动的饭菜,便问李纨人呢。   “等你老不来,走了,说是孩子在公司等着呢,李总可真是好人啊,就喝了几口水,连饭也没吃。你看,这月饼还是人李总做的呢。”父母解释道。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什么,李纨来家拜访倒也不出乎预料,她属于那种当机立断的女强人,只要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百折不挠誓不回头的那种。   “小光啊,人李总还说了,集团有福利分房呢,让你抓紧填表申报,她会帮咱们争取的。”老妈继续说道。   到底是女强人啊,出手绝对不一般,什么帮我争取,恐怕这个政策都是为我一个人设计的吧,刘子光暗想,但是自己和李纨的暧昧关系当然不能说出来,他含含糊糊的答道:“知道了,咱们吃饭吧,我还没吃呢。”   一家人坐到桌子旁开始吃饭,刘子光端起饭碗刚要吃,忽然发现爹妈都不动筷子,神情也有些不对劲,便放下碗筷说:“爸妈,是不是李总说什么了?”   “小光,和李总没关系,是方霏家里……早上她妈妈来了,找你妈谈过话了,把翡翠镯子退回来了。”老爸一边解释,一边看着儿子的脸色。   让他惊讶的是,儿子脸上并无怒色,反而一脸的不在乎:“关她什么事啊,方霏二十多岁了,又不是未成年人了,你们不要在意,吃饭吃饭。”说着又端起饭碗来。   “小光,你可能不知道,方霏的妈妈很不简单,是省里的厅长……”   刘子光忽然把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问:“妈,她对你说难听话了?”   “没有没有,小光你别冲动,袁厅长很客气,说的那些话也都在理,方霏还小啊,不能因为急着结婚耽误了出国留学深造的机会,都是当妈的,我也理解她,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女过好日子啊。”老妈深知儿子的脾气,赶紧解释,生怕刘子光一怒之下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妈,你就别骗我了,我最了解这些当官的了,高高在上,说话不带脏字,但字字伤人,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她的,我娶的是方霏,又不是她。”   儿子如此自信,老爸老妈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老爸说:“话虽这样说,可是袁厅长真要下决心阻挠,她可是和市长一样大的官啊。”   刘子光淡淡的笑了:“爸妈,不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看不起咱们,不就是仗着自己的官衔么,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仰视我的。”   “好,是我们刘家的儿子。”老爸夸赞道,其实老两口也明白,儿子虽然很有本事,但距离厅局级高官还是千里遥远,但不管怎么说,儿子有这个信念也是好的。   一家人埋头吃饭,刘子光狼吞虎咽吃了两碗米饭,又拿起一个月饼啃了一口,赞道:“月饼真好吃。”   “可不是么,那是李总和的面,调的豆沙馅。”   刘子光:“……”   饭后,刘子光给方霏打电话,不出所料,手机关机了,不过这难不倒刘子光,立刻给玄子打电话:“玄子,我是你光哥,我现在需要一辆车,要最好的。”   “光哥,大红旗行不?”   “不行,要有手续的车,我要去省城。”   “明白!”   半小时后,一辆锃明瓦亮的黑色奔驰S350L开到了刘子光家附近,刘子光也没准备什么东西,直接空着手出来,从玄子手里接了钥匙,说:“可能明后天才能回来,给小贝他们打声招呼,多照看着点场子。”   “好嘞,光哥你慢点开。”   刘子光上车挂倒档,头也不回直接倒车出去,出了巷子一个急刹甩尾,空气中顿时传来一股橡胶烧灼的味道,心疼的玄子倒吸凉气,我的哥哥啊,那可是一百多万的香港走私平治啊,还没出手呢。   玄子路子野,认识几个做假牌照的,牌照弄的和真的差不多,不过话又说回来,奔驰这种豪华车,交警路政啥的一般也不会主动去查,刘子光一路疾驰上了高速,京沪线一直往南,直奔省城而去。   江北市距离省城四百公里,长途客车四个小时才能到,但是自己驾车就快多了,刘子光一路飞驰,见谁灭谁,以一百八十公里的平均时速在傍晚前就赶到了省城,反正是假牌照,超速被拍了也无所谓。   昨天还和方霏联系过,她说考试和住宿的地方是医科大学,直奔那里去就是,奔驰车开进鸟语花香的校园,停在路边,顿时引起了不少女大学生的注意,刘子光降下车窗,露出一口白牙,向一个过路的龅牙妹发问:“这位同学,请问援外项目的考生住在哪里?”   龅牙妹立刻很热情的介绍道:“往前走一拐弯就能看到招待所的楼了,你要是不认识,我可以带你去。”   “谢谢不用了。”刘子光一踩油门,按着龅牙妹的指点来到了大学招待所,很巧,考生们正要下楼吃饭,其中就有方霏的急诊科同事小丽。   “马小丽。”刘子光远远地喊道,小丽狐疑的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坐在奔驰车里面的刘子光,顿时一脸惊喜的跑了过去:“刘子光,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方霏的么?”   “是啊,她在么,怎么手机也关机了。”   “哎呀,方霏昨天晚上被她妈妈家里人接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呢,明天外交部的领导要来视察呢,可能还要敲定人选,她到现在没回来,我也急死了。”小丽急切的说。   “报告领导了没有?”   “说了,但是没用,我也是刚知道,方霏的妈妈竟然是卫生厅的副厅长,我们医院领导巴结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过问人家的家事。”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方霏的母亲不但不想让女儿嫁给自己,也不愿意女儿参加医疗援建非洲的项目,大概是方霏的脾气太过执拗,她束手无策之下只好选择了软禁。   “小丽,方霏妈妈家住在哪里你知道么?”   “嗯,听说过,就在省委大院。”   “上车!”   ……   省委家属大院位于省城市中心地带,解放前是国民党高级官员的别墅区,风景秀丽,闹中取静,这种地段的房价,就算是高层住宅也要三万以上,更何况是别墅,能住在这里的,都是省里的高级领导。   车到大院门口,几辆高级跑车正堵在那里,穿着时髦的俊朗靓女和门卫交涉着,大概是门卫要核实身份才放行,但是电话总也打不通,那帮人吵吵嚷嚷说要去参加什么二丫的生日PARTY,迟到了就不好了,说着说着就骂起来,省城特有的骂人话很是刺耳,在“呆B,呆B”的骂声中,门卫不得不屈服让步,放行了。   刘子光一踩油门跟了过去,轮到他的时候,也傲慢地冲着门卫的嚷了一句:“阿要打电话联系?”   门卫一看是奔驰车,里面坐着的男女也是衣冠楚楚,哪还敢阻拦,依旧放行,刘子光顺利进入了省委大院,但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不知道哪里才是方霏的家。   省委家属区很大,除了一些独栋小别墅之外,还有一些联排叠加的房子,干净整洁,绿草茵茵,喷泉淙淙,宝马香车遍地都是,刘子光这辆奔驰350到了这里一点招眼了,在那些保时捷法拉利面前反而很低调。   刘子光暗想,方霏的母亲只是副厅长而已,按说没有资格住在这种地方,难不成这里是方霏外公的家?   刘子光开着奔驰车慢慢的转悠着,拿出手机准备给贝小帅打个电话,让他上网百度一下省里有没有姓袁的高级干部,不过想必这种信息也不太好查,正在踌躇之间,忽然眼尖的小丽指着远处说:“那不是方霏么?”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省委家属院里一排排造型别致的路灯亮了起来,远处一栋别墅的背面,二楼上,一个苗条纤细的女孩子正将撕成条的床单垂下来,不是方霏还能是谁。   2-49 省城温馨之夜   省委家属大院不比那些平常住宅楼,保安严密,闲杂人等根本进不来,所以窗户上并没有安装防盗网,方霏将真丝床单撕成两条,中间挽了个扣,一头系在床腿上,一头垂下去,心惊胆战的爬出了二楼的窗户。   舅舅他们都在饭厅吃饭,没人注意到她的行动,小护士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紧紧抓着床单往下溜,可是由于事先判断不足,床单的结打的太大,以至于还差一人多高才能垂到地面。   望着下面的草坪,方霏犹豫了,手心里全是汗,想着到底要不要跳下去,想着想着,额头上的汗也留下来了,正在这时,一楼饭厅里传出小舅舅的声音:“小霏这会子不闹了,是不是饿了,张阿姨,打一份饭送上去吧。”   不好,保姆要是上楼的话,自己的逃跑大计就完蛋了,方霏把心一横,眼一闭,手一松,整个人呈自由落体掉了下去。   本来方霏以为会落到草坪上,已经做好了崴脚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刚撒手就被人一把接住,惊得她刚要惊声尖叫,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我。”   “啊,是你!”夜色黑暗,方霏还没有看清那人的相貌,但是熟悉的中南海混合卷烟的味道和那温暖的怀抱,坚实的臂膀,都让她立刻认出,是刘子光来了。   方霏小嘴一扁,眼瞅着就要哭出来,刘子光也做好了安慰她的准备,就等她将一颗小脑袋埋在自己胸怀里畅快的哭一下,然后自己轻轻拍着小护士的后背上,你受苦了。   但是事实是,方霏恶狠狠地扑过来,在刘子光脖子上咬了一口,恶声恶气的说:“臭坏蛋,怎么才来?”   刘子光无奈的苦笑,心说我中午才收到消息,傍晚就赶到省城我容易么。   忽然楼上传来保姆惊慌失措的喊声:“不好了, 人不见了。”   方霏赶紧从刘子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低声道:“快走!”两人一溜小跑,钻进了路边的奔驰车,方霏钻进后座在发现同事小丽,惊喜道:“小丽,你也来了。”   话没说完,汽车猛地窜出去,将方霏摔到了靠背上,奔驰车迅速启动,掉了个头直奔大门而去。   别墅二楼上,远远传来妇人的惊呼:“我的真丝床单!”   ……   奔驰车出了家属大院,绝尘而去,刘子光一边开车一边问:“是不是你妈妈把你关起来的?”   “不是,是我小舅舅,唉,我也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不想让我去非洲,不过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这点权利还没有么,真是的。”方霏撅着嘴抱怨着,看样子根本不知道母亲已经背地里又帮自己做了一个决定。   “那你现在逃出来了,待会你舅舅肯定会去宿舍抓你,不如这样,今晚我们在外面开个房间住吧。”刘子光头也不回,轻描淡写的说着。   方霏的脸顿时红了,马小丽还在车上呢,刘子光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说什么开房间,真是羞死人了,不过善解人意的马小丽装作看夜景的样子,头朝着窗外只当没听见,方霏脸上的红晕这才稍微减退一些,扭捏着说:“我舅舅还真能办出这个事儿,要不然就去外面躲一躲。”   刘子光一指远处高楼上的霓虹招牌:“就那里吧,咱们先住一晚,明天我送你去考场。”   高楼上四个霓虹灯光组成的大字熠熠生辉:锦江之星。   奔驰车开到了快捷宾馆楼下,刘子光扭头对马小丽说:“小丽,不好意思啊,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马小丽很体谅他们,说:“没事,我打个车回去就好,明天见。”说着就下车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医科大去了。   马小丽乘坐的出租车消失在远方,刘子光还没有下车的意思,方霏趴过来问道:“臭坏蛋,想什么好事呢?”   刘子光一踩油门,竟然驶离了锦江之星,转了几个弯进了一个居民小区,把车停好之后,刘子光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楼上下来个男人,一脸掩饰不住的江湖气,见到刘子光就赶紧握手:“刘哥是吧,你好你好,我是小皮,疤哥给我打过电话了,都安排好了,上楼吧。”   刘子光把方霏叫下车,向她介绍:“这是皮天堂,自己人,喊他小皮就行,这是我媳妇,方霏。”   小皮赶紧点头致意:“嫂子好。”   方霏很大方得体的笑笑说你好,等小皮前面领路上楼,这才在后面猛掐刘子光腰上的肉:“啥时候成你媳妇了?还没求过婚呢。”   小皮的家在四楼,一百多平方的大房子,装修的还可以,一个长的挺恬静的少妇带着个小女孩正在家里坐着,见客人来了赶紧客气的打招呼,小皮说:“这是我老婆,省中医的护士长,这是我女儿。”   大家客气的寒暄几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都是很可口的家常菜,丰盛而实在,两个男人喝酒,两个女人一见如故,聊起了护士们之间的话题,不大工夫吃喝完毕,因为方霏明天还要考试,所以先安排住宿,刘子光和小皮出去住,小女孩和妈妈睡大床,方霏睡小女孩的单人床。   安排好了之后,刘子光便和小皮出去了,临走交代方霏,明天一早来接她。   洗澡水和睡衣都准备好了,方霏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就钻进了被窝,住在人家里的感觉就是好,和宾馆的感觉截然不同,今天成功逃离了外公家,摆脱了母亲和小舅舅的魔爪,方霏很是得意,就连睡着的时候嘴角都是翘起来的。   ……   方霏却不知道,自己酣然入睡的时候,外面已经闹翻了天。   本来姐姐交代,一定要把方霏看牢,小舅舅以为把外甥女关到屋里就没事了,哪想到外甥女竟然玩起了越狱的把戏,还把舅母的真丝床单给撕了。   保姆最先上楼的,当方霏钻进奔驰车的时候,正好被她看见,但是乡下保姆笨嘴拙舌,说不出车子的型号,也记不清号牌,小舅舅气的暴跳如雷,连说反了反了,哪里来的野小子,连省委家属大院都敢闯。   封门堵车是不可能的,毕竟这里居住的都是有地位的人,小舅舅只好到门卫室查看监控,调出了奔驰车的号牌。   赶紧给姐姐打电话通报消息,袁副厅长倒没有弟弟那样沉不住气,她很冷静的说:“你先发动你的关系,去各大宾馆找这辆车的下落,我这边也会处理的。”   小舅舅诺诺连声,放下电话就拿起了自己的号码本,开始寻找警方的朋友。   那边袁副厅长一个电话打到医科大招待所,找江北市立医院的带队领导,几句话下来,那边就心领神会,迅速找到马小丽谈话。   马小丽晚饭的时候坐一辆奔驰车出去的,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情,想抵赖都没办法,在领导强大的政治攻势面前,马小丽终于投降了,招出了刘子光和方霏的下落。   领导赶紧打电话请功,袁副厅长再打电话通知弟弟,小舅舅马上带着一票人马杀奔锦江之星,哪知道查遍登记本,也没有方霏或者刘子光的名字,人家前台说了,今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符合你们说的那样人来住宿。   小舅舅带着人悻悻离去,但又不甘心,于是把能召集的人全都调动起来,别管黑的白的,全都撒出去寻找那辆黑奔驰。   省城可不是小县城,寻找一辆车和大海捞针差不多,当他们彻夜奔波于各大旅馆酒店快捷宾馆以及网吧洗浴中心等地的时候,那辆黑色奔驰车早就静静地放在某处封闭的车库里了,而方霏,也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开着小皮提供的黑色帕萨特去送方霏考试,帕萨特在车流中远不如奔驰那样扎眼,小舅舅在医科大附近安排的人马根本就没留意到这辆不起眼的汽车里坐的正是他们要堵的人。   今早六点钟,忙乎了一夜无功而返的小舅舅垂头丧气的给姐姐打电话,说是没找到外甥女,对草包弟弟的斤两很清楚的袁副厅长丝毫也不惊讶,说你带人去医科大附近等着就行,你外甥女一定不会放弃考试的。   小舅舅很傻的说:“姐,你不会写个条子,直接让小霏退出考试么?”   袁副厅长终于生气了:“这是外交部和卫生部联合搞的项目,外长都亲自过来视察,我在这种关键时刻,把自己女儿从名单上弄下来,你觉得合适么?”   小舅舅吓得顿时不敢说话,想想也是,这种事情姐姐确实不好亲自出面,只能靠自己了。   知女莫若母,方霏真的去参加考试了。   直到方霏下车的时候,才被小舅舅的一个手下发现,他拿着A4纸打印的照片对照了两眼,指着远处说:“那个那个,好像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小舅舅转头一看,正是自家外甥女,顿时招呼一声,领着兄弟们扑过去,可是帕萨特正好停在考试区门口,方霏下车就进门了,这场考试外长和卫生部的领导都会到场,所以省武警总队派了不少人战士站岗,方霏脖子上挂着准考证,得意的躲到了站岗武警的后面,冲着急匆匆赶来的小舅舅吐了吐舌头。   小舅舅气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又不敢闯岗,只好拿手指点着方霏,咬牙切齿道:“小丫头,等你妈妈来看她怎么收拾你。”   方霏冲他做了个鬼脸,转头跑了,这边有人捅了捅小舅舅,说:“袁哥,你外甥女就是坐那辆帕萨特来的。”   2-50 两代医疗系统工作者的骄傲   刘子光刚把汽车停好,就有人过来拍拍他的车窗,是个穿黑色阿迪达斯运动服,戴墨镜的胖子,降下车窗,那胖子操着一口省城话很不耐烦的说:“下来下来。”   刘子光开门下车,几个人立刻围上来,揪着他的领子,拉着他的胳膊朝一辆面包车走去,嘴里骂骂咧咧的,路过的人都不敢过问,站岗武警更是目不斜视,这种事情不属于他们责任范围,只要不闯岗他们才懒得过问。   刘子光被押上了面包车,车门猛的关上,汽车一溜烟开走了,医科大里有很多僻静的角落,很适合学生们谈恋爱打野战,同样也很适合修理人。   三十分钟以后,刘子光一个人溜溜达达回来了,又坐进帕萨特里悠闲地抽烟,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没人注意到,他掏出一张餐巾纸,仔细擦着手指缝里的血。   片刻之后,一辆车顶整排警灯的黑色公爵王闪烁着红蓝爆闪开过来,后面跟着几辆丰田考斯特,是外交部长到了。   ……   医科大后山某角落,面包车的车门大敞着,五六个穿运动服的省城小痞子横七竖八的躺着,嘴里嘶嘶的吸着冷气,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刚才那个戴墨镜的胖子,鼻血长流,用了一卷子卫生纸才堵上,搞得车里到处是血。   “袁哥,这啥人啊,阿是省散打队的?”胖子说话有些漏风,看来牙齿至少掉了两颗。   “不知道,是江北人。”小舅舅倒是毫发无损,但是身子止不住的打颤,看来刚才那场恶斗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更准确的说,不是恶斗,而是单方面的殴打才对。   “哎呦,这个江北佬绝对是练过的,不光勾引小攀西有一套,打人更是厉害的一比,我的牙……”胖子坐在地上哼哼唧唧,虽然不敢过去找回场子,但还是掏出手机来打电话:“喂,我是小柯,帮我查查一辆帕萨特的来路,车牌号是江A16978,好,我等你回话。”   搁下电话,胖子又发狠了:“袁哥你放心,查出这小子的来历,看我弄不死他。”   电话响了,胖子用漏风的嘴说道:“查出来么?”   电话那边急促的说了些什么,胖子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嗯嗯了几声之后说:“袁哥,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小舅舅急了:“小柯,事情还没办完怎么就走,你要是不帮我,下回医药合同不给你了。”   胖子说:“袁哥,不是我不帮你,那辆车是皮爷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得给皮爷一点面子,实在不好意思,先走了。”   说完带着手下一帮残兵败将上了面包车,灰溜溜的走了,气的小舅舅猛踢地上的石头:“你给皮爷面子,皮爷给你面子么,把你牙都打掉了,还面子,嗷嗷,我的脚!”   小舅舅不幸踢到一截坚硬的树桩,疼的捂住了脚乱蹦。   ……   上午十一点,考试结束,丰田考斯特车队先开出来,然后武警撤岗,考生们也陆续出来,方霏身上还穿着白大褂,蹦蹦跳跳的跑到刘子光车跟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开车,我要去夫子庙吃鸭血粉丝汤小笼包庆祝一下。”   刘子光一边开车一边笑眯眯的问:“考的怎么样?”   方霏豪气万丈的一挥手:“第一,没有悬念的第一名,外长亲自和我握手呢,勉励我要好好为支援非洲医疗事业添砖加瓦,卫生部长也问了我的名字,让秘书记下来呢。”   “你这么厉害啊,不过这么大的喜事,吃鸭血粉丝汤怎么能行够呢。”刘子光说。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到省城不吃鸭血粉丝汤怎么能行,我是用鸭血粉丝汤指代所有夫子庙小吃,别以为我只吃一两样就拉倒,哼。”方霏得意洋洋。   汽车行驶在省城熙熙攘攘的车流中,方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眨着大眼睛问道:“你打我小舅舅的时候,没下狠手吧?”   刘子光哭笑不得:“我没动他,那毕竟是你的长辈,就是修理了那几个穿运动服的家伙,没想到省城黑社会也是这副德行,肥头大耳挂着金链子,穿个运动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混混,好好地运动服都让他们糟蹋了,弄得我都不敢穿。”   方霏嘻嘻一笑说:“就知道你有分寸,其实我小舅舅人不坏的。”   刘子光点点头,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东西递过去。方霏狐疑的打开一看,脸色都变了:“手镯怎么在你这里?”   “昨天早上,袁副厅长拿着这副手镯找到我妈妈,要替你做主和我分手。”刘子光平心静气的说。   “啊!妈妈怎么能这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什么事都要帮我做主,对了,她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啊,我替她向你们道歉了。”善良的方霏因为妈妈的事情,坐在那里愁眉苦脸,好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   “没关系,你妈妈挺客气的,咱不理她,对了,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子光问。   “是这样的,妈妈听说我到省城来了,就接我去家里,结果……”   原来袁副厅长早就注意到女儿的反常举动,上回方霏把母亲留给她的另一套房子办了抵押贷款,银行方面就通知了袁副厅长,神通广大的厅长大人通过医院方面,了解到了女儿最近的事情,于是便趁着方霏来省城考试,将她接到家里想好好劝劝。   无奈工作太忙,袁副厅长紧急去江北市出差了,没有时间和女儿讨论到底是去非洲还是英国,只能临走之前将方霏的手机给扣了,又把那对翡翠镯子没收,带走还给刘家。   副厅长走了,教育方霏的任务就落在小舅舅身上,这位纨绔子弟哪有什么巧舌如簧的本事,只会粗暴的将外甥女反锁在二楼,反正是在省委家属大院里,还怕她长了翅膀飞出去不成。   事情说清楚了,方霏拿着翡翠手镯说:“这是大妈给我的礼物,谁也别想拿走,我要戴着它们去非洲。”   刘子光说:“好,我支持你,等有空我也去非洲转转。”   “哎呀,臭坏蛋最好了,来,奖励么么一个。”方霏开心起来,扑到刘子光脸上亲了他一口。   一场在父母看来无法化解的风波就此烟消云散,袁副厅长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了,刘子光很随意的就化解了她的招数,想到副厅长大人得知这一消息后的表情,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了刘子光的嘴角。   ……   事实上袁副厅长并没有刘子光想象的那样无能,当得知女儿被外长钦点去非洲之后,她马上变被动为主动,在江北市接受了省电视台的电话采访,道出了自己支持女儿援建非洲卫生项目的初衷。   “听说您的女儿参加了援建项目,并且是第一批成员,作为母亲,作为卫生系统的领导,您有什么看法?”记者这样问。   “首先,这项目需要的最优秀的人才,通过层层选拔出来的医护人员才能代表国家的形象,我女儿能参加首批赴非洲医疗队,我感到由衷的自豪。”   “听说此前大家都不知道方护士和您的关系,是真的么?”   “是的,孩子在基层工作,如果让别人知道她有一个副厅长的母亲,对孩子的工作和成长都不利,我也一直这样要求小霏的,脚踏实地,真抓实干,不图名利,如果这次不是因为报名信息泄露了家庭关系,大家还是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儿。”   “袁厅长作为老一辈医务工作者,对我们非洲医疗援建项目组的同志有什么话说呢,或者说有什么期待?”   “呵呵,首先希望大家能够平平安安的,然后我还希望医疗队的同志能发扬咱们中国医疗工作者不怕苦不怕累的传统,在那片黑色的大陆上干出一番光辉事业,为党争光,为祖国争光。”   “好,谢谢袁厅长。”   随后,主持人又声情并茂的介绍起袁副厅长对医疗事业的热爱和奉献来,一家三口全都是医疗工作者,都在为祖国医疗事业默默做着无私的奉献,这是多么感人至深的一幕啊。   电视前,小舅舅一边剔牙一边不满的说:“谁说只有三个医疗工作者,我是卖药的,也能算一个啊。”   “你算个P,大姐是副厅长,你是什么长?”小舅妈没好气的在旁边讽刺道。   “哼,要不是老爷子生病在医院躺着,跟个活死人似的,我也能混个副厅级。”小舅舅神气活现,又有些遗憾的说。   ……   电视都播出来了,袁副厅长再想反悔也是不可能了,马上就是中秋节,方霏一家人要聚在省城过节,刘子光也得回江北去了,走之前方霏相让刘子光见见母亲,但是刘子光对这位副厅级的丈母娘很不感冒,这一场暗斗副厅长暂时落败了,但不代表她就认可了这个毛脚女婿。   同意女儿去非洲,不光可以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也是个缓兵之计,女儿和刘子光将不得不分开三年,这三年功夫足以改变一个人,袁副厅长是这样想的。   辞别了方霏,刘子光开着奔驰350踏上了返家的旅程,中秋将至,还不知道李纨会玩出什么新花样呢,想想都让人头疼。   2-51 深藏不露老行伍   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六点钟,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刘子光一边吃饭,一边把省城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听说未来儿媳态度坚决,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儿子,老两口都放了心。   “三年就三年,趁这三年抓紧赚点钱,房价可能还回落一点,可以给你买个大点的两居室了。”父母这样说。   至于袁副厅长的阻挠,刘子光是这样劝的:“方霏父母早就协议离婚了,这老娘们根本没尽到当母亲的义务,人家方老爷子都没说什么,啥时候轮到她插嘴了,咱们不用理她。”   ……   刘子光吃了晚饭便穿着拖鞋出去闲逛,刚走出巷口,后面就有人喊他:“刘子光。”   回头一看,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挎着提包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你是……刘晓静?”刘子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晓静也是他初中同学,大家都是晨光厂的子弟,住在一个大杂院,上学在一个班,又是同位,说起来她还是刘子光懵懂的初恋呢,当然只是单相思而已。   昔日扎着羊角辫,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明显发福,眼角也有了一些浅浅的鱼尾纹,显然保养的不是很好,这就是岁月的磨砺啊,刘子光不禁感慨。   “呵呵,你还记得我,不错嘛。”刘晓静走过来笑吟吟的看着他,“听说你回来了,现在哪里干呢?”   “哦,回来老长时间了,快半年了,现在做物业工作,对了,你呢。”   “我在大润发超市当会计,这几天下雨,我担心老房子漏雨,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碰到你,真巧啊。”   两人边说边走,原来刘晓静也是住在高土坡的,后来嫁人就搬走了,再后来把父母也接过去住了,这里的老房子就空着,偶尔过来看看。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来到巷口头,一辆灰色的国产轿车正静静地停在路边,车里的人看到自己媳妇和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赶紧出来狐疑的看着刘晓静。   “老公,你看看这是谁?”刘晓静招招手。   男人走过来,扶一扶眼镜,仔细打量着刘子光,刘子光也打量着他,笔挺的藏青色西裤,黑色利郎商务男装,偏分头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精巧的金丝眼镜,看起来就是个有身份的人。   “刘子光!”   “周文!”   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原来刘晓静的老公也是刘子光的初中同学,当年也曾经暗恋过刘晓静的,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当年的青涩小男生小女生都已经长大了,而且还结成了伉俪,想起来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啊。   “啧啧,没想到晓静居然被你给娶了,怎么样,孩子几岁了?”刘子光掏出中南海来请周文抽。   “来来来,抽我的。”周文看了一下刘子光的烟盒,笑着推过去,矜持的掏出自己的金南京来给刘子光上烟。   “小孩三岁了,为了上学方便,才买的汽车,怎么样。”周文顾不上寒暄别的,很急于在刘子光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新车。   刘子光前前后后打量着这辆国产轿车,除了外形比较新潮之外,确实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好虚夸一句:“不错!”   “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神车,奇瑞A3,四连杆独立后悬挂,自带ESP主动防滑系统,前后全钢保险杠,意大利名师设计,这样的厚道配置,如果是进口品牌,起码要15万以上。”周文眉飞色舞的说着,眼睛里闪耀着光彩,似乎买的不是汽车,而是娶的二房媳妇。   “不错不错,真不错。”刘子光赶紧一番猛夸,然后问:“周文你混得不错啊,都成有车一族了,在哪里工作啊?”   周文眼中兴奋地神色顿时黯淡了一下,刘晓静在一旁接口说:“周文在街道办事处上班,工资不高,但好歹是公务员,旱涝保收。”   “别提了,小办事员而已,整天看人脸色,我都不想干了。”周文言不由衷的说着,但刘子光看得出,他脸上的一丝骄傲,当然了,在高土坡这些下岗工人面前,小办事员也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是啊,最近幼儿园那块地租不出去,周文压力挺大的,其实关他什么事啊,科长都不关心,让我们周文管。”刘晓静说。   刘子光心中一动,问:“是不是金宝贝幼儿园那块地,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我想租下来。”   “你?”周文不可置信的看着刘子光,“那块地就算闹鬼,价钱也不会低,你要是有认识的朋友想租,可以找我。”   周文说着拿了一张名片给刘子光,这才想起来问:“对了刘子光,你在哪上班呢?”   “我在至诚集团,干物业。”   “哦,那个公司挺大的,你要是有高层的熟人最好了,让他们出钱把那个地方租下来,我请你喝酒。”   “好,我知道了。”刘子光将名片收了起来,周文和刘晓静两口子钻进奇瑞A3,对他摆摆手,动作生疏的挂档倒车,开走了。   送走了这两口子,刘子光又往前走了几步,蹲在郭大爷的修车摊子前,递了一支烟说道:“大爷,马上中秋节了,预备咋过啊?”   郭大爷正在给一辆自行车补胎,生满老茧的手上拿着锉刀,乐呵呵的说:“还能咋过,和以前一样,买两包月饼,再给小四和几个狗崽子买根火腿肠,就算过节了。”   趴在一边睡觉的小四很通人性的坐起来,走过来舔了舔郭大爷的手,嗓子里呜呜两声,好像小孩撒娇。它趴着的窝里,四个粉嫩的狗崽子嗷嗷待哺。   刘子光掏出五块钱递给小狗:“小四,买烟去。”   小四两眼放光,叼着钞票颠颠的去附近小铺买烟去了,刘子光说:“郭大爷,要不这样吧,和我们一起过节,我去酒店包个大房间,咱们一起热闹一下。”   “那多不好,我一个人习惯了。”郭大爷很慈祥的笑着。   “没事,就这么说定了,和平饭店,到时候我来接你。”刘子光说着,刚要站起来,忽然很好奇的盯着郭大爷那件颜色晦暗的外套说:“大爷,你这件褂子式样挺潮啊,要是洗干净弄整齐点,绝对比犀利哥还犀利。”   郭大爷笑笑,说:“几十年的老货了,别的好处没有,就是经折腾,防水防火,防风防寒,一年四季都能穿。”   刘子光惊讶道:“这什么衣服啊?”   这件上衣被郭大爷穿了很久,只能隐约看出底色彷佛是绿色的,上面沾满了各种油泥污垢,不过却更加厚重,四个很夸张的大口袋,铝制拉链,酷酷的立领,配上郭大爷那张饱经遍布沟壑的脸,都显出一种沧桑的感觉来。   “呵呵,老美的军装,他们不分三军,都穿这玩意。”郭大爷说。   “哦,我想起来了。”刘子光恍然大悟,好像电影第一滴血里兰博就穿这个呢。   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修车老人竟然穿了一件越战版的M65,仔细看,手肘袖口位置都有磨损,应该是穿了几十年的旧衣服了,刘子光不禁感慨起来,这位从自己小时候就在巷口头修自行车的老人,莫非也有着辉煌的过去啊,只是他如此的低调,如此的平凡,以至于从没人注意罢了。   兴趣上来,刘子光不禁仔细观察起郭大爷来,让他失望的是,除了这件正宗军版M65之外,郭大爷的其他衣着都是很普通的货色,蓝色的帆布裤子,解放鞋,都是劳保用品商店买得到的便宜货。   忽然郭大爷低头拿胶水的时候,胸口亮光一闪,刘子光注意到那是一块手表,用皮条穿起来挂在衣襟内,他好奇的问:“大爷,您怎么还戴怀表啊?”   “不是怀表,是手表带子断了,我就找个绳子挂起来了。“郭大爷说着,将手表摘下来给刘子光看,这是一块很老旧的上海牌手表,黑色的表盘外面刻着度数,里面的数字符号和指针都特别粗大,上面似乎涂了一层荧光材料。表盘12位置是上海的中文和汉语拼音商标,6点钟位置印着24钻和中国制造的字样,三点钟位置还有一个显示日期的小窗口,手表磨损的厉害,但依然走时准确,秒针啪啪的走动着。   “咦,这是什么手表,式样挺老的。”刘子光记得,小时候父亲也有一块上海牌手表,是那种松紧金属表带,钢壳表盘,听说还是老爸结婚时候买的呢,那时候流行三转一响,什么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能买得起这些的就是生活水平比较高的了,但父亲的那块老上海却明显不如郭大爷的这块表拉风。   “这块手表啊。”郭大爷拿着表长叹一口气,似乎回到了无尽的往事回忆中,忽然远处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音响起,然后是凄厉的狗叫声。   不好,小四被车轧了!郭大爷和刘子光同时起身,但毕竟刘子光的动作更快一些,跑过去一看,一辆白色的宝马车520一头撞在树上,车底下一滩血流出来,司机位子上有个女人尖声叫道:“妈呀,吓死我了,谁家的狗啊!”   2-52 叔叔,我能摸一下么   郭大爷疾奔过去,蹲下身子从车底将满身是血的小四抱了出来,狗嘴里流出夹杂着泡沫的血来,身子整个瘪了一块,眼瞅着是不行了,但是狗嘴里依然牢牢叼着一盒烟和一根火腿肠,一双眼睛盯着郭大爷,似乎在诉求什么。   郭大爷赶紧抱着小四奔回修车摊,将它放进窝里,四个狗崽子嗷嗷叫着挤过来,拼命去抢奶头,却不知它们的母亲就要永远离开它们了。   小四慈祥的看着自己的儿女们,又看看郭大爷,伸出舌头无力的舔舔他的手,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修车的,是你的狗啊,乱穿马路害的我们的车都撞树了,这事你看怎么办吧。”身后传来一声蛮横的叫唤,两个穿着考究的女人站到了修车摊旁,一老一少,年轻的是开车的司机,年长的分明是母亲,四十来岁烫着卷发,眼影浓厚,一看就不是善类。   郭大爷轻轻抚摸着小四的头,望着嗷嗷待哺的狗崽子们,饱经沧桑的脸上并没有眼泪流出,但是那种痛心的说不出的表情甚至比痛哭流涕更让人揪心,老人没有儿女,只是和这只捡来的流浪狗相依为命,小四虽然只是条从草狗,但是极通人性,这一片的居民都喜欢它,眼瞅着就是中秋佳节,失去了小四的老人将怎么度过啊。   周围坐着打牌聊天的居民都上来指责开宝马的两个女人,说她们开车太粗野,根本不看路,轧了人家的狗还不讲理,真不像话。   两个女人顿时撒起泼来,老的瞪着眼睛骂大街,小的拿着手机给这个那个打电话,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郭大爷把小四放好,站起身来说:“别吵了,我赔。”   “你赔,你赔的起么,这可是宝马嘢!把你老骨头拆了都赔不起!”泼妇的一番话激起了众人的愤怒,把她们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着,说这条巷子是单行道,你汽车开进来本来就不对,车速那么快,轧死人家狗,还撞断一棵树,不赔礼道歉反而恶人先告状,有这么不讲理的么。   两个泼妇依旧大吵大嚷,不多时她俩的援兵赶到,是个彪呼呼的中年男人,听老婆女儿简单说了情况,二话不说,从宝马车里拿出方向盘锁就气势汹汹冲了上来,嚷道:“我今天就不信了,弄坏我的车还不想赔钱!”   “咣当”一声巨响,众人一起回头,只见一辆黑色奔驰的车尾顶在宝马的车头侧面,宝马车的车头已经变形了,怕是发动机也好不到哪里去,而阴险的奔驰车是倒车撞过来的,本身除了尾灯和保险杠破了,没啥大事。   中年男人火冒三丈,但是却不敢发飙,人家是开进口奔驰的,估计能顶自己这辆华晨宝马三个,欺负修车老人他很威猛,面对奔驰就不免气短。   刘子光从奔驰车里出来,喝道:“这谁的车,怎么停的,会开车么,有驾照么?”   宝马一家人都愣了, 居然又这么不讲理的人,故意把人家车给撞了,还恶人先告状,中年男人忍不住嚷道:“你怎么撞我的车啊!”   刘子光说:“撞你怎么了,我高兴,不就一破宝马么,多少钱,我赔你。”   中年男人被刘子光的气焰镇住,强撑着面子说道:“五十万!你赔得起么?”   刘子光当场打开车门拎出个蛇皮袋子,从里面点了五捆钞票扔过去,砸在宝马变形的车头上,十万一捆的大票子,沉甸甸的,砸的车头铁皮咚咚响。   “算你狠!”中年男人刚想去拿钱,却被刘子光喝住:“等等,你车钱我赔了,现在该说说狗的事情了,你轧死我家的狗,准备怎么赔?”   “不就是条草狗么?三钱不值两钱的,你还想怎么着。”中年人鄙夷的说。   “哼哼,是不是草狗,不是你说了算的,这条狗光打疫苗的钱都顶你一个月收入,正宗美国进口导盲犬,血统纯正,曾经获过大奖的,血统证书培训证书获奖证书都有,把你个破宝马卖了都赔不起。”   宝马一家人面面相觑,知道今天碰上无赖了,看看四周,一些拎着台球杆子,横眉冷目的年轻人已经聚了上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样子,向来欺负别人的宝马男明白这个修车老头不是善茬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认孬种总比被人家暴打一顿强得多。   “算了算了,我赔,你这个钱我也不要了,咱们两清,大过节的,各让一步吧。”中年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刘子光一板脸:“凭什么!”   这时候派出所的警车终于来了,老王带了两个协警前来调解,说了半天终于得出一个双方勉强接受的结果,宝马车主赔偿郭大爷两千块钱,另外赔偿树木所在单位相应款项,至于车辆损失,则自己想办法处理。   望着车头瘪了一大块,水箱也漏了的崭新宝马,中年男痛心疾首,保险还没买呢,就撞了,宝马车买起来贵,修起来更不便宜啊。   4S店的拖车来把宝马拖走了,围观的群众也散了,刘子光拿着两千块钱走到郭大爷摊子上,说:“这事也怪我,要是不让小四去买烟,也不会出事,大爷,对不起了。”   郭大爷说:“小光,不怨你,交通意外难免的,只是苦了这四条小狗,你有条件的话,抱一只走吧。”   刘子光说:“这样吧,您老留一只作伴,我抱三只走,保管给它们找个好人家。”   郭大爷点点头,看看已经冰冷的小四,轻轻叹息了一声。   刘子光把两千块钱悄悄放下,挑了三只小狗,转身走了。   ……   三只小狗抱回家,老妈立刻毛了,说家里已经够乱的了,再弄三条狗来可怎么伺候,刘子光呵呵笑道:“先放一下,我自有办法。”   老妈虽然嘴上说反对,但还是去门口小铺买了包奶粉回来,要冲给小狗喝,看着这三条小狗,老妈奇道:“这不是老郭头养的那条母狗下的崽子么。”   刘子光说:“对啊,刚才母狗被车轧死了,我看小狗可怜就先抱来,回头找个好人家送出去。”   老妈叹口气:“人可怜,狗也可怜啊。”用小碟子盛着奶,慈祥的看着三只小狗笨拙的舔着。   刘子光问:“妈,郭大爷的故事你知道么?”   老妈不以为然的说:“他有什么故事啊,你刚出生那阵子就搬来了,人好像有点残疾,也找不着对象,一直没有亲人,二三十年就这么过来了。”   “那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刘子光打破沙锅问到底。   “老郭啊,他手艺不错,车工钳工样样精通,比咱们厂里的老师傅都厉害,可能以前也在哪个厂子当技工吧。”老爸在一旁插嘴道。   看来郭大爷还真是个神秘的人呢,刘子光一边抚摸着小狗,一边暗想着。   ……   第二天是中秋节,现在人们生活水平都提高了,过节都在饭店里吃饭,大大小小的饭店都订满了,那些不去饭店的人家也预备了鸡鸭鱼肉,在家里大摆筵席,一家老小团团圆圆吃月饼赏月,欢度中秋佳节。   下午六点,上班的人都回来了,大杂院里充满了炒菜的香味和热情的打招呼声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团圆饭,刘子光一家人穿戴整齐,准备出去吃饭了。   “老刘,嫂子,今年怎么不在家吃?”邻居们招呼道。   “嗯,外面定了饭店,唉,本来在家随便弄弄就行,孩子的一片心意,浪费点就浪费点吧。”老爸老妈骄傲的说着。   正往外走,忽然刘子光注意到大杂院最偏僻的那户人家房子里,似乎冷冷清清,毫无动静,只有一盏孤灯。   “唉,老温也回来过节了,不知道这父女俩怎么吃饭呢。”老妈感慨的说,继而扯扯老爸的袖子:“要不把他们也带上吧。”   老爸问刘子光:“你订的包间有多大,还能多坐两个人么?”   刘子光会意,说:“没问题,十几个人都能坐的下。”   于是一家人走进了老温家,这是一间比刘子光家还要狭小的房间,阴冷潮湿,逼仄的空间内摆着陈旧的家具,两张床之间用布幔子隔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里摆着一些乐器,看来这家主人还是个音乐爱好者。   大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中年人,头发花白,眼窝深陷,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分明的棱角,年轻时候绝对是个帅哥级别的人物,看到有人进来便赶紧招呼:“小雪,有客人。”   “唉”帘子一挑,小雪从锅屋里钻了出来,怯生生的说:“爷爷奶奶,叔叔,好。”   老妈爱怜的摸着小雪的脑袋说:“这孩子真懂事,还把爸爸接回家过节,看你们也没准备什么菜,不如跟我们去饭店吃吧。”   “不用了奶奶,我预备菜了。”小雪腼腆的说道。   老妈不相信,钻进锅屋一看,案板上就摆着两个鸡蛋,三根黄瓜,几根葱,还有一小块猪肉,铁锅放在煤气灶上,是冷的,旁边的油瓶也是空的。   “这怎么吃啊,不行,中秋节哪能这么过,走,跟奶奶去饭店。”老妈不由分说就拉住了小雪,老爸也过去劝道:“小温,走吧,又是同事又是邻居,你见外个啥。”   中年帅哥坐起来,声音很是虚弱:“刘师傅,不是我客气,实在是给你们添的麻烦太大了,这大过节的,怎么好意思呢。”   小雪也说:“爷爷奶奶,我们真的不去了。”   刘子光插嘴道:“我们家就三口人,正愁不够热闹呢,这不,我连修车子的郭大爷都请了,你们爷俩就别客气了。”   耐不住老刘家的盛情,老温终于点了头:“好吧,我换件衣服。”   不大一会,老温换好了衣服,在女儿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西裤加白衬衫,很简朴的打扮却穿出了玉树临风的潇洒气派,要不是脸色灰黄眼窝深陷,绝对是一中年帅哥,妇女杀手。   小雪穿了一套江北一中的校服,怯生生的站在父亲身后,宛如小白兔一般,但是看到刘子光手里提着的三只小狗,少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叔叔,我能摸一下么?”   2-53 大中秋   看到小雪心痒难耐,跃跃欲试的表情,刘子光微笑着说:“当然可以。”   “哎呀,好可爱啊。”小雪从提兜里小心翼翼的抱出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捧在脸前端详着,放下这个又拿起那个,简直爱不释手,平时拘谨的少女只有在这一刻才变得活泼开朗起来。   “叔叔,它们吃火腿肠么,我拿一根来吧?”小雪仰着头问道,少女洁白的颈子长长的,一股奶香散发出来,是那种纯天然的体香。   刘子光下意识的耸耸鼻子,暗赞道真是青春无敌啊,嘴上说:“小狗还没断奶,不能吃硬东西,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只。”   “真的么!”少女眼中洋溢着狂喜的光芒,但是瞬间便又黯淡下来:“谢谢叔叔,我不能要。”   刘子光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小雪家很贫困,全靠一点低保收入维持生活,人都快养不活了,哪有钱喂狗。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车还在外面等着呢。”老爸老妈催促道。   一行人出了大杂院,来到巷口头,玄子开着大红旗已经等在那里了,刘子光安排他们上车,又跑到还没收摊的郭大爷那里说道:“大爷,车来接你了,跟我走吧,咱们爷俩喝一个去。”   “不了不了,预备饭了,你这是……还真请啊?”哪里容得郭大爷拒绝啊,一群人跑过来连拉带劝,把郭大爷也请上了大红旗。   红旗车里座位宽敞,坐了六个人也不嫌挤,一路说说笑笑开往和平饭店,中秋节的傍晚,大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不是是前往饭店吃团圆饭的就是赶回家和亲人团聚的,这辆没有牌子的大红旗行驶在马路上,如同一只狮子徜徉在百兽之间,惹来众多艳羡的目光,小雪趴在窗户上盯着外面看个不停,不时拉着爸爸的手说:“爸爸你看你看。”兴致勃勃的很,而郭大爷却镇定自若,很自然地就找到了后座上的隐匿的烟灰缸,令刘子光暗暗惊讶。   来到和平饭店,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停车场上满满当当全是车,刘子光领着大家下车进门,一进大厅更是吓了一跳,人头攒动,服务员来回穿梭,生意好得不得了,要知道为了一桌中秋团圆饭,很多人提前半个月就开始预定了。   “这么多人,咱们还有位子么?”老爸很担忧的说。   刘子光还没说话,饭店领班就过来了,热情的招呼道:“刘哥,楼上请,还是老地方,都已经预备好了,我去喊方经理。小兰,领客人上楼。”   刘子光客气的点点头:“好的,谢谢。”   一个穿红色旗袍,个子高挑的迎宾小姐甜甜的笑着,带着刘子光他们上了二楼,进了最大的包间,打开门之后,大家都惊呆了,好豪华的包间啊,硕大的圆桌能坐十几个人,房间宽敞无比,有宽大舒适的沙发和大屏幕电视,一面玻璃墙朝着淮江,景色正好,包间内还有独立的洗手间。   众人落座,偌大的圆桌在坐了六个人之后依然空了大半位子,刘子光向大家解释道:“过会饭店老板一家人也过来。”   话音刚落,疤子就带着沈芳和女儿过来了,进门先给老人们打招呼,上烟,客客气气的喊着大叔大婶,大爷大哥,老爸老妈和郭大爷,老温都含笑回应,妞妞早就看到刘子光了,拼命从沈芳怀里跳下来,跑过来抱着刘子光的大腿喊道:“叔叔叔叔,你给我带什么好玩的礼物么?”   疤子呵斥道:“又抱叔叔腿,说多少遍了都不改!”   刘子光呵呵笑着,把妞妞抱起来说:“叔叔给妞妞带了小狗来,你挑一只吧。”   三只小狗是交给小雪拿着的,此时正争先恐后的往提兜外面拱呢,妞妞一见,眼睛都直了,跑过去说:“姐姐姐姐,我要小狗。”   羞涩的小雪,也只有在妞妞面前才能放开,在场的也只有她俩辈分最低,于是一个十七岁的大女孩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凑到一起玩了起来。   玄子停好车也上来了,人就算到齐了,疤子招呼上菜,服务员穿梭一般将各式菜肴端了上来,这一桌菜代表了和平饭店的最高水准,样样精致。用料考究,光是那一盆大闸蟹就不知道价值多少钱。   “来,吃,这是正宗阳澄湖的大闸蟹,不是市面上那些冒牌货,有钱都买不到的。”疤子拿着筷子指点着说。   服务员拿着铜质的茶壶给大家倒酒,是陈年的古越龙山加上冰糖和梅子煮成的,味道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肥美多膏,蟹肉丰满的大闸蟹,蘸着镇江陈醋,姜丝,再喝一口陈年花雕,简直不枉此生。   和平饭店的螃蟹宴很有讲究,有专门的一套吃蟹的工具,什么小刀子、小榔头,小锉刀、小钳子之类,纯银打造,大家有的用工具,有的嫌麻烦直接用手,大快朵颐起来。   细心地刘子光注意到,小雪竟然不会吃螃蟹,拿着一个大闸蟹不知从何下手,还是妞妞教给她吃法的,聪明的小雪一学就会,当吃到第一口蟹黄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来,显然是在赞叹世间竟有如此好吃的东西。   刘子光暗暗感叹,可怜的小女孩,长这么大竟然没吃过螃蟹。   老温体寒,不吃螃蟹,把自己那份也让给女儿吃了,他笑眯眯的目光看着女儿吃螃蟹,时不时拿起餐巾帮女儿擦一擦嘴角的食物残渣,目光中充满了爱怜和慈祥。   “吃好,喝好,我先下去转转了。”疤子站起来,干了杯中酒下楼去招呼客人了,玄子也提着饮料瓶子下去溜达了,他倒是个严于律己的人,奉行开车不喝酒,上网不偷菜的原则,这会正好借机下去灌人。   妞妞胡乱吃了两口菜,就去和小狗玩了,沈芳没办法也只好陪着,这样一来,饭桌上就剩下大杂院的这些邻居了。   “老温大哥,你吃菜啊。”刘子光招呼道。   “谢谢,我忌口,只能吃素的。”老温和煦的笑着,因为心情愉快,脸色稍有些红润了。   “小温有肾病,不能吃那些大鱼大肉的。”老妈轻轻给刘子光解释道。   ……   窗外一轮明月高挂,室内欢声笑语,老邻居还是第一次凑在一块儿吃饭,说说笑笑探着厂子里的事情,别提多开心了,妞妞也很开心,从三只小狗里挑了一只当自己的小伙伴,刘子光为小四的儿女寻找主人的任务完成了第一步。   两个小时后,大家终于酒足饭饱,菜肴太过丰盛,到最后还有好些菜根本没动,于是刘子光招呼服务员打包,都用降解饭盒盛着,塑料袋装好,交给小雪拿着,敏感的小雪知道这是刘叔叔特意安排的,有了这些菜,起码可以改善自家三天的伙食,她红着脸接过了沉甸甸的塑料袋,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叔叔。   依旧是玄子开车,送大家回家,到了巷口头的时候,郭大爷下车,老人家今天多喝了几杯酒,望着天边的一轮圆月,似乎很有感触,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拍着刘子光的胳膊说:“小光,大爷谢谢你。”   刘子光点点头,说大爷你慢点,早点休息,便上车去了,在车上回头张望,目送着郭大爷佝偻的身躯慢慢走向自己的小窝棚,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孤独。   ……   中秋过后,刘子光便去街道办事处找周文,商量幼儿园那处房子的租赁问题,办公室里,几个中年人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的用鼠标点着什么彩色的小方块,遇到两个一样的就消失了,只有周文忙的像个三孙子似的,里里外外不闲着,把刘子光晾在沙发上好一会。   大半天功夫,周文才忙完,招呼刘子光出来说话。   “他们几个是什么人?”刘子光好奇的问。   “都是副科长。”周文说副科长这三个字的时候,眼中似乎有一种不甘和无奈。   刘子光知道周文仕途不是很坦荡,便赶紧岔开道:“是这样的,我想租幼儿园那块地,都是老同学了,你就老老实实给我个底价吧。”   周文说:“唉,你也看见了,我就是个跑腿的料,做不了主,当不了家,那块地虽然说不干净,但是领导可不管那一套,一年六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刘子光说:“开什么玩笑,我都打听过了,幼儿园这处房子是公益用地,只能办学校幼儿园老年活动中心啥的,凭什么要六十万啊,就是以前金宝贝在的时候,年租金也不过二十万吧。”   周文赶紧把他拉到远处,小声埋怨道:“那么大声干什么,道理谁都知道,现在经济效益当先,还管什么公益,我就是房产科一个小兵,只管执行领导安排的任务,你找我也没用,真想拿下的话,回头找个时间咱们细说。”   这时候办公室里又在呼唤周文了,他赶紧冲刘子光一摆手:“好了好了,晚上见。”   2-54 叔叔今晚还睡咱家   李纨的电话还是打来了,邀请刘子光去参加小诚的生日晚会,电话里李纨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一定要来哦,不然扣你工资。”   放下电话,刘子光发愁了,再和李总这样交往下去,恐怕就无法自拔了,他坐在椅子上抽了一支烟,终于恶狠狠地掐灭烟蒂说:“怕毛!去就去。”   小孩过生日,刘子光这个当叔叔的总得买点礼物才是,这可不是刘子光的强项,走在大街上,看到路边一个小摊上正有人卖毛绒玩具,刘子光便花了十块钱去买了一个,用塑料袋装着提在手里。   下午六点,来到滨江锦官城,上楼按门铃,阿姨打开门,李纨已经抱着小诚笑吟吟的等在门口了,全家出迎,隆重的很呢。   刘子光进门换了拖鞋,从塑料袋里掏出毛绒玩具,晃了晃说:“小诚,看叔叔给你带什么礼物了?”   小诚扑上来抓住,嚷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草泥马。”   那边李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刘子光也尴尬的笑笑,心说自己三天不上网就OUT了,这个长的很囧的象长脖子羊的毛绒玩具还有这么极富创意的名字,送给小诚当礼物到真的是恰如其分啊。   “小诚,不许胡说,这个叫羊驼。”李纨红着脸解释着,但小诚不买账,挥舞着草泥马嚷道:“不对,就是草泥马,草泥马。”   李纨哭笑不得,只好转移话题:“小诚,你要给叔叔说什么呢?”   小诚这才想去来,赶紧丢下草泥马抱着刘子光的腿说:“叔叔叔叔,我想要妞妞那样的小狗,活的。”   忘了这茬了,小诚和妞妞可是好朋友,其实本来刘子光也曾想过拿一只小狗来送给小诚的,但是考虑到李纨的身份,还是算了,李纨又不是疤子那种江湖人士,家里养条草狗算怎么回事,还不让锦官城的邻居们笑死啊。   “咳咳,好吧,下回给你送来。”刘子光抱起小诚,那边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换了鞋走到门口说:“李总,我回去了。”   “好的张阿姨,你慢走。”李纨打发走了阿姨,回头笑眯眯的说:“吃饭吧。”   餐厅里,摆着一个小型的蛋糕,上面插了五根蜡烛,另外摆着几个盘子,番茄红酒牛肉,金枪鱼沙拉,还有一盆红红的大螃蟹,一瓶优质加饭酒,中西合璧,别有一番风味。   三个人好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样坐在桌子边吹蜡烛,小诚闭着眼睛在蜡烛前念念叨叨一阵子,然后鼓起腮帮子把蜡烛全吹灭了,李纨笑着问:“宝贝,许了什么愿望啊?”   小诚说:“妈妈你不是说,愿望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吗?”   李纨说:“没关系的,可以告诉妈妈,妈妈帮你转告天使。”   小诚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不好,妈妈不认识天使,叔叔是飞人,在天上住,我告诉叔叔,让他转告天使。”说着就跪在椅子上,趴在刘子光的耳畔说:“叔叔,你帮我告诉天使,我想要一个爸爸。”   刘子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好,同时又瞟了李纨一眼,李纨的脸又红了,大概是猜到儿子的愿望是什么了。   “吃饭吃饭。”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刘子光嚷道。   吃完饭,也不过七点钟,小诚趴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电视,李纨把碗筷杯盘都收拾了拿去洗,刘子光想去帮忙,被李纨推在沙发上了,还说做饭刷碗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不许插手,越帮越忙。   刘子光闲着没事,在客厅里来回溜达着,心想晚上八点还约了周文谈事情呢,不过看李纨这样子分明是想留自己过夜,咋开口才好啊,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厨房门口,看到李纨正在里面洗碗。   李纨的背影很窈窕,穿着柔软合体而又极富弹性的瑜伽练功服,一头长发盘在头上,露出雪白修长的颈子,两片性感的肩胛骨上挂着练功服的吊带和透明的内衣带子,她轻快的刷着碗,还哼着歌,看样子幸福至极。   忽然,李纨呀的一声叫出来,刘子光赶紧过去一看,原来是手指被锋利的金枪鱼罐头盒边缘划破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刘子光抓着李纨的手指放在嘴里帮她吮着,两人距离之近,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少妇傲人的胸部在紧身小背心后面高耸着,眼神有些迷乱,一丝散发从额前耷拉下来,更添迷人风姿。   “你好坏哦,送小诚那个礼物。”李纨说完,脸都红了,刘子光心说我比窦娥都冤,你哪里知道我内心的煎熬啊,但是此时不解释才是最恰当的,他拉开厨房杂物抽屉,从里面拿出创可贴来帮李纨的手指包扎好,说:“你休息一会,我来洗碗。”   洗完了碗筷,三人坐到了客厅里看电视,只有小诚一个人瞪着眼睛看的津津有味,两个大人都是心不在焉,各自想着心事。   正好一个星期前,也是在这客厅的地毯上,自己和这个男人翻云覆雨,那些动作,那些姿势,想想都觉得脸发烫,干涸了三年的身子,如同遇到烈火的干柴一般,无法自拔,李纨用眼角瞟一眼刘子光,正好刘子光的目光也投射过来,四目相对,李纨赶紧移开,面颊发红。   刘子光也在感慨,少妇的诱惑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的,那具包裹在瑜伽服里的火热胴体,真是令人欲罢不能,不过……   墙上的石英钟啪啪的走着,电视里动画片的声音单调的响着,一时间有些尴尬。   “小诚,明天要去新幼儿园,早点睡觉吧。”李纨终于打破了沉默。   哪知道小诚回过头来说了一句:“妈妈,叔叔今天晚上还住在咱们家么?”   被儿子戳穿了心事的李纨老脸一红,刚要说话,刘子光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走了,还有个约会。”   李纨脸上明显写满了失望,但还是站了起来,说:“哦,别忙太晚。”声音明显有些低沉。   “呵呵,约了办事处房产科的老同学,想把金宝贝幼儿园那处房子租下来。”刘子光生怕李纨瞎猜,赶紧解释道。   李纨的眉毛立刻立了起来,疑惑的问:“那里是公益用地,只有办学校养老院幼儿园这种机构,你租下来也没用啊。”   刘子光说:“我就是想办个幼儿园,我们高土坡一带连个幼儿园都没有,原来的红旗厂办幼儿园早就倒闭了,邻居们的小孩上幼儿园要走几个街区,接接送送的挺麻烦的,所以我想帮大家个忙。”   “这样啊。”李纨沉吟一下道,“那你先去谈吧,这是公益事业,如果需要的话,集团可以出面。”   这一刻,李纨又从娇羞的小儿女变成了不苟言笑的集团总裁。   ……   终于从李纨家出来了,夜风一吹,刘子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现在的心情,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后悔,和李纨的关系,总归要有个说法才行啊。   给周文打了电话联系,对方说十分钟后到张家私房菜馆见,刘子光便打了辆车提前过去,小饭馆虽然挂着私房菜的牌子,其实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普通小门面罢了。   十分钟后,周文打车来到,夹着皮包走进饭店,见刘子光还没点菜,便匆匆点了几个菜,什么荤素拼辣子鸡回锅肉炒腰花之类的,又点了两瓶啤酒,吩咐道:“快点上,回头还有事。”   刘子光问:“咦,周文你怎么没开车来?”   周文拿餐巾纸擦着筷子,说:“还开车呢,孩子上幼儿园,老人慢性病,房贷一千多,车贷一千多,汽油价格涨的离谱,93号的每升都快七块钱了,开出来擦着碰着就要钱,车坏了都是小问题,碰着别人就倒霉了。”   刘子光笑道:“那你买车图的啥啊?”   “唉,老同学我也不瞒你,还不是图个面子,现在单位里人人都买车,我要是骑自行车上下班,哪还有脸,另外孩子上幼儿园也远,没有车接送确实不方便,不过现在一看,我真后悔了,这不是车伺候人,是人伺候车啊。”   听着周文的感慨,刘子光不禁莞尔,周文和初中时候一样,要面子不要里子。   “周文,你好歹也是公务员,哪有那么惨啊。”   “唉,那是他们不懂行的说的话,办事处里有行政编制事业编制,我只是事业编制的小兵罢了,干活出力是我,荣誉功劳是别人。”   这时候荤素拼盘和啤酒端了上来,周文从皮包里拿出两盒烟说:“你看,外面场合拿二十的金南京,自己抽五块的红梅,我活的真TM累。”给刘子光上了烟,自己拿筷子开了啤酒,咕咚咕咚倒酒。   “周文,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刘子光狐疑的问道。   周文愣了一下,叹一口气,继续将啤酒倒满两个酒杯,和刘子光干了一个之后才说:“要不是老婆孩子,我真不想干了。”   “到底怎么了,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一把。”   “唉,单位里去年才来的新人,函授大专生,文件都打不好,就是会溜须拍马,今天才提拔的副科长,我这个正儿八经的本科生,熬了五年了,还是办事员,我不服啊……”   说着周文又干了一杯,继续抓着瓶子倒酒,刘子光赶紧抓着他的瓶子说:“悠着点,咱们今天还有正事要谈呢,幼儿园那个房子,我找到投资方了,咱们仔细谈谈价格吧。”   周文抢过酒瓶子说了句:“我给你交个底吧,那房子,你有再多的钱也租不到。”   2-55 电视台暗访害了周文   刘子光奇道:“这是怎么话说的,难道上钱送上门还不要么?”   周文说:“对了,这种事,就是你有钱也办不来的。”   这下刘子光感兴趣了,帮周文到了酒,问道:“到底咋回事,说说看。”   “我问你,幼儿园那块地位置怎么样?”周文瞪着眼睛说。   “不错,靠着江边,紧挨着滨江小区,过了大连路就是沿江花园,地势好的不能再好了。”   “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建筑,派什么用场最好?”   “开饭店,酒店,咖啡厅最合适。”   “对啊,这么好的地段,租给你开什么幼儿园老年活动中心,那不是暴殄天物么,但这块地又是公益用地,明目张胆的开酒店又怕别人举报,就先空关着,等上面操作好了,再下手不迟。”   听了周文的解释,刘子光这才明白:“哦,合着就算我拿出六十万来,你们也不会租给我的。”   “对,别说六十万了,就是一百二十万也不会租给你的,反正我们是政府机关,又不是企业,领导一句话就解决问题了,这房子先空一段时间,等别人的注意力转移了,给上面打个报告操作一下,租给自己人开饭店,这么好的地段,一年纯收入几百万不跟玩似的。”   “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高,实在是高。”刘子光冷笑一声,和周文碰了杯,干了。   “本来那块地挨着煤炭场,谁也不稀罕,就划成了公益用地,现在煤炭场搬走了,江滩建了花园,这房子就抢手了,我们办事处的副主任早就瞅上这块地了,好不容易金宝贝跑了,你再来租,不是和他过不去么。”   周文今天心情很差,喝了几杯酒后话渐渐多了起来,拉着刘子光说了很多办事处里面的荒唐事,基层单位里郁郁不得志的小办事员,对这些事情既看不惯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要不是小孩太小,我真的不想干了,受气啊,我的大学同学,毕业留在省城,也是进了政府机关的,人家现在都是副处了,我还是个办事员,几次提拔都被那些只会溜须拍马认干爹的家伙抢了先,我能服气么!”   桌边已经横七竖八摆了七八个空酒瓶子,周文说话也不利索了,还要继续叫酒,却被刘子光拉起来,丢下一张百元钞票在桌上,架着他出门了,打了一辆车去周文家,上楼的时候,周文已经人事不省了,趴在刘子光肩膀上吐了他一身,满楼道的酸臭味。   敲开家门,吓了刘晓静一跳,不过老公喝醉回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她很熟练的帮老公扒了外套丢进洗衣机,又在刘子光的帮助下将周文扶到床上去,醉的一塌糊涂的周文还在念叨着再开一瓶,躺到床上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刘子光的外套也脏了,刘晓静找出一件周文的衣服给他替换,满怀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了,我们家周文就这样,不能喝还喜欢逞能。”   刘子光说:“周文今天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等他醒了,你也劝劝他,日子平平淡淡就好,昧良心当了大官,日子都过得不安生。”   刘晓静叹口气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尤其是这种最基层的单位,正事没有,就都忙着内斗了,周文自打进了办事处,心情又有哪天好过呢,他本来喝一瓶啤酒就倒的人,现在居然都能喝七八瓶了,这都是借酒浇愁啊。”   两人聊了一会,刘子光才知道周文过得其实很苦,办事处里两派明争暗斗,周文不属于任何一派,结果两边都倾轧他,年龄那么大了还是办事员,工作干的最多,好处都是别人捞,在亲戚朋友面前,还得装出一副公务员的派头来。   “你看,这是周文和他资助的两个学生的合影,他就是一个滥好人,这种人在官场上根本吃不开的。”刘晓静指着五斗橱上一张照片说。   照片上,笑容灿烂的周文和两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破衣服的小女孩站在一起,背景是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   老同学是个好人啊,得想办法拉他一把,刘子光暗想。   ……   第二天,刘子光先去了至诚集团找李纨,来到前台,接待小姐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一般人想找李总,那是要提前预约的,刘子光来了,直接领到总裁办,一般女秘书小助理叽叽喳喳的围上来,令刘子光应接不暇。   “刘经理,听说你下个月就来总部当部长了,是真的么?”   “刘总,听说你下个月进董事会,是真的么?”   刘子光心说谣言真是猛于虎啊,正愁没法应对呢,忽然众人全都沉默下来,原来卫子芊已经站在门口了。   “刘经理,李总在等您。”卫子芊平静的说,看不出任何心情上的波动。身为李纨的助理,总裁这些天来的事情她自然是了如指掌的,面对刘子光,卫子芊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但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哦,谢谢。”刘子光走进了李纨的办公室,公事公办的坐下来商谈幼儿园项目的事情。   本来以为幼儿园十万块就能拿下,反正高土坡的孩子们就近没有什么幼儿园,不如租下来,还能解决一些下岗女工的再就业问题,但是现在看来问题没有那么简单,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摆平的了。   刘子光资金有限,从沙场抽出来的八十万现金还要投进华清池装潢项目,实在没有闲钱去承包幼儿园, 只有找到李纨求助。   听了刘子光的建议,李纨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办事处的那些小小的阻力,在大集团老总面前就是小儿科了。   “回头我给规划局的熟人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就行,公益用地就是公益用地,随便更改没那么容易的,然后你出面,把那个房子租下来,在电视台报纸上做个专题,炒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了,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找她肯定能事半功倍。”   “谁?”   “电视台的江雪晴。”   ……   江雪晴咸鱼翻生了,原因很简单,某位副市长的夫人最爱看江雪晴主持的百姓生活栏目,最近几期换了主持人,栏目办得一塌糊涂,于是夫人就给老公上眼药了:“原来那个小江,主持的不是挺好的么,怎么换了这个小妖精上来,除了会放电发嗲,还会干什么?”   偏巧这位副市长就是主抓意识形态的,而且有些小小的惧内,于是乎立刻给电视台的台长打电话:“那个百姓生活栏目,为什么换主持人?”   台长说:“小江同志的父亲牵扯贪污受贿,双规了。我们怕……”   “乱弹琴,我们党不搞株连,人家小江那么优秀的一个同志,不能因为她父亲贪污就受到不公正待遇嘛!”副市长大人这样说。   台长顿时心里有了谱,放下电话就把新闻频道的主任叫过来骂了个狗血淋头,主任从台长的话里听出一些门道,明白江雪晴上面有人,赶紧承认错误,回去就把小江从冷板凳上启用了,还说了不少好话,赔了不少不是,就差拿巴掌抽自己那张胖脸了。   江雪晴经历了这场风波,见惯了人间冷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古灵精怪、活泼开朗的小丫头了,而变得是故练达,犀利精明,她很诚挚的接受了主任的道歉,再次接掌百姓生活栏目。   李纨打电话把江雪晴约了出来,当女记者看到刘子光的时候,竟然从容不迫,刘子光也是坦然面对,连李纨都看不出两个人之间曾经有过一场“交易”。   本以为说服江雪晴需要花费一番时间,但是江雪晴几乎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下来,她重新出山后的第一个节目,也是打算从平头百姓身上入手,来个一鸣惊人,所以双方一拍即合。   考虑到观赏性和内涵,这期节目打算采取暗访的形式,记者化装跟踪拍摄,记录老百姓生活的点点滴滴。   节目开始,江雪晴化装成刘子光的女友,暗藏摄影机和他一起行动,故事先在高土坡的早晨开始,由于周边没有幼儿园,辛苦的上班族们要骑着自行车将孩子送往几公里外的幼儿园,中午晚上有时候来不及接,就要爷爷奶奶拖着老迈的身躯,骑着三轮车去接。   一个平凡的青年刘子光,看到邻里们接送幼儿的辛苦,便打算将大连路上废弃的金宝贝幼儿园承包下来,解决大伙的困难,于是他便筹集了一些资金,前往办事处咨询租赁事宜。   故事到了这里,还是阳光灿烂的,但是一进办事处,气氛就不同了,房产科的科长整天不在办公室,副科长们一大堆,都在玩连连看,上网偷菜,只有一位叫周文的办事员接待他们,这位办事员效率奇高,调阅文件都不用查电脑,一口就能报出来,而且对政策法规了如指掌,很热情的向他们介绍了公益用地的优惠政策以及这处房子的基本概况。   好不容易等到科长大人酒气熏天的回来,上去还没开口说事情呢,科长大人就把门一关,说今天累了,不谈事。   继续敲门,科长不耐烦的开门,得知来人意向后,大手一挥:“年租金五百万,凑够再来吧。”   江记者问他,为什么公益事业需要五百万之巨的租金,不是有政策说办学办养老院减免优惠的么。   科长很牛逼的说:“有钱就租,没钱拉倒,那房子地段那么好,多少人抢着要呢,你们租不起自然有人租。”   记者随即退了出来,前往规划局采访,亮明身份之后,对方出示了办事处的申请,要将江滨那块公益用地转成经营用地。   “这种申请我们根本不受理的,已经打回了。”用地规划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这样说。   再回到办事处,匿名采访了一些临时工之类的人,此处画面上做了技术处理,被采访人的脸都打了马赛克。   临时工们说,那块地是准备租给领导的小舅子开饭店用的,你们就别瞎忙乎了。   第一期节目到此结束,结尾的时候,主持人用发人深省的语调说,为什么孩子们不能就近入托,为什么老百姓做一件事就这么难,为什么人民赋予的权力,到了某些人手里就变味了呢。   节目一经播出,反响巨大,尤其引起了高土坡居民们的共鸣,孩子入托难是横在他们心头的一大难题,以前金宝贝是贵族幼儿园,上不起也就罢了,现在有人想办平民幼儿园,办事处的一些小官僚就横加阻拦,真是令人义愤填膺。   电视机前,周文心有余悸,这场采访他是知道内幕的,并且加以配合,走投无路的他也算豁出去了,科长和主任一向瞧不起自己,生生将自己这个本科生压制了五年,这回就来个鱼死网破吧。   第二天一早,周文惴惴不安的来到办公室,副科长们很反常的没有开电脑玩游戏,而是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周文,使他如芒在背,心里忐忑不安。   这件事被捅出去,周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昨天在租房子的刘子光前几天就来过办事处,大家都知道那是周文的同学,如此推理下去,找电视台来曝光办事处的阴暗面,周文也脱不了干系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像防贼一般防着周文,一刻钟之后,科长从办事处副主任屋里出来,恶狠狠地剜了周文一眼,说:“主任找你。”   周文提心吊胆的去了,一进门,副主任便说:“小周啊,房产科富余人员太多,准备精简一些,你有个心里准备吧。”   2-56 小办事员鲤鱼跃龙门   副主任说完,继续伏案工作,看也不看周文,周文明白是采访的事情害了自己,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是被直接精简掉,换句话说,自己已经失业了。   失业,多么可怕的一个词,本来以为这个词和自己永远无关,没想到这么快就降临到自己头上,每当自己开着奇瑞A3,在高土坡进进出出,接受着老邻居们艳羡的目光时,自己是何等的自豪啊,可是,现在自己已经和他们一样了,变成了下岗人员。   良久,周文才拖着沉重的双腿站起来,缓慢的向外走去,副主任连头都没抬,说了句:“把门带上。”   周文出了办公室,帮副主任把门小心翼翼的关上,外面那些同事立刻装作没事人一样低头做事,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周文可以看出嘲笑和鄙视。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收拾东西,收着收着眼角就湿了,本来周文是在省城上的大学,为了生病的父母 才回到江北工作,娶妻生子,上班下班,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节奏,办事处小职员虽然受气辛苦,但毕竟是一个稳定的饭碗,现在突然被精简,已经三十岁的自己上哪里去找工作啊,回家之后又怎么面对老婆孩子啊。   同事们窃窃私语着,不时偷眼看周文,发出吃吃的笑声,作为办事处里唯一不拉帮结派的异类,周文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他走了,就会有一个关系户顶上来,别人开心都来不及呢。   低着头走出了办事处,来到阳光下,周文的眼泪终于下来了,默默的打开汽车后备箱,把放着杂物的纸箱子放了进去   一路昏昏沉沉,都不知道怎么到家的,进了家门连鞋都没换,直接进了卧室躺在床上开始昏昏大睡,一觉睡到晚上八点,刘晓静回到家发现老公和往常不一样,竟然这么早回家,便纳闷道:“周文,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喊了两声,周文没答话,刘晓静以为他又喝多了,过去一看,老公躺在床上昏睡,一摸头,滚烫!   赶紧把周文弄醒,又是沏茶又是热毛巾,刘晓静可吓得不轻:“周文,你怎么了,你可不能有事啊,我们娘俩就指望你了。”   周文喝了口水,声音很低沉:“晓静,我下岗了。”   “什么?下岗?”刘晓静的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下岗?”   “别问了,我不想再提了。”周文说。   刘晓静急得团团转,感觉天都要塌了,她着急的说:“周文,家里还有点积蓄,赶紧拿出来打点,把工作保住,不然我们娘俩都跟你喝西北风啊。”   周文说:“别忙了,我得罪人了,送礼也白搭。”   “啊,得罪谁了,是不是因为帮刘子光租房子那个事?”   周文无力的点点头,刘晓静愣了一下,眼泪无声的涌了出来,老公是个好人,真的好人,但是这个世道,好人就是玩不转啊。   一夜无话,次日早上,办事处果然打来电话,让周文不要去上班了,搁下电话,周文的眼泪又下来了,不能去上班,心里空落落的,楼下自己的奇瑞轿车静静地停着,但是自己已经不能再开心爱的小三了,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哪还养得起车,没办法只能把这辆新买来没有两个月的车当二手车卖了。   一上午都在家里发呆,到了中午,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吃,然后上街买份报纸,打算找工作了,在办事处干了五年,专业早就丢了,做文员的话,谁稀罕要这种三十岁的男人啊,看着满眼的招工广告,硬是没有一条适合自己的,周文不禁长叹一口气。   忽然家里的电话铃响了,周文懒得去接,电话铃执着的响了十几遍才停下,隔了半分钟,又打过来了,周文没办法,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过去接:“喂,哪里?”   “请问是周文么?我这里是市委组织部干部处……”   周文握着听筒的手僵住了,整个人也呆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听筒里传出声音:“喂,您在听么?”   周文赶紧忙不迭的说:“在在在,我在听。”   “明天早上到组织部干部处来报到,组织上对你另有任命,早上八点半,不要迟到,记住了么?”   “记住了记住了。”   放下电话,周文的心情如同沸腾的热锅一般,对方打电话的强调和用语都很规范,看来电显示也是市委的号码段,应该不是有人给自己搞恶作剧,再说自己都这份上了,再搞这种把戏也没意思。   本来还病病怏怏的周文立刻精神起来,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托着下巴思来想去,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转机?   忽然电话又响了,这回周文简直就是扑过去接的,拿起电话,刘子光的声音响起:“周文,你发达了啊,副市长秘书,这下牛逼大了。”   周文惊呆了,半天才道:“你怎么知道?”   刘子光说:“我有内线啊,大前天咱们搞得那个暗访节目,周副市长看了,对你很有印象,他正缺个勤快的秘书呢,就钦点了你了,说到底你还得多谢我啊,哈哈。”   本来还对刘子光有些抱怨的周文立刻爽朗的大笑道:“那当然,你选地方,带着你电视台的朋友,我请客买单,随便你点!”   刘子光的电话让周文更加确信组织部的电话不是假的,他窜到卫生间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的蓬头垢面和一脸胡茬子,毅然拿了钱包出门,找了家很上档次的发型中心,理了个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分头,又刮了脸,去澡堂子洗了个澡。   八点多钟才回到家,一进家门,刘晓静都快发疯了,扑过来嚷道:“一下午跑哪里去了,手机也不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   话没说完,刘晓静已经呆住了,眼前的老公容光焕发,哪有半点颓唐的样子,眼睛里闪耀着踌躇满志的光彩,嘴角也浮着笑意,上来就是一个恶狠狠地拥抱。   “老婆,我找到新工作了。”   “真的?在哪里上班?”   “市政府,给周副市长做秘书!”   “真的么?不会吧,市长的秘书啊~~”刘晓静的头都晕了,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她不敢相信,一向仕途渺茫的丈夫连个办事处小办事员的工作都保不住,怎么一下子就连升三级,变成了副市长的秘书了。   “真的,组织部已经打电话来了,刘子光也报讯了,说是周副市长看了电视里我的表现才找我当秘书的,肯定是他电视台的朋友透露的消息,假不了。”   刘晓静兴奋地直哆嗦,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不行,你这身衣服不行,市政府那种地方,可不能穿的太寒酸,现在大商场还没下班,咱们去给你买衣服,衬衣外套裤子腰带袜子全都要新的,走,这就去,帝豪商厦和金鹰都去逛逛。”   两口子拿着下了楼,开车出门,如同真正的大款一样去了市中心疯狂购物,买那种成熟男人的职业装,既要有质量又要低调,总之要符合市政府的氛围,为了买衣服可费了不少脑筋,但是这种费脑筋可比再就业那种费脑筋要幸福多了。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周文就爬起来了,冲澡刮脸换衣服,里外三新,皮鞋锃亮,很低调的衬衫西裤夹克,中庸的分头一丝不苟,金边眼镜,黑色公事包。   望着风度翩翩的丈夫,刘晓静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笑眯眯的帮他整理领口,说:“周大秘书,很帅哦。”   周文也得意的笑了,忽然看到搁在一边的旧公文包,不由得想起了办事处的岁月,眼神不由之主的黯淡了一下。   八点半,周文准时抵达了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由于是周副市长提前打过招呼的,程序办理的很顺利,组织关系暂时不变,人借调给副市长当秘书,这是因为周文不是行政编制,而是事业编,一时半会也操作不了,只能人先过来,以后再想办法。   从组织部出来,周文去了市政府秘书处报到,周副市长缺一个管理档案的秘书,正巧在电视里看到周文对本职工作倒背如流的样子,这才钦点了他,周副市长勉励了周文两句,给他两天时间办理交接,后天正式上班。   秘书处那边,也帮周文制作了市政府机关出入证胸卡,拿着胸卡,望着市政府巍峨的高楼,周文百感交集,多少公务员梦寐以求的地方啊,自己居然一跃过了龙门,成为了副市长的秘书。   要知道办事处只是区政府的派出机构,主任也不过是科级干部而已,而且越小的单位越难往上爬,周文这种人即使顺利的话,一辈子也就是副科级到顶了,现在一跃进了市政府,前途不可限量啊,即便是一个秘书,也能笑傲于办事处主任之上了。   周文决定,立刻回办事处,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是-----尊严。   2-57 春风得意幼儿园   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周文,眼中有敬畏、有羡慕,官场上的事情传的最快,小小办事员升任市长秘书的事情已经在整个江北传遍了。   各种传闻都有,有的说周文是周副市长的亲戚,有的说周文是靠出卖单位才上位的,不管是羡慕也好,妒忌也罢,都无法改变周文鲤鱼跃龙门的事实了,官场就是这样,一般来说不犯大错,只会上不会下,只要周文不是笨蛋,就不会再调回办事处了。   事实上周文确实不是个笨蛋,这些年来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官场上的东西,当他站在办事处办公室里,接受众人艳羡目光的时候,并没有像个暴发户那样口出狂言,而是和以往一样,含蓄的笑着,客气的打着招呼。   同事们纷纷离开座位,来和周文握手,尤其是那几个房产科的副科长,简直眉飞色舞,拉着周文的手热情的说着话,好像多年没见的亲人一般,周文很亲切的和他们握着手,寒暄着,没有半点架子。   “小周回来了,赶紧屋里坐。”主任从办公室里出来,笑容可掬的和周文握手,勾肩搭背将他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他按在沙发上,又是递烟又是泡茶,客气的不得了。   “小周啊,上午区里的同志来过了,把咱们房产办的王科长给就地免了,这个老王也是,一直以来目无法纪,仗着背后有人……唉,不说了,其实你要是不调走的话,这个科长位子非你莫属,来来来,抽烟抽烟,以后到了市里,可不要忘了我们啊。”   周文笑着说:“主任一直对我很照顾,我能被市领导看中,也是多亏了主任一直以来的锻炼和栽培,虽然我的工作还在市里,但是我的家还在咱们办事处辖区嘛,以后还要主任多多照顾。”   主任爽朗的大笑,他不敢再拍周文的肩膀,拍着沙发背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绝对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主任扯着嗓门喊道:“进来。”   门推开一条缝,进来的是副主任,这位昨天还颐指气使让周文从外面把门带上的基层小官,现在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整个脸笑的菊花一般绽放,进来就和周文握手,寒暄了半天才说:“我这个人脾气直,有些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周秘书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周文在基层五年的锻炼也不是白给的,热情洋溢的拉着副主任的手说:“老大哥,你这样说就外了,你批评我也是为我好嘛。”   副主任客气两句就走了,当他出门的时候,周文不咸不淡说了句:“把门带上。”昨天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副主任。   他这边刚出去,主任的脸就冷了下来:“这个家伙,忒不是东西,这回电视台曝光咱们办事处,就是他惹出来的祸,好好的公益用地非要拿来赚钱,他又不缺这个钱,这不是自找难看么,你等着瞧,不出一星期,纪委就得来找他。”   周文抽着烟不说话,两位主任之间的矛盾由来以及,这回借着曝光事件把副主任整倒,也算间接帮了主任的忙了。   主任也很开心,一直图谋架空自己的副主任即将完蛋,往日不起眼的小办事员周文一跃成为副市长秘书,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在市里有人了。   中午主任说啥都要留周文吃饭,周文也没拒绝,中午办事处的同事们来到附近酒店吃了一顿,快结束的时候周文借口上厕所,去把帐给结了。   “小周,你咋这样呢!”主任发觉之后,一脸的气愤。   “主任,我在办事处这么多年,也没请过大家,这次借调市政府工作,我很高兴,也很感激同志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真的谢谢大家,希望大家也能给我这个机会表达一下感谢。”周文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家纷纷鼓掌,暗赞周文会做人。   ……   房产科长被免职,副主任被纪委调查,办事处又成了主任的天下,有了周文这层关系,金宝贝那处房子的租赁就顺利多了,不但办手续一条龙服务,租金也大幅度减免,每年七万五而已,这回电视台又是全程报道,上回因为曝光事件而大丢面子的办事处,这回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完全将面子找了回来。   金宝贝幼儿园的硬件设备不是盖得,那可是全市顶级的贵族双语幼儿园,草坪花园游乐场,各种玩具、教具一应俱全,都不需要另外添置了,只是二楼那间出事的教室,一天花板的血迹,还有地上用粉笔画的人躺下的图形,都得粉刷一遍。   还有个闹鬼的问题,若是别人也还是不好处理,但是刘子光就完全不同了,那个死鬼龙少可是被他一枪爆头的,鬼也怕恶人啊,由刘子光投资兴办这个幼儿园,还怕个毛。   一挂五千响的大地红噼里啪啦放过之后,新的红旗幼儿园就算开张了,采用红旗的名字是为了纪念以前的红旗钢铁厂办幼儿园,刘子光和大多数高土坡的青年们都是那个幼儿园毕业的。   至于生源问题,根本不用担心,高土坡的孩子们上幼儿园需要跑几公里远,接送都不方便,学费也不便宜,现在家门口就有了幼儿园,肯定转学过来,而且这家幼儿园的学费还那么低廉,根本就是福利性质的。   幼儿园不属于九年义务教育,所以通常学费都很高昂,即使刘子光漫天要价兴开出上万的赞助费,恐怕也有生意,但是他却采取了保本经营法,根本不想在这上面赚钱,李纨很奇怪,问他为什么这样,刘子光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一切都以钱为目的,那这个社会的良心就死了。”   红旗幼儿园开园的时候,电视台来采访,办事处领导也来了,几百名孩子家长带着他们活泼可爱的孩子也来了,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那些退休老人们也来了,子弟中学的老王校长也来了,老年腰鼓队,中学鼓号队,锣鼓喧天,鼓乐齐鸣,一根扎着大红花的绸带子横在幼儿园门口,穿着一新的刘子光在街坊们的陪同下,和办事处主任,电视台著名主持人江雪晴一起,剪断了红绸子。   掌声四起,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电视台趁机采访了几个幼儿家长,大家都对这种利民事业赞不绝口。   “以前接送孩子,要提前一小时出发,挤公交,遇上下雨刮风就得迟到,麻烦死了。”   “现在幼儿园就在家门口,接送孩子都不用过马路,又便利又安全,我们上班也放心了。”   年轻的家长们这样说。   “啥也不说了,感谢党的政策好。”这是退休老人的话。   刘子光首次高调亮相,闪光灯在他面前噼里啪啦闪个不停,记者簇拥着他不停发问,刘子光很得体的回答着,应对着,俨然一副中年成功人士的模样。   现在刘子光实际掌控着的已经有四家实体,但只有这个幼儿园是挂在自己名下的,地地道道的营业执照依然是李建国的名字,挖沙场用的是王志军的名义承包,华清池有点说不清楚,现在虽然是贝小帅管着,但名义上是帮卓二哥看的场子。   唯有红旗幼儿园,刘子光当仁不让,担任了创办人和投资人的角色,但是管理依然是交给专业人士,原来国营红旗幼儿园的老园长斯阿姨,已经七十岁退休的特级幼教,被刘子光返聘过来当园长。   老人家虽然七十多岁了,自从接了这个园长位子之后,精神愈加的好,简直就是焕发了第二春,她忙前跑后,组织了一大帮有幼教资历的老师,刘子光又委托居委会帮着找了一帮手脚勤快的下岗女工当保洁员、保育员、助理员,解决了一大批下岗工人的再就业问题。   好不容易摆脱了记者们的纠缠,刘子光刚想喘口气,喝口水,忽然两个人出现在眼前,正是周文和刘晓静两口子,他俩的孩子正好也送到红旗幼儿园来上学,而且和办事处打交道的事情,也全是周文一手操办的。   “老同学。”周文一把抓住刘子光的手,用力的摇晃着,啥也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刘晓静激动地眼角都红了,悄悄擦了一把眼泪,老公的前途有了着落,孩子上幼儿园也不用开车接送了,真是好事接连不断啊,这一切,都多亏了老同学刘子光。   “周文,以后有事还要多麻烦你啊。”刘子光笑呵呵的说。   “刘子光,你要是有事不来找我,我才找你算账呢!”当了市长秘书的周文气度显然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回头大声招呼道:“李主任,过来照相!”   办事处主任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几个人站到一起,晚报记者啪的按下了快门。   ……   滨江锦官城,李纨一边轻轻搅着咖啡,一边看着几天的晚报,刘子光的照片就在第三版上,灿烂的笑容,成熟睿智的姿态,背景是红旗幼儿园的大门。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李纨不禁思绪万千。   2-58 一股臭咸鱼味的卓二哥   刘子光的所作所为,自然有他长远的打算,目前来说,直接受益者是老爸老妈,现在大杂院里整天门庭若市,全都是跑来巴结的人。   有句老话说得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现在老刘家算是发达了,那些以前不常走动的亲戚们也都提着东西上门了,不求别的,但求老爸老妈一句话,一张条子,好让自己亲戚朋友的小孩进红旗幼儿园。   要知道现在幼儿园的名额有多抢手,那简直比考大学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家好的幼儿园,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还美其名曰,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红旗幼儿园虽然刚开张,连教育局的手续都没批下来呢,但是有金宝贝留下的硬件底子,还有全国劳模,幼教特级教师斯奶奶加盟,那软硬件都是岗岗的啊,更何况还有一些带头的榜样。   自家兄弟开的幼儿园,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疤子第一个带头把妞妞给送进来了,然后李纨也把小诚送来了,人家被绑架的主儿都不忌讳,那其他人更不在乎了,纷纷将孩子送过来,但是晚了,名额没有了。   红旗幼儿园是真正的公益事业,不收取高昂的赞助费,只是为了解决高土坡居委会辖区内的适龄儿童入托问题,别人想进就得费一番周折了,于是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走门子托关系,其中最好使的关系就是找刘子光的父母了。   于是乎,大杂院整天宾朋满座,老爸老妈活了六十年,这种前呼后拥的待遇还是头一回,老人家的精气神比以前好多了,举手投足也带了些领导的气度。   刘子光劝了无数次,让老妈不要去扫大街了,老妈都不听,现在不用人劝,自己就辞职不干了,上次被袁副厅长刺激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不能给儿子丢人。   现在儿子不一般了,在整个高土坡都算个人物,管着那么大一个小区不说,还开了幼儿园,解决了十几个下岗女工的再就业问题,还有院子里那个邓云峰,下岗之后被儿子介绍去南泰县挖沙场上班,一个月五六千的收入呢,邓云峰的媳妇也进了物业当会计,一家人的生活蒸蒸日上。   还有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整天上网打架旷课逃学不学好,现在都安分了,再刺头的孩子只要往子弟中学一送,立马变乖,这个社会影响可是非常巨大的,家长们感恩戴德,处处念叨着刘子光的好处。   无形中,老爸老妈的威信也在与日俱增,老妈成了那些三姑六婆们的大姐头,老爸也成了退休下岗职工中的领袖人物,整天背着手在附近转悠、吹牛,小日子不要太潇洒。   ……   方霏和她的同事们在省城接受了短期的热带地区培训,接种了各种疫苗之后,即将踏上前往非洲的征程,设备物资走船运,人员走航空,在首都机场的国际候机楼中,登机前的最后一刻,方霏才打电话给刘子光:   “臭坏蛋,我马上就要去非洲了,你会想我么?”   “啊!不是说两星期后才走的么?怎么这么快!”接到电话的刘子光很是惊讶。   “你最近不是在开幼儿园么,怕耽误你的工作啊,再说……我妈妈和舅舅都来了,我怕你尴尬。”   方霏倒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丫头,如果刘子光到首都机场来送行,肯定会闹出事端来,只是照顾了别人,自己未免伤心难过,抱着手机都快哭了。   听筒里传来机场广播的声音,优雅的女声英文滚动播出着,同行的人都在整理行装开始登记了,方霏最后说了句:“一定要乖乖等着我哦,BYE。”挂了电话,抹一把眼泪,冲登机口的队长喊了声:“等等我。”就跑了过去。   中国国际航空的波音777凌空而起,卫生部的送行队伍中,袁副厅长很隐秘的抹了一把眼泪,她的女儿就在这架飞机上,即将飞往遥远的非洲,接受严酷的考验,为人父母,不担心才叫奇怪。   江北,刘子光拿着已经忙音的手机也是一阵惆怅,方霏远去非洲,那边基础设备差,别说上网了,就是电话都很难打一个,气候炎热,疟疾横行,蚊虫都比中国这边大一圈,真不知道方霏能不能受得了。   但那是她的事业,她为之奋斗的目标,刘子光也只能支持她,祝福她。   心情有些低落,外面的天气也不好,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忽然电话铃响了,竟然是卓力从看守所打来的:   “光子,我的案子结了,不起诉,无罪释放,赶紧来接我!”   刘子光心情一振,马上电话联系玄子、疤子等人,组织车队去迎接卓力。   下午五点半,桃林看守所门口,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看守所大门上的小铁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剃着光头的敦实汉子提着个包裹走出来,外面空荡荡的啥也没有,远处传来狗吠声,更显得空旷寂寥。   “马勒格壁的,一个个都没良心。”卓力骂了一声,提起路边一块小石头,溅起的泥水却蹦了他一裤子,雨渐渐地大了,看守所碉楼上的武警都穿上了雨衣,八一杠上的刺刀闪着灰白的光芒,卓力深吸一口气,将甩帽衫套在头上,卷起裤脚,抱着包裹开始在雨里奔跑。   刚跑过看守所前的转弯处,前面突然车灯大亮,几十道刺眼的光柱划破了雨雾,划破了黄昏的黑暗,照的卓力两眼发花。   大路两边,斜着停了几十辆汽车,都把头灯打开,有频率的闪着,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眼前就多了几百号人,全都打着黑伞,把卓力面前的路都堵死了。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站在前面被众人簇拥着的正是刘子光,他今天披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嘴上叼着烟,似笑非笑的看着卓力,忽然伸出两手开始拍巴掌,随即所有人都开始鼓掌,然后吹口哨怪叫的也有,大家一起喊:“欢迎二哥下山!”   卓力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里却骂道:“狗日的,挺会整景的。”   雨地里,吃了一个半月牢饭的卓二哥挨个和兄弟们拥抱,没有蹲过号子的人是没资格当黑道大哥的,卓力经历这一磨难,也算是镀了层金了,更何况他在里面一点苦也没受,尽给别人苦吃了。   刘子光拉着卓力上了大红旗,当场卓力就傻眼了:“这是咱厂的报废车么?咋整的这么板正?”   前面开车的玄子嘿嘿一笑:“还不是全靠你了,以后用车的话,随叫随到。”   后视镜里,长长的车队打着双闪在雨雾中行进中,不知道的还以为高级领导来视察呢,外面秋风秋雨萧瑟无比,车里温暖如春,中华烟抽着,XO喝着,兄弟们济济一堂,卓力感慨万千。   车子先到和平饭店,这里为卓力摆下了接风洗尘宴,道上的朋友大部分都到场了,酒足饭饱之后,接下来的节目无非是洗澡按摩,可是华清池正在装修,去不了。   “老是洗澡那一套有啥意思,咱们去KTV玩吧,江边新开的几家都不错,包间公主都是大学生呢。”贝小帅提议道。   众人立刻响应,前呼后拥的去了,至于疤子等有家有口的中年人则没有跟着他们去胡闹,而是留在饭店包间里打麻将。   卓力、贝小帅等人来到江边的滚石KTV,进去一看果然不错,装潢一新,格调不俗,领班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脸的风尘气,看到这帮人进来,立刻明白对方的来路,赶紧上去招呼,安排最大的包间,把小姐叫进来供他们挑选,KTV的小姐和洗浴中心的完全不是路数,档次明显更胜一筹,盘靓条顺令人眼前一亮,卓力的口水当场就快流出来了,匆忙指了个波大细腰的旗袍妹子,那边贝小帅也挑了个穿水手服的学生打扮的小姐,又点了几打啤酒,一些果盘什么的,至于大家常点的芝华士则根本没要,都是内行人,明白酒吧KTV里根本没有真洋酒,才不上那个当呢。   几个兄弟点了歌,拿着麦鬼哭狼嚎起来,包间中灯光暗淡,正适合上下其手,学生-妹隐蔽的拉开贝小帅的裤子拉链,将纤纤素手伸了进去,熟练地上下套弄,身子贴过去伸出鲜红的小舌头舔着他的耳垂。   卓力那边,大波妹的作风更加大胆,撅着屁股跪在卓力面前,扒下他的运动裤,一条又黑又粗的东西顿时挺立起来,把大波妹吓了一跳,抓在手里闻了闻,撇嘴道:“一股臭咸鱼味,大哥你几天没洗澡了?我干不了。”   卓力大怒,从包里抽出一叠钱来摔在大波妹面前,大波妹立刻乖乖俯下头来,卖力的吮吸起来,卓力躺在沙发上发出一阵阵舒服的哼哼。   这边还没进行到一半呢,那边贝小帅已经缴枪了,地上扔了几团卫生纸,小姐拿着嘉士伯在洗手,贝小帅提着裤子就往外走,大概是去厕所,卓力鄙夷的说了一句:“真没用。”   趁着卓力分神,大波妹赶紧喝了口啤酒漱嘴,吐掉嘴里的啤酒,抬起头来媚笑道:“大哥,你好大哦。”   卓力很淡定的伸手从大波妹嘴唇边拈起一根卷曲的毛发,说:“继续。”   哐当一声,包间的门被撞开,几个彪形大汉带着一股劲风闯进来,将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往里面一丢,那人四仰八叉摊开,正是贝小帅。   2-59 被青海化隆造顶着头   房间里的人全都慢慢的站了起来,只有卓力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坐在那里享受着,大波妹感觉到气氛不对,想跑,却被卓力一把按了回去。   “小六,别给师兄丢人,自个爬起来。”卓力淡淡的说。   桌子是那种小方格镶嵌玻璃的长条桌,挺结实的,贝小帅的身子砸上去竟然没有碎,他哼哼着爬起来,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说:“马勒格壁够狠的,见血了,你TM知道我是谁的人么?”   虽然贝小帅血流满面,但只是皮外伤而已,眉骨上让人踢了个豁子,鼻子也破了,他抹一把脸上的血,刚想爬起来,对方一个高大的汉子上前一脚踩在他身上,傲然道:“我管你是谁的人,得罪了太子哥,别想站着出去!”   太子哥,是道上新近窜起来的一号人物,和四哥、疤子这种老江湖有所不同,玩的大,玩的狠,一般江北出来混的人,都不大愿意碰枪和毒品,这两样都是杀头的罪,但太子就有胆玩,滨江一带的场子用的K粉、摇头丸、冰,都是他供的,听说手底下养了几号体校开除的学生,打架下手极狠,老江湖们对他们是又怵又恨,还又无可奈何。   江湖就是这样,江山代有才人出,每时每刻都有大哥在隐退,在凋零,同时又有新的大哥在上位,在继续着前人的风光和猖狂。   同样,贝小帅和卓力也都是新近上位的大哥级人物,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这口气哪能咽下去,包厢里的兄弟们纷纷撩开衣服,拔出了雪亮的三棱刮刀。   三棱刮刀这种东西扬名于八十年代的流氓斗殴,这种原本用于机加工的工具刀含碳量高,极其坚韧锋利,别说是人体了,就是薄钢板也是一刀就穿。捅在人身上,巨大的三面血槽同时放血进气,方便迅速拔出再刺第二刀,被这种刀刺中的伤口,很难缝合,长好了也是一堆肉疙瘩,极其丑陋。   江北市道上已经很久没有人用三棱刮刀了,就算刘子光这种狠人也不过是用消防斧头而已,但卓力和他的伙计们不同,他们都是晨光机械厂的保卫干事,本来就是厂里的刺头,混社会之后自然要用得心应手的家伙事,于是便倒腾出 一批大号的三棱刮刀来,用硬皮鞘装着别在腰里,打架的时候一亮,别人的气势就先减了三分。   但是这次不同,对方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显然没把包间里这七八条好汉放在眼里,为首一人一撩上衣,从后腰上拔出一把黝黑的铁家伙,哗啦一声推弹上膛,傲然道:“谁敢来,我一枪蹦了他。”   靠!动枪了,怪不得贝小帅吃瘪,刚才肯定是被人用枪顶着头才挨揍的。   包间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大液晶电视里的周杰伦在无声的扭动着,拿枪的汉子年岁不大,一脸的张狂,手举着枪点着众人,鄙夷道:“在太子哥的地盘上还敢带家伙,我看你们是活的腻歪了。”   几个坐台小姐吓得花容失色,悄悄拿起小包从门边溜出去,直到这时,卓力才舒服的哼哼了一声,放开胯间的大波妹,提上运动裤,毫不畏惧的走了上来,顿时,所有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包括被人踩在桌子上的贝小帅和躲在沙发角落里,正在擦拭唇边白浊液体的大波妹。   这个粗壮汉子,难道不要命了么。   卓力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七左右,那个拿枪的汉子接近一米八,但是两人站到一起,汉子竟然被卓力的气势震慑的有些慌乱,他本来只是个体校散打运动员,自从跟了太子哥之后才算上了轨道,大风大浪的事情毕竟经历的不多,全靠蛮横和手枪吓唬人,他已经习惯了那些成名的江湖大佬在自己枪口面前哆嗦,认怂,但是这回有点不同,这个生面孔竟然连枪都不怕。   卓力就这样站在他面前,鄙夷的看了看他手中的家伙,揶揄的说:“青海化隆造,仿五四,这种破玩意打不了几枪就得报废,老子当年玩真五四的时候,你TM还在吃奶呢,你就拿这玩意吓唬我,嗯!”   最后这一声,是带着强烈质问的语气,拿枪汉子又气又怕,攥着枪柄的手心都有点出汗了,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是上厕所的时候和人扛了一下肩膀,他们自恃是太子哥的人,张嘴就骂,哪知道对方也不是吃素的,竟然直接一脚踹过来,结果不得已动了枪,把对方揍了一顿,并且寻到这包间来,也没想怎么的,就是吓唬一顿,讹几个钱拉倒,没想到现在弄得骑虎难下。   卓力见对方眼神闪烁,更近一步,用两支手指拈住枪管,搁在自己脑门上说:“小子,有种你就往这里打,手指一扣就行,我的脑浆就会溅你一脸,不过你们三个今天别想出去了,我兄弟的刮刀也不是吃素的,对不对,小帅!”   话音刚落,躺在桌子上的贝小帅一个乌龙摆尾就起来了,手里早就捡了一个啤酒瓶,翻身的同时啤酒瓶在地上磕碎了瓶底,变成犬牙交错的锋利模样。   锋利的酒瓶茬子恶狠狠的刺向踩着贝小帅的那条腿,鲜血璞的一下就出来了,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腿就倒了,贝小帅扑上去继续猛刺,整条大腿血肉模糊,血嗤嗤的往外冒,贝小帅这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操!”   与此同时,卓力捏着枪管的两只手指顺势一翻,大拇指就握住了手枪击锤,那人猛扣扳机,但击锤不动,子弹哪能打得出来,卓力胳膊往回一拽,那把粗制滥造的化隆造也到了卓力的手里,那小子的食指还在徒劳的扣动着。   卓力在夺过手枪的同时又是狠狠一记撩阴腿,拿枪这小子就捂着裤裆蹲下了,脸色惨白动也动不了。   还剩一人,见状腿都软了,撒腿就想往外跑,早有人上前拦住去路,一脚踹翻,大伙一拥而上,三棱刮刀照着屁股大腿上肉多的就是一阵捅,包间里全是噗噗的利器入肉的声音和被捂住的惨叫声。   血腥味和尿骚味弥漫了整个包间,卓力冷冷的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单手就把华隆造给拆成了零件丢在他面前,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兄弟递上来一把三棱刮刀,卓力一瞪眼,立刻又给换成了啤酒瓶。   “我TM最烦有人拿枪指着我了。”卓力一边说,一边将那人的右手按在桌子上,手中啤酒瓶很潇洒的在空中转了一圈,握住瓶颈,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砸了下去。   一声刺耳的嚎叫划破夜空,甚至压过了隔壁包间正在飚的《青藏高原》,俗话说的话,十指连心,怪不得当初白公馆渣滓洞这些中美合作所的特务们都喜欢用竹签扎手指来拷问我党人士,这一手真的很管用啊。   偌大一条汉子,刚才还威风凛凛神气活现呢,拿酒瓶子照着手爪子来了一下,疼的他差点休克过去,脸上汗珠子比黄豆还大,不过卓力并不罢休,用已经烂掉的啤酒瓶子底继续扎过去,把手背捣的稀巴烂,这双手以后别说拿枪了,就是拿筷子都困难。   丢下血糊沥拉的酒瓶子,卓力点上一支烟,沉着的说:“走!”   众人都不禁暗叹卓二哥这次上山进步不小,气度从容,下手狠辣,比进去之前老练多了,这大学真不是白上的啊。   此时那三位太子哥的手下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了,贝小帅和卓力都是下手极狠的角色,除了那个屁股上挨刀的小子之外,那两个敢于冒犯虎威的人肯定是残了,包间的地毯都被血浸透了,屋里弥漫着血腥味,酒味和莫名其妙的各种其他味道。   外面走廊里,各个包间的客人都惊讶的伸头出来看热闹,几个穿白衬衣的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上来,见到凶神恶煞的卓二哥和贝小帅等人,都下意识的将橡皮棍藏在了身后,他们是KTV的保安,不是打手,犯不上招惹这些玩命的货。   保安们站在走廊两边,唯唯诺诺不敢说话,更不敢直视这些人,但卓力却停了下来,问道:“认识我不?”   保安吞吞吐吐,语无伦次:“二哥,不敢。”   “什么他妈不敢,这事我扛了,让太子找我,TM的卖白粉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操!”   说着拿出一叠钱来撒给他们,啥也不说,昂首走了。   ……   这事儿第二天就在江北道上传开了,卓二哥废了太子手下三个马仔,还扬言要铲平白粉仔,老江湖们听说这消息之后都是摇头感慨,江湖又有风云起啊。   2-60 深夜江滩砍人手   当今的江湖,已经不是老四、疤子他们叱咤风云时候的那个江湖了,那些九十年代就出来混的老一辈们,已经经历了大浪淘沙,悄悄凋零的不在少数,那些最出位,最嚣张的,不是被炮打头就是在大西北改造,留下来的都是精英人物。   这些精英人物不是开饭店澡堂子就是包工程,再不济的手里也有几个小发廊,他们清楚江湖的游戏规则,有些东西可以碰,有些东西打死都不能碰。   但他们只是江湖的一部分,只代表传统的那一块,如今这个资讯发达的社会,连混黑道的方式都层出不穷,十五六岁玩游戏组织在一起的小社团,为了几个Q币就能动刀子在网吧砍人;贩摇头丸、K粉的,更是牛逼哄哄,仗着手里有硬家伙,谁都不放在眼里,还有那些搞传销的、办假证的,玩诈骗的,都各自占据着江湖的一点份额。   而刘子光自从入道以来,一直是在和传统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和那些出位的年轻人并无交集,他在江滩一战成名,也只是在这些人眼里有些手段罢了,在那些玩K粉的年轻人眼里,毛都不算。   按照一般江湖规矩,卓力和太子哥的手下起了冲突,两下里起码要找人说和一下,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但是这回根本就没人从中调停,想说和也找不到能搭上话的人啊,太子哥可是眼高于顶的人物,据说早年在深圳混过一段时间,去年才回的江北,短短一年时间就混的风声水起,霸占了江边一带的地盘,他谁的面子也不给,也用不着给。   太子哥已经放出话来,要卓力和贝小帅的命,道上朋友都知道这不是虚张声势,去年江景酒吧的老板和太子哥呲毛,半夜回家路上失踪,十天后才在淮江下游发现尸体,身子都被鱼虾啃烂了,道上朋友都知道这是太子干的。   卓力和贝小帅根本不怕,两个家伙也不是吓大的,但必要的防备一点也不能马虎,贝小帅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根钢锯条,找人打磨的风快,特种钢片韧性极佳,锋利无比,一刀下去,碗口粗的树都能斩断,卓力却大大咧咧的,没见有什么准备,要知道他可是本市八极拳的嫡传掌门,手上的功夫扎实着呢。   刘子光也听说了这件事,丝毫不以为然,地地道道烧烤大棚子下面,刘子光教训着卓力和贝小帅:“都是有事业的人了,怎么还整天打打杀杀的,混黑道也不是这种混法啊,要本着科学发展观来处理问题嘛。”   卓力不服气的说:“光子,你是没到场,不知道那些小子有多牛逼,枪都顶到我脑门子上了,要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以为咱高土坡的是孬种呢。”   贝小帅也跟着火上浇油:“是啊光哥,我当时都报你的名了,他们还不知死活,没办法我和二哥才动手的。”   刘子光说:“不是说你们动手不对,要动的话就干脆下死手,当时就该把那个什么来着?”   “太子。”路过上菜的毛孩很适时的插了一句。   “对,太子,把他弄死,不弄死也得弄残了,TMD,我最烦这种外号了,什么太子、大飞,纯粹古惑仔看多了,一帮脑残。”   “那光哥你看现在怎么整?”贝小帅问道。   “还要我教?你长脑子是干什么的?人家都要弄死你了,你还问我怎么办?凉拌。”刘子光说。   “光哥,我明白了。”挨了训的贝小帅赶紧低头吃烤肉串。   吃饱喝足,才夜里九点,一帮人闲着没事,去华清池看装潢进度,现在那辆被刘子光撞坏了尾部的奔驰车已经留下来用了,做生意没有装点门面的车哪行啊,几个人上了奔驰,刘子光亲自驾车,往华清池去了。   夜市距离华清池不算远,但也有几个红绿灯路口,在第二个路口等绿灯的时候,一辆贴着黑漆漆太阳膜的桑塔纳2000靠了上来,两车贴的很近,刘子光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下,桑2000的副驾驶窗户降下,一张狰狞的面孔露出来,手里赫然举着一支手枪。   刘子光反应极快,迅速低头的同时大喊道:“趴下!”同车的人反应也够快,几乎同时趴低了身子,就听“啪”的一声巨响,如同在耳边放了个二踢脚一般,同时有个声音惨叫起来,但奇怪的是叫声并不来自奔驰车内的人。   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响起,橡胶的糊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桑塔纳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飞驰出去,刘子光直起身子,铁色铁青,挂了前进挡一踩油门,奔驰也跟着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以至于几个兄弟都摔到了靠背上。   桑塔纳慌不择路,朝着滨江大道开过去,奔驰车速度快,紧追不舍,你追我赶逼着桑塔纳开上了滨江大道延长段,这里是没有完工的道路,柏油路上连一盏路灯都没有,更别提摄像头了,黑灯瞎火的正适合作案。   到了这段路上,刘子光才真正开始加速,追上桑塔纳猛打方向盘,将这辆车别在路边,桑塔纳发出一阵闷响,熄火了。车门打开,三个男子仓皇奔出来,其中一人右手上全是血,看来是刚才手枪炸膛伤到了。   奔驰的门也打开了,刘子光带着卓力和贝小帅慢悠悠的下车,呈品字形站立,不慌不忙点了香烟,看着这三个敢捋虎须的小子。   虽然是三对三,但是双方实力完全不对等,三个家伙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那个枪手伤的很重,拇指都不见了,脸上也被火药蹦了,血淋淋的一片,扶着他的那个是司机,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还有一个也是枪手,从腰间拔出一支同样的化隆造来,枪口游移不定,色厉内荏的嚷道:“滚开,再不走我开枪了。”   刘子光鄙夷的一笑:“开枪,你开一个试试。”   那家伙还真不敢开枪,同伴的惨状历历在目,他们拿的都是同样的土造枪械,炸膛的可能性极高。   开枪的后果是手指很可能炸断,但是不开枪的后果却可能是被人家砍死,开车那家伙大概是领头的,看到同伴犹豫便大喊道:“你TM快开枪啊,不开枪咱们都得挂!”   枪手终于醒悟过来,但是贝小帅怎么可能给他留出时间开枪,一个箭步过来,手臂一扬,钢锯条打造的快刀就从袖管里甩出来,刀子的尾部用牛皮条很精细的缠着,还有一条绳子套在手腕上。   钢刀在手,贝小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手起刀落,一声惨叫,握着枪的右手就落到了地上,枪手惨叫一声,紧紧握住了断肢一端,血呼呼地往外冒,卓力也不含糊,一个饿虎扑食上去,大吼一声,震脚发力,一记极其刚猛的双峰贯耳打过去,那个司机当场就栽到了地上,绝对的一招制敌。   三个杀手,一个昏死,两个跪在地上哀号着求饶,贝小帅和卓力一人拖一个,如同拖死狗一般往江边的枯萎草丛里面拽,一人多高的杂草和灌木,黑漆漆不见底,夹杂着各种秋虫的鸣叫,本来是一副多么优美而富有诗意的画面,却被这两人的哀号声变得阴森恐怖。   好不容易到了江边,把两个人按在烂泥滩上,贝小帅问:“哥,咋整?”   刘子光轻描淡写的说:“还咋整,人家枪都顶脑门子上了,还能留么,做了呗。”   “好!”贝小帅拔出利刃,风快的钢刀压到了先前开枪那人的脖子上,刀锋过于锋利,往上一搁就是一道血口子。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眼泪鼻涕横飞,哭叫道:“别杀我,不关我的事,都是太子哥让我干的,我要不干,他就把我女朋友送去做鸡!”   卓力一脚踢过来,正中腰眼,疼得他差点闭过气去。   “看不出来你TM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主儿。”卓力讽刺道。   “哥哥,是真的,我不敢说半句瞎话啊”那人缓过劲来,杀猪一般叫着,另一个断手的伙计,失血过多已经撑不住了,脸色苍白躺在烂泥里不住的发抖,想求饶,可是却说不出话了。   “那我问你几个事儿,你要是答得让我满意了,兴许能放了你。”刘子光说。   “哥哥,你问,我知道的全说,有半句假的天打雷劈。”   “我问你,太子住在哪里?他身边有几个人,手上什么家伙?还有,他的货是从哪里拿的?”   “我说,太子在滨江小区有个房子,但不常住,有时候住宾馆,有时候住洗浴中心,我们当马仔的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身边常有四个人护着,都带枪,他的货我真不知道从哪里进的啊!”   “还不老实!”卓力上去一阵拳打脚踢,这小子哭嚎着还是坚持说不知道。   刘子光摆摆手,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小子应该说的是实话,不过就这样饶了他们的性命也太简单了,刘子光一偏头:“小贝,给他们留点念想,下回想动我刘子光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   “那必须的!”贝小帅握着钢刀杀气腾腾的上来,刷刷两刀下去。两个枪手就再也拿不住枪了,肌腱已经被斩断了。   “走!”刘子光一挥手,三个人大踏步的踩着枯草走了,只留下两个半死的家伙在江滩烂泥里发抖。   回到公路上,那个被卓力打晕的家伙还没醒过来,贝小帅上去翻翻他的眼皮,试试脉搏,赞叹道:“这一拳够重的啊。”   卓力得意的说:“你师兄二十多年的功夫是白练的么,我还是留了手的,不然一拳下去,要死人的。”   贝小帅咂咂嘴:“那这小子怎么办,也废了吧?”   “算了,闪吧。”刘子光已经看到远处闪烁的红蓝警灯了,招呼一声,三人迅速上车离去。   一分钟后,两辆巡逻摩托来到了现场,正是小交警李尚廷和他的师父老宋。   第三季   3-1 酒吧洗手间里的会面   漆黑的夜,月亮躲进了云层里,柏油路黑的如同泼了墨一般,路基下面就是江滩,成片的干枯芦苇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一辆桑塔纳2000斜着停在路边,打着双闪警示灯,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那里,地上赫然还有一只人手。   两位警察没有停下摩托车,但是并未熄火,下车警惕的注视着周围,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最近市局搞了一次大的改组,把交警和巡警合并了,成立了新的交巡警支队,原来只负责交通的交警们现在也配发了枪械,有权处置各种突发事件。   枪是那种216厂出品的9毫米转轮警用手枪,装弹仅仅六发而已,威力也很弱,用基层干警的话说,打疯狗都不一定能打死,现在治安情况这么恶化,除非配备刑警那种92式自动手枪才能有点安全感,但是上面领导为了所谓的交巡警形象工程,怕大手枪吓到群众,怕干警乱开枪惹麻烦,不但给他们装备了这种小左轮,还配备的是低杀伤力9毫米凸缘橡胶子弹。   在这种险恶的环境下,两位交巡警同志手里拿着这种家伙,心里怎么能镇定,李尚廷握着枪的手有些发抖,不由得看了看师傅。   老宋是个经验很丰富的老警察,以前在派出所干过、治安大队干过、刑警队也干过,最后因为得罪了领导才被发配到交警队,年龄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是科员级别,还要骑着摩托车和小年轻一起上街巡逻,也算是混的挺惨的那种警察了。   老宋停稳摩托,把枪出套,左轮枪柄上连着一条细细长长的钢丝枪纲,犯罪分子很难抢走,他不慌下车,先抖开弹巢,从武装带上拿出快速装弹器,往空枪里装了六发铜头实弹。   李尚廷看见师傅装子弹,心里顿时怦怦跳,也拔出手枪笨拙的装弹,但是他装的却是橡胶子弹,小年轻哪有老油条那么丰富的经验,不弄几发铜头弹,关键时刻怎么保命啊。   两个警察装弹完毕,这才下车,一个持枪警戒,一个靠近躺在地上的伤员,用脚拨弄一下他,那人两个耳朵里流出血来,看来伤得不轻,老宋伸出手指试了试脉搏,点点头,起身走向桑塔纳,拉开车门看了看,又打开后备箱瞧一眼,便把枪装回了枪套,拿起对讲机。   “师傅,你看。”李尚廷一指路边的草丛,明显有两处倒伏痕迹,用强光手电照过去,隐约还有些血迹。   老宋没搭理他,直接用对讲机报告了指挥中心,中心下指令让他们在原地保护现场。   搁下对讲机,老宋才说:“听见没,保护现场,哪也别去了。”   李尚廷急了,说:“那里就是犯罪分子逃跑的方向,咱们既然先到现场,应该去追啊。”   老宋笑了,慢条斯理的掏出皱巴巴的烟盒,自己叼了一根,又拿一根出来说:“小李,抽烟。”   “不会!”   老宋笑嘻嘻的放回去,自己点上美美抽了一口,语重心长的说:“二十年前我刚从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凡事都冲在第一线,想立功,破大案子,结果呢,到现在还是个一毛三,天天在街上吃尾气,和我同期的毕业生,当分局长都大有人在啊。”   李尚廷气鼓鼓的说:“那是因为……算了,不说了。”   “我明白,你觉得咱们应该下去追捕是吧,我问你,这地上是什么,躺着的人是干什么的,车里又是什么东西?你知道么?”   李尚廷看了一眼说:“那只人手里拿着的是枪。”   “错,不是一般的枪,是青海化隆造的土枪,躺着的那个小子,长发纹身运动服,肯定是混社会的,车里副驾驶位子上有血,有枪械残骸和火药味,还有两只断指,这些情况综合在一起,说明什么?”   李尚廷也是上过警校的,想了一下说:“黑社会火并?”   “对了,还有这地上的刹车痕迹,分明是两辆车追逐到此,前面一辆就是这个2000,后面一辆是255宽胎,这么宽的轮胎,连宝马7系列都赶不上,不是改装车就是奔驰S级,咳咳,扯远了,这两辆车上的人展开搏斗,一方不敌逃窜,另一方开车离开现场,这种情形,咱们追他干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从个人角度来说,江滩下面地形复杂,天又这么黑,咱们两人下去根本无济于事,搞不好负伤了,丢枪了,事情就大了,从大局来说,我已经报告指挥中心了,过一会刑警会过来处理,咱们完成自己的任务了,没什么失职的地方。”   “可是那些犯罪分子……”   “你真不开窍,地上不有一个么,逃脱的那几个也跑不了,你手让人砍断了能跑多远?天亮了刑警自然会在各个医院诊所布控,还能跑得了他们?”   老宋一席话,李尚廷终于心悦诚服,不再说话。   十分钟后,警笛终于在远处响起。   ……   黑色的奔驰停在了重金属慢摇吧门口,三个年轻人从车上下来,混杂在人流中进了大门,正是午夜时分,酒吧最热闹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三个人暗藏起来的杀气。   三人进去之后,要了啤酒找了位子坐下,贝小帅脱了外套下去跳舞,他的打扮和那些90后差不多,嘻哈风格的牛仔裤,板鞋,细条花衬衫,发型搞得很夸张,下去扭了一圈就勾搭了一个眼影浓重的小妹子,看起来就像酒吧的常客,几句话之后,小妹子就带着贝小帅直奔洗手间而去。   两分钟之后,贝小帅就出来了,回到座位上,卓力讽刺道:“师弟,这么快就完了?”   “什么话,今天有正事,我哪能那样,马勒格壁的,这些混酒吧的小**真TM浪,给买两颗麻古就让你打一炮,我TM才不干呢,怕得病。”   “对,这些白粉妹最脏了,还不如我们华清池的技师干净呢,对了,问出来么?”   “问好了,这里确实是太子的大本营,角落里那个穿紫色西装的就是卖药的。”   顺着贝小帅的目光看过去,对面角落里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留着大鬓角,端着杯啤酒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处看着,刘子光和卓力当即上前,从两边绕过去来到他身后。   “起来!”一声低喝在耳边响起,同时冷冰冰的铁管子顶住了后腰,大鬓角一哆嗦,随即强笑道:“朋友,认错人了吧。”   “少废话,找的就是你。”卓力将他一把提起来就往后面走,贝小帅和刘子光殿后,舞池里吵吵闹闹的谁也没注意到这边的事情,唯有吧台里的小厮看见了这一幕,赶紧拿起了电话。   洗手间里,贝小帅挥舞着利刃将里面的人都赶了出去,关上门,卓力一脚踢在大鬓角的膝盖上,这小子当场就跪下了。   “叫什么?”   “大飞。”   “操,还真有叫大飞的,你TM也不嫌丢人,就你这熊样还飞呢,我问你,认识我不?”   “不认识,哥哥你可能找错人了吧。”大飞磕磕巴巴的说。   “没错,你不就是太子手底下的人么,你们老大在哪里?说!”   “哥哥,我真不知道啊,我是来玩的。”   “还嘴硬!”卓力一把扯开大飞的衣服,花花绿绿的药丸子掉了一地。   这下大飞没话说了,卓力在他身上搜了一遍,除了一部手机和一叠钱之外,啥也没有,气的卓力一脚踹翻他:“操,你要是不说出太子的下落,就得有个思想准备,整的进来,囫囵着出去。”   忽然洗手间的门被踢开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指过来,惊得贝小帅往里面一跳,刘子光却往前迈了一步。   “我听说有人找我?”随着一句悠闲的话语,传说中的太子哥终于闪亮登场了,个子挺高,一米八出头的样子,穿着社会上已经绝迹的太子裤,质地优良肥大裤子和窄小的裤脚,配上抢眼的腰带扣和大领子白绸衬衣,以及飘逸的长发,不羁的眼神,很有点南美拉丁风情,基本来说,太子哥还是很有派头的。   四个马仔随身护卫,都是大领子衬衫翻在窄领小西装外面,修身黑西裤,平底黑皮鞋,和江北市黑道流行的运动服截然不同,很有一番港派,前面两人平举着手枪,一副嚣张嘴脸,后面两人叉着腰,显摆着腰间的手枪柄,也是一脸得瑟。   “让我来猜一下,那个矮子,你就是卓力,卓二哥是吧,哼哼,那个黄毛小子,把你手里刀丢下!你叫贝帅是吧,还有这个弟弟,看样子挺斯文的,是不是小受啊?”   说完,太子就张狂的笑了起来:“我正找你们呢,没想到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敢动我的人,今天都别走了。”   “太子哥,误会啊,真的不关我事啊。”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刘子光居然诚惶诚恐上去求饶,声音哆哆嗦嗦,眼角里晶莹闪烁似乎有泪,手也在发抖,两个膝盖都快弯下去了,看到这副情景,太子哥的眼睛笑得更弯了:“求我啊,求我啊,都跪下来求我啊,把后门洗干净了让我弄一弄,我要是一高兴,兴许不杀……”   话没说完,刘子光就出手了,刚才用来当枪吓唬大飞的甩棍瞬间抖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在前面两个拿枪的人手腕上,清脆的手骨碎裂声响起,两人的惨叫声还没出喉咙,后面卓力的拳头和贝小帅的片刀就到了。   太子哥的另外两个马仔刚要拔枪,那里及得上刘子光的速度快,坚硬无比的ASP甩棍和手腕膝盖的亲密接触所产生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两个小子杀猪一般叫着,躺在地上痉挛着,哪还有抵抗的能力。   解决了四个马仔,刘子光将甩棍在地上一磕,收到袖子里,顺手掏出烟来点上,看也不看身后,喷出一口烟说:“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刘子光”   3-2 爆了太子哥的菊花   三秒钟之间而已,形势急转直下,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太子哥,现在变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鱼肉,贝小帅风快的钢刀已经驾到了他的脖子上,吓得他连气都不敢喘,钢锯条打磨的刀子是如此之锋利,喉结一动的话都会破皮流血。   前面两个拿枪的小子已经被卓力放倒了,八极拳带着千钧之力打在横膈膜上,就是头牛也得趴下啊,至于那位大飞哥,早吓得缩在一边瑟瑟发抖,裤子下面都是湿的。   “小贝,放开他,我和太子哥聊聊。”刘子光过来拍拍贝小帅的肩膀,后者恶狠狠盯了太子一眼,把刀撤了。   “太子是吧,听说玩的不错,还在外面放话说要弄死我两个兄弟,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么?是我刘子光的人!江北道上有人能动我刘子光的人么?没有!”   太子喉头动了一下,充满戾气的脸上,恐惧已经慢慢被愤怒所代替,他在南边混过一段时间,经历的场面也比较大,知道江北黑道尽是些光说不干的怂货,别看嘴上凶,不敢真杀人的。   “有种就杀了我,少TM废话,我顶你个肺!”   “啪”卓力一记耳光抽过来,练拳的人手劲大,太子哥顿时觉得嘴里一阵腥甜,似乎牙齿也松动了几颗。   “光哥,这货不能留,宰了吧。”贝小帅握着刀说。   忽然洗手间的门开了,三人一起回身,门口站了一堆人,是重金属慢摇吧的老板、领班、酒保、保安等人,一张张脸孔惶恐不安,外面的射灯照在他们脸上,红一阵绿一阵的,喧嚣的音乐灌进来,让人烦躁不安。   “卓二哥,给个面子吧,别在店里下手,我们还得做生意呢。”酒吧老板陪着笑脸说,他们开酒吧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别管你是卖药的卖13的,杀人的放火的,只要别捣乱就成,但是在店里杀人就不好看了,警察查不说,生意也得耽误。   既然这么多目击者看着,刘子光等人也不好下手了,但这么放过太子未免太轻松了,刘子光想了想说:“刚才这怂货好像说喜欢当0,要不卓力你就辛苦一回,当个1吧,让太子哥舒服一下。”   卓力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瞪眼道:“我可不好这一口,要走旱路也是走小娘们的旱路,你知道不,据统计,百分之八十的艾滋都是通过同性传播的,谁知道这小子有没有病。”   刘子光挤眼一笑,说:“用这个。”   夜市上花三十块钱买的高仿ASP纯钢甩棍递了上去,卓力这才眉开眼笑:“这个好,能长能短,还够硬。”   “行了,我们刘哥给面子,和太子哥聊几句就走了,你们也都散了吧。”贝小帅拿着片刀驱赶着围观者,但是却出工不出力,与其说是驱赶看客,还不如说是吆喝人来看热闹呢。   一帮人继续围在门口,眼睁睁的抽着卓力将太子哥的双手反剪起来推进了洗手间的小隔间里,然后是撕扯衣服的声音和愤怒至极的怪叫声,声音从高到底,最后都嘶哑了。   五分钟后,小隔间里没有声音,卓力提着血淋淋还带着黄不拉及异物的甩棍出来了,啐了一口道:“马勒格壁的,丫真不经整,昏过去了,不就是肛裂嘛,至于么。”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强悍如同传说般的太子哥,往常都是四个保镖前呼后拥,来去如风,出入宝马香车美人如玉,掌控了江北市大半摇头丸K粉生意的龙头级人物,今天竟然在这小小的重金属慢摇吧卫生间里被人公然爆了菊花,这可真是江北道上今年十大新闻之首啊。   卓力把甩棍递给刘子光,恶意的笑笑:“光子,收好你的棍。”   刘子光不接,说:“这棍和太子哥挺有缘分的,留给他当个念想吧。”   卓力将甩棍丢回小隔间,从墙上纸筒里扯了一段卫生纸擦着手,三人爆发出一阵大笑,并肩出门,人群如潮水般闪开一条道路,目送他们离去,江湖只崇拜强者,此役过后,太子哥的面子是一坠到底,再也捡不起来了,而刘子光等三人,却被不少年轻人视作了偶像。   出了慢摇吧的门,三人神清气爽,决定再回地地道道吃宵夜,贝小帅说:“哥哥,我还没开过奔驰呢,让我耍耍。”   刘子光说好,把钥匙丢给了他。   高档奔驰车都是无匙启动,这一点贝小帅还是知道的,可是上车摸了半天,硬是没找到档位在哪里。   “你个笨蛋,这车和老红旗一样,是怀挡。”还是卓力指点了一句,贝小帅才将车开动起来。   贝小帅第一次开这么高档的奔驰S级,得瑟的在座位上乱晃,汽车也在空旷的马路上走起了S形,忽然前面警灯闪烁,两辆摩托车停在路边,路当中一个穿着反光背心的交巡警打着手势,示意奔驰靠边停车。   贝小帅顿时慌了,问刘子光:“咋办?”   “停车吧,咱又没犯法,属于良民,怕毛。”   “可是,咱这车没有手续啊。”   话虽这样说,车还是乖乖停在了路边,小警察李尚廷走了过来敬礼问话:“警察临检,请出示您的证件。”   证件,有个毛的证件,但是话不能这样说,贝小帅下车和李尚廷打起了马虎眼:“我这车是修理的,证件没带。”   “行驶证必须随车携带,如果不能出示有效证件……”李尚廷滔滔不绝的向他讲着交通道路安全法,站在路边的老宋打了个哈欠,伸手去掏烟,这种走私黑车见得多了,不算稀奇事,那些混得好的主儿,谁不弄一辆又便宜质量又好的走私车开开,而且都有正规手续,说一千道一万,就算是走私车,没有几十万也拿不下来啊,不是猛人谁敢开走私车啊,就算查扣了,人家一个电话也能要回来。   所以,没啥意思。   但是他的目光扫过副驾驶位子的时候,正好和刘子光的目光对上,四目交接,老宋心里忽然寒了一下,眼睛迅速瞟向奔驰的轮胎,255/45 R18的米其林轮胎,正好和一小时前滨江公路延长段那起案子的车辙印是一样的。   对讲机里传来指挥中心的指令:“各单位,各卡口注意,拦截一辆肇事逃逸车辆,黑色宝马X5,本市牌照,司机可能醉驾。”   又是醉驾,新的法规出台以后这种情形还是屡禁不止,那些开车的家伙真的这么丧良心么,明知道自己喝了酒还去开车,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真该千刀万剐。   说到这个,老宋很有感触,三年前他本来都要升中队长了,就是因为拦了一个醉驾的豪车,还把司机给拘留了,结果那人背景深厚,几个电话打过去,差点扒了老宋的警服,最后还是大队长亲自赔礼道歉把人家送回去的。   一时间精神有些恍惚了,忽然远处一阵刺耳的马达声,一辆宝马SUV如同脱缰的惊马一般狂奔过来,明明看到前面有警察临检,但丝毫也不减速,反而更加疯狂。   一定就是指挥中心说的那辆车了,老宋下意识的想去拧摩托车的钥匙,发动起来去追击这辆肇事车辆,但是三年前的那一幕突然浮上心头,捏着钥匙的手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李尚廷也发现了这辆宝马,赶紧丢下贝小帅站到路中央去举起了手,哪知道宝马丝毫也不减速,两个雪亮的大灯照的李尚廷睁不开眼睛,只觉得身子腾地一下飞了起来。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贝小帅飞身将自己扑到,那辆宝马已经飞驰而去,自己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也被它撞倒了,油箱都瘪了,汽油咕咕的流出来。   一直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刘子光反应最为迅速,迅速扑到驾驶位上,挂档猛踩油门,奔驰发出一阵低吼冲了出去,一旁的老宋看到这副景象,一咬牙也发动了摩托,随后追去。   李尚廷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给贝小帅说声谢谢,赶紧用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报告,可是不巧的是,刚才那一摔之下,对讲机的电池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气得他狠狠将对讲机摔在地上。   宝马X5以接近二百公里的时速在空旷的马路上狂奔,奔驰车紧紧咬着不放,这人喝醉了之后胆子就大,把SUV当成了F1来开,但毕竟醉酒的脑子反应比较迟钝,一路上撞了不少东西,前保险杠上都是血淋淋的一片。   奔驰对宝马,3.5排量对4.8排量,刘子光稍占劣势,但是他刚猛的开车风格弥补了这一弱势,毫不留情的碰撞、挤压宝马,把后座上的卓力晃的东倒西歪,颠的飞起来,头都撞到了汽车顶棚。   X5的司机也不含糊,借着酒劲和奔驰对撞,两车紧紧贴着向前飞驰,甚至擦出一长串火花来,后视镜撞掉了,保险杠也松了,两辆车都是惨不忍睹。   终于,刘子光瞅准一个机会,超出宝马半个车头之后,猛打方向盘,宝马被挤的直冲向路边,正撞在路边道路指示牌上,气囊瞬间弹开,但是时速毕竟太快,宝马车侧翻了几个跟头,摔在了路边几十米外的野地里。   老宋骑的是一辆雅马哈250警用摩托车,他也豁出去了,将速度飙到了一百八,但毕竟还是慢了一步,等他来到现场的时候,宝马已经翻倒在农田里,那辆伤痕累累的奔驰车一个漂亮的倒车,摆正了车头。   这种超凡脱俗的驾驶技术,以及嫉恶如仇的行事方式,都让老宋隐约感到有些熟悉,他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遇到邪恶勇敢面对,毫不退缩,哪怕牺牲自己也再所不辞。   他又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保时捷神秘车祸事件,AE86,正义的使者,一直在江北车友圈子流传着这个故事,莫非……   锃亮的奔驰车从老宋面前驶过,轻轻鸣笛向这个搏命追击的老民警致敬,老宋也缓缓举起右手,庄严的回了一个警礼。   3-3 继续唱,你快赶上周杰伦了   太子哥是被抬出酒吧的,而且走的是后门,再没羞没臊的人也架不住这种羞辱啊,哪还有脸见人。   江湖就是这样,如果你是被人一刀砍在头上,落下个几寸长的大伤疤,或者是被人挑了脚筋,走路带点跛,那都不算什么,反倒是英雄的象征,一辈子的谈资,可是被人捅了菊花算什么?丢人呐,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   太子哥丢不起这个脸,如果不把刘子光他们给弄死,这辈子都别想抬头了。   送到医院急诊,太子哥的伤算是比较轻的,那四个马仔比较惨,手腕和髌骨都让人敲成粉碎性骨折了,一个个躺在病床上直哼哼,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个人短期内是没法用了。   太子哥趴在床上,牙都要咬碎了,他恨,洗手间里的一幕让他终生难忘,屈辱啊,血泪啊,他暗自后悔没有带家伙出来,太子哥很讲究这个,花了大价钱从黑市买了三把化隆造还有几只狼狗,另有一支真正的硬家伙,是正宗美国货,可惜今天没带在身上。   突然手机响了,太子哥咬牙切齿的接了,骂道:“要是没好消息,我活剥了你。”   手机那头传来哭腔:“太子哥,我们失手了,枪炸膛,被他们追上动起手来,小明和我都受了重伤,小军让警察带走了,现在我们俩还在江边呢,咋办啊太子哥?”   “咋办,凉拌!你去死吧,一帮废物!”太子哥悻悻地挂了电话,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才没心思管几个废物手下的生死呢,不过这也解了他一个疑惑,这几个人真不是好惹的,手下三名得力干将出马,竟然没伤到人家一根毫毛,反被人家打成了重伤。   太子哥虽然混得好,手底下一大票小弟,但是能干活的也就那么几个,算起来已经被人家放翻了十个,能拿得出手,派的出去的没有几个了,自己后门伤势严重,坐都不能坐,更别提亲自出马报复了。   “大飞,这是我房间钥匙,你去拿点货过来,让狗子小泡他们拿去出掉,五十块钱一粒是最低价,听清楚没有。”太子趴在床上,伸手拿过自己的裤子,从皮带上取下一串钥匙递给了他手下的销售主管。   大飞接过钥匙,诚惶诚恐:“太子哥,您放心好了,我绝对办妥。”   ……   老大受伤住院,大飞俨然就成了代理老大,从医院出来,神气活现的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太子哥的住所而去。   “喔喔喔”医院对面树荫下一辆不起眼的白色富康里,贝小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懒腰,赞叹道:“光哥真是料事如神啊。”说着发动汽车跟了过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大飞却精神倍足,早就没了昨晚的怂样,打了几个电话联络了手下开会,丝毫也没留意到跟在后面的富康。   不大工夫到了滨江小区,车费十二块,大飞掏出十块钱丢过去说了声:“不用找了。”便扬长而去。司机看他一身黑社会打扮也不敢追着要,只是骂了一声:“什么玩意啊,一身尿骚味。”   “快使用双节棍,呼呼哈嘿”大飞哼着小曲进了电梯,伸手按了楼层号码,又按了关门键,不锈钢电梯门正要合拢的一刹那,一只手伸了进来,将电梯门扒开,三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大飞当场石化。   “大飞哥,又见面了。”刘子光恶意的笑了笑,走进了电梯。   “继续唱,你快赶上周杰伦了。”贝小帅也很恶意的嘲讽道。   随着卓力走进电梯,电梯门终于关闭向上升去,三个人根本没亮家伙,对大飞这种怂货,吓唬一下足矣。   到了十楼太子哥的家门口,刘子光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钥匙,他站在门口,卓力和贝小帅站在两边戒备,钥匙转了几圈,防盗门开了,里面黑洞洞的没有声音。   刘子光嗖的一下窜了进去,四下里看了一番,说:“没人,进来吧。”   这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装修的很庸俗,半瓶子醋的中式装修,文化墙上是大鹏展翅的木雕图,仿红木的沙发椅,家具陈设简单,到处丢着快餐盒和烟头,空酒瓶子,窗户紧闭,窗帘拉着,一股莫名的臭味在屋里肆虐。   卓力把大飞提进来,往沙发上一扔,问道:“货在哪里?”   “大哥,什么货,我不懂你说的啥?”大飞装傻充愣。   一旁贝小帅刺耳的笑了起来,说:“二哥,他不懂你。”   卓力说:“等我和他聊一下,他就懂我了。”说着狰狞的笑起来,提着大飞往卫生间走。   刘子光和贝小帅面面相觑,难道说卓力玩爆菊上瘾了?   几分钟后,卓力就提着大飞出来了,贝小帅愕然道:“二哥,你不会吧,这回可没棍子用。”   卓力说:“想哪里去了,我只不过把他按在马桶里喝了几口水而已。”   可不是么,大飞哥一脸的水渍,大鬓角都湿了,上气不接下去哭道:“我说,货在夹层保险柜里。”   保险柜就在大鹏展翅后面,没设密码,直接拿钥匙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摞现金,一塑料袋花花绿绿的药丸,柜子里还有个小抽屉,拉开一看,是把黑亮黑亮的小手枪。   刘子光一努嘴,贝小帅一记手刀,大飞就昏倒在地上,卓力流着口水上来拿出那支枪,掂了掂,熟练地退了弹夹看看,一粒粒黄澄澄的子弹,顿时赞道:“真家伙啊,正宗六-四式手枪。”   “是么?我看看。”刘子光接过枪摆弄了一下,撇嘴道:“这哪是六-四啊,是六-四的爷爷,德国沃尔特PPK,没想到太子还有这品味。”   “是吗,我看和六-四样子差不多,兴许是访六-四吧,看样子保养的还可以,光子,留下吧。”卓力说。   刘子光掂着小巧的手枪,忽然恶意的一笑,说:“算了,下回我帮你弄一把好的,这个就给人家太子留下吧,人家做买卖用得着。”   “看看这个,太子没事还上网呢,啧啧,还是索尼本子。”   贝小帅一边赞叹,一边打开了太子的笔记本,开机速度慢的要死,打开之后满桌面都是快捷方式,右下角一大堆杀毒软件的标,瑞星、360安全卫士、金山毒霸、诺顿、卡巴斯基……   “我的天,太子哥我真得喊你一声哥,你太雷了。“贝小帅笑的弯了腰。   “麻利点,赶紧弄。“刘子光提醒道。   “好嘞。”贝小帅摸出一个优盘,插在索尼本子上鼓捣了一番,关机拔优盘,“OK。”   ……   一番处理之后,刘子光三人口袋里鼓鼓囊囊的离开了太子家,十五分钟后,大飞才揉着后脑勺醒过来,爬起来一看,保险柜的门开着,几百粒药丸散落在地上、桌子上。   “妈的,好歹给我留了点。”大飞赶忙趴在地上一粒一粒的捡起来,揣在怀里惴惴不安的离开了太子家。   大飞心里很害怕,太子的库存至少有几千粒,自己到手只有不到三百粒,那可是二三十万的损失啊,到时候太子肯定要怪罪下来,说自己监守自盗,偏偏自己还没地方说理去,太子那家伙手段又狠,搞不好会把自己弄死的。   思来想去,大飞还是决定赶紧把货出掉,跑路算了。   ……   太子的伤势不算严重,肛裂而已,直肠也受了一定损伤,但这对于在深圳某同志酒吧兼职过一段时日的太子哥来说,不算什么,那段往事还是太子哥南下之初迫于无奈才干的工作,也是一段血泪屈辱史,至今不愿回想,可是卓力的铁棍却不可避免的触及了太子哥心底深处最脆弱的伤疤。   太子哥真的出离愤怒了,他想了一百个折磨敌人的办法,但是这些办法的实施都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钱和人。   没有马仔,光凭太子哥一个人是干不来复仇大计的,但是雇马仔就要花钱,钱从哪里来,要靠赚,怎么赚,自然是卖药。   家里至少还有两千粒的存货,出掉之后就是十万块,现在太子急等着用钱,上午十点钟,就给大飞打电话催促了。   可是电话没人接,再打,居然关机了,老江湖太子哥立刻意识到出事了,马上给别的马仔打电话,问他们见过大飞没有,答案是看见了,正在不同的地点批发药丸呢。   “一定要抓到他!生死不论!”太子哥恶狠狠地下了命令,他明白,大飞这是趁自己受伤,想单飞了。   挂了电话,太子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外面脚步声响起,两个男护士拿着钳子纱布药棉酒精过来了,“趴好,换药了。”   “啊~~~~”杀猪一般凄厉的叫声响起,久久回荡在医院内外。   3-4 爸爸眼睛里进沙子了   滨江公路上发现的持枪伤害案惊动了市局领导,涉枪无小案,负责刑侦口的副局长宋剑锋华亲临现场,调配警力侦破此案。   那辆桑塔纳2000是前天失窃的车辆,根据调查,车主和案子没有牵扯,现场遗留下的痕迹标明,这应该是一起黑社会仇杀案,而且似乎还未遂,行凶一方因手枪炸膛而受伤,还有一支被砍断的人手和一把化隆造土枪。   刑警队员带着警犬下江滩搜查,除了一些血迹之外并无其他发现,也许伤者潜逃了,也许被人抛到江里去了,总的来说,这是一起手段极其残忍,性质非常恶劣的……治安案件。   不管怎么说,现场没有尸体,而且是黑道仇杀,和老百姓没有牵扯,那么社会影响力就小一些,每年江北市斗殴致残的案件不下百起,难道都要彻查?   案发现场还有一个昏迷者,已经送医院急救了,这是破案的关键点,只要他醒了,案子必破,这种相对很简单的案子交给任务繁重的刑警似乎有些大材小用了,于是宋副局长下了指令,这个案子交给江岸区治安大队负责。   与此同时,交巡警支队也面临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昨夜零点十分,本市发生一起极其令人发指,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的交通肇事案件,一辆醉驾的宝马X5在市区繁华地带连续肇事,接连撞倒午夜场电影院散场出来的无辜群众十三人,其中三人当场死亡,两人重伤,八人轻伤,又撞坏社会车辆若干,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   肇事车辆不顾警方堵截,向城外逃窜而去,途中又撞伤警员一名,警用摩托一辆,后被见义勇为车辆围追堵截,最终撞死在路边。   肇事司机死了,但是麻烦却来了,这个人的背景很不简单,家属向警方施加压力,要求调查是谁逼死了肇事司机,他们还请了大律师来,条条杠杠说的头头是道,同时受害者家属也抬着花圈来闹,交巡警支队的领导一个头两个大。   事情虽然闹的大,但是已经不关老宋什么事了,他下班就回家了,懒得掺和这些麻烦事,反正监控录像都在,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就看他们的了。   劳累了一夜的老宋终于回到了家,这是一栋八十年代建造的楼房,江北市商业局宿舍楼,老宋的媳妇以前是市百货大楼的营业员,三八红旗手,现在已经下岗在家,幸亏老宋的工资比较高,一个月六七千块,养活老婆孩子不成问题。   进了家门,老宋脱掉警服,一下躺在床上,整个人如同沉重的沙袋一样,再也不想爬起来了,老婆心疼的走过来,拿着热毛巾帮他擦脸,又帮他脱掉皮鞋,端来稀饭和油条。   老宋坐在床上一边吃饭一边问:“那个小兔崽子呢?”   “儿子啊,上学去了。”老婆说。   老宋拿着油条的手忽然停下来了,眉毛拧到一起:“小兔崽子又骗人,他是不是又说学校要交钱买书?我说你可不能再惯着他了,手里有点钱就去外面泡吧打架,还吃什么摇头丸,上次要不是我拼着老脸出去求人,这小子早被送去劳教了。”   老婆赶紧劝:“老宋你消消气,儿子现在学好了,真的是去上学的,我和他们班主任通过电话的。”   老宋惊讶了,问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学校里有什么能勾住他?”   “听说今天是他们学校团委书记的课,别人的课他敢不上,团委书记的课不敢不上。”   老宋冷笑:“是不是年轻漂亮的女团委书记,我就知道这小子心存不良,唉,早晚被那些网络上又黄又暴力的东西害了。”   老婆说:“老宋你想哪里去了,儿子还小,团委书记听说是个男的,讲课很有一套的。”   老宋低头想了一下,忽然把油条放下,低头穿鞋。   “老宋你干啥去?”   “去学校,看看到底咋回事。”   ……   机械职高门口,一袭便装的老宋停下摩托,在路边锁车,忽然一辆白色富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上前围着这辆富康转了两个圈,心里直嘀咕,这车主真舍得下本钱啊,轮胎轮毂,四**尺寸碟刹,排气筒,悬挂,全改装了,而且用料都是顶配,光改装的钱就能顶半辆新车了。   进了学校,先去找老师了解情况,不巧,老师们都去上课了,于是老宋便走到儿子的教室附近去看。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讲的什么老宋没注意听,只觉得教室里的情景实在是太离奇了。   所有的男女学生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课,连坐在后排的那些刺头也不例外,他们也不光是听课,还很积极地和老师互动,一会安静一会热闹,气氛非常热烈。   老宋傻眼了,自己那个调皮捣蛋屡教不改的儿子正坐在教室里,眼睛里闪着求知的光芒,不时伸手要求发言,一时间让老宋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儿子才上小学,也是这般积极上进,勤奋好学。可惜后来沾染了网络游戏,又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同学混在一起,打架斗殴,还吃摇头丸,上回被治安大队拘留了,还是自己出面才保回来。   铃铃铃,下课铃响了,学生们有说有笑簇拥着老师走了出来,老宋的儿子宋斌也在其中,少年惊讶的发现父亲站在门口,赶忙问道:“爸,你怎么来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老宋,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位讲课的老师正是昨天晚上开奔驰追逐宝马的那个人。   刘子光也认出了老宋,他不动声色,拍了拍宋斌的肩膀说:“您是宋斌同学的家长是吧,您儿子最近表现不错,我准备让他这一批入团呢。”   宋斌说:“对了老爸,我还不会写入团申请书呢,回家你帮我打个草稿吧。”   老宋赶紧伸出手来和刘子光握手:“感谢老师,感谢学校,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真的多亏你们教育了。”   宋斌奇怪的说:“爸,你怎么流泪了?”   老宋擦擦眼角:“不许胡说,爸爸眼睛里进沙子了。”   刘子光和老宋并没有进行什么深入的交谈,只是交换了电话号码而已,今天的课上完了,刘子光上了富康离开,老宋则站在校门口若有所思。   ……   太子哥强撑着病体回到了家,家里依然是乱糟糟一片,保险柜紧锁着,他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保险柜,不出所料,柜子里空空如也,啥也没剩下。   太子阴沉着脸不说话,半天才拿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骂道:“干!”   大飞这小子真有种,不但把上千颗药丸拿走了,还偷走了十几万块钱,太子哥的流动资金都没了,他压住火气,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开了小夹层,欣慰的看到手枪还在里面,退下弹夹看看,子弹也在,还好啊还好,大飞没这个胆子拿枪。   有枪在手,太子的胆子就壮了一些,他把枪别在后腰上,打电话叫人。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马仔带着外卖的饭菜赶到了,两小子原来是太子手下低级跟班,如今像样的打手全都挂彩了,不得不启用这两个笨小子。   太子打开饭盒看了看,顿时大怒:“全TM川菜湘菜,你们想害死我啊!”抓起饭盒在砸在他俩身上,两个马仔一身汤水,很委屈的说:“太子哥,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辣么?”   “那是以前,老子现在……”太子顿时语塞,难道要告诉他们昨晚自己的遭遇不成,后门受伤须忌口,不能吃辣喝酒。   “老子现在口味变了,要吃清淡的,给我重新去买!”太子哥甩出一张百元大钞说道。   两个马仔慌里慌张下楼,在小区门口家常菜馆炒了几个很清淡的小菜,没放辣椒,盐也不多,进了电梯之后,其中一个小子恨恨的说:“老大真不是东西,吃菜还挑三拣四,我给他加加料,说着朝菜里吐了口痰,拿漆黑的手指拌了拌,另一个人也不甘示弱,如法炮制起来……   太子哥大马金刀的坐着吃饭,两个小厮对面乖乖站着看,太子吃的津津有味,还夸道:“不错,这个菜味道正,你俩也吃点。”   “谢谢老大,我们吃过了。”两个马仔异口同声的说。   吃饱喝足,太子哥躺在沙发上抽烟,对俩个马仔说:“太子哥现在有个任务交给你们办,必须给我办好,不然有你们好瞧得。”   “老大你说吧,我们听着。”   “最近道上有个叫刘子光的,听说有些名气,给我查一下,他家有几口人,住在哪里?老的在哪里上班,小的在哪里上学,越详细越好。”   说着,他拿出六百块钱来放到桌上,马仔刚想伸手拿,被太子用手按住:“消息带回来,每人三百,没有消息,钱也没有,去吧。”   两个马仔颠颠的去了, 太子哥这才躺在沙发上剔牙,顺手打开了电脑,货没了,得赶紧组织进货才行啊。   3-5 必须除掉这小子   两个马仔在外面溜达了半天,一直在商量怎么寻找刘子光这个人,到了中午也没想出好办法,只好先去路边摊吃饭,一人一大海碗鲜红的羊肉拉面,吃的满面红光打饱嗝,其中一人端着碗喝汤,眼睛到处踅摸,忽然看到马路对面的网吧,惊喜道:“有办法了。”   两人付了饭钱,进了网吧,开机上网,上百度搜索栏,输入:刘子光。哗啦啦出来一大排全都是不相干的,再输入 刘子光的住址,也是找不到没用的信息,正在郁闷,忽听旁边有人说话:   “伙计,你听说了么,昨天太子让人爆了菊花了,丢人丢大发了。”   “真的?谁干的,这么猛。”   “还能有谁,咱们高土坡的刘哥,带着二哥和贝帅干的,真太有创意了。”   两个马仔相视一笑,踏破马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他俩结了帐出去,直奔高土坡而去。   高土坡在江北市还是有点名气的,作为临江最大的棚户区,这里多次面临拆迁改造,可是由于土地产权关系以及特殊位置的地段,一直没有拆成,这里南临淮江,北靠淮海路,距离市中心不过十分钟步行路程,地段极佳,也正是因为地段太好,地价太贵,所以一直无人染指。   两个马仔晃晃悠悠来到高土坡,先在巷口头的小铺买了包烟,买烟的时候大大咧咧的问:“老板,这里面有没有住姓刘的?”   老板看了他俩一眼,说:“里面住的人太多了,姓刘的好多家,我不清楚。”   俩小子对视一眼,耸耸肩膀往巷口里去了,小铺老板跟着出来,走到台球案子附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几个正在打球的青年顿时放下杆子,警惕的望着这俩小子的背影,摇了摇头,其中几人也不打球了,慢慢的跟在了他俩后面。   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到处都是乱搭乱建的房舍,杂乱无章,哪有什么门牌号码,俩小子如同进了迷宫一般,绕来绕去,连出路都找不着了,正在无奈之时,有个老太太出来倒尿盆,俩人过去问话:“喂,你知道这一片有个叫刘子光的么?”   老太太狐疑的看看他俩,说:“你找刘子光有啥事?”   “嗯,找他有点事。”   老太太直起腰,一指前面:“往那里走,走到头往左拐,再往右拐就到了。”   俩小子连谢谢都不说,径直往前走,等他俩消失在视线中,老太太把尿盆放下,从裤腰里摸出一个红袖章套在胳膊上,上面赫然两个字“联防治安”。   俩小子溜溜达达往前走,拐了两个弯之后,两人呆住了,张着大嘴往下滴口水,前面一间平房,门口挂着牌子,白底黑底:“高土坡治安保卫办公室”   办公室里,几个横眉冷目的汉子正叼着烟看着他们。   两小子心中打颤,扭头就走,可是来路已经被堵上了,一帮带着红袖章的老头老太太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们,如同一群大灰狼看着掉进陷阱的小白兔。   ……   “说,干什么来的!”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来。   “来来来……来玩的。”一个小子战战兢兢的说。   “胡扯!你瞎打听什么?谁派你来的?”   “没谁,我俩吃饱了溜达溜达的。”   两个小子以为治保办不敢打他们,就是咬死口不认账,一帮老头老太太外加下岗工人确实不能把他们怎么着,但是门口那些打台球的小痞子们可没什么约束,他们都是贝小帅的手下,除了在这一带厮混,还兼任着保护地面的任务,此时不出马更待何时。   “王叔,您歇着,我们来问。”几个青年上前揪住俩小子的衣领子往屋后面拽,三分钟后,鬼哭狼嚎响起,小青年们回来说:“问出来了,是想找光哥麻烦的,顺带着还想偷几辆电瓶车,这俩兔崽子,不给点颜色看不说实话。”   “好,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来提人!”   半小时后,刘子光也得到了消息,太子果然是个怂货,斗不过别人竟然动起了歪脑筋,不过他打错算盘了,现在刘子光的家已经不在那里了,至诚集团推出新的奖励计划,奖给优秀员工住房使用权,刘子光也获得了一套九十平方的三居室住房,就在至诚一期里面,现在正忙着装修呢。   这套房子的获得,一分钱都没花,但是也没有房产证,只有使用权,不过不要紧,整个集团都是李纨的,难道还怕这房子飞了不成,刘子光明白李纨的心意,这是儿媳妇孝敬未来公婆的一点心意,太小了拿不出手,太大了也不适合,九十平方正好。   房子还在装修,是木三水找了几个工人做的,包工包料一分钱不花,现在房地产市场进一步火爆,优质南泰河沙的价格已经涨到了每方110元,但是刘子光还是按照100给木三水结账,光是这个人情,木经理就觉得还不清了。   老爸老妈暂时还住在高土坡大杂院里,虽然多年以来都盼望着搬出去,但是真临到眼前了,却舍不得那些老邻居们了,住平房自然有住平房的好处,是住楼房完全不可比拟的,大杂院里邻居们的关系很好,守望相助很是便利,出门都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巷口头整天坐着一帮老头子打牌打麻将,老太太没事就坐在门口择菜,还有打台球的那几个小痞子,高土坡简直就是遍布暗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太子哥还想打主意,真是笑话。   从太子保险柜里弄了十五万现金,刘子光卓力贝小帅一人五万分了,权当是外快了,至于那些摇头丸,则被安全的放了起来,这些东西肯定不能流入社会,但是也不能白白丢掉,留下自然有其他用场。   ……   最近几天,滨江大道沿线那些场子全部被扫了,但是基本没啥影响,有门路的早就得到通风报信,早把不敢出现的东西藏起来了,每回严打都是这样,大家也是习以为常了。   太子家,他正坐在电脑前上网,忽然有邮件提示,打开QQ邮箱,是内线发来的信息,提醒他最近不要出来活动,警方正在严打。   每月五万块的孝敬不是白花的,太子赶紧收拾东西出门,这房子是他租的,本来也没多少东西是自己的,将几件衣服胡乱塞在包里,再把笔记本收好,太子一阵风般跑了出去,出小区上了出租车   狡兔三窟,太子哥的巢穴不可能只有一处,来到另一处住宅,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换了衣服戴了帽子出去溜达,来到滨江大道附近,各个酒吧KTV都挂着停业装修、盘点的牌子,酒店和洗浴中心还在营业,但是肯定可以预料,里面的赌博按摩行业都是暂停了的。   太子哥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心里更是凉了半截,据说昨晚大飞在酒吧兜售摇头丸的时候被警察抓了,现在人已经送看守所了,自己今天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两个人也被送进了派出所,一时半会出不来。   再想联系人马,已经找不到人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太子哥的糗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他手里的货也被大飞偷完了,没钱没势没威风,谁还跟你混啊。   歹势啊,太子哥暗暗哀叹人心不古,摸一下后腰上的手枪,回到了住处,打开电脑上了QQ,他要赶紧组织货源,什么都能丢,市场不能丢啊。   根据经验,这种严打最多持续一个月,到时候道上玩粉的朋友肯定都饥渴难耐了,自己即使向他们提供货源,何愁金钱不滚滚而来。   现在贩毒分子都玩高科技了,用电话手机联络容易被人窃听,还是网络比较安全,太子哥是在南边混过的,很懂电脑,他的这台笔记本里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了安全起见,可是装了不少杀毒软件防火墙的。   殊不知,这台极其重要的笔记本已经被人下了木马,太子哥在电脑上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中了。   太子联系业务总是通过QQ语音聊天,这样不会留下证据,很是安全,在和上线聊了几句之后,迅速确定了进货价格和数量,约定了时间,太子下线,关机,睡觉。   ……   聚友网吧,贝小帅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肩膀:“邓渺凡,真有你的,熊猫烧香都不如你厉害啊。”   十四岁的少年腼腆的笑笑,这种木马是他设计的,本来是为了盗窃别人的装备而搞出来的玩意,可以遥控对方电脑的一切,启动摄像头和语音,并且记录一切,太子哥的电脑,现在已经是透明的了。   “太子这小子狗急跳墙,居然想对咱们家人下手了,绝对不能留他了。”刘子光这样说。   “好办,我这就过去做了他,保证不留一点痕迹。”卓力站起来就走。   “回来!”刘子光把他喝住,“不要轻举妄动,他现在肯定也有防备了,想弄死他有很多办法,直接动手是最愚蠢的,要借刀杀人……”   “怎么借刀杀人?”贝小帅瞪着眼睛问。   “我自有安排,不但能除掉太子,还能创造一些效益。”刘子光狡黠的笑了笑。   3-6 黑暗的公正   宝马撞人事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本来肇事一方还咄咄逼人,仗着背景深厚想大事化小,但是事情被闹到了网上,各大论坛纷纷转载,影响非常之大,舆论压倒性的抨击肇事方的残忍和嚣张,对他的死只有两个评价,一曰死有余辜,一曰死不足惜。   假如肇事者没死的话,事情就会很复杂,到底是按照交通肇事罪还是按照危害公共安全罪,到底是严判还是轻判,怎么应付死伤者家属,怎么赔偿,怎么善后,最后怎么把人从监狱里再捞出来,这关系到整个司法产业链的问题。   但是人死了,事情就很简单,只牵扯到赔偿问题,但还有一件事,肇事者家属咬死口要追究那辆奔驰车以及交警的责任,说如果奔驰车和交警不去追赶的话,他们家的小谁也不会死。   公安机关就有些不高兴了,得理不饶人也就罢了,没有理也不饶人,就是欺人太甚,但是碍于这些人的背景,只好追查下去。   领导找到老宋谈话,老宋在交警队也是个刺头级别的人物,当场就和领导拍了桌子,那个醉驾司机死有余辜,你们想借着这事整我,门都没有!   领导也怕事,这件事毕竟影响太大,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只好说:“老宋你别急,这件事我们保你,就是那辆奔驰车,你当时看清楚没有,是谁驾驶的,什么型号,什么牌照。”   虽然当天晚上的摄像头拍下了画面,但是由于速度过快,只能勉强分辨出是黑色奔驰,具体型号和牌照都不知道,必须要目击者的证言才能查出奔驰车的下落。   老宋猛摇头:“夜色太黑,速度太快,我没看清。”   领导大怒,拍着桌子说:“老宋,下一轮晋级就在眼前,你不想挂着一级警司的警衔退休吧,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老婆孩子想想吧。”   老宋把警帽摘下,掏出烟来点燃,悠然道:“爱咋咋地,随便。”   领导摇摇头,说:“从明天起,你不要在市区执勤了,派你去卡口大队站岗。”   这是一种变相的处罚,卡口大队距离市区较远,生活不便,没啥油水可言,立功的机会也很少。   老宋一脸的无所谓,站起来把警帽戴上,看一眼领导,扭头走了。   领导气的双手发抖,但又无可奈何,拿起电话说:“帮我把小李叫进来。”   ……   交巡警支队办公楼走廊内,李尚廷捧着警帽忐忑不安的坐着,刚才老宋出来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啥也没说,只是指了指帽子上的警徽,这个耐人寻味的动作让李尚廷想了很多,最后依然没猜出师傅的意思是什么。   一个身段苗条的女警察走过来说:“李尚廷,副政委找你。”   “是!”李尚廷站起来,端正的戴上帽子,走到办公室门口,高声喊了一声报告,走进去敬了一个礼,然后摘下帽子抱在手里,站在屋子正中央。   “小李来了,快坐。”政委很慈祥的笑着,招手让李尚廷坐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坐在沙发上亲切的和小李交谈着,问他是哪年毕业的,最近干的怎么样,有朋友没有。   领导和煦如春风的关怀让李尚廷心里很温暖,原本的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个老宋,无组织无纪律,追逐肇事者致人死亡,组织上是要追究他的责任滴,还有那个神秘的奔驰车,追逐他人导致死亡,这个责任必须要有人承担滴,小李,那天晚上你们看到了什么,告诉我。”   说着,政委灼灼的眼神盯着李尚廷,眼中带着鼓励,带着期待。   李尚廷犹豫了,那晚的情形,他永世难忘,要不是贝小帅将自己扑倒,那么自己很可能就丧身于宝马车轮下了。   那辆奔驰车的司乘人员,李尚廷都认识,几个月前曾经查过一辆套牌本田车,就是这几个人开的,而且那个副驾驶位子上的人,还曾经和自己一起解救过被拐卖儿童,当时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呢,他的名字李尚廷记得很清楚,叫刘子光。   到底要不要告诉政委,李尚廷很苦恼,工作以来,见到的听到的事情都和他当初警校里的初衷大相径庭,公安队伍良莠不齐,既有忠肝义胆的好汉子,也有贪赃枉法之徒,简单的将人分为好坏两种显然是幼稚的,如何界定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是不是符合法律,符合道德,很难。   仿佛猜到了小李的心思一样,政委耐心说道:“小李啊,法和情,究竟哪个大,你要分清楚,或许你觉得,这辆奔驰车是见义勇为,但是你不要忘记,这种行为已经造成了一条人命的损失,这是不能够容许的,这种行为如果不得到制止,那我们的道路交通安全怎么保证啊?”   李尚廷忍不住反问:“政委,那那个醉驾导致数人死亡的肇事司机呢,他算什么?”   政委大手一挥:“那是另案,已经移交法院,不关咱们的事了。”   李尚廷沉默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似乎不管怎么做,心里都会有不安,忽然,他看到了自己的帽徽,银色的警徽上,银盾熠熠闪光,在这一刻,他的心安了,很镇定的说:“政委,那辆奔驰没有牌照,车上的人我记得,如果下次再见,一定能认出来。”   政委摇摇头,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看来再问下去也没什么进展了,这个小李,也和老宋一样,是个一根筋。   “好了,你回去吧。”政委坐回了椅子,头也不抬地说。   其实政委也不想管这档子闲事,只是被逼无奈罢了,其实这案子也不是破不了,下大力气排查,肯定能有眉目,但是精力有限,放着那么多大案不去管,反而却搞这样一个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实在无趣,假如真的找到了,如何处理也是一件极其头疼的事情,到时候再闹得沸沸扬扬,谁都不好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算了吧,政委想。   ……   那辆奔驰车已经连夜被运走了,送到外地鼓捣一下好歹还能卖上价,毕竟发动机没坏,不过玄子心疼的不得了,刘子光承诺他,将来帮他搞几辆老嘎斯玩玩,他的心情才好起来。   玄子帮着又安排了两辆车,一辆凯越,一辆爱丽舍,都是那种臭了街的车型,走在路上停在路边绝对不会引人注意,刘子光带着卓力和贝小帅,又把马超带上当司机,这回不把太子做掉,绝不收兵。   太子这种人是属疯狗的,会乱咬,留下肯定有隐患。   中午时分,一辆黑色蒙迪欧轿车从太子暗藏之处开了出来,戴着墨镜的太子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很安全,他一踩油门,汽车窜出来,径直向西驶去。   等他开出一段距离,一辆银色凯越才从巷口里出来,开车的马超,他已经在这里守了几个小时了,终于等到太子出洞。   马超一边开车一边拿起对讲机联系说话:“01,01,我是02,目标出现,目标出现,按既定路线行驶。”   这种对讲机是至诚花园保安们配备的泉盛大金刚对讲机,7.5瓦的功率,空旷地带通话距离十几公里,效果很好,还能频道加密,安全性也不差。   收到讯息之后,刘子光马上带着卓力和贝小帅上了爱丽舍,沿着大街一路向西,太子的行程早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这小子的上家在平川,好像生意做得比较大,麻古药片批发价只要24元即可,这回太子下了大手笔,准备批发七千粒过来兜售。   最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太子身边连个马仔都没了,他只身一人前往平川拿货,说起来也算艺高人胆大了,一路之上,凯越和爱丽舍互相交替,跟踪着太子的汽车,三个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平川市。   太子的蒙迪欧来到一家宾馆门口,停好车进去了,刘子光等人也悄悄停车,派马超进去打探情况。   太子开了个房间住下,马超也进了宾馆,用假身份证开了房间,就挨着太子住下,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太子竟然住下就不出来了,连吃饭都是叫到房间里来吃的。   路边汽车里,卓力和贝小帅躺在车里休息,刘子光坐在驾驶位子上监视着宾馆大门,眼睛都不眨一下。   “哎呀我现在算明白了,那些警察蹲坑有多难受,一等就是十几个小时,尿都得憋着,这一行也不好干啊。”卓力感慨道。   “还说呢,那是因为技术手段跟不上,要是有跟踪器和窃听器啥的,装在太子身上,哪还用这么麻烦,电脑一开什么信息都有了,那多拉风啊,跟CIA似的。”贝小帅拿开挡着脸的画报,很向往的说。   “要我说,夜里顺着排水管爬进去,直接把这小子勒死算了,省的那么麻烦。”卓力不耐烦的说。   “咱们是文明人,哪能干那事,手上不沾血才是最高明的手段,不然哪天事发了,很麻烦的。”刘子光说。   眼瞅着已经是傍晚七点了,太子那边还没有动静,贝小帅去买了几份盒饭过来吃,回来的时候发现两个哥哥一脸兴奋,便知道有转机了。   “太子刚才上网了,和上家用QQ联系过,今夜交易,交易量很大,七千粒麻古!”卓力两眼放光。   贝小帅高兴地一挥拳头,“偶也!,太棒了,咱们今夜就来个黑吃黑。”   “不对,我们是在主持黑暗的公正。”刘子光说。   3-7 被贬交警立奇功   约定的交易时间是深夜两点半,正是街道上车流行人最稀少的时候,如果有人跟踪的话,很容易察觉但狡猾的太子却不知道,暗中盯着他的猎人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踪,根本不需要盯梢,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午夜两点,太子出了宾馆,上车发动热车,两只眼睛警惕的四下望了望,停车场里黑压压一片,静悄悄的毫无人迹,他放下心来,驾驶着汽车驶出了停车场,开始在马路上乱转起来。   平川市和江北市平级,都是不大不小的二线城市,在市区各条主干道上兜了半小时之后,太子再次确认没人跟踪,终于一打方向盘,驶向交易地点。   交易地点是市郊一条马路,通往平川市新建的开发区,相对比较僻静,而且新修的马路上也没安装摄像头,当太子开到的时候,路边已经停了一辆不起眼的普桑,尾灯亮着,车没熄火。   太子轻带刹车贴了上去,两车并排停在一起,车窗距离只有一个手臂那么长,对方的车窗缓缓摇下,一个带着棒球帽的人冲太子点点头,举起了手中的手提袋。   太子也点点头,拿出一个报纸捆扎好的东西丢过去,对方接住,拿刀划开,从中间随便抽出一张钞票来,拿验钞笔照了照,确信无疑,这才把手提袋抛过来。   太子拉开拉链,提包里是用防水薄膜封装好的药丸药片,花花绿绿的一大包,具体数量是查不清的,但是双方也不是第一次交易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他点点头,升起了车窗踩油门左拐走了,那辆普桑也向右拐走了,整个交易不过一分钟而已。   ……   五分钟后,普桑车里的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后面似乎有车在跟着他们,是辆爱丽舍,车里好像有两个人,面目看不清楚,他们采用的是那种很嚣张的跟踪,根本不在乎被发现。   “妈的,江北佬想黑吃黑!”毒贩子恶狠狠地骂道,说时迟那时快,斜刺里又冲出一辆车来,径直拦在前面,普桑一个急刹车停下,想倒车逃跑,后面的爱丽舍已经拦住了去路,车里跳下来三个人,脸上蒙着头套,手里都拿着家伙,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两个毒贩只好悻悻地举起了手。   “朋友,哪路的?知不知道我们是平川老陆哥的人。”一个毒贩嚣张的说道,黑吃黑他们不怕,怕的是警察抓捕,但这几个人明显样子不像公安。   那三个人根本不搭茬,上去就是一记手刀,把人放倒之后动作麻利的在车上搜刮,不大工夫就把那袋子钱拿到手了,其中一个瘦长条将手伸进了毒贩子的口袋,摸出了他的手机,当即拨打了110.   “110么,这里是开发区路和云星路交叉口,有个车出事了,死人了,赶紧过来吧。”捏着嗓子说完,直接把手机丢下,又把手上的枪塞在已经昏迷的毒贩子手里,然后三人上车扬长而去。   刘子光开车,贝小帅在后面数钱,数的是喜笑颜开,一五一十十五二十的,查了好几遍,一共是十六万八,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这买卖来钱太快了,比挖沙子都赚啊。”贝小帅惊叹道。   “这就是顺带着玩玩,要是整天搞这个,路就走歪了。”刘子光一边开车一边说。   “那现在怎么办?”卓力问。   “现在就该轮到太子哥了。”刘子光阴险的笑笑,拿起了对讲机。   “02,目标去哪里了?”   “01,目标没回宾馆,直接向东上了省级公路。”   放下对讲机,刘子光拿起了手机,编了个信息发了出去,说:“OK了,可以收工休息了。”   “光子,你到底怎么安排的?”卓力挠着头问。   “天机不可泄露。”   ……   江北市西山卡口,这里是市区和县区的交界处,也是江北市外环路上一个重要的路口,卡口大队在这里设了个岗,平时都有三四个警察带着几个协警执勤,交通路政的人也在这里设卡堵截超载的大货车和长途客车,现在是凌晨五点钟,卡口和往常一样寂静。   路上的车不多,偶尔有些隆隆驶过的大货车被穿绿制服的路政人员拦下处理,而交巡警的同志们就相对清闲一些,他们的任务不是拦截外来的车辆,而是检查过往的出租车和一切可疑车辆,这个点私家车很少在路上,也没啥事干。   交巡警老宋今天值班,他原来的搭档小李也被调到了卡口大队,继续和师傅一起搭班,只不过现在不骑摩托车了,而是有一辆昌河面包警车供他们使用。   凌晨五点,秋风萧瑟,气温下降,单薄的警服已经抵御寒流的侵袭,小李和另外两个协警在岗亭里泡面吃,老宋一个人拿着荧光指示牌,穿着反光背心在风中伫立,腰板挺得如同青松一般。   电视台女记者江雪晴正指挥着摄影师记录着这一切,她的“百姓生活”栏目最近在做一线民警的节目,今天特地来采访治安卡口的同志们,江雪晴做节目和别人不同,采取的是纪实风格,民警们不用准备台词,不用刻意做什么,只要和平常一样工作即可。   因为是纪实,所以摄影师只是将机器架在那里,等待着合适的机会再开机,而江雪晴则捧着一部尼康D80在选择着合适的角度。   东方欲晓,早霞漫天,警察老宋挺拔的身躯伫立在寒风中,鬓边的银发是那样的醒目,这是一幅多么感人的画面啊,人民卫士通宵达旦的保卫着江北百万人民的安全,彻夜不眠,江雪晴被这副画面感动了,打开相机开始拍摄。   一辆黑色的蒙迪欧轿车从西面开了过来,夹在一群大货车间显得有些突兀,老王看一下车号牌,立即挥动荧光棒示意车辆靠边停车,同时上前准备临检,江雪晴一边示意摄像机跟上,一边抱着单反跟在了后面。   李尚廷泡好了方便面,刚想喊师傅进来吃饭,一抬头看见老宋正在查车,于是也拎起79式微冲走了出去。   太子的心情很好,这次交易非常顺利,七千粒麻古到手,等严打一结束,正是市场嗷嗷待哺的时机,自己把货撒出去,哪怕抬高5个点也有人抢啊,这就是十几万的净利润进账,如果周转的再快点,一个月能赚五六十万,有了钱就有马仔,就能买家伙,就能报仇雪恨了。   他连夜从平川开回江北,根据经验,夜间行车比较安全,车少,警察也少,除非有确凿的情报,否则他们不会随便查私家车的。   一路上都很顺利,不巧的是,临到江北市家门口,坏事了,警察竟然临检。   看到警察的反光背心上的POLICE字样,太子的心就一阵狂跳,他在想,到底哪个环节出问题了,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交易的片段,似乎很安全啊,现在倒车逃离现场还来得及,但是那样反而会弄巧成拙,搞得警察追赶就完蛋了。   现在只有一个警察过来检查, 说明问题不大,可能只是碰巧了而已,太子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枪管已经被暖热了,他悄悄扳开了保险,以备万一,车后座上课放了七千粒麻古,逮到就是杀头的罪啊。   警察来到跟前,敬了个礼,轻轻敲了敲车窗,太子降下车窗,推一推鼻梁上的金丝平光镜,很配合的将驾驶证和行驶证递了过去,还故意问道:“警官,有啥事发生么?”   警察没理他,认真审查着两证,忽然太子注意到,有个女的拿着相机站在附近,岗亭后面,似乎有摄像机出现,更可怕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察提着冲锋枪急匆匆的从岗亭里出来,正奔着这边而来。   太子的精神极度绷紧,眼神也不那么自然了,当老警察说道:“下车。”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出事了。   后面的路已经被一辆大货车堵上了,想倒车是没门了,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拼个鱼死网破!   太子的动作如同闪电一般迅速,拔枪对准老宋的脑袋就扣动了扳机。   这一霎那,所有人都惊呆了。   老宋从警二十年,从未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危急的局面,犯罪分子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自己,可是腰间的手枪搭扣都没解开,完了,这回是完了,再也见不到老婆孩子了,可惜老婆的工作还没解决,儿子才刚刚走上正路,自己就要离他们而去了。   江雪晴也呆了,本来只是想记录一下普通民警的生活,谁知道竟然遇到这种火爆的案件直击,不过优秀的记者素质在起了作用,这一刻江雪晴卡帕附体,她不顾安危,毅然举起了手中的相机,以连拍的形式忠实记录着近在咫尺的一幕。   摄像师也愣了,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拍摄。   小李也愣了,当场就呆住了,甚至忘了开枪。   “啪”的一声,是击锤落下的声音,但是枪口却没有喷射出子弹来,太子狰狞的面孔上露出一丝震惊,慌忙去拉动套筒排除故障。   有着二十年警龄的老宋不会再给他机会,迅速拔枪,瞄准,射击,同时嘴里大喊道:“放下枪,不许动!”   这是程序,不能省的,但是丝毫也不妨碍老宋开枪,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左轮双动警用手枪在这一刻终于显露出它的优势,那就是动作简便,拔枪即射,枪口喷出两朵火花,两颗子弹准确命中太子的头部,一颗眉心,一颗右眼。   江雪晴就站在两米远的地方,手中的相机依然在啪啪响个不停,直到枪声结束,周围的人闻讯赶来,江大记者才一屁股坐到地上,腿软了,再也爬不起来了。   枪声惊起,震动了所有人,正在打盹的协警们赶紧跑出来,交通路政也过来观看,摄影师也开始了拍摄,李尚廷手持冲锋枪拉开车门,打开后盖,仔细检查着这辆汽车。   老宋把枪收回枪套,按上搭扣,依旧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殊不知,他的衬衣后背已经全湿了。   这个刘子光,玩的太惊险了,幸亏没心脏病,不然先被他吓死。老宋暗暗腹诽道。   3-8 我一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当刘子光从平川返回的时候,老宋已经成了风云人物。   一直以来,江北市政法口就在寻找一位正面英模形象,此前曾经考虑过胡书记的女儿,刑警队员胡蓉,但是被胡书记以不利于女儿成长的理由否决了,但这一次,胡书记却全力主推老宋。   老宋根红苗正,正经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年龄不小,四十出头,职务不高,科员级而已,岗位普通,卡口大队执勤干警,但正是由于这些最普通的因素,才最能打动人心,让广大对公安队伍有偏见、有敌意的群众改变看法。   更重要的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被电视台记者用相机和摄影机忠实的记录了下来,惊心动魄的画面足以打动最顽固的人的心。   事发后半小时,市局领导就赶到了现场,刑警大队、防暴大队都来了,从那辆蒙迪欧车上搜出了七千粒麻古丸,数额巨大令人震惊,死者手中拿的是一把德国造手枪,实弹已经上膛,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打响,手枪已经被技术部门拿去检验了,老宋坐在岗亭里,接收着刑警大队同事们的笔录调查。   调查很简单,都是自家人,走个过场而已,谁不知道老宋是老公安了,一双火眼金睛一逮一个准,平时眼高于顶的刑警队员们啥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在老宋肩膀上锤了一下,以此独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敬意。   手枪顶着头,还能从容的拔枪应对,击毙犯罪分子,老宋好样的!   笔录做完之后,记者们就蜂拥而上了,面对众多话筒和镜头,老宋很朴实的笑了:“其实我也后怕,现在都站不起来了。”   “请问一下,那一刻,您想到了什么?有没有退缩,胆怯?”一个报社的记者问道。   “没有,说真的,那一刻啥也没想到,也没时间胡思乱想,他一扣扳机,枪哑火了,我就拔枪制止他的进一步行动,他不听,我就开枪了,就这样。”   “请问请问,如果犯罪分子的枪没有哑火,您会怎么办?”   老宋无奈的笑笑,现在的记者水平太次了,这种2B的问题也能问出来,但是他很是很配合的说:“就算他打中了我,只要不倒下,我就一定会把他拦在卡口外面。”   一阵掌声响起。   ……   当晚黄金档,江北电视台播出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当天的晚报也已头版头条刊登了英勇民警勇斗武装毒贩的消息,社会反响极其巨大,很多读者观众纷纷打电话给报社和电视台,赞扬这种大无畏的行为。   市委书记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晚报,上面赫然印着这样一张照片,汽车里的犯罪分子面目狰狞的举着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民警老宋,镜头抓拍的非常之巧妙,两个人的面部表情,手枪,警徽,清晰醒目,非常抢眼。   市委书记看完报道,拿起了红色的内线电话说:“给我接公安局小马。”   “小马么,你们公安系统出了一个英雄啊,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地报道,大力的宣传,我会让宣传部配合的,对,对,一定要抓住机遇啊,这个正面典型很难得。”   警衔晋级和职务评审工作迫在眉睫,本来老宋这次是没门的,但是局里已经有小道消息传出来,不但要升老宋的警衔,职务上怕是也要变动一下了,起码是个大队长等着他去做。   出名的还有江雪晴,她拍的那张照片已经迅速在网络上风靡,同时流传的还有江雪晴本人的照片,既是美女,又那么搏命,一时间被网友们誉为“史上最美女记者”,“当代女卡帕”。   据说省委宣传部的某位高官看了照片,也赞誉有加:“这小丫头真不要命啊!宣传战线上就缺少这样敢打敢拼的人。”   一句话,江雪晴就鲤鱼跃龙门了,直接从记者、栏目主持人升级成了新闻频道副主任,至此,已经完全摆脱了父亲入狱带来的负面影响,成为江北新闻界响当当的人物。   只有江雪晴知道,这机会,是刘子光给的,没有他的提点,自己根本不会去做这档节目,更不会拍下如此精彩的照片。   发出同样感慨的还有老宋,这位怀才不遇的老警察在自己的不惑之年,终于迎来了事业上的春天,市局政治部的表彰和任命都下来了,人民卫士的光荣称号,明年五一劳动奖章也已经预定了,还有警衔晋级证书和调令,自己终于可以摘下一毛三,带上两毛一的警衔了,也不用在卡口大队受苦了,而是调任交巡警支队三大队任大队长,正儿八经的一把手,实职!   摸着证书和调令,老宋泪流满面,当了大队长,手里有了权,老婆的工作问题分分钟都能解决,儿子毕业后的就业问题也简单多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能扬眉吐气了,可以在老同学老同事面前抬头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刘子光。   聪明人打交道最方便,很多话不用说的很透,点一下就足矣,老宋帮刘子光打掩护,这事刘子光很清楚,投桃报李,他也没亏待老宋,一个线报送过去帮他立功不说,还安排了记者在现场采访,最稀奇的是那把哑火的手枪,天知道被做过什么手脚,竟然打不响,老宋相信,这一切都是刘子光安排好的。   ……   最惨的还是太子,横死车内,两枪爆头,子弹进口小出口大,前面看一张脸还算完整,后面看已经惨不忍睹,脑浆子都糊了一车。   这个案子比较大,既是枪案又是毒品案,刑警二大队接管了案件,对太子的身份进行了深入的调查。   太子,原名尚飞云,江北市城郊区松林乡尚家庄五组村民,二十八岁,初中文化,曾经因打架殴斗被劳动教养一年,又因故意伤人罪在广东坐过三年牢,算是个惯犯了。   据公安机关侦查,最近江北市酒吧舞厅内销售的摇头丸麻古等软毒品都是太子组织的货源,此人还收罗了一帮打手,为自己保驾护航,有几起故意伤害案都和他有关。   太子的货源很可能是从平川市拿的,因为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张平川某宾馆的收据,平川市公安局协查通报,前日晚在市郊根据群众举报,拘捕了两名携械毒贩,并且顺藤摸瓜,捣毁了一处贩毒制毒窝点。   江北警方不甘示弱,连续扫了几个场子,抓捕了一些贩卖摇头丸的粉客,其中有个叫大飞的,向警方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事发之前,太子曾经和一个叫刘子光的人起过冲突,甚至派人刺杀刘子光,但不但没有得逞,还引起对方报复,在酒吧洗手间里爆了菊花,还打伤了四个打手。   结合其他信息,滨江大道延长段发生的恶性伤害案很可能就是刘子光做的,可惜的是那名伤者至今没有恢复神智,好像是傻了,断手的人也没有找到,似乎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刑警二大队当即传唤刘子光。   一般来说,刑警中队派驻派出所,刑警大队派驻分局,二大队的办公室就在江岸区分局里,刘子光接到电话之后没有耽误,立即赶到刑大办公室,接受讯问。   负责问话的是刑警大队长韩光,笔录是胡蓉,韩光今年三十来岁,也是刑警学院的高材生,胡蓉的学长,刑警界的骄傲,多少无头案到了他手里都迎刃而解,几乎成为江北警界的传奇人物,多少警花对他芳心暗许,可是韩大队一心扑在破案上,至今无暇顾及个人问题。   刘子光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警方传唤了,现在的他也不是当初那个没有背景的小保安了,怎么说也是事业小有成就,颇具社会影响力的人物,和公安局高层的关系也比较好,警方也不敢造次。   没有手铐,没有电棍伺候,没有台灯耀眼,只有舒服的座椅和一杯茶一盒烟,刘子光被请到座位上,韩光锐利的眼光盯着他,似乎想将其看透,但是看了半天,韩光却不得不承认,他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刘子光坦荡的面对着韩光的目光,眼神清澈,从容淡定,他越是显得气定神闲,心理素质强大,就越是激起了韩光的斗志,一定要压倒这个人。   “说说吧,最近都做了什么。”韩光说。   “忙工作呗,物业那一块,幼儿园那一块,还有家里的装修,都是头疼事啊。”刘子光若无其事的说。   “不是问这个。”   “那你想问什么?”   “你心里清楚,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我问出来,这是两个性质的事情,希望你有个分寸。”   “你做的那些事情,以为我们没有掌握么!”一直在旁边做着笔录的胡蓉忽然拍案而起。   刘子光笑了,笑的那么轻松,似乎面前是两个耍脾气的幼儿园大班学生一般。   “敲山震虎啥的就不用玩了,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坐,不要送了。”刘子光起身便走。   “站住!你不要嚣张,我一定会把你绳之以法!”胡蓉指着刘子光厉声喝道。   3-9 哈尔滨来的萨克斯手   刘子光果真站住了,微笑着看着胡蓉说:“想抓我啊,好啊?对了,上回你丢的手铐找到没有?”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个更是火上浇油,那还是胡蓉在派出所当见习民警的时候,把刘子光拉回来问话,结果却被他顺手牵羊把手铐摸走了,为此小胡挨了指导员好一顿批评呢。   “告诉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滨江大道延长段上的人手是谁砍得?别以为我不知道!”胡蓉上前一步,紧盯着刘子光的眼睛说道。   刘子光也往前走了两步,似笑非笑看着胡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出了正常人际交往的警戒值,达到一种很暧昧的程度,通常只有男女之间快要接吻的时候才靠得这么近。   但是屋里的气氛却一点也不浪漫,胡蓉如同一只好斗的母猫般愤怒地盯着刘子光,因为气愤,前胸剧烈的起伏着,紧身T恤下包裹的两座小山峰如同遭遇了八级地震一般,刘子光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揶揄道:“小胡,在大队办公室还是穿件褂子吧,不然同志们都没心思办案了。”   胡蓉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气的挥手就打,“啪”的一声,胡蓉的手腕被刘子光捉住了,胡蓉想往回撤,拉不动,想继续打过去,更动不了,气得她脸色通红,幸亏没配枪,不然保不齐拔枪出来轰老刘一炮。   “咳咳。”韩光看不下去了,在他看来,这不像是警察和嫌疑犯的对话,倒像是闹别扭的小两口在吵嘴。   刘子光的情况,韩光不是没掌握,大连路交通银行营业厅内的持枪抢劫案件,还有金宝贝幼儿园绑架劫持人质案件,都是刘子光出手才得以圆满解决,而且更加值得一提的是,银行那起案件中,胡蓉也是亲历过的,两人早有交往。   眼前这个人,亦正亦邪,反侦察经验非常丰富,据说以前是特种部队成员,还做过国际佣兵,枪法绝顶,心理素质一流,这种人如果危害一方,将是警方的噩梦。   幸运的是,迄今为止,刘子光都是在和警方配合,那两起恶性案件若是没有他的协助,恐怕江北市公安局早就摘了一批乌纱帽了,就连胡蓉这小丫头,怕是也早香消玉殒了。   所以,韩光对于刘子光的态度是很复杂的,斩手案肯定是他做的,搞不好那两个失踪人员也是被他杀掉的,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自己无能为力。   人证物证都没有,除了大飞之外,警方数次取证都吃了闭门羹,那些酒吧服务员,社会上的闲散人员,甚至警方自己的线人,一听说要搜寻刘子光的证据,都装傻充愣,不予配合。   韩大队明白,刘子光现在已经是黑白两道都有身份的人,想动他,不易。   所以今天只是敲山震虎而已,给他敲个警钟,提醒一下警方时刻在注意他,让他收敛一下罢了,真要抓捕他,恐怕宋副局第一个不同意呢。   “好了,小胡!”韩大队一声喝,胡蓉这才悻悻撤回了自己的手,刘子光很客气的笑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忙。”   “韩大,怎么不抓他?”胡蓉嚷道。   韩光站在阳台上,一直看着刘子光走出分局的大门,才回头呵斥道:“办案去!”   “是。”胡蓉赌气的喊了一声,撅着嘴走了。   ……   太子这档子事就算过去了,江湖就是这样,风光无限的时候所有人都捧着你,巴结着你,当你完蛋了,谁也不会记得有你这号人存在过。   当然太子是个比较特别的例外,他在酒吧洗手间被人菊爆的轶事将在江北道上久久传送,久而久之,太子这个名词也成了道上独特的骂人话,当一个人又嚣张又愚蠢的时候,别人就会说他,瞧你都快赶上太子了。   太子团伙覆灭之后,滨江大道一线的酒吧KTV暂时进入了一个无序状态,急需有人填补空白,这一带是淮江风景区,又是酒吧一条街,经济效益显著,谁都瞅着眼热,作为江湖新生代的卓力和贝小帅也毅然投入了这个行当,准备搞个酒吧玩玩。   滨江大道上的那些酒吧也不是全都赚钱的,这一行竞争激烈的很激烈,装修风格、音响设备、驻唱歌手的素质,DJ的水平,有没有K粉出售,都直接影响到生意的好坏,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当地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以暴力形式参与竞争。   开酒吧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但也要分三六九等,有资深大哥,也有初级古惑仔,都想在江滨大道这里分一杯羹。   江北市政府对沿江风景带相当重视,早年花了几个亿整修江滩,把这一线十公里都修成了江滩公园,都种上了杏树、柳树、桃树等树木,每逢春暖花开的时候,满江滩都是缤纷的花朵,号称十里桃花源。   市领导一心想把江滩建成和上海外滩,武汉江滩相媲美的风景带,也下了大力气抓江滨大道上的建设项目,资金投入很上规模,管理力度也很大,沿江的各种娱乐场所,码头,游船、步行街,在管理上基本处于一个软环境比较开放的程度,还别说,效果比较显著,如今滨江大道一线已经成为附近小有名气的游览区。   想赚大钱,还得向这里发展,在江滩上随便推个小车买冰糕一夏天都能成万元户,如果开个酒吧舞厅啥的,还不赚翻了。   所以卓力和贝小帅都将目光投到了这里,华清池,地地道道,还有网吧,那都是小打小闹,真想成为纵横江北的大亨,必须进军江滩。   刘子光才去的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反正这些娱乐行业他是不打算涉足的,但兄弟们要做,绝对支持,他给贝小帅支招,滨江大道上有一家酒吧可以盘下,说起来这个酒吧和刘子光还有些渊源,当初刚回家的时候,曾经和酒吧老板孙伟起过冲突,后来孙伟被他拉到江边对头一枪,烧了他后脑勺头发之后,孙伟就再也没有胆子出现过,这家糖果酒吧的生意也再没起来过。   这天晚上,三人聚到一起商量事。   “好像前段时间就被人接了吧。”贝小帅说。   “嗯,孙伟不干以后,转了三四手了,都没干起来,说那地方邪。”卓力跟着说。   “去看看再说吧。”刘子光这样说。   现在刘哥也低调了,再也不开奔驰了,出门都打车,带着贝小帅和卓力溜溜达达出了门,路上人挺多,等着打车的也不少,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出租车,贝小帅赶紧跑上去拉车门,哪知道斜刺里窜上来一个人,也拉住了车门把手。   贝小帅张嘴就骂:“眼瞎了?没看见是我拦的车!”   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和自己抢车这人,人高马大,足有一米八五,剃的发青的头皮,满脸的横肉,长的很有性格,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明明是我先拦的车!我赶时间。”大个子说道,满嘴东北味,使贝小帅更加确信这是个混混。   “你TM有急事,我们都是闲着没事乱逛是吧?”   贝小帅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七四,属于相对袖珍型的,但是气势却相当的足,大个子马上服软,点头哈腰:“对不起大哥,我打下一辆。”   贝小帅瞪他一眼,拉开车门,卓力和刘子光坐了进去,还是人刘子光有大哥风范,拍拍那汉子的肩膀说:“谢了。”   坐进车里,卓力说:“刚才那小子,我怎么觉得好像一个人,挺熟悉的,就是说不出名字,经常演电视的那个小子,也是东北的,挺2的,长得就像黑社会,叫啥来着?”他晃着手指头,脸憋得通红,好像便秘一般就是说不出来。   “孙红雷!丫本来就是混社会的,后来被人发掘才去演的电视。”贝小帅插嘴道。   “对对对,孙红雷,真TM像,一脸江湖气。”卓力拍着大腿说。   “哼哼,我倒觉得他像另外一个人,不过现在不好肯定,再说吧。”刘子光也说道。   三人来到糖果酒吧,这里早已物是人非,酒吧早就换了老板,但是各种陈设还是依旧,随便找了几把椅子在暗处坐下,酒吧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到底是滨江大道上地段比较好的酒吧之一,生意这么差,也能勉强维持个温饱。   几分钟之后,酒吧驻唱歌手登台,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妹子,个子高挑,穿着麂皮绒的长靴坐在高高的凳子上,栗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开始唱一首英文歌As Time Goes By,旁边还站了个穿黑色缎子领礼服的男子,捧着萨克斯伴奏。   酒吧里客人们都在忙和着各自的事情,喝酒、摇头,勾勾搭搭,认真听歌的基本没几个,但是这一男一女依然将这首1942年亨佛莱鲍嘉、英格丽褒曼主演经典电影『北非谍影』主题曲演绎的如醉如痴,听得出很有几分功底。   “咦,吹萨克斯那小子不就是刚才那个孙红雷么?”贝小帅奇道。   话音刚落,一伙人涌进了酒吧,眼神都不善,全部运动服打扮,腰里还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来找茬的。   “看中糖果酒吧的人还不少呢。”刘子光点上一支烟,“有好戏看了。”   3-10 破卖唱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帮人进来之后就开始起哄,其中一个小子把手塞进嘴里,吹了一个尖利的口哨,还带拐弯的,惹得酒吧里所有人都扭头看过来。   “下去吧!”这帮人起哄道,还有人拿起空的饮料罐往歌手那边扔,女歌手躲闪着,但依然在继续唱,吹萨克斯的“孙红雷”往前走了一步,一米八八的身躯如同一堵墙般挡住了女歌手。   “马勒格壁的,还敢挡。”一个瘦的像猴子般的小子跳上去,冲着“孙红雷”大吼道:“你TM干什么的,闪开!”   “孙红雷”不动,放下萨克斯说:“大哥,给个面子吧,出来混都不容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在糖果献艺,唱得不好请您多包涵。”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给这个一米六几的瘦猴子点头哈腰,不但没有获得谅解和同情,反而使瘦猴更加猖狂:“什么TMD献艺,不就是个破卖唱的么。”   说着,从旁边抓过一杯啤酒,刷地泼在了大个子脸上。   大个子依然没有发怒,谦卑的点头说:“谢谢大哥赏酒。”   周围一阵哄笑,瘦猴更加得意,信手抓了一个酒瓶子,蹦起来敲在大个头上,“啪”的一声脆响,血慢慢的流了下来,糊住了眼睛。   下面一阵喝彩声,瘦猴得意洋洋的转身向下面挥手示意,宛如打了胜仗的将军。   大个子怔住了,没想到对方出手这么狠,刹那间他的一双拳头握紧了,但是很快又松开了,那个女歌手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东西,从口袋里拿出面巾纸帮他捂住伤口。   瘦猴扭头过来,嘻嘻一笑,在女歌手屁股上摸了一把,女歌手尖叫一声,跳到了后面,这时候从吧台后面冲出来五六个穿着白衬衣的年轻人,看样子是酒吧的工作人员。   瘦猴的同伙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啥也不说了,直接抄家伙干!两帮人径直撞到一起开打了,酒瓶子、椅子、拳头、棍棒全上了,一时间乱成一片,惊叫声、玻璃碎裂声此起彼伏,酒吧的工作人员明显占了下风,被打得屁滚尿流。   靠近门口的客人都逃走了,在里面来不及逃跑的也都藏在角落里,那个大个子萨克斯手倒是机灵的很,拉着女歌手不停地闪躲着,但是绝不主动出击,他人高马大又是一脸凶相,别人倒也不敢来招惹他。   刘子光等三人坐在僻静处抽着烟看热闹,这种故意砸人场子的事情屡见不鲜,无非是看中人家的场子了,又不想多花钱,于是就采取这样一个无耻的做法,隔三差五派人捣乱,生意搞垮了再说。   “那个小子,挺有意思的。”刘子光指着萨克斯手说。   “怎么讲?”   “这人是个练家子,东北人、身上有功夫,女朋友被调戏,还能忍着不出手,一般人做不到的。”   “嗯,我看他那双手,也是练过的,不过这事儿也不稀奇,这种人身上指不定背着几条命案呢,所以才低调。”卓力悠悠的说。   “哥几个,咱们也上吧。”贝小帅看人家打的热闹,一脸的跃跃欲试,当即被刘子光喝止:“你省省吧,好歹也是当老大的人了,还冲在第一线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   正说着呢,那个大个子出手了,他趁别人不注意,一伸手揪住了刚才那个瘦猴,照着后脖颈子就是一记手刀,然后女歌手也抄起酒瓶子朝着瘦猴的脑袋敲了一记,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酒吧里灯火昏暗,打的乱七八糟,除了刘子光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忽然警笛声响起,他们两人脸色一变,赶紧开溜。   刘子光拍拍卓力和贝小帅的肩膀,三人径直走向酒吧洗手间,从一堆杂物后打开了后门,悄然离去。   以往打架斗殴,警察都是姗姗来迟,这次来的却相当及时,出警的是治安大队和防爆大队,十几辆警车将酒吧大门团团围住,穿着黑色防爆盔甲的警察拿着警棍和盾牌虎视眈眈,一队队涉案人员全都带上手铐押了出来,连那些无辜的酒客也不例外。   “苗头不对啊。”刘子光暗暗说道,在人群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老相识杨峰,这小子显然已经升了官,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指挥这个指挥那个的。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三人原路返回,走了一段距离,前面警灯闪烁,是交巡警在临检,刚才从酒吧里逃出来的大个子和女歌手也被扣住要看身份证,大个子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哪能拿得出什么证件来。   刘子光一看老宋正坐在警车里,于是便走了过去,喝了声:“宋大队。”   老宋也看见了刘子光,整一整警服下了车,点头致意:“刘老师,散步呢。”   刘子光笑笑,指着那大个子说:“那是我朋友。”   老宋点点头,冲那边一摆手:“放了!”   警察立刻放人,刘子光也不多说,和老宋握握手,说你先忙,我走了。   走了几十米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大哥。”   回头,正是大个子和女歌手,两人都以感激的目光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冲他俩笑笑,转身离去。   ……   糖果酒吧斗殴案很快有了结果,酒吧老板被拘留,几个酒吧员工可能要劳教,可怜这位老板接手酒吧还能三个月,就面临牢狱之灾,还有大几万的赔偿金,真是倒霉至极。   酒吧大门上贴着一张“正在盘点”的纸条,但是走近一看,里面根本没人,破烂桌椅和酒瓶子碎片扔了一地,天花板上的吊灯低垂着,灯管依然亮着,发出兹兹拉拉的声音,不时闪一两个火花。   昨晚那位萨克斯手和他的女朋友站在酒吧门口,怅然若失。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工作,就这么丢了,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女孩说,一口哈尔滨味的东北话很是悦耳。   “没关系,咱们可以再找。”小伙子将装着萨克斯的箱子往肩上一背,继续朝着下一家酒吧走去。   来到下一处酒吧,进去找到老板谈驻唱的问题,正在谈的时候,忽然门外进来几个人,正是昨晚大闹糖果酒吧的那些痞子,其中一个就是瘦猴,脑袋上还缠着绷带,歪戴着鸭舌帽,自以为很有周杰伦的风范,他一眼就瞅见了大个子的萨克斯手,当即大喊一声:“昨天就是他打得我,兄弟们,抄家伙上!”   一群人蜂拥而上,大个子拉起女朋友的手就跑,无奈女朋友穿的是高跟靴子跑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大个子迫不得已,挥拳打去,一拳一个,中招的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趴下了,可是对方人多,陆续又有几个人拿着棍子跑过来,大个子不敢恋战,拉着女朋友就跑。   跑啊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两人终于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忽然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就是淮江,一江秋水向东流,江滩上长着茂盛的野草,星星点点的小白花点缀在草丛间,很美。   “呜“一声长鸣,满载着煤炭的平底船劈开波浪向前驶去,女孩撒娇的说:“猩猩,我饿了。”   大个子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遍了,只掏出一块五毛钱来,愁眉苦脸的说:“小眉,咱们只剩这点钱了。”   女孩傻眼了:“昨天不还有一百多块么,怎么花的这么快?是不是你买酒喝了?”   “没有,那一百块付了房租,然后昨天晚上咱们又吃饭花了一些钱,本来以为今天能先找老板预支一点的,没想到哥几个都进去了,没办法,咱们只有饿着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听到了肚子里的咕咕声。   忽然大个子神秘的一笑,拉开了萨克斯的盒子,变戏法一般从里面拿出一截黑面包来,说:“幸亏我还有神秘储备。”   “哇!列巴,你哪里弄的?”女孩拿起黑面包惊喜的看着,闻着。   “上次买的,没吃完,我特意留着的。”   “真好,猩猩你真聪明,可惜太干了。”   “好说,我马上买水去。”   大个子跑到江岸上找了个小摊,花一块五买了瓶纯净水,颠颠的跑下来,一伸手:“来,格瓦斯到。”   女孩接过纯净水,脸上却已经泪落滂沱,她低声说:“猩猩,咱们得罪了人,酒吧生意是没法做了,要不然,我去……”   大个子猜到了她想说的话,毅然道:“不行,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能重操旧业,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想好了怎么赚钱。”   ……   华灯初上时分,夜市开始出摊子了,三轮车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涌上来,放下篷布支架,开始搭棚子,支炉子,摆上小桌子小板凳,菜肴蒙着保鲜膜放在案板上,以供客人挑选。   七点钟之后,陆续开始上人,夜市也进入最热闹的阶段,很多卖艺者背着吉他、电子琴走进各个大棚,拿着打印的歌单,请客人点歌,唱一首歌两块钱,一夜下来,也能赚个几十块辛苦钱。   萨克斯手和他的女朋友也来到了夜市,毕竟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卖艺,有些扭捏,有些尴尬,但是为了生存,还是放下了尊严,拿着歌谱,陪着笑脸,在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餐桌中穿梭而行。   “喂,卖唱的,给我唱首歌。”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客人喊道。   3-11 私人城市酒吧   “喂,卖唱的,给我唱首歌。”两枚亮晶晶的一元硬币抛过来,在地上打着旋,萨克斯手蹲下身子,刚要去捡钱,却被人一脚踩住。   抬头一看,正是昨天从警察手里把自己捞出来的人。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区区小钱折腰,来,跟哥喝酒去。”刘子光一把拉起萨克斯手,将他带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里正是地地道道烧烤摊子,人头攒动,食客云集,一个个小铁炉子里的木炭燃烧着,炙烤着羊肉串,孜然味,辣椒粉味,羊膻味扑鼻,大个子和他女朋友在刘子光面前坐下,神色有些拘谨。   “来,喝酒。”一个装满啤酒的杯子放到了他面前,啥话不说,大伙先干了三个,虽然已经是仲秋时节,外面要穿夹衣才行了,但是在这热火朝天的烧烤摊子里,大家还依然保持着赤膊的传统。   萨克斯手干了三杯,刘子光又扔给他一支中南海,用筷子夹着木炭点燃,抽了几口,大个子终于不再拘谨。   “大哥,我叫王红星,从哈尔滨来,这是我身份证名字,从小朋友们都喊我王星,猩猩,这是我马子,韩梅梅,哈尔滨音乐学院毕业的。”   东北女孩韩梅梅站起来和大家问好:“大哥们好,我敬你们。”说着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众人纷纷叫好,贝小帅开玩笑问:“你叫韩梅梅,那李雷哪去了?”众人一阵笑,刘子光问:“王星,看不出你人高马大的还是个玩音乐的,对了,你从哈尔滨跑到江北来做什么,你们搞音乐的不都喜欢往北京、深圳跑的么?”   “是这样的大哥,我来投奔表哥的,结果表哥人没找着,路费用完了,只好去酒吧驻唱,想混几个钱再说,结果……唉,啥也不说了,多谢大哥搭救。”说着,王星又干了一杯。   “你表哥?”刘子光望着王星的眉眼,忽然想起一个人,脱口而出:“孟知秋!”   王星一愣:“大哥,你认识我表哥?”   “怎么不认识,那是我兄弟,不过现在看守所里住着,暂时还出不来,这样就好办了,小孟的表弟就是我的表弟,以后跟着我混就行了,那啥,小贝,给王星安排个住的地方。”   “好嘞。”   ……   刘子光把韩梅梅安排到红旗幼儿园去教小朋友唱歌,音乐学院的毕业生当个幼教音乐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王星,人高马大一脸凶相,当保镖是最合适的了,刘子光本想让他去自己手下干,但硬是被卓力弄走了,说是华清池需要这样的人才。   华清池已经装修完毕,栖息在本市各个场子的技师们纷纷重回到卓二哥麾下,澡堂子的生意很快就又红红火火起来了。   王星在华清池上班,一个月三千块,不用做什么,就是戴着耳麦在四处转悠一下,这副尊荣不需要说话都能震慑一批想闹事的家伙,韩梅梅一个月也有两千多,虽然和理想抱负还有一段差距,但是至少温饱是不用愁了。   开酒吧那档子事儿,刘子光已经摸出点眉目了,上回斗殴事件之后,酒吧一方是又扣人又罚款,闹事一方第二天就直接出来了,这里面很有些猫腻,贸然插手恐怕不太好搞。   几天之后,卓力忽然喜笑颜开的来找刘子光,手里还拿着两张一张纸。   “光子,你看这是什么?”   “啊,租赁合同,你把糖果酒吧给租下了!”   “对啊,直接拿下,租金便宜的要死,才二十万,这回咱们可以大展宏图了。”   “你真是够愣的,这地方有人瞧上了知道不?没弄清楚情况就租下来,二十万不是钱啊。”   卓力一撇嘴:“我早打听过了,捣乱的是金碧辉煌的人,他们想把这块地方盘下来开分店,人家不卖,他们就整天来捣乱,还派人把房东的弟弟一条腿给打断了,这房东也是个硬气人,就是不卖给他们。”   “结果你就当个冤大头帮人家租下了,是吧。”刘子光嘿嘿冷笑。   “光子你放心好了,不是猛龙不过江,我就不信了,金碧辉煌的人敢动我。”   卓力和贝小帅不一样,相对比较独立,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别看他貌似粗鲁,其实很有经营头脑,华清池在他的经营下比老李在的时候要好的多,此次进军江滩,也是卓力的主意。   房子已经租下了,接下来就是装修,注册,卓力给新酒吧起了个很牛逼的名字“私人城市”   酒吧是典型的爵士风格,Cigga、Jazz、Wine是它不变的内涵,装修风格是美国乡村风格,老式八角沙逊桌,六个叶片的老式吊扇,木质吧台,一张张大幅的黑白照片,老布鲁斯歌手们风采依旧。   光是装修,卓力就下了血本,为了防止有人捣乱,他整天带着一票人在店里看着,坐在摇椅上翘着腿看人装修,嘴上叼着雪茄,手边就放着一把六五式骑兵刀,开刃的。   不出所料,装修第一天,捣乱的就来了,依然是老熟人瘦猴带着十三四个小痞子,不过这回他们可算碰上硬茬了,一进去就被人拿油漆泼了一身,然后就见一个粗壮的汉子拿着明晃晃的马刀扑上来,后面还跟了个接近一米九的大个子,手里提着五尺长的自来水管。   卓力不愧是将门之后,战略战术运用的相当之妙,不光酒吧里埋伏了人,外面还隐藏着一支伏兵,前后夹击将这伙人堵在店里,打了个落花流水,几分钟后解决战斗,全都躺在地上哼哼了。   这场战斗,王星冲锋在前,格外勇猛,一个人就放翻了四个,得到了卓力的赏识:“小子可以嘛,以前练过?”   “练过一点散打,瞎玩的。”   “行,以后跟在我身边吧。”   半个小时后,治安大队民警出现,但却只是巡视了一遍就走了,并没有抓人,卓力也不是白混的,早就打点过了,只要不出人命,嘛事没有。   ……   金碧辉煌高级娱乐会所,顶楼办公室内,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看报表,是那种正规的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愤怒将报表丢出去,拍着桌子嚷道:“我不看数字,我就想知道,钱呢,钱TM都哪里去了?”   “老板,最近竞争厉害,常来那些客人都到华清池去了。”戴眼镜的会计畏畏缩缩的说。   “华清池,又是华清池,姓卓那小子这是打算和我对着干啊,抢我的生意不说,还抢我看中的地盘,这世道是怎么了,这些小辈都爬到我头上尿尿了。”   “老板,我有个办法。”秃头保安领班说道。   “你讲。”   “找人查他们,多查几次就行了。”   “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啊,说查就查,人家上面也有人,也花钱找人查咱们怎么办?这种办法不好,两败俱伤。”老板摇摇手,否决了。   “老板,我有个办法。”眼镜会计狡黠的一笑,凑上来说了几句,老板脸上慢慢浮起了笑意,点头说:“好,好。”   ……   当天晚上,正在装修中的私人城市失火了,堆积如山的装潢材料和油漆、香蕉水啥的一点就着,火势熊熊,幸亏王星在店里看着,及时拨打了119,消防队就在几条街区外,五分钟赶到现场,几支消防水龙对着酒吧里一阵猛喷,火是灭了,东西全都毁了,就算没被烧毁的也被水龙喷坏了。   损失惨重,光是装潢材料就价值十几万,幸亏建筑结构没破坏,也没伤人,不然损失更大了,卓力闻讯赶到现场,踩着一地焦黑的东西,脸色变的铁青,手里的马刀柄都快攥出水来了。   “狗日的姓阎的,我非剁了他不可!”卓力扭头就走,却被王星从后面抱住。   “力哥,不能乱来啊,他们敢放火烧咱们,肯定有所准备,你这样过去不是送死么。”   卓力一想也是,恨恨的说:“行,我就让他多活两天。”   卓力没有立刻报复,到让金碧辉煌的老板阎金龙有点纳闷,这位年已半百的老混混早年只是个拉三轮车的,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跑去广州做倒爷才慢慢发家,江北市第一批洗浴中心就是他那一代人干起来的,后来同期的人不是枪毙就是判刑,只有阎老板一枝独秀,至今活跃在江北道上。   阎金龙的资历比较老,玩的也大,除了金碧辉煌之外,手底下还有十几套门面房,一个建筑队,各行各业都有所涉猎,社会各层次的人认识一些,没有说不上话的人,他能混到现在不倒,除了够狠之外,手段也比较灵活,该孬种的时候绝不出头,该硬气的时候也不缩头。   火烧了私人城市之后,该是来点软手段的时候了,阎金龙派人找到了和平饭店的疤子,让他给卓力带话,说是愿意赔偿他所有损失,一口价二十万,只要你退出这个地方。   “马勒格壁的。当老子没见过钱么,老子要的不是钱,是脸!”卓力听到这话的时候,怒不可遏。   “好弄,回头我也带桶汽油过去,把金碧辉煌给点了,不就结了。”贝小帅说。   “金碧辉煌那么多人,万一烧死几个,这事儿就大了,不妥。”刘子光当即否决。   “三位大哥,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够摆平金碧辉煌。”王星信心满满的说。   3-12 烟熏金碧辉煌   金碧辉煌高级娱乐会所,每天都有大量客人前来就餐、洗浴、住宿、娱乐,迎来送往都是客,金碧辉煌的停车场上,永远都停满了豪车。   几个穿着西装夹着皮包,看起来很规矩的客人谈笑着从奥迪车里钻出来,走进金碧辉煌,和普通客人那样换了拖鞋进去洗浴,消费,每天都有大量这种客人进进出出,实在引不起安保人员的注意。   十五分钟后,刚才上来的那波客人已经分散到了各处,和其他客人有所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穿着桑拿服,手里却依然拿着皮包,这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做生意的客人很多,皮包里不是公章就是汇票,丢了不好,随身带着也是正常。   几乎在同一时刻,金碧辉煌里突然浓烟滚滚,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烟,充斥着巷道和房间,呛得人直咳嗽,报警器尖利的响起来,但是天花板上的水龙头却喷不出水来,客人们被呛得拿毛巾捂着嘴,惊恐的大叫:“失火了!”   烟太大,人太多,无数穿着桑拿服的客人和妖艳暴露的技师从房间里冲出来,怪叫着往电梯奔去,有人大喊:“失火不能坐电梯!”于是大家又涌向楼梯。   忽然,电灯又全灭了,到处一片漆黑,尖叫声此起彼伏, 金碧辉煌的保安人员们拿着灭火器想去救火,但是到处却又看不到明火,人流汹涌,将他们挤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住。   阎老板正在顶层办公室坐着,忽然电灯一闪,灭了,与此同时一个保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湿毛巾,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见保镖脸上全是惊慌,隐隐约约还有一阵阵尖叫声传上来。   “怎么了?”阎老板镇定自若。   “老板,不好了,失火了,快走。”保镖急道。   “失火?还不去救!打119,110喊人!”阎老板一把将窗帘完全拉开,俯身看下去,附近几座建筑物以及路灯都是亮的,唯有金碧辉煌灯火全灭,黑洞洞一片,下面几层的窗户中还有黑烟滚滚冒出来。   “去,检查线路,肯定有人捣乱!”阎老板火眼金睛,立刻想到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现在人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电灯又亮了,桌上的电话也响了起来,阎金龙拿起电话,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老板,电闸被人拉了,肯定有人故意放火,捣乱。”   “还不快去抓!”阎金龙气急败坏放下电话,拿起衣服下楼,他在顶楼,这火要是真烧起来,可没他的好果子吃。   尖锐的警笛声响起,几辆红色的消防车开了过来,消防队员们忙着架云梯,准备氧气瓶防火服进去救人,此时门口广场上已经聚满了大堆逃出来的客人,不少人穿着桑拿服和拖鞋,但更多人赤着脚,还有一些女子跑得太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捂了条床单在身上,白花花的特别刺眼。   大家惊魂未定,叽叽喳喳议论着,消防队员们动作就是麻利,架起水枪朝着二楼窗户就喷了过去,喷了几分钟水,黑烟更淡了,里面有人喊道:“别喷了,没有火!”   消防队员们停止喷水,进去调查,只见满地都是拖鞋,还有几个人被挤晕了躺在地上,赶紧把他们抬出去急救,再往里走,终于在更衣室、客房、休息大厅的角落、楼梯间等几处发现了已经烧空的铁罐子。   阎老板在保镖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想和消防队带队的领导握手呢,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一挥手道:“你们这里消防设施根本不达标,停业!”   消防队有这个权力,所有经营场所必须经过他们的审批才能营业,越是公共场所越是如此,金碧辉煌别看表面装修的不赖,其实为了省钱,很多地方都是偷工减料的。   改用防火板的地方,用的是普通木工板,该放置消防器材的地方,摆的是弥勒佛,该设置消防救生紧急通道的地方,也堵死了变成炮房,还有天花板上的消防报警器和喷水头,都是形同虚设,根本没连上。   幸亏不是明火,而是土造发烟罐,如果真的失火了,那这次的损失就大了,起码要伤亡几十个人,到时候难看的不止是阎老板了,消防队的这些人都得受牵连。   消防队领导把话说得很死,整改不好就别想开业,阎老板赶紧递烟,陪着笑脸说:“王队,一边整改一边营业你看行不,我这生意耽误不了啊,一天就是上十万的进账。”   王队直接把烟挡了回去:“不会,必须限期整改,回头我派人过来,收队!”   消防队员们收起家伙事走了,阎金龙悻悻地把烟塞回去,脸上冷若冰霜:“装什么装,还不会,成箱子中华往你家里送的时候怎么没说不会。”   黑西装上满是污垢的保安领班秃头走了过来,低声说:“老板,有人在搞咱们。”   阎金龙一转身上楼去了,丢给秃头一句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把捣乱的揪出来,要不然你就别干了。”   秃头愣了片刻,一股戾气展现在脸上,回到地下室的员工更衣室,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两把锋利的尼泊尔狗腿刀,试试刀口,别在后腰上,换下西装,穿了件运动服,戴上棒球帽,上楼招呼了七八个兄弟,出门去了。   阎老板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电话拨号。   “杨子,我是你金龙哥,最近怎么样,怎么也不来玩了,忙啊,呵呵,大家都忙,对了,刚才出了个事,不知道哪个13养的跑来捣乱,弄个几个铁罐子放狼烟,把客人们吓得乱跑,消防队都惊动了,对对,你看这事咋整,……行,你看着办吧,行,哥哥谢谢你先。”   放下电话,阎金龙坐回自己宽大的皮椅子,一只手按在脑门上开始想事,这件事是谁做的他很清楚,但是报复起来却不大容易,对方是高土坡新近窜起来的一伙人,打架够狠,够团结,名气响,老四那么牛逼的大混子都折了,何况自己已经金盆洗手多年,光顾挣钱不大玩这些打打杀杀的游戏了。   遥想当年,自己单人独骑去广州进货的时候,腰里就别一把螺丝刀,有次在火车上遇到打劫的,为了保护进货的三千块钱,硬是以一敌四,放倒了那几个流窜抢劫犯。   阎金龙燃起一支烟,青烟袅袅,往事如风,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生龙活虎啊,现在年纪大了,钱多了,胆子竟然也怯了,唉。   刚才治安大队的杨子说了,这案子不好弄,说是危害公共安全也行,说是恶作剧也行,反正没死人,就看操作手法了,其实说白了就是要钱,这样也好,阎老板喜欢这种只认钱不讲交情的人,和他们打交道,轻松。   明天让人送两万块钱过去就是。   ……   华清池,楼上办公室里,几个人笑成一团,墙上还挂着他们刚才穿的西装,王星这小子的本事还真不是盖得,自己用奶粉罐子、化肥硝酸铵、锯末、煤粉、硫磺做出了发烟罐,兄弟们扮成客人潜入金碧辉煌,玩了一出“烟熏金碧辉煌”效果相当理想。   “我说猩猩,这一套你是哪学的啊?”卓力乐不可支的问道。   王星挠挠脑袋,说:“我爸以前是防化兵,后来转业进了消防队,这些路数我都懂,金碧辉煌我先进去查看了一下,那些消防设备很不到位,这样搞他一下,起码歇业两个星期,他和咱们不一样,歇业这么久,损失可大了。”   “行,你小子是个人才。”卓力伸出大拇指赞道。   忽然对讲机响了,是楼下把风的伙计在报告:“二哥,金碧辉煌的人来找茬了。”   “走!”卓力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马刀下楼,兄弟们也抄起家伙鱼贯而下。   到了门口,伙计们已经和秃头对峙起来了,秃头抽着烟,很从容的样子,让自己的手下退后三步,独自一人面对几把三棱刮刀,眉头都不眨一下。   卓力来到门口,看见秃头便哈哈大笑起来:“秃子,找我有事啊?”   秃头点点头:“卓二哥是吧,想找你谈谈。”   卓力很牛逼的挥手让兄弟们闪到一边,把马刀也丢给手下捧着,大大咧咧走到跟前,说:“想谈什么?说。”   秃头诡异的笑笑,把头凑过来好像要说话的样子,忽然从腰后拔出狗腿刀,劈头就砍过来。   卓力到底是练家子出身,脚一点地往后撤去,秃头紧随其后扑上猛砍,动作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现场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   除了一个人,王星。   王星手里只是提了一个台球杆,此时迅速抢上用台球杆招架狗腿刀,哪知道对方的刀锋太过锋利,台球杆当场被砍断,眼瞅着钢刀就要劈到卓力头上,说时迟那时快,王星竟然扑上去用后背挡住了刀锋。   “噗”的一声,江湖人士对这种声音都很熟悉,是利刃切入肉体的声音,此时卓力已经拿到了自己的马刀,长刀出鞘,寒光闪闪,大吼一声向秃头杀去,此时兄弟们也终于反应过来,挥舞着家伙打过去,双方战成一团。   这里到底是高土坡兄弟们的大本营,援兵迅速赶到,秃头一帮人落荒而逃,秃头本人也吃了不少亏,肩膀被卓力劈了一刀。   ……   医院里,卓力和贝小帅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卓力一边抽烟一边说:“真TM的,王星要是废了,我怎么给他表哥交代。”   贝小帅说:“猩猩真够猛的,要不是他替你挡一刀,恐怕废的就是你了。”   “就是,这兄弟绝对够义气,等咱们的酒吧开业了,我让他管着。”卓力说。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一边摘口罩一边说:“谁是家属?”   卓力和贝小帅赶紧掐了烟上去问:“医生,怎么样了?”   “小伙子身体素质不错,缝了二十八针,皮肉伤,没事,好好休养,少打架。”医生说完就走了。   卓力和贝小帅兴奋地用拳头对撞了一下,走进了病房。   3-13 这点破买卖刘哥根本看不上眼   秃头伤的不轻,为了老板一句话差点把命赔上,肩膀一块皮开肉绽,血淋淋的,要不是他在运动服里面穿了一件生牛皮的坎肩,整个人都会被马刀劈成两片。   他是金碧辉煌的保安主管,会所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他的失职,但是他立刻就用行动挽回了自己在老板面前的失分,在道上混,手底下没有几个敢打敢拼的马仔,肯定不行。   秃头的英勇行为让阎金龙稍微有了点面子,听说对方也有个人被砍成了重伤呢,双方就算是打平了,对付这种靠蛮力起家的混混,还是要动用上层关系能事半功倍,硬拼只能两败俱伤。   金碧辉煌只能暂时停业了,阎金龙请了消防队的领导吃了一场酒,对方明确指出,消防设施必须到位,不然说啥都是白搭,这也是为了你们好,真要出点什么事,那都是惊动全国的大事,谁也捂不住。   阎老板寻思了一下,这事确实马虎不得,便下狠心重新装潢,同时又给某人打了电话,生意干到金碧辉煌这种地步,已经不算小打小闹了,逢年过节光是送出去的烟酒补品,折合成人民币都得有上百万,更别说那些其他好处了,他的背景和社会关系可是若干年来打下的,绝非一日之寒,一个电话过去,治安大队当即出动,扫了华清池的场子。   阎金龙心里很有数,江湖沉寂多年,现如今忽然冒出来一帮年轻的愣头青,想把这批老人干翻重起炉灶,他们想得美,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平时一些小事情,他只是请治安大队的杨子帮忙而已,一方面因为这小子上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杨子父亲的关系。   可是如今指望杨子是镇不住场面了,必须更高层的关系出面,多年经营的好处在这一刻显示出来,高层发下号令,治安大队一星期连查了三次华清池,当然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但这样下去,客人哪还敢光临,那些技师也得饿死,幸亏二哥仗义,大家也都捧场,虽然生意冷清,依然没有跳槽。   这是一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消耗战,金碧辉煌财大气粗,停业几天虽然损失巨大,但是人家底子厚,撑得住,但是华清池本小利薄,全靠这点收入维持呢,治安大队隔三差五来扫场子,这谁能受得了。   私人城市还在继续装修中,那些烧的焦黑的垃圾运出去,又买了一批新的材料进来,卓力整天扛着马刀在里面看着,哪知道金碧辉煌方面反而偃旗息鼓了,本以为他们怂了,结果三天以后就有另外一股人马找上门来。   这些人可不是一般角色,白色无牌面包车,豆绿色制服,城管执法大队的臂章,蛮横桀骜的面孔,孟恒就连卓力这样凶悍的角色都不得不将刀柄捏了再捏,最终还是没能拔出来。   城管们看到一脸凶相的卓力,和那把六五式骑兵刀,倒也没敢造次,只是扯单子罚款了事,说什么装潢材料不是放在门口,罚款三百。   好,罚款三百,卓力忍了,让人交了罚款。   第二天,城管们又来了,这回说装修没有在外面蒙彩条布,罚款五百。   第三天,城管们又来了,说乱搭乱建没有办许可证,罚款八百……   如此这般天天骚扰,令人不胜其烦,这才只是个开始,照这种形势下去,以后工商局、税务局、卫生局、质监局,这些有行政执法权的单位隔三差五就要来骚扰,这酒吧也别开了。   卓力都快把牙咬碎了,但依然忍着没动手,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这也是刘子光告诫卓力的话。   阎金龙找人给卓力带话,想玩,老子奉陪到底。   ……   想玩,那就玩吧,第四天的时候,城管们开着白色的面包车再次来到私人城市门口,颐指气使的说装潢施工噪音太大,要罚款一千块的时候,却没注意到有一台摄像机已经对准了他们。   酒吧负责人是个很斯文的年轻人,很惶恐的询问,只不过用电锯切木板了,哪里有什么噪音,再说这一带都是酒吧KTV,整天吵得要死,何来噪音一说?   城管们不管哪个,你辩解一句,他就多撕一张罚单,反正那个满脸横肉的小子不在现场,大伙的胆气都比较壮。   好说歹说,最后还是罚了两千块,城管们扬长而去,摄像机从暗处出来,将镜头对准了那张收据,除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公章之外,根本就没有财政局的监制章。   当天晚上的电视里便播出了这一节目,题目叫“百姓创业何其难”主持人江雪晴从深入的角度分析了当今江北市软环境建设面临的各种错综复杂的问题,节目最后,她很发人深省的说道:“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百姓创业这么难,为什么有关部门总是采取一张管而不是帮的态度?”   如今江雪晴在宣传口的地位可不同往日,百姓生活栏目也被广大群众誉为江北的“焦点访谈”,影响力非常巨大,主持人的风格也日渐犀利,据说省里有些领导每天都要看她的节目呢,说这小丫头有前途。   节目播出之后,市城管执法局立刻做出反应,严肃处理了几名乱罚款的相关责任人,当然,他们都是临时工而已。   此事过后,没有什么单位再敢来找私人城市的麻烦,谁都知道这里的老板后台硬,连江雪晴都能请动,这个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谁闲着没事跑来自找麻烦啊。   卓力可不是任人欺负的窝囊废,当即带人去金碧辉煌大打出手,打伤了几个看场子的保安,砸烂了一块价值二十万的玉石浮雕屏风,还闯进阎金龙的办公室,用马刀把他那张价值不菲的红木大班台砍得全是豁子。   卓二哥放话出来,要玩的话,绝对奉陪到底,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阎老板害怕了,毕竟现在不是二十年前那个自己了,有家有院,有老婆,有儿子,还有二奶啥的,多少张嘴指着自己开饭呢,哪能和这种亡命之徒硬拼,有权有势,背景吓人,也不能把警察请来24小时保护自己,卓力那小子是属驴的,惹急了真可能玩命上,更何况卓力不是一个人,他背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通过这些天的较量,阎金龙已经敏锐的觉察到,他很有头脑和手腕,不好对付。   不值当得啊,阎老板就再次托和平饭店的疤子给卓力带话,这件事先这么搁着吧,不打了。   治安大队也不来扫场子了,华清池的生意渐渐又好起来,私人城市的装潢也没人捣乱了,但大家的警惕性并未降低,阎金龙这种老江湖,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指不定又在玩什么鬼花样。   不过这一战再次打响了卓二哥的名气,阎金龙是什么人,那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老大,八十年代的万元户,洗浴中心业的鼻祖,当别人还是那种大澡堂子烟雾缭绕,更衣室一人一张床,吃萝卜喝热茶的时候,人阎老板就搞起了什么鲜花浴,牛奶浴,什么泰式按摩,港式按摩,从南方弄来一批小娘们,号称温州技师,生意不要太好哦。   这样一个业界鼻祖,卓二哥都敢和他叫板,一把马刀把人阎老板的大班台劈的稀巴烂,老江湖们纷纷摇头叹息,这江湖真不再是以前的江湖了,一点伦理辈分都不讲了,年轻一代却热血沸腾,纷纷将卓二哥视作偶像,同时又对卓二哥背后的那个神秘之人产生了相当的敬畏。   道上人都知道,卓二哥是高土坡刘哥扶起来的,刘哥出道的时候也比较猛,一个人抡着大砍刀追着十几口子满街跑,后来在江边和老四大战,那可是上千人的大会战,江北黑道上空前绝后的大事件,人刘哥就靠着一帮初中毛孩子和几十个小区保安,硬是打赢了。   阎金龙做过调查,刘子光现在是至诚物业分公司的副经理,实际上已经架空了经理,公司里他独大了,手底下养着上百号的保安,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壮小伙子,能打敢拼的猛人,和江北黑道也不怎么交集,打起来没有什么香火情。   此外,他还经营着一家挖沙场,给各大工地供应建材,现在房地产市场异常火爆,沙子价格也跟着节节攀升,那可是个日进斗金的大买卖,华清池也是他投资的,夜市的地地道道烧烤的幕后老板也是他,李建国那么牛逼的一个人,和他关系好得很,和平饭店的疤子,那也是道上数得着的角色,和他称兄道弟,据说这家伙在公安局里也有熟人,和如今风头正健的宋副局似乎是战友呢。   所以,刘子光这个人绝非善茬,不可等闲视之,他和卓力最近的一系列行为都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想击垮金碧辉煌,抢占江滩这块宝地。   滨江一座独栋小别墅里,阎金龙把玩着景泰蓝的茶杯,饱经风雨的脸上写满了阴沉和狠辣,想抢我的生意,没那么容易!   “龙爷,吃饭了。”楼下传来二奶的呼唤,这位外室年仅二十三岁,是阎老板从江北师范学院找来的女大学生,年轻貌美又风骚,听到二奶娇滴滴的呼唤,龙爷脸上才出现一丝笑纹。   ……   其实阎老板真的误会刘子光了,自始至终想抢他生意的只是卓力而已,那一堆破买卖,人刘子光根本就看不上眼。   此时刘子光正在看守所接待室里和孟知秋谈话。   “小孟,你表弟来江北了,我把他留下了。”   “表弟?我哪个表弟?”孟知秋挠着光溜溜的大脑袋,一脸疑惑。   “叫王红星,哈尔滨人,长的人高马大,孙红雷似的。”   “哦,我想起来了,是我小姑夫弟弟家的孩子,论辈分是该叫我一声表哥的。”   “那你们熟不熟?”   “谈不上熟,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听说他后来挺上进的,考了个什么大学来着.”   "“哦,他父亲是消防队的么?”   “不清楚,反正是穿制服的,怎么了,刘哥?”   “没事,小伙子挺能干的。”刘子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3-14 十七岁的单车   虽然至诚集团给刘子光分了一套房子,但他并没打算长住,只是想临时当个过度房而已,毕竟老刘不是吃软饭的人,住人李纨的房子算怎么回事。   但是人家给你脸,就得接着,而且冬天就快到了,高土坡的房子都是年久失修的平房,保温效果差,冬天都是生煤球炉取暖,既不暖和又不卫生,搞不好还会煤气中毒,所以先搬出来再说。   至诚一期的九十平方楼房,老爸老妈相当满意,但是暂时不打算搬进去住,只是每天搬着小板凳去看工人装修,这间房是要留着儿子结婚用的,马虎不得。   现在老爸老妈都不上班了,主要精力都放在装修新房上,每天晚上还是回大杂院住,这里都是多年老邻居,有个什么事情也能互相照应,相对高楼大厦里对门都不知姓名的邻居,到底方便一些。   中午十二点多,刘子光一家人正在吃饭,忽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老妈过去打开门,见是邻居小雪,赶紧招呼道:“孩子吃饭了么,来家吃点吧。”   小雪的脸红了,小声说:“谢谢奶奶,我吃过了,有件事想麻烦奶奶。”   老妈说:“啥事,说吧。”   “下午五点半学校要开家长会,可是正好我爸爸在做透析,我想请……”   老妈说:“没问题,奶奶帮你,咦,不行啊,下午我要到厂里去报销医药费,说好了的不能变。”   说完老妈转身问道:“老刘你下午有空么?”   老爸说:“那个点我约了人去拉瓷砖,也没空啊。”   小雪一脸的无助,手捏着衣角不说话,这是个很腼腆的女孩,搬来没几年,平时总是深居简出的,和邻居们交流不是很多,若不是上次中秋节大家一起吃饭,怕是也拉不下脸来求人。   人家闺女求上门来,哪能就这样说没空打发了呢,老妈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说:“对了,让你叔叔去,他是当经理的人,见过世面,比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强多了。”   又对刘子光说:“小光,你下午没事对吧。”   面对老妈的暗示,刘子光只好说:“没问题,我去。”   “谢谢叔叔。”小雪展颜一笑,连刘子光都禁不住心旌荡漾,这小丫头真是个美人胚子。   “五点半是吧,在哪里开会。”刘子光端着饭碗走过来问道。   “对,五点半,在一中阶梯教室,就是操场旁边的那座楼,谢谢叔叔了,爷爷奶奶叔叔再见。”小雪红着脸告辞了,这丫头,动不动就脸红,不过现在已经强多了,以前走路说话都是怯生生的, 就像一只胆小的猫。   小雪走了以后,老妈叹一口气,继续老生常谈:“唉,这孩子可惜了……”   老爸插嘴道:“你说的啥话啊,人家在一中上高三,明年肯定能考上名校,怎么叫可惜了。”   老妈辩道:“我是说这孩子生错人家了,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长的那么秀气,学习又好,还拉的一手小提琴,连咱们厂宣传科的苏老师都说好呢,这要是生在有钱人家,早就不知道拿了几个奖了,可是生在老温家,唉,不说了。”   刘子光很感兴趣,问道:“妈,老温大哥咋回事,你讲讲呗。”   老妈的八卦欲望被儿子勾起来,便放下碗筷说:“老温以前不在晨光厂,是从内蒙古哪个军工企业调过来的,不过他本人是南方人,那真是一表人才,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能给厂报写文章,多少女工都看上他了,不过他一个人拖拉个孩子也不方便,再加上厂子改制,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再后来,被查出有肾病,需要长期透析,这个家就活活的拖垮了,对亏小雪争气,学习又好,老温能活到现在,全靠女儿这个精神支柱了。”   刘子光说:“那小雪她妈妈一定是个大美人了。”   老妈说:“小雪随她爸爸,她妈妈好像早就去世了,人家不愿意提,咱们也不好问。”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却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幸,别人的痛苦隐私没必要打听的那么细了,刘子光点点头说:“行,我下午去替老温开家长会,也算帮他一把。”   ……   今天是星期五,至诚集团总部有例会,刘子光的行政级别已经到了可以去总部开会的层次了,中午两点钟,他骑着自行车从家出发了,那辆长江750因为几个重要零件还没买到,所以暂时还没发骑,目前刘哥的座驾依然是那辆二八加重永久自行车。   深秋的季节,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刘子光伸手将M65风衣的领子竖了起来,穿这种美式军用短风衣还是跟郭大爷学的呢,一年四季通用,,配上自然磨损的牛仔裤和高腰军靴,又酷又帅简直没治了。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苗条纤细,站在自行车前焦急的左顾右盼,那不是小雪么,刘子光赶紧猛蹬两下骑过去,蹁腿下车问道:“小雪,怎么了?”   “叔叔,自行车坏了。”小雪的脸庞因为急躁而变得红通通的,血管都能看得见,一双纤细的手指上沾满了油污,显然这双拉小提琴的手应付不来自行车的故障。   “来,让我看看。”刘子光蹲下身子,转了一下车镫子,很轻,车链子似乎掉了,而且前后车轮都瘪了。   奇怪了,郭大爷亲自组装的自行车,质量不会这么差啊,就算车胎被扎,也不会这么巧吧,链条也出了问题,刘子光眉头一皱,拆下链盒一看,车链子居然断了,看那亮晶晶的裂口分明是被钳断的,再拔下气门芯一看,果不其然,橡胶气门芯被人扒走了。   “小雪啊,学校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刘子光拍拍手和颜悦色的问。   小雪困惑的摇摇头:“没有啊,同学们都挺好的。”   “那你这是去哪里呢?看你急的那个样子。“   “今天学校组织高招体检预演,两点半必须赶到体检站,我还是提前从学校出来的,这下怎么办啊。”小雪焦急的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两点十五了,体检站距离一中可是有段距离的,自行车又坏了,这下非迟到不可。   一辆现代私家车开了过去,忽然又远远停了下来,车窗中探出两个女生来,得意的看着小雪,啥也没说,只是轻轻笑了几声,车又继续开动了。   陆续又有几辆汽车驶过,车里明显坐着的都是小雪的同学,从她们那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这就是你们一中的同学?”刘子光略带嘲讽的问道。   小雪点了点头,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溢了出来,这个单纯的女孩子,或许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天生的相貌已经引起了别人无尽的妒忌和怨恨。   刘子光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动手把小雪的自行车往人行道上以放,帮她用链子锁锁好,钥匙抛过去,自己先跨上了二八大永久:“小雪,上车!”   小雪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刘子光的用意,这次她的脸竟然没有红,而是咬了一下嘴唇,跳上了二等座,侧向坐着。   “坐好了没有?”刘子光问。   “嗯,坐好了。”小雪抿着嘴唇用力的点点头,出于羞涩,两只手仅仅抓着车座。   “抱紧我!”刘子光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紧接着左脚在地上一蹬,自行车刷的冲了出去,巨大的惯性下小雪的身子往前往后一倾,惊得她赶紧抱住了刘叔叔的腰。   经过郭大爷精心调校的二八永久加重自行车极其坚固耐用,动作灵敏,在刘子光的驾驭下以惊人的速度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而过,如同通人性的骏马一般,速度之快,小雪不得不紧紧抱住叔叔的腰,这是女孩子第一次和父亲之外的男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心里如同装了一只小鹿般撞啊撞的不停。   天有些阴暗,乌云密布,秋风卷着落叶满街乱走,天上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刘子光单腿点地,从身上脱下M65不由分说披在小雪身上,没有说话,继续蹬车前行,他能感觉到,揽在自己腰上的两只手,更紧了。   以刘子光的速度,再加上抄近路免了等红绿灯的时间,仅仅用了十分钟就赶到了体检站,人家还没开大门呢,但是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男女同学,都惊讶的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嘎”的一声停下自行车,扭头说:“到了。”小雪掀开蒙在头上的M65外套,一张小脸闷的红扑扑的,在同学们的众目睽睽之下跳下二等座,将衣服还给刘子光:“谢谢叔叔。”   “不客气。”刘子光拿回外套,忽然觉得衬衣后背上有冷飕飕的感觉,这小丫头难道刚才哭过了?不过看她这副开心的样子,似乎不像哭过啊。   几辆私家车姗姗来迟,打扮新潮入时的女高中生们从车上下来,看到小雪已经到了,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惊讶。   时间快到了,体检站的大门打开,几个老师招呼起各自的学生,排队往体检站里走,刘子光冲着队伍中的小雪摆摆手,微笑着目送她走进大门。   体检站门外,私家车停了一长串,这批高三学生要么是自己骑车打车过来,要么是坐私家车来,像刘子光这样骑着自行车送孩子的还是独一号。   几个肥头大耳的家长从车里钻出来,互相递名片,上烟,自来熟的聊起来,时不时往刘子光这边看一两眼,然后低声谈笑着什么,从他们猥琐的眼神和笑容来看,大抵不是什么好话。   刘子光冷冷一笑,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宋大队,我小刘啊,我要举报违章停车的话,罚款有没有我的提成啊。”   3-15 东少的爸爸是黑道老大   不大工夫,两辆警用摩托车便驶了过来,警察拿着罚单和数码相机一下车,私家车的车主们便如同惊弓之鸟般钻进车里,慌忙发动离开,体检中心门口的道路是不能长期停车的,罚一次就是二百,不值得啊。   交警找了几辆司机不在车内的汽车,贴上罚单拍了照便扬长而去了,那些私家车也不敢再停到路上,纷纷驶离了现场或者开到了旁边的巷口里去。   本来高招体检是安排在高三下学期,也就是来年春季四月份的,但是为了防止到时候出现意外,学校先组织了一次体检预演,有什么问题早知道早解决,影响了孩子的前途就不好了。   这场体检一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四点半才结束,学生们说说笑笑陆续从体检中心出来,此时外面的雨还在继续,天空中雾蒙蒙的,道路上都是积水,学生们欢笑着在雨里跑动着,到处都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女孩,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下雨的时候出租车很难打,人一多起来就更难打车了,一群群的学生在马路上挥着手臂拦车,小雪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手插在兜里,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兜里只有几个硬币,从这里回学校却要转两次车,晚上还要吃饭,怎么办呢?   “小雪。”一声熟悉的召唤在身后响起,女孩一回头,顿时笑颜绽放:“叔叔,你没走啊?”   “来,上车。”刘子光拍拍车座,同时将一把伞递给小雪,这是他刚才在附近超市里买的。   小雪开心的爬上了二八大永久的后座,一只手揽住刘子光的腰,另一只手撑开伞举在头顶,兴冲冲的说:“好了,开动吧。”   “走喽。”刘子光左脚在地上一蹬,自行车向前划去,一车两人,在满街同学们惊异的眼神中徜徉在雨中,起初小雪有些脸红发烫,但随即又抬起头来,坦然面对着那些来自于私家车和出租车中的目光。   ……   江北市第一中学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学校,建校已有八十年了,一直以来就是江北市乃至全省升学率最高的重点高中,刘子光中考的时候就差了分没到分数线,托了关系也是白搭,最终还是上了一所普通高中。   一中老校区门口,仿古建筑巍峨耸立,大理石的校门标识醒目又气派,大门敞开着,一条整洁的道路两侧,是被雨水冲刷的碧绿的松树,远处的教学楼和操场,都呈现出一种磅礴大气的风范来,是晨光子弟中学那种学校很难比拟的。   一中的校园非常宽敞,阶梯教室旁边的篮球场上已经停满了汽车,体检站门口那些私家车到了这里就显不出丝毫的气派来了,只能丢人现眼,宝马奔驰凌志皇冠奥迪,一排排豪华轿车锃亮耀眼,司机们聚到一起抽着烟聊着天,狼一般的目光追随着校园里一个个青春靓丽的身影,不时发出阵阵会心的笑声。   阶梯教室另一侧就是学校大操场,崭新的红色橡胶跑道,完善的体育设备,都彰显着学校的硬件实力,一帮穿着校服的男生,聚在高低杠附近,手里藏着烟,悄悄地吞云吐雾,不时追打嬉闹着。   一般中学的校服都是那种绿色白色相间的运动装,但是一中的校服别具特色,上衣是那种毛料的藏青色西服,左胸绣着学校的徽标,里面是淡蓝色的衬衫,男生蓝色领带,下面是灰色长裤和皮鞋,女生是蓝白相间的领巾,下面格子裙,量身定做,熨帖合体,很能表现一中学子们的优良气质。   但是似乎从没见过小雪穿这种好看的校服啊,刘子光一边推着车子一边问道:“咦,你怎么没穿和他们一样的衣服?”   小雪身上是一件蓝色的夹克上衣,经过一番改动倒也合身,刘子光认识,这是晨光厂的工作服,老爸也有一件这种衣服呢。   小雪低着头说:“我……校服太贵了,班主任说可以不定做,反正不参加集体活动就行。”   刘子光明白了,小雪家的窘迫情况远超自己的预料,老温大哥重病在身,光是每星期透析的钱都能拖垮一个正常的家庭,更何况他们家基本上没有任何生活来源,大人的病还能靠医保,但是生活费就只能指望那少的可怜的社区低保了。   每月四百二十块,吃饭都要省着花,哪有闲钱买这种用料考究做工精细的校服啊,一时间刘子光有些后悔,不该问这个敏感的问题,刺伤小女孩的自尊心。   时间还早,家长会半小时后才开,那些先来的家长们纷纷跑到校长主任的办公室里去说事,刘子光这个冒牌的家长偶尔客串这么一回,也用不着正儿八经的干啥,看了看四周,指着操场上说:“走,咱们去那里歇歇吧。”   此时雨已经停了,被秋雨冲刷过的大操场显得格外清新,进口的草皮依旧翠绿,小雪看了看高低杠那里聚集的男生们,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刘子光锁好自行车,带着小雪来到运动器材区域,刚要跳上双杠一展身手呢,忽然男生那边发出一阵聒噪,一帮学生冲着小雪喊道:“温雪,那是你男朋友还是你爸爸?”随即一阵哄笑。   小雪低下头不敢回应,脸红得滴血,刘子光大怒,指着那边喊道:“谁起哄的,站出来!”   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位“大叔”脾气这么暴躁,顿时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而且做出了反应,他们中为首的一个是个看起来满帅气的男生,但是这种帅气里却含了过多的戾气。   帅男生一甩头发,从双杠上坐下来,脚上是纽巴伦的运动鞋,校服上衣外面套着防水户外运动装,他个子高,别的男生围在他周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一帮男生彪呼呼的迎着刘子光走过来,小雪吓得左顾右盼,但是周围根本没有老师,只有停车场上几个司机远远的看着笑话。   小雪想跑,但是一扭头看到刘子光脸上恶意的笑,便又站住了,咬了咬嘴唇,站到了叔叔背后。   一帮桀骜的学生娃毫无惧色的走到了高土坡刘老大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学生们对于服装的品牌和价位的欣赏水平远超他们的父辈,一眼就看出这位大叔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仿品M65和低端品牌牛仔裤,这种兰博式的行头早就过时几百年了,再加上大叔是骑自行车来的,水平可想而知。   帅男生走到刘子光面前,高三男生的个头已经发育完全了,一米八的身高足以俯视刘子光,手中笼着的烟卷肆无忌惮的拿出来,抽了一口,蓝色的烟雾很嚣张的从嘴里喷出来。   “大叔,你叫我?”帅男生斜着眼瞅着刘子光,一脸的轻狂。   刘子光当然知道这声大叔并不是尊称,而是年轻人们为了显示自己的青嫩而故意这样叫的。   其余的学生们也一脸幸灾乐祸样的围过来,大有看刘子光怎么出糗的意思,刘子光才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一个凌厉的飞脚从帅男生脸上掠过,香烟被踢到了九霄云外,帅男生的头发都被劲风带的飘舞起来。   这种镜头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学生们震惊之余不由赞道:“太帅了!”“酷毙了!”   帅男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不能接受这种丢面子的事情,但是对方的功夫之高,也让他明白,即使自己这帮人全上也不是对手,还要背负在学校打架的罪过,于是他狠狠的一点头,说:“行,算你狠,你知道我爸爸是谁么?”   周围男生们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是哪一头的,赶紧七嘴八舌的叫道:“连我们东少都敢惹,你不想混了吧?”   “东少的老爸可是正经黑社会老大!”   刘子光忽然很畅快的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一般,他指着这帮学生骂道:“亏你们还是重点高中的学生,崇拜什么不好崇拜黑社会,你们爹娘花钱送你们来就是学混黑道的么?”   学生们哑口无言,都看着东少,东少狠狠瞪了刘子光一眼,扭头就走:“我们走。”男生们也都气势汹汹的瞪了刘子光一眼,跟着东少屁颠屁颠的跑了。   “小雪,你们学校怎么尽是这种人渣?”刘子光纳闷的问道。   “我们校长定的规矩,为了扩大办学,分数不够的可以通过缴赞助费的形式送子女上一中,一分十万块。”   “那差五百分怎么办,岂不是要缴五千万?有这个钱连大学文凭都能买到了,还上你们一中?”   “也不是啦,如果家长对社会有突出贡献的话,可以减免的。”小雪认真的解释着。   “突出贡献……哦,我明白了。”刘子光点点头,这位校长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噼里啪啦的,分不够,钱来凑,有社会地位的,面子也能当钱用,怪不得停车场那么多豪车呢,那都是对社会“有突出贡献”的家长们的座驾啊。   “那要是超出分数线有奖励么?比如小雪你,超过一中录取分数线一百分的话,是不是奖励一千万?”   小雪被逗笑了:“叔叔真会开玩笑,一中的分数线很高的,就是考满分也无法超过太多,其实老师们还是很好的,对我也很照顾,比如校服就没逼我买……”   说着,小雪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3-16 要让我侄女有公主的感觉   “小雪,你怎么了?”刘子光关切的问道。   “哦,没什么,我想到爸爸了,如果我考上外地的大学了,爸爸没人照顾怎么办。”小雪低声说。   一阵沉默,刘子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善良孝顺的女孩,只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晴了一阵的天又开始飘雨,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似乎代表了少女此刻的心情,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从小就背负了同龄人所难以承担的苦难,照顾病人,操持家务还要坚持学习,换了一般人,早就撑不住了。   这一刻刘子光忽然明白,为什么小雪那么爱哭,只有泪水才能宣泄她的压力和苦闷啊。   “铃铃铃”上课铃响了,聚在阶梯教室门口的学生家长们开始陆陆续续进去了,小雪撑开雨伞说:“叔叔咱们进去吧。”刘子光点点头,两人并肩在伞下朝着教室走去,小雪特意将伞往刘叔叔那边多靠了一些,等走到阶梯教室门口的时候,女孩子半边衣服都湿了。   阶梯教室门口有个签到簿,每个学生家长都要在自己孩子的名字前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刘子光依稀记得,以前自己中考的时候一中高中部每年级不过六个班而已,这是因为一中的录取线特别高,能达标的人就那么多而已,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为了经济效益,一中大规模扩招,光是高三一个年级就有二十个班,每个班级六十个学生,要知道高中阶段已经不属于义务教育阶段,想怎么收费都是可以的,有一中这块金字招牌,多少人趋之若鹜啊,花费再多钱也在所不惜,这位校长可真是个人才。   当刘子光在高三一班温雪的名字后面签上自己的大名的时候,负责签到簿的小老师惊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学生的什么人?”   刘子光说:“我是小雪的叔叔。”   “叔叔?那你……”小老师疑惑再次看了看龙飞凤舞的签名,第一个字怎么看都像是刘而不是温啊。   “这次家长会很重要,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代表家长的。”小老师终于确定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温雪的直系亲属,义正词严的说道。   “小雪的家庭比较特殊,我想我可以代表他父亲。”刘子光一脸的严肃,小老师显然是个刚分配来的大学生,一根筋的拦住他说道:“不行,不是家长不能进,温雪,温雪在哪里?”   小雪站出来怯生生地说:“我在这。”   “温雪,你爸爸妈妈怎么不来开会,这是决定你们毕业生前途的家长会你知不知道?”小老师神气活现的训斥道,周围同学都看着小雪,有几个善良的女学生帮腔道:“老师,小雪她没有妈妈,她爸爸长期住院,不能来的。”   “怎么回事?”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师走了过来问道。   “陈老师,是这样,温雪同学的家长没有来,找了个人代替。”   陈老师看看刘子光,点头说:“我知道了,温雪同学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可以例外。”说完又背着手走了。   小老师无可奈何的一摆手,示意刘子光可以进去了,刘子光一边走一边问:“小雪,那个陈老师是什么人?”   “是我的班主任,也是高三年级的年级组长。”   刘子光点点头,想必就是这位陈老师照顾了小雪,没让她买那种昂贵的校服,看来市场经济大潮下也是有不沾铜臭味的人的嘛。   进了大教室,四下里已经坐的满满当当,老校区面积有限,高三年级只有六个班在这里,所以勉强还能坐下,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站在主席台上敲了敲话筒说:“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现在家长会开始。”   一阵掌声之后,会议开始,如同其他国家单位一样,是冗长的开篇词,小雪低声介绍道:“这是朱主任,教务处的。”   朱主任口才不错,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套话,然后进入实质内容,由高三年级组长陈老师讲话,他打开投影机,向家长们展示了这次期中摸底考试的成绩单,在座每个班级的分数详细列表都在,家长们可以一目了然。一些不及格的分数都用红字加以标示,显得格外刺眼。   温雪的名字位列最上方,几乎都是接近满分的成绩,第二名距离她都相去甚远,刘子光不禁有些咋舌,扭头看了小雪一眼,这丫头,厉害啊!   小雪腼腆的笑了,这还是刘子光第一次看到小雪笑的这么甜,这么有自信,是啊,我虽然没有妈妈,虽然没有漂亮的衣服,时髦的鞋子,但是我学习好,学校就算再变质,也是以学业为重,这种骄人的成绩,足以傲视所有看不起自己的同学。   家长们看到自家儿女的成绩单,轰的一声就乱了,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陈老师伸出手四下里压了压,说:“成绩大家都看见了,同学们之间的差距比较大,有些同学甚至几门课都不及格,当然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学扩招,高中也扩招,生源良莠不齐……”   听见这句话,当场就有家长站起来嚷道:“学生考不好,是你们老师的责任,怎么能怪孩子呢,我儿子那么聪明,怎么进了一中就差了?我要找你们校长要个说法。”   众多家长纷纷响应,责备老师们失职,在座的就有些年轻老师坐不住了,想站起来反驳,可是都被陈老师以眼神制止,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如今的一中已经不是以前的一中了,花钱就能上,优秀生源被严重稀释,现在更加恶化,后进学生已经影响到了优秀学生的成绩,高三年级考试分数整体下滑,已经引起了校党委的严重关切。   “这位家长说得很好,您的儿子的确很好,是我们学校的氛围不适应他,所以我们学校准备了一个方案,把二十个班级大乱,重新编配,新组正的一班到十四班,转移到新校区封闭式学习,在老校区只留六个班。”   此言一出,下面更加哗然,家长们都是老油条了,当然明白学校此举的意思,无非是将好学生和差学生隔离,大家互不相干,有钱有势的你们玩你们的,反正到时候花钱也能上个二流大学,可千万别把优秀学生给带坏了,要知道学坏容易学好难,高三年级正是十七八岁叛逆期,很容易误入歧途的。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身为老师,都不希望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可是现在一中的状况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时刻,大批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进入学校,成天不好好学习,攀比家庭条件,互相斗富,一到放学,门口全是豪华轿车,这种风气在学校蔓延开了,迟早把一中的口碑给砸掉,到时候没了重点高中的金字招牌,还怎么捞钱啊。   所以,就连那位视财如命,经济效益挂帅的校长大人都同意了这一建议。   校党委定下的决议,已经很难改变了,不过家长们自有办法,好学生的家长自然不需要担忧,那些花钱把子女送进来的父母更不担忧,既然能把儿女花钱送进一中,就还能花钱送进重点班,钱算什么,咱不差钱。   即便钱不好使的话,还有关系嘛,找教育局的领导写个条子,校长敢不照办?借他八个胆子都不敢。   所以,家长们闹了一阵子也就情绪稳定了。   陈老师又讲了一些督促子女复习功课的事情,和选择高校时需要注意的事项,都是些老生常谈,家长们已经开始嗡嗡的自己说话,互相递名片,联系关系网了。   “王局长,您儿子也在一中啊。”   “是啊李处长,这么巧啊,最近你们那里忙么。”   “钱总你好你好,这是令嫒吧,长的真漂亮,真随吴大姐,哦,不是吴大姐的孩子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马行长,也来开家长会啊,那笔款子的事情您还要多费心啊,晚上一起聚聚?”   台下一片混乱,家长会变成了社交晚会,陈老师依然自顾自的讲着,刘子光注意到,这位老教师的眼中隐约有一丝悲哀。   六点四十,家长会结束,不少家长直接去找校长、主任联系分班的事情,到处人头攒动,乱糟糟一片,刘子光带着小雪正要出门,忽然有两个女同学气喘吁吁的跑来,低声说:“温雪,不好了,阎东找了好多人在校门口堵你,你赶紧报告老师吧。”   温雪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住了刘子光的外套下摆,雪白的小手白皙无比,微微颤抖着,刘子光拍拍她的肩膀说:“小雪不怕,叔叔在。”   “嗯”小雪抬头望着刘叔叔,眼神慢慢坚定起来,是啊,有刘叔叔在,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刘子光没有去找学校领导,也没有急着出校门,而是打了个电话:“小贝,你在哪里呢?”   “哥,我在华清池呢,二哥,玄子、建国哥,还有疤哥他们都在,商量酒吧参股的事情呢。”   “别开会了,我这边出点事,一个杂碎找了些小痞子在一中门口堵我侄女,对,就是咱们院里的小雪,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反正今天这个面子不能丢了。”   电话那边顿时热闹起来,除了建国哥之外,全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疤子抢过电话说:“刘弟,你说吧,想整多大的景?”   刘子光说:“整多大我不管,反正要让我侄女有公主的感觉。”   3-17 刘哥好,大小姐好   搁下电话,疤子倒吸一口凉气说:“公主的感觉,刘弟这要求也忒高难度了。”   玄子不屑道:“有啥高难度的,现在公主也不值钱了,无非是汽车好一点,保镖多一点,穿的衣服派头点,人刘哥又没让你整一队太监宫女过去,有啥难的,回头我安排一辆加长大轿子不就行了么。”   卓力说:“其实宫女也不是没有,回头我安排二十个技师过去迎驾,不过太监这一块就欠点。”   贝小帅一撇嘴:“二哥你拉倒吧,就你那帮风骚技师还装宫女呢,也太伤害我对古装美女的感情了,我不同意,还是全让爷们上吧,我打个电话,让物业那边出成建制的人,咱们这边再凑一些,二三百总是有的吧。”   “二三百?那也太寒酸了,要整公主派头起码一千起,不过刘弟刚才说了,就给十分钟准备时间,也只有按照小贝的意思办了。”疤子拍着光头说。   “几位大哥,我提个意见。”王星插嘴道,自从替卓二哥挡了一刀后,他也上位了,决策圈也能旁听了。   “猩猩你说。”   “正好咱们进了一批工作服,都是黑西装,我觉得统一着装的话效果可能好点,要不然只能整出一个黑道公主的架势。”   “毛,光子就是咱们江北的黑道之王,他的侄女不是黑道公主是什么?”卓力很鄙视的看了一眼,但其实还是很赞同王星的意见。   “黑西装也好,统一,气派。”一直不说话的建国哥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好,那就开整!”众人全都站了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找人的找人。   ……   一中门口,天依然阴沉沉的,陆续有家长和学生从校门里走出来,都不自觉的朝路边看了一眼。   校门口绿化带附近,蹲了七八个小痞子,都是黄毛吊裆裤子板鞋打扮,五颜六色的鲜艳小夹克,头整的鸡窝一般,手里都拿着烟卷吞云吐雾,背后花坛里隐约还藏着一些棍装物体。   东少今年十八岁,已经成年了,他是高二才转过来的,以前在某贵族学校就读,后来因为伙同几个家伙把班里某个女生拉到树林里轮了,结果被开除出校,至于后来赔了多少不知道,反正对方不过是个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小老板家庭,虽然有几个钱,但是怎么也牛不过东少的老爸,金碧辉煌的老板,江北黑道数的着的泰山北斗人物----阎金龙。   后来东少就转学到了一中,到底花了多少钱不清楚,反正这个害群之马是堂而皇之的进了一中这所德智体美都全面优秀的重点高中,而且进的还是最好的班级,高三一班。   东少的性格随他老爸,胆子大敢花钱,能结交朋友,当初贵族学校里就隐隐是个领头人物了,同时还在外面经营着自己的势力,通过网络游戏纠集了一个小团伙,名字叫傲气堂,东少亲任老大,手底下也有不少敢打敢拼的小兄弟,经常带着砍刀去网吧砍人,反正出了事自然有老爸出面捞人。   对于儿子的这种行为,阎金龙是赞许和支持的,老子英雄儿好汉,金碧辉煌的家业迟早是要交给儿子的,早点上道也好,所以他暗中给了不少帮助,别人也是看阎老大的面子,很照顾这个小家伙。   蹲在学校门口堵人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开始的时候学校方面很震怒,报警处理,但是派出所来了也没辙,人家小孩子蹲在学校门口又不犯法,也不好处理啊,一来二去学校也就容忍了,传达室里的几个保安早就看到蹲在外面的小痞子们了,但也只是瞄了两眼就拿起报纸来挡住眼了,心里暗叹道:不知道哪个学生又招惹了这尊瘟神了。   小痞子们很欢乐,他们最喜欢跟龙少做这种事情,看到那些学生和家长们嫌恶畏惧的目光,他们愈加的兴奋起来,不时把手指赛在嘴里,发出一两声尖锐的流氓哨,眼睛盯着人流中的漂亮女生,轻佻的议论着,点评着。   他们在等人,等一个敢冒犯东少虎威的工人,据说是个学生家长,还是个练家子呢。   练家子,毛!功夫再高,也怕板砖,兄弟们今天带了不少铁管子大砍刀过来,到时候一拥而上,管他是什么练家子不练家子的,先撂倒再说,死命的往上招呼就是,打死也无所谓,反正东少家里有背景,到时候打声招呼赔几万块钱拉倒。   通常干完这种事,东少都会大摆筵席,犒赏三军,而且都是在金碧辉煌里面,金碧辉煌哦,那可是江北市最高档的会所,玩一晚上起码上万块哩!所以,小兄弟们最喜欢跟着东少混,一个电话下去,绝对一呼百应。   这七八个只是东少在学校里收的小弟,社会上的人马还在路上,东少随他爸爸,做什么事都讲究个气派,堵人也得堵的轰轰烈烈,他没动用老爸的关系,只是自己打了十几个电话,让小弟们全都过来,能多喊几个就多喊几个。   大队人马陆续到来,不少人是接到电话从网吧里,从酒桌上直接过来的,有十六七岁穿着时髦的小痞子,也有穿着运动服挂着金链子夹着手包的大流氓,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互相递着烟,点着火,讨论着道上的新闻。   几分钟之内,学校门口就聚集了三四十号人,停了一排摩托车,一眼望过去,人头攒动,不是鸡窝头就是青皮,道上朋友大聚会,泡网吧的,看场子的,混学校的,道上三六九等的朋友都给来了,见到东少也都打一声招呼,东少很矜持的点点头,让小弟上去给他们上烟,已经俨然有了江湖新一代大佬的派头。   今天家长会阎金龙没来,他去陪一位领导谈事情了,来给东少开家长会的是云姨,阎金龙的二奶,开完家长会就去做头发了,没心思管这个便宜儿子的事情,没人管才好呢,东少就喜欢无拘无束的感觉。   但是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头,人来的也太汹涌了一些,刚才这一阵功夫,又有上百号人涌过来,其中虽然有不少熟面孔,但是这些人和老爸的关系只是泛泛啊,怎么也跑来捧场了?   傍晚的一中校门口,人头涌动,道路两旁已经站满了,连花坛里都是人,形成两堵厚厚的人墙,传达室里的保安们直犯嘀咕,这是要堵人呢还是开会呢,要是堵人的话,犯不上这么大排场啊。   两道雪亮的氙气大灯发出的光柱刺破了黑暗,随着三声威严的喇叭声,一辆高大的陆地巡洋舰开了过来,进气栅里还闪着红蓝爆闪,汽车径直开了过来,停在学校门口,从车上跳下来四个身材高大,穿全套黑西装,黑超墨镜,佩戴耳麦的彪悍男子,那种气度一看就是军人出身,绝非一般江湖人士。   “啧啧,东少,你真够威!”一个小弟献媚的拍着马屁,东少心里却挺纳闷,我没调车来啊。   这才只是刚开始,紧跟着后面又来了两辆大面包车,车门拉开,从里面跳下来三十多个统一着装的壮棒小伙子,一水的棒球帽,黑色夹克上衣,泥色5.11战术裤子,沙漠靴,战术腰带上悬挂着对讲机和强光手电,正宗保镖打扮,他们分成两路排开,开始维持秩序,把人往路边赶。   这是咋回事,难不成某位学生家长是大明星?不对啊,如果是大明星的话,门口应该有不少狗仔队记者才是啊,可是看来看去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保镖,不像那种阵仗啊,东少毕竟是年轻人,好奇心也上来了,堵人倒在其次了,主要想看看一中哪个学生这么拽,风头把自己都超过了。   又是三辆汽车开了过来,都是锃亮的黑色,前面一辆是加长林肯,后面一辆是加长凯迪拉克,中间一辆尤其牛逼,庞大老派的车身,鲜艳的有机玻璃红旗呈飘舞状立在引擎盖上,乖乖,是世面上罕见的老红旗啊。   ……   校园里,刘子光正在和陈老师谈话,本来刘子光已经打算走了,是陈老师主动找他的,小雪毕竟是一中学习最好的学生,作为年级组长不能不重视。   “小雪这孩子天资很好,也很踏实用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肯定能考上重点院校,她的家庭情况我知道一些,很不容易,这样更要自强不息,对了,您是?”陈老师说。   刘子光说:“我叫刘子光,是小雪的邻居,一个大院里的,平时来往也很多,她爸爸今天透析,实在来不了,有什么话我可以传达。”   “嗯,你多费心了,你们这些长辈,还有我们老师,都要关心这个孩子,一棵好苗子不能坏了啊,学校这边我会照顾,家里就全靠你了。”   刘子光赶紧点头,“那是一定的,陈老师您放心。”   陈老师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来说:“没别的意思,这个钱你拿着,给小雪补充点营养,她平时吃饭都很节俭,高三阶段不能亏了身体啊。”   刘子光赶紧推:“这个钱我不能拿。”   陈老师生气了,说:“小雪的学习成长要靠大家,这钱你一定要拿着。”   刘子光拗不过陈老师的一片好心,只好接过钱说道:“陈老师你放心吧,小雪家里的事情,我们一定帮忙,不让她分心影响学习。”   “那我得好好感谢你,学校这边我来安排,尽量让她留在老校区上课,这样上学放学也比较方便。”   远处有人呼唤陈老师了,他伸出手来和刘子光握手说:“那就这样了,麻烦你了刘师傅。”   陈老师走了,刘子光回头一看,小雪就站在不远处,眼中含着泪水,他叹一口气,走过去揽住小雪的肩膀说:“回家吧。”   推了自行车往门口走,校门处已经堵塞了不少车,家长们的豪华车堵了一长串,都纷纷下车骂骂咧咧,但是看到门口的盛况,又都乖乖住嘴了。   这阵仗,有点吓人。   停在最前面的是那辆现代索纳塔,车里的女生正是白天笑话小雪的那个,此时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刚才她爹非要硬闯,被人拿砖头把风挡玻璃都砸烂了。   还有众多的学生和家长以及老师们都站在校门口,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大派头,把一中校门都给堵了。   刘子光推着车子,带着小雪走到门口,看到这副阵仗,小雪惊呆了,还以为是东少喊来堵自己的人马,一只手紧紧拽着刘子光的衣服不敢撒手,脸上掩不住的慌张,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惹人怜。   “叔叔,我怕。”声音都是颤微微的。   “不怕,往前走,叔叔在你身边。”刘子光鼓励道。   众目睽睽之下,小雪出现在校门口,背后映衬着刘子光挺拔的身影。   在她面前是两排人墙,至诚公司的制式保安和统一黑色西装上衣的社会人员,专业的黑超保镖们则两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面无表情的站在车门口。   三辆加长轿车的门齐刷刷的打开了,从车里下来几个人,在场所有小混混顿时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叹。   疤哥,建国哥,卓二哥,玄哥,还有小贝哥,这都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几个跺跺脚,江北黑道要大地震的。   东少此时已经觉察到不妙了,原来那些后来的人根本不是看自己面子来的,而是别人喊来捧场架势的,瞧人家这排场,成建制的人马啊,光汽车就好几辆,还惊动了几位老大,而且这几个老大似乎和自己老爸关系都不怎么地。   看到正主出现了,贝小帅打了个手势,现场所有人一起喊道:“刘哥好,大小姐好。”   声音震天动地。   3-18 一碗加了茶叶蛋的米线   温雪今年十七岁,这十七年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生活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小角落里。尽管她天生丽质,成绩优秀,却总是那么低调,低调的几乎让人不知道她这个一中第一名的存在。   面对数百人的招呼,小雪下意识的回头左顾右盼,还以为他们在喊别人,但是现场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有热情,有羡慕,有妒忌,也有不屑和愤恨,这让小雪有些无地自容,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往后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小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太不自信了,其实就她的个人条件来说,不但是一中的学习第一名,还是当之无愧的校花级人物,只是太不会打扮了,一共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是涤纶运动服,一套是父亲工作服改的衣服,再漂亮的女孩子打扮的灰头土脸,整天畏畏缩缩,也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刘子光拍拍小雪的肩膀,鼓励她:“抬起头,挺起胸,这些人都是叔叔的朋友,来接你放学的。”   “接你放学”多么温馨的四个字,小雪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人接她放学过,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谁没有梦,温雪虽然出身贫寒,但也有幻想的权力,别的女孩子爱做的那些绚烂的少女梦,她也一样会做,多少次在梦里想,自己也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恩爱的父母,温文尔雅的爸爸,美丽善良的妈妈,并肩携手到校门口才接自己放学,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该多么开心啊。   这一切虽然永远无法实现了,但是刘叔叔却用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少女的梦想,那就是,抬起头来骄傲的走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里。   小雪一直很自卑,因为她没有妈妈,爸爸重病缠身,家里吃社会救济,这些情况同学们都是知道的,虽然她学习极好,但在学校日渐恶劣的氛围中,还是没人瞧得起她,那些女生经常明里暗里欺负她,在她面前炫耀自己新买的衣服鞋子,或是吹嘘自己家多么有钱,多么有势,上学放学都是汽车接送,那些男生也不是好鸟,自行车放气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今天,这么多的叔叔哥哥聚在校门口,只是来接自己放学,这让纯真的女孩真的很想哭,但是她没有,她不想让刘叔叔失望,虽然热泪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在脸上滑落,但是她依然骄傲的挺起胸膛,昂起头来,向前走去。   所有人都呆了,甚至连那些不断鸣笛的豪车都停止了喧闹,惊讶的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黑社会倾巢出动,只是为了接一个高中女生放学,这女孩子到底什么来头?   小雪静静地走着,虽然脸上有泪,但神情却坦然无比,这一刻所有人终于发现,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如此美丽。   美的令人心醉,美的令人心碎。   朴素的书包,白色田径鞋,校服裤子,蓝色工装,简单的马尾巴,恬静秀美而又梨花带雨的面庞,纤细的身材,白皙的小手,人说十八无丑女,而小雪本来就是天生丽质,只不过平时太过低调罢了,此时仔细一看,竟有惊艳之感。   充斥着铜臭气息的碌碌红尘之中,这样一个纯洁的象白纸一般的女孩子,在这么一群热血男儿的映衬下,更显楚楚动人,在场所有的男人都产生了一种想保护她,呵护她的冲动。   “有句成语怎么说的来着……”疤子抓耳挠腮说道。   “我见犹怜。”李建国提醒道,冷酷的刀条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对对对,我见犹怜,这小丫头中秋节好像见过,那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漂亮啊。”疤子大发感慨,又拍拍贝小帅的肩膀:“小贝,你们邻居啊?”   小贝也傻眼了:“是啊,我以前咋没注意到,女大十八变啊。”   咕咚一声,是卓力在吞口水,众人一起看他,他赶紧摆手解释:“没别的意思啊,这可是咱大侄女,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个经营理念。”   “得了吧你,还理念呢,是不是想到让你们华清池的技师换学生装了。”众人一起说,卓力憨厚的笑笑,默认了。   那些豪华车中有权有势的家长们也紧盯着小雪,有几个人心里冒出了邪念,这样的女学生,要是能包下来,哪怕一个月两万块也值啊,不过看看人家这阵仗,这种念头还是早早收起来的好,不然被人剁碎了扔进淮江就不好了。   东少已经被挡在了人群后面,他爬在树上才看见了这一幕,恨得他咬牙切齿的,今天想堵人来着,结果竟然让人家出了个大风头,那个穿M65的工人到底什么人,谁罩着他的,怎么这么拽啊。   ……   刘子光陪着小雪来到大红旗边,说道:“小雪,喊人。”   小雪很乖巧的喊道:“叔叔们好,贝哥哥好。”   众人一起微笑点头:“小雪乖。”只有贝小帅呲牙咧嘴挠着头,小雪一声贝哥哥,自己的辈分就下去了,郁闷!   刘子光也冲着陆地巡洋舰那边打了个招呼,曹达华微笑点头,今天他碰巧到物业这边有点事,听说小刘找人帮忙,二话没说就带人带车过来了,那几个黑衣保镖为这场放学嘉年华可增色不少哩。   几位江北黑道大佬众星捧月一般拥着这个高中女生,真让大家大跌眼镜出乎意料的还在后面呢,刘子光冷峻的目光环顾四周,大声说道:“今天,我本来不想闹那么大动静的,可是,我听说有几个坏痞子想在门口堵我侄女,所以,我叫来一些兄弟给我侄女保驾,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小雪是我刘子光的侄女,谁想动她的主意,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个脑袋!”   东少头上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我当是谁,原来是刘子光这个刺头啊,就是老爸出面都不一定能摆平他啊,他赶紧从树上下来,手有点哆嗦,故作镇静道:“今天不堵人了,闪。”   话音刚落,远处有个大嗓门冲这边喊道:“东少,今天你喊我们来,是不是堵刘哥的啊?”   所以目光向这边汇聚过来,人群也闪开一条巷道,东少和他几个狐朋狗友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种大场面,就算阎金龙到场都镇不住,只有客客气气说小话,大家误会误会哈哈一笑就算了,人家把人马都喊齐了,就是要的是面子,你要是再不给面子就是自己找死了。   但是东少毕竟不是他老子,没有那么多年摸爬滚打当孙子的经验,他从幼儿园到高中就没吃过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性子也比较冲,在手下一帮小弟眼巴巴的注视下,东少居然胆气十足的伸出一只手指着刘子光喊道:“就是东少堵你的,怎么滴,不服你动我一个看看。”   现场顿时轰动,这小子太嚣张了,当时就有一群人要过去揍他,但是却被刘子光伸手拦住。   刘子光笑笑,说:“阎金龙真是教了一个好儿子啊,今天你爸爸不在,我就帮他教训教训你这个不争气的兔崽子吧。”   说着,迈步就往东少那边走。   东少扭头就跑,速度比兔子还快,不知道谁伸腿拌了他一下,当场摔了个狗啃食,爬起来满脸都是血,众人哈哈大笑,东少却跑得更快了,一溜烟的消失在街角,那几个痞子学生也趁众人不注意,钻进人群溜了。   众人畅快的大笑,对付东少这种阔少根本不需要出手,都是叔叔级别的人物,对这种小虾米动手岂不给他长了面子,吓唬吓唬就行了。   刘子光拉开车门让小雪上车,自己站在外面对四下拱手:“各位,谢了,回头到我那喝酒去,谁给钱给不是人养的。”   众人轰然叫好,刘子光这才坐进车里,玄子问:“首长,去哪里?”   刘子光不假思索道:“回家。”   ……   大红旗走了,大家也就各自散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很简单,背后却是高土坡这帮人和阎金龙之间的斗争,牵扯到滨江大道一带的门面生意,究竟鹿死谁手,大家都拭目以待。   车到巷口头,刘子光和小雪下了车,打发玄子开车走了,小雪却扭捏的不愿挪动脚步。   “小雪,不回家么?”刘子光问。   “叔叔,我想……我想请你吃饭。”小雪嗫嚅道。   刘子光大跌眼镜,笑道:“你想请叔叔吃什么?”   “我知道有一家米线馆,可好吃了。”   “好,那叔叔就让你破费一次。”   叔叔同意了,小雪喜笑颜开,只有在这片棚户区,她才会笑的这么畅快和自然,两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并肩走着,忽然一只野猫跳上墙头,警惕的看着这两个人,小雪停下脚步,笑眯眯的看着野猫,忽然装狗叫吓唬它:“汪汪。”   野猫不满的喵呜了一声,扭头跑了,小雪开心的前仰后合,咯咯直笑,纤细的腰肢如同风中细柳一般柔弱。   这女孩子,只适合生长在童话世界里,可惜现实却这么残酷,让她生在这样一个悲惨的家庭。   到了米线馆,老板看见小雪来了,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小雪笑眯眯的拿出几个硬币来,说:“一大一小两碗,再来个茶叶蛋。”   不一会儿两碗米线端了上来,细心的刘子光注意到,其实小碗米线的份量也和大碗差不多,老板一边拿着铲子给炉子加碳,一边慈祥的看着小雪,想必这个好心人一直以来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这个可怜的女孩吧。   “小雪,你经常到这里来吃米线么?”刘子光问。   “也不是,差不多每个星期才来吃一次的,这里的米线最好了,大碗两块五,小碗两块钱,我吃小碗就饱了,你看这里面有香菜咸菜肉馅还有牛肉汤,可香了,营养也很丰富呢。”小雪说着,把茶叶蛋剥了一半放进了叔叔的碗里。   听着小雪如数家珍的介绍,刘子光却觉得鼻子有些酸,高三的毕业生啊,就靠米线来增加营养,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3-19 东少上门寻仇   刚才那一跤摔得很惨,阎东的面门狠狠和地面亲吻了一下,门牙都差点磕掉,鼻子流血了,满脸一片红,他连擦都没来得及擦就一溜烟的跑了。   一口气跑出去几百米,看看身后没有人追,东少才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摸摸脸上,靠!见红了,这笔账早晚要算,东少咬牙切齿的发着狠,心里盘算了一下,走出去打了一辆车直奔金碧辉煌而去。   到了金碧辉煌附近,东少让司机直接开到大门口去,出租车司机知道金碧辉煌是黑社会老大的场子,哪敢那么嚣张,连忙说不行不行,东少发怒了,从腰间拔出一把小攮子往副驾驶手套箱上面一放,怒道:“让你开就开!”   司机害怕了,赶紧照办,出租车不顾金碧辉煌停车场保安的指挥径直开到了大门口,顿时几个保安就围上来了,东少推开车门下来,一脸的鲜血,吓了保安们一大跳。   “东东,你怎么回事?”保安领班问道。   “阎东虎着脸不说话,余怒未消的指着出租车司机说:“给我扁他!”   保安们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将司机从车里拽出来就是一顿胖揍,顺带着把车窗玻璃也给砸了,这几天大家的气都不顺,正想找个机会发泄呢。   东少看也不看他们,直接从旋转门进了大厅,现在是傍晚七点钟左右,金碧辉煌的部分楼层在装修,但是大堂里还是有些人的,会所的门童、保洁、领班、大堂经理们,看到阎老板的儿子居然被人打成这副惨样,都惊讶的张大了嘴。   “东东,和谁打架了,告诉叔。”大堂经理奔过来问道,一脸的怒形于色:“谁敢欺负金龙哥的儿子,活腻歪了吧。”说着就要上来看阎东脸上的伤。   东少一把将他推开,问道:“阎金龙呢,他儿子被人打了他知不知道!”   大堂经理赶紧说:“龙哥在上面和人谈事,吩咐过不能打扰的。”   东少更加愤怒,站在大堂中间咆哮道:“他儿子让人打了,他都不管!行,我不活了,我死给他看,让他们阎家绝后!”说着就要往外面走,大堂经理赶紧从后面抱住他,同时招呼几个保安过来帮忙,丢人不是这种丢法,这可是公共场合,金龙哥是要面子的人,这事儿传出去多丢人啊。   大家都知道金龙哥这个儿子脾气大,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没受过气,现在竟然被人打成这样,大家也都怒不可遏,好说歹说把东少拉到办公室里,大堂经理拍着胸脯说:“东东,是谁打你的,不用龙哥出面,你几个叔叔就帮你把事办了,绝对把打你的人揍死!”   东少说:“是高土坡那帮坏种打我的,喊了几百口子到学校门口堵我。”   大堂经理顿时蔫了,本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子冒犯了东少,哪知道是金碧辉煌的对头下的手,这个比较麻烦,秃头带了十几号人上门都让人砍得住院了,自己不过是个大堂经理,又不是打手,贸然前往还不是送上门让人家打。   看到大堂经理的怂样,东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挣脱他们直接上楼去找老爸去了。   金碧辉煌顶楼,阎老板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马仔,最近金龙哥怕人偷袭,出入都带保镖,平时门口也设岗了。东少径直过来,根本不理睬他们,上去就踹门,俩马仔看是老板的儿子,也不敢拦他。   房门咣当一声被踹开,阎金龙和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正坐在沙发上谈事情,看到儿子突然闯进来,一脸的愕然,东少一抹脸上的血吼道:“我死了都没人管我!就知道谈什么破事!”   那个儒雅的中年人站起来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阎经理你先忙。”   阎金龙瞪了儿子一眼,和中年人握手道歉:“赵秘书,不好意思了,改天我再请你喝茶。”   赵秘书含蓄的笑笑:“有空再说吧。”   送走了赵秘书,阎金龙回到办公室,二话不说先劈脸给了儿子一记耳光,脆响,打得东少都愣了,心里这个委屈啊,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都见血了,回来之后老爹不但不安慰,还动手打人,还有天理么!   阎金龙一脸的冷峻,说:“打你,是因为你不敲门就进来,你不知道我在谈事情么?这是市委的赵秘书,能决定你爸前途的人,是可以得罪的么!”   东少瞪着仇恨的眼睛,捂着脸不说话。   阎金龙又说:“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早就明白卓力背后是姓刘的,现在居然动了我儿子,我早晚要他好看。”   东少恨恨的说:“那现在呢?就忍了这口气么?”   阎金龙说:“我自有办法,你先去洗洗脸吧,涂点红药水啥的。”伸手想去看儿子脸上的伤。   东少鼻子里嗤出一股冷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孬种。”说完推开父亲头也不回的走了。   阎金龙无奈的摇摇头,儿子长大了,个头比自己还高,脾气比自己年轻时候还倔强,自己当年还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该低头时要低头,现在的年轻人是一点亏都不能吃,有仇不过夜,这样爽是爽了,可是不长久啊。   还有这个刘子光,道上规矩是祸不及家人,他居然敢动我阎金龙的儿子,看样子是准备撕开脸正式开打了,行,我先让你横,早晚有你哭的时候。   对付这种级别的对手,打已经不起作用了,只有两个办法能降服对手,一个是让对方永远消失,还有一个是利用白道的力量将他吃的死死的。   阎金龙两手准备都做了。   ……   东少冲出父亲的房间,泪水模糊了双眼,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老家伙竟然无动于衷,还动手打人,简直太可恶了,你不帮我报仇,我自己报仇!   他出了金碧辉煌,打了一辆车回家,阎金龙的家位于滨江锦官城里某个单元,一般人都不认识这里,阎东回到家之后,家里黑洞洞的没有人,他直接进了老爸的卧室,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黑黝黝沉甸甸的家伙。   阎金龙这种级别的大哥,仇家不少,家里哪能不准备点家伙,有一天老东西擦枪的时候被阎东看见,从此记在心里,没事的时候就偷偷摸出来把玩一下,现在终于到了用它的时候了。   时间还早,阎东还没吃饭,家里也没有可吃的东西,他打开冰箱拿出几罐啤酒,开了电视放片子看,是任达华、梁家辉、古天乐演的《黑社会》,东少最喜欢这部片子,看到里面血腥杀人的场景,他将啤酒一饮而尽,将手枪插在后腰,又拿了一把秃叔送他的正宗廓尔喀狗腿弯刀别在腰带上,气势汹汹的出门了,脚步过处,踢的空啤酒罐到处都是。   出了小区门,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满身的酒气吓了司机一跳,人家都是醉醺醺的从酒店出来,这小子倒好,从家喝了才出来,这一脸的戾气到底是要干啥啊。   “去华清池!”东少口齿不清的说。   司机缓了一口气,原来是喝多了去洗澡按摩啊,发动车子往前开,一边开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出租车司机一般都是话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客人就开始吹牛,偏巧这位司机也是华清池的常客,此时开始畅谈华清池的服务之优良,硬件设施之精美,一番云山雾罩的牛逼,听的东少火气上涌,他去华清池是找人报仇的,哪能容得司机说他们好话。   “够了!”东少从怀里拽出廓尔喀弯刀拍在面前,吓得司机一个激灵,赶紧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废话,老老实实开车。   东少上车的时候没注意到,这辆出租车的后玻璃上贴着一行小字“警民合作标兵车”。这位司机大佬可是有名的治安积极分子,最喜欢举报不法分子了,东少喝的醉醺醺的,身上又带着刀,一脸的戾气,这不是去洗澡,是去砍人啊。   司机眼珠一转,悄悄转动方向盘,拐上了另一条路,东少醉醺醺的也没注意到,又往前开了一段,前面警灯闪烁,路灯下停了一辆警车,四个警察,两个藏青色警服的交巡警,两个绿色警服的武警,身后还背着冲锋枪。   司机猛打方向盘停在路边,同时打开车门跳出来大喊:“警察,他有刀!”   警察听见喊声,赶紧丢了烟奔过来,一边跑一边掏枪,东少那点酒劲醒了一半,慌忙推开车门逃跑,连弯刀都忘了拿。   警察看见他逃跑便更加确信有问题,大声警告:“站住,再不站住开枪了!”   其实不过是吓唬而已,警察的枪里连子弹都没装呢,不过这却极大地刺激了东少,他从腰后拔出手枪回头就是一枪。   “砰”枪声响起,警察们赶紧卧倒,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有枪!   俩交巡警慌忙给手枪装子弹,俩武警却趴在地上,把79微冲拽到胸前,拉枪栓上膛,瞄着东少奔跑的背影就是一梭子。   “哒哒哒”一个短点射,三颗子弹击中了东少的左腿,人当场就扑倒在地,手枪甩出去老远,警察们爬起来迅速追上去,一拥而上将他按住,两手扭到背后上了手铐,这才用对讲机通知指挥中心。   四个警察一脸的紧张,心中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前段时间交巡警老宋就是因为击毙了持枪歹徒,直接从民警升成了大队长,现在他们生擒了持枪歹徒,也是战功显赫啊。   一个警察走过去捡起那支手枪看了看,丧气道:“倒霉,是钢珠枪。”   道上朋友都知道,真铁不能乱玩,这是高压线,碰不得,不过狼狗汽狗就好说点,尤其是用二氧化碳作动力发射钢珠的狼狗,威力适中,隔着外套都能打进肉里,但是却死不了人,是最佳的防身武器,出了事也好托人捞,阎金龙枕头底下藏着的就是一把进口的狼狗。   不大工夫,警车和救护车来到,交巡警和派出所、治安大队的人都到了,这案子不算什么大案,直接移交给治安大队处理。   人受了枪伤,先送医院救治,在救护车上,治安大队二中队的中队长杨峰就把东少的手铐给解了,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说道:“金龙哥,你儿子出点事,赶紧过来吧。”   3-20 明天就去总公司报到吧   刘子光饭量很大,一碗米线很快就见底了,小雪说:“叔叔,够不够吃,我拨一点给你吧。”   刘子光忽然明白,这顿饭虽然只花了五块钱,但小雪已经是倾囊而出,他赶紧推辞:“不用了,叔叔饱了。”   小雪笑眯眯的问:“好吃么?”   “好吃,这是叔叔吃过最好吃的米线了。”   ……   吃完了米线,两人从小铺里出来,已经是深秋季节,一阵风吹过,小雪抱紧了胳膊,在地上跳了两下说:“叔叔,咱们跑步吧,跑起来就不冷了。”   “好,咱们比赛。”   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巷口里欢乐地奔跑着,跑了几十步小雪就气喘吁吁了,累得站在那里,两手扶着膝盖说:“叔叔跑的太快了,我追不上。”   刘子光也停了下来,脱下M65披在小雪身上说:“小雪明后天有安排么?”   “嗯,明天星期六要补课,星期天放假在家学习。”   “这样吧,后天出去买衣服,买几件运动服啥的,叔叔带你去。”   “叔叔,我……”   “别说了,就这样定了。”   ……   阎金龙接到电话就立即赶了过去,医院急诊室里,儿子躺在病床上哼哼着,腿上缠着纱布,旁边还坐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儿子,你伤到哪里了?”阎金龙关切的问道,东少把头一扭,理也不理他爹。   杨峰拍拍阎金龙的胳膊,示意他出去说话。   到了外面,两人点上烟,杨峰说:“金龙哥,这事有点大,我怕是罩不住了,你也知道枪案必破,而且还牵扯到武警那边的人,麻烦啊。”   阎金龙不动声色:“杨队,那哪是真枪啊,就是个玩具,打BB弹的,小孩拿出去玩而已,哥哥相信你的能量绝对能摆平这个事,别的不说了,需要怎么安排,一句话。”   “行,既然金龙哥你这么说,我也豁出去了,我尽我最大能力,尽可能把这个事儿压下去。”   “谢谢你了兄弟。”阎金龙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卡递过去:“这里面是二十万,密码六个八,你先用,不够找我要。”   杨峰没动,任由阎金龙把卡塞到自己口袋里,说:“东东没事,子弹没伤到骨头,武警开了三枪,两发偏了,一发把小腿打穿了,好好休养休养吧,没大事,回头我安排一个保外,不用进看守所。”   阎金龙说:“这一枪也让这小子长个记性,报仇也不是这么玩法。”   正说着,急诊室门口一阵大乱,是阎金龙的老婆闻讯赶来,和二奶碰上面了,两人顿时厮打起来,阎金龙苦笑着摇摇头,说:“兄弟你忙,我过去看看。”   杨峰说:“你忙你忙,哎,对了,东东带着家伙去找谁寻仇的?”   “高土坡姓刘的。”   ……   还是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晚上高土坡刘哥在一中学校门口晒马的事情当天夜里就传开了,说啥的都有,刘哥已经名声在外没啥好说的了,大家关心的是另外两个主要配角,一个是被刘哥包下的高中女生,还有一个就是金碧辉煌阎老大的儿子东少。   阎金龙和刘子光的明争暗斗,道上早就传遍了,金碧辉煌的保安主管秃子都让卓二哥拿马刀给剁了,这事谁不知道,现在又是东少抢刘哥的马子,好戏是越演越烈啊,给江北道上人士平添了许多谈资。   刘哥喊了几百号人过来,就是为了震慑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而且也没打起来,这让大家有些小小的遗憾,不过道上成名人士大多这样,上路之后就不明着打打杀杀了,背地里下阴招,大家都拭目以待呢,看后面两拨人怎么开打。   结果第二天早上消息就传出来了,东少挨了枪子趴在医院了,大家就都愕然了,刘哥太猛了,有仇不过夜啊,直接动家伙了,再一打听,不对劲,听说东少是被警察打伤的,大家啧啧惊叹,又说刘哥好手段,连警察都能调的动。   刘子光觉得很冤,这次真没有,纯属东少这小子倒霉,不过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你们爱怎么理解都行,反正和阎金龙的梁子是化不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阎金龙下面没有任何动作,反而托人给刘子光带话,说儿子不懂事乱搞,不好意思了。   刘子光才不相信阎金龙有那么深明大义,现在双方都紧绷着神经,贸然行动肯定没好果子吃,不如先麻痹敌人,伺机而动,才能收到最大战果。   这一套见得多了,刘子光才不在乎阎金龙耍什么花招,过了一天,他依约带小雪去买衣服,买衣服这种事情刘子光并不在行,特地委托了疤子的老婆沈芳,沈芳平时在家闲着没啥乐趣,除了带孩子就是在淘宝上购物了,用疤子的话说,这娘们大学算是白上了,现在唯一的本事就是买衣服。   沈芳除了喜欢打扮自己,还喜欢打扮别人,妞妞和疤子爷俩的衣服不用说,就连和平饭店那些女服务员的服装也是沈芳给设计定做的,现在一听说要帮人买衣服,兴奋地不得了,带着小雪和妞妞,开着她的甲壳虫就兴冲冲上街去了。   一直到了下午三点,逛街的人才扫荡归来,大包小包自不用说,沈芳累得哼哼的,坐到椅子上说:“骨头都散了,今天可花了不少钱,小刘哥回头给我报销啊。”   刘子光和疤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楼下服务员一包一包的从车里拿着衣服,疤子惊愕道:“你没把人家商店搬空么?”   沈芳得意的说:“就我们小雪妹妹那个身材,就算把商店搬空都是应该的,你们是没看见,小雪从更衣室出来之后那个效果,几个营业员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他们经理亲自出来说要请小雪给他们当平面模特,形象代言人呢。”   “那你咋说。”疤子问。   “哼哼,我告诉他,一边玩去,我们家小雪是一中高材生,将来要上北大的,才没兴趣整这些破事呢,咦,小雪哪里去了?”   抱着刘子光大腿的妞妞插嘴道:“小雪姐姐在外面呢。”   “这孩子,咋还害羞呢,进来进来。”沈芳爬起来出门将小雪拉了进来。   屋里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小雪上下焕然一新,裁剪合体,板型新潮的墨绿色纯棉运动外套,直筒牛仔裤,白色运动鞋,简单素雅,落落大方,头发和修剪过了,柔顺的披散在肩膀上,修长的颈子,吹弹可破的肌肤,含羞的笑容,如果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呢。   “小雪可拧了,我给她买了那么多衣服,就喜欢这一套,不过还别说,她穿什么都好看。”沈芳上下打量着小雪,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报个账吧,今天我帮小雪买了出席各种场合的外套裤子鞋子靴子衬衣T恤腰带包包帽子手套大衣,一共是,等等哈,我看看**。”   刘子光半开玩笑道:“嫂子,今天我没带几个钱啊,你饶了我吧。”   沈芳说:“小刘哥,你怕了吧,嘿嘿,才不让你出钱呢,这些是我送给小雪的,对吧,小雪妹。”   小雪羞红了脸点点头,低声说:“谢谢芳姐。”   沈芳小手一挥:“没事,我最喜欢帮人买衣服了,你打扮的好看我就开心,妞妞,小雪姐姐好看不?”   妞妞也跟着起哄:“小雪姐姐最好看了,和妈妈一样好看。”   疤子气的把脸都扭到一边去了,嘀咕道:“傻娘们,这排的是什么辈分啊。”   可不是么,自己喊刘子光为刘弟,她非得喊小刘哥,人刘子光和小雪是以叔侄相称,她又给串成了一个辈分,她喊小雪妹妹,女儿又喊小雪为姐姐,这都TM什么关系啊,乱的跟棉花套子似的。   气氛很欢乐,疤子让人安排了饭菜,要留刘子光和小雪吃饭,但是他俩都有事情,刘子光要回家看装修进度,小雪要去医院送饭,老温大哥的病情最近又有些恶化,再次住院了,医院的饭菜太贵,都是小雪在家里做好了送去的。   疤子一听,赶紧让人开火炒了两个菜,用保温饭盒盛着要小雪带去,刘子光又给她一张公交卡,两千块钱,说:“这钱是陈老师嘱咐我给你的,你拿着买点零食,给你爸爸改善改善营养。”   小雪没推辞,接了,眼圈又有些红,刘子光说:“别哭,以后有事就找叔叔,我不在的话就找疤子叔和沈芳姐,他们都会帮你,没啥过不去的坎,听见没?”   小雪用力的点点头:“知道了,叔叔。”   ……   刘子光来到至诚小区的新家里,这里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只是简单的刷了墙,铺了复合地板,装了热水器,打了一些吊柜和橱子,风格都按老爸老妈的喜好来的,虽然只能算是简装,但是已经要比大杂院的房子舒服多了,宽敞的飘窗阳台正朝南,把家里的藤椅放上去躺着晒太阳,别提多惬意了。   老爸老妈是满意的不得了,就这么站在屋里都能笑出来,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儿媳妇的问题,可惜方霏要三年才能回来啊。   刘子光一进门,老妈就说:“小光你来晚一步,李总刚走。”   刘子光说:“李总来干什么?”   “来视察工作,顺便看看咱们家装修的进步,人家李总说了,装修费用也算公司的,李总可真是好人啊,听说才三十出头就守寡了,一个人带着个小孩,真是苦命人啊……对了,李总说找你有事呢。”   “什么事,她说了么?”   “还是和上回一样啊,让你去总部上班,我说小光啊,人家李总对咱们家那么照顾,又那么欣赏你,你就听妈一句劝,跟人李总好好干吧。”   刘子光哭笑不得,心说老妈你是不知道,我和李总早就干过了,但这话又不能说出口,只好敷衍道:“行,我一定认真考虑。”   “还考虑什么?在大公司当白领可比你在外面自己单干强得多,你明天就去总公司报到吧。”老爸踱着步子从里屋出来,不容分辩的下了决定。   3-21 保全公司和大号帕萨特   第二天,刘子光来到总公司,前台接待小姐看到他来,都是喜笑颜开,如今刘副经理可是集团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大家巴结都来不及呢,这些古灵精怪的前台小妹妹簇拥着刘子光往里面走,叽叽喳喳的说着奉承话,正好卫子芊从里面走出来,眼睛一瞪,小妹妹们全都吓得一吐舌头,乖乖回去了。   “李总正在等你,跟我来。”卫子芊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抱着文件夹扭转身子往里走,刘子光紧随其后走进进去。   李总还在会议室和几个董事开会,总裁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卫子芊帮刘子光倒了一杯咖啡,端到他面前,竟然坐了下来,面对面的看着刘子光。   “李总很不容易,好好待她,她需要你,公司需要你。”卫子芊说了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站起来走了,刘子光张了张嘴没出声,卫子芊冰雪聪明,又是李纨的高级助理,难不成她发觉了什么不成?   很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李纨开完会回来了,依然是黑丝裙装打扮,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见刘子光已经到了,高兴的说:“我还担心你不来呢。”   刘子光说:“我是你手下的职员,怎么能不听话呢。”   李纨轻笑两声,放下手上的东西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前倾着,开始说:“公司为了做大做强,最近在筹划上市的事情,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物业公司这一块,人员比较密集,不妨再分割重组,把保安业务分出来单独成立一个独立核算的保全公司,为咱们至诚集团的各处物业房产以及其他需要提供优质保全服务的单位和个人进行服务,这样在财务报表上比较美观一些,你明白么?”   刘子光以前好歹也上过一个野鸡大专,学过财务课程,对李纨的话稍微明白些,无非是通过账面游戏把报表做的好看一些,至诚集团在江北市乃至外地有不少处物业,如果单独成立保全公司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内部资金流来流去,做报表会很容易。对上市也有好处。   “我差不多懂一点,我需要做什么么?”刘子光也身子前倾着,一副认真聆听的架势。   “你只需要配合就可以了,财务人员我会派过去,管理人员你自己安排,原先咱们至诚物业公司的保安部门全部分离出来,以及集团总部的保安部,都归你管,人事权和财权都给你,你就是保全公司的第一任总经理,当然了,集团会对保全公司进行注资,而且资本额会超过百分之五十一,也就是控股。”   “好的,我全力配合。”刘子光点头说。   “你跟我来一下。”说着李纨站起来,从抽屉里拿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带着刘子光下楼,两人在员工们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电梯,直接下到富豪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电梯门打开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庞大的自动化停车场,停满了豪华汽车,和富豪广场的名字很是般配。   李纨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折叠钥匙,她按了一下,远处有辆汽车鸣叫起来,两人走上前去,这是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车前头带有大众的标志,线条类似帕萨特,但却大了一号。   刘子光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好大的帕萨特。”   李纨抿嘴一笑,说:“这辆车给你用,以后也是总经理级别的人了,不配辆车说不过去的。”说着就把钥匙抛给刘子光。   刘子光接住钥匙,拉开车门坐进去,李纨也坐到了副驾驶位子,歪着头看着刘子光,老刘有些傻眼,这辆帕萨特的内饰豪华的有些过分了,而且是无匙启动。   “试试。”李纨微笑着说。   刘子光点点头,发动了汽车,发动机输出很平稳,在车里几乎感觉不到车已经着了,他松开刹车,汽车缓慢开出去,在停车场里绕了一圈,回到车位上,赞道:“这车不错。”   “看你,开心的像个收到礼物的孩子,都不知道说谢谢。“李纨轻轻嗔怪道。   “忘了忘了,谢谢你李纨。”   一声李纨喊得少妇很开心,眉开眼笑的推开车门下车了,说:“你走吧,出去熟悉一下车,创办新的保全公司的事情我会让卫子芊跟进的,你也组织一下班子吧,招一些精干的人员进来,这个你内行的。”   刘子光点点头,和李纨告别,一踩油门奔着停车场出口去了,李纨在后面得意洋洋的看着,心里美滋滋的别提多开心了,少妇的小算盘打得很精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个刘子光既把自己吃了,又拿了人家那么多的东西,已经被李纨牢牢捏在手心里了。   大号帕萨特开出了停车场,在大街上徜徉着,刘子光觉得不过瘾,直接出城上了高速公路,在空旷平坦路况良好的高速路上飚了一程,速度轻而易举就上了二百,一点都不发飘。   大红旗虽然牛逼,但是不能上牌子,极其耗油零配件也难找,偶尔装一下逼还行,当成常用座驾可不妥,平时没事就从玄子那里借车也不好,虽然关系到位,但毕竟不是自己车,用起来不那么痛快,现在可好了,刘子光终于有了自己的配车。   这车是李纨送的,但老刘一点也不脸红,这可不是吃软饭,是公务配车,怕啥,他飚够了才找了个出口下去,回到江北市,先去了玄子厂里炫耀新车。   “玄子,看看我的帕萨特怎么样,够拉风吧。”刘子光得意的拍着锃亮乌黑的引擎盖说。   玄子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嘴也张的老大:“哥哥哎,你这是哪门子的帕萨特啊,分明是辉腾,辉腾啊,豪华车,知道不。”   玄子一边说着一边围着这辆车转了一圈,啧啧赞道:“还是4.2升加长四座行政版,纯进口车,市价一百三十二万,还不一定能提到车,刘哥,你老牛逼了,这车哪弄得,帮兄弟也搞一辆吧。”   刘子光说:“这是公司给我的配车,以后汽油钱都是报销的。”   “刘哥你老厉害了,当总裁了还是咋的?”   “集团成立保全公司,让我当头头,对了,你有没有兴趣入股啊?”   ……   从玄子汽修厂出来,刘子光有些感慨,李纨真是舍得下本钱啊,一百多万的豪车就这么送出去,老爸老妈说的对,李总对自己真的很好,背靠至诚集团这棵大树,对自己的发展也着无与伦比的便利。   只是,自己那什么去还李纨这份情?   ……   创建新公司的事情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以前保安公司属于特种行业,需要省公安厅批准,市公安局审核才能成立,一般都是公安局自己才能办,现在国务院出台了新的《保安服务管理条例》,社会力量也能自由的创办保安公司了,李纨正是抓准了这一契机,才决定将原本属于物业下属部门的保安们单独划出来搞个公司,倒不是为了照顾刘子光,而是真的有需要。   保安市场的蛋糕很大,谁先下刀子谁吃的多。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正值退伍士兵返乡之际,大批高素质退伍军人的到来,新公司绝不会缺了人手,本来刘子光麾下保安就有不少是退伍兵出身,让他们去联系人员,肯定性,既解决了员工资源,又替社会减轻了就业压力,两全其美。   新公司注册资本两百万,其实集团根本没投入那么多钱,光是刘子光的那辆辉腾,就占了注册资金的一半以上了,虽然是三年的旧车了,但是折旧下来还有一百万往上,公司注册地址也在富豪广场,刘子光担任法人代表,同时也是股东,公司里他占了百分之十的干股。   新公司成立,缺少优秀的管理人员,像贝小帅这种毛手毛脚的小子,还是让他管着夜市摊子和网吧比较好,正经职业不适合他,刘子光喜欢当甩手掌柜,想找一个有担当的副手,想来想去,他把目光放到了李建国身上。   李建国,三十五岁,据说以前当过兵,但他自己从来也没提过,除了身上的一股肃杀之气,几乎找不到当兵的痕迹,疤子他们这些老人都说,建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那些往事他不愿意提。   刘子光先找到疤子了解情况,问他:“疤哥,建国以前到底是当的什么兵,你俩怎么认识的?”   疤子说:“我俩是老邻居了,从小一块长大的,后来我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在社会上瞎混,建国上完了高中没考上大学,就参军走了,据说当的是陆军吧,反正从那之后就没联系过,后来有一次我被人砍,你看我的头。”   说着疤子就指着自己头上一道骇人的刀疤,一直从脑门延伸到脸上,“二十多个人追着我砍,拿的是那种钢锯条磨成的刀,贝小帅用的那种,他妈的真快!我现在看见都打怵,其中一个小子照着我头就劈了一刀,要搁一般人就砍死了,可是我不一样啊,从小我爸就拿棍打我头,我练出来了,一刀砍我脑门上,刀子被骨头卡住了,我转头就跑,淌了一路的血啊,本以为那次肯定栽了,结果建国哥迎面过来,一看是我,二话没说就动手了,我操,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俊的身手,招招制敌啊,二十多口子,硬是被他一个人打跑了,然后把我送到医院,所以说,我到现在都欠他一条命。”   原来还有这么个典故啊,刘子光若有所思,问道:“那他退伍之后怎么没安置?”   “不清楚,他不想说,我不敢问,就帮他弄了个摊子,他这人不喜欢欠人情,有啥事不愿意麻烦我,我也不勉强他,不过奇怪的很呢,后来刘弟你出现了,建国哥倒是很喜欢和你来往呢。”   刘子光笑笑:“可能我们身上有同样的东西吧。”   “什么玩意?我怎么没有?”   “军人的气质,只有当过兵的人才能察觉到彼此身上的铁血味道。”刘子光说。   3-22 力争GDP增长45%   现在李建国和毛孩就住在高土坡一所出租屋内,也是那种大杂院,空中遍布着各种电线,晾衣服架子,电视天线,不时有一群群鸽子在天上飞过,鸽哨刺耳的响。   李建国把地地道道盘给刘子光之后,除了去医院照顾嫂子之外,每晚依然去摊子上照看着,刘子光按月给他开工资,三千块,多了他也不要,嫂子的癌症已经用了刘子光不下十万块了,这份情李建国嘴上不提,心里可都记着呢。   中午时分,刘子光来到了李建国的家,远远的就看见毛孩端着个木棒子站在屋顶平台上,棒子下面还吊着五块砖头。   看见刘子光过来,毛孩呲牙一笑,想打招呼呢,刘子光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对他作出噤声的手势,毛孩点点头,一声不吭。   门是虚掩的,刘子光悄悄走过去,眼角一瞟,就看见门板下方连着一条线,他会心一笑,建国哥真有意思,在家睡午觉还设防呢,慢慢蹲下身子,掏出钥匙串上的小剪刀,把那根细线给剪断了。   然后轻轻推开门往里走,这是一座居民自建的一层半小楼房,进门之后发现那根线连着的是一个空的凤尾鱼罐头,如果没有剪断线直接推门进去的话,罐头盒一定会发出声音的。   外屋摆着一些坛坛罐罐,没吃完的挂面、榨菜都摊在桌子上,家里没个女人还真不行,乱的跟旧社会似的,李建国的卧室就在里屋,刘子光推门进去,床上空荡荡的没人,正要举目四望,忽然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刘子光下意识的一侧身,同时发力向后肘击。   李建国被撞得向后倒退了几步,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怎么偷偷摸摸进来的,我还以为进贼了呢。”李建国很隐蔽的将一把匕首塞在了上衣里面,不经意的问道。他刚才确实是在午睡,身上只穿着汗衫,脚上蹬着一双解放鞋。   “来找你有点事。”虽然只有惊鸿一瞥,刘子光已经发现那是一把六五式伞兵刀,这种刀有个特点,刀身上用来切断伞绳的勾刃特别容易辨认。   “啥事,说。”   “给你几十号兵带一下怎么样?”刘子光说完,仔细注意着李建国的表情。   李建国没言语。   “准备成立一家保全公司,这不正摊上退伍么,我准备招募几十号优秀退伍士兵充实一下队伍,缺个总教官,就想到你了。”刘子光补充道。   “好,什么时候上任?”李建国快人快语,一口答应下来。   “前期还有些准备工作,怎么挑人,怎么训练,制定章程,都得你出马,我是干不来这个的。”刘子光说。   “好,我就一个条件。”   “说。”   “你必须放全权给我,训练这一块,不能让任何人插手干预我。”   “行!”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一个助手。”   “公司上百号人,随便你挑。”   “我就要王志军。”   到底是李建国,眼睛毒啊,王志军可是空降兵退伍下来的,成色能差么,不过他现在主持挖沙场工作呢,又和村长的闺女打得火热,往城里调,他能同意么?   但刘子光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行!”   “给我五分钟时间,整理一下东西就跟你走。”李建国说。   “我等你。”   事实上整理东西没用五分钟,刘子光一支烟刚抽完,李建国的行李就整理完成了,铺盖被窝换洗衣服鞋子塞满了一个迷彩大背囊。   “就这点东西?”   “够了。”   李建国一如既往的言语精炼,身上穿着一套普普通通的夹克和休闲裤,脚上换了一双大头高腰皮鞋,刚才穿的解放鞋就塞在背囊一侧的袋子里,一股臭脚味弥漫在空气中,看来毛孩说的是真的,李建国连睡觉都穿着鞋子。   当时毛孩说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不信,说毛孩胡扯八道,但刘子光却明白,这很可能是李建国多年戎马生涯养下的职业病,24小时待命状态,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也正是因为这些改不掉的生活烙印,以及清贫的生活和毛孩这个拖累,李建国的老婆才弃他而去,想来也是这个退伍军人的悲哀。   两人出了门,李建国对屋顶上端着砖头的毛孩说道:“再过两个小时,下来吃饭。”   刘子光问:“吃什么?就一点剩面条,小孩还在长身体,吃这些可不行。”   李建国说:“就因为小,所以要锻炼,将来到了荒原上,几天几夜没有补给,人撑不住就得死。”   刘子光惊叹道:“你干啥啊建国哥,你这是打算把毛孩练成特种兵么?”   李建国叹口气,转身一边走一边说:“这不是我的想法,是他爸爸的遗愿,可惜这个愿望很难实现了。”   “为什么?”   “现在当兵不比我们那时候了,都要靠关系,递条子,而且毛孩没有文化,很难当兵。”李建国的神色有些黯然。   “对了建国,你在哪个部队当的兵?”   李建国猛回头,锐利的目光看着刘子光:“你在哪个部队服役过?”   “我……没法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在中国的军队里干过。”   “我和你一样。”   两人相视而笑,这一刻刘子光又明白一件事,李建国一定是属于比较特殊的部队成员,而且是那种需要保密的。   ……   李建国正式加盟刘子光的保全公司,公司名字暂定为红星,两个俗不可耐但又极其磅礴大气的名字,昭示着这家公司的班底是由退伍军人组成。   刘子光忙着筹建公司的间隙,还顺便办了件好事,晨光厂子弟中学初三五班的学生袁伟,因为学习太差,家里人托了关系让他去当兵,户口已经改好了岁数,现在就差一个高中文凭了,于是求到了刘老师头上。   刘老师现在也是教育界的人,自己开了幼儿园,兼任着初中的辅导员和机械职高的团委书记,弄个文凭还不跟玩似的,而且是货真价实的真毕业证,连同全套档案一起的,有了这套东西,袁伟参军不是问题。   当王志军接到电话的时候,竟然开心的不得了,说他早就想回来和兄弟们一起干了,挖沙场那里荒僻的要命,干活单调的要死,一点乐趣都没有。   刘子光却说:“挖沙场的活儿你先交给别人,现在先给你个任务,帮我和乡政府联系,租一块荒地用用。”   王志军问:“要多大块地?你想盖楼盖厂房的话可不行,现在土地控制的严格,超过一亩地都得省里批呢。”   刘子光说:“你放心,我就是弄个训练场,啥也不盖。”   “那好,这件事交给我办了。”   ……   最近江北市的政局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动,原来的市委书记调到省委当副书记去了,现任市长兼市委副书记李治安升级成为市委书记,不再担任市长职务,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把手,以前总有个人掣肘,现在终于可以党政一起抓了。   市委李书记是南泰县人,一路从镇委书记干起来的,历经县委书记,县长,市委组织部长,市长,市委副书记,书记,他培养起来的干部在江北市各个领域数不胜数,威信极高,是位人人敬仰的好领导。   以前的书记是外地人,空降干部,施政方针和李书记有些差异,因此江北市的经济有一段时间陷入了停顿状态,现在人调走了,李书记终于可以大展宏图,开始自己轰轰烈烈的事业。   在市委扩大会议上,李书记提出了自己的施政方针,大致为以下内容,大发展,大跨越,大迈进,以房地产和市政建设为龙头,大力发展江北市经济建设,带动老工业基地的复兴,实现世纪性的跨越,争取年GDP增长达到45%,向着副省级城市,淮江经济圈龙头城市迈进。   豪言壮语一出,与会人员都以为听错了,李书记太豪迈了吧,GDP增长45%!国家也不过是保8而已,江北市是个老煤炭工业城市,仅有的几个老国企都在破产的边缘,拿什么来实现增长目标啊。   李书记又说了,下一步经济建设分三步走,四个基本点,五个原则,六个支柱,七个务必,这些都是套话,剥茧抽丝来来说,就是三个字,拆!盖!卖!   江北市虽然工业不行,但是人口基数在这里放着,还有大量县区务工人员涌入,对于住房的需要那可是刚性需求,把现有的市区棚户区进行拆迁改造,沿江的老旧小区也可以纳入拆迁范围,滨江大道虽然建设的不错,但是不能和国际接轨,才双向八车道,实在太窄了,需要重新拆了再建,还有市区的几条主干道,以及外环路,都要扩建,还有沿江的那些建筑,已经不能代表江北市的风貌了,必须重建,还有那些半死不活的国营老厂,都可以进行重组嘛,这些都是推动GDP增长的重要项目,真能顺利实行的话,漫说是45%了,就是90%都有可能。   听了李书记的发言,大家都很振奋,尤其是规划局、建设局、交通局、房地产管理局和几个银行的代表,都纷纷表示支持李书记的方针,坚决团结在以李书记的周围,以GDP增长45%为目标努力奋斗。   作为开发商代表,李纨也参加了这次扩大会议,听到这些豪言壮语,她很无奈的笑了,李书记扬着那张朴素的农民面孔,有板有眼的念着稿子,李纨知道,这些稿子肯定都是出自李书记的大秘,赵靖南之手。   主席台后面,赵秘书微微掀开幕布,阴郁的眼神在会场上扫视着,终于捕捉到了李纨靓丽的身影,他紧盯着看了一会儿,嘴角浮上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3-23 高土坡终于要拆迁了   上午十点,高土坡棚户区前,几个出来倒垃圾的居民疑惑的看到几辆黑色的小号奥迪车停在路上,细雨霏霏,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倒背着手,对着棚户区指点江山,他们都穿着如出一辙的笔挺黑色西裤,白衬衣,黑色夹克外套,身后也都站着个一脸谦恭,手持雨伞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摊开一张平面图,规划局的局长向李书记讲解着:“这块地方俗名高土坡,是解放前为了加固江堤形成的一个地区,以前生活的是一些逃难者,后来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两个大型国企的职工也安排在这里居住,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大型的棚户区,属于咱们江北市的历史遗留问题。这一次咱们下了大决心,准备拆迁这里到这里的一块地域。”   李书记一手倒背,另一只手煞有介事的在平面图上指指戳戳:“你们啊,气魄太小,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为什么不拆?要做就要做大嘛,要不然怎么实现江北市的大跨越大发展呢?”   局长赶紧点头称是,说:“李书记高瞻远瞩,说的对,不过这里有一处是晨光子弟中学,恐怕……”   “咳咳,李书记已经调研过了,完全可以拆。”李书记的秘书插言道,如今赵秘书已经升级成为江北第一秘,说话很有分量,他伸出手臂来在平面图上划着,手腕上一万四千块的浪琴表闪着银光,“晨光子弟中学校舍年久失修,生源流失严重,可以转移到附近学校就读,如果不拆掉这里,将来的CBD就会面临一个大伤疤,很不美观,经济效益也上不来。”   赵秘书的话如同醍醐灌顶,领导们一起点头称是,李书记当场拍板,全拆,调研结束,领导们上了各自的轿车,警车闪着警灯在前面开路,从容离开,只留下一堆围观群众。   高土坡要拆迁了!这可是一个爆炸性的好消息,从八十年代中期就说要拆迁,一直说了快三十年还没拆,现在终于要动工了。   棚户区的居民们早就盼望着拆迁了,现在的房价是越来越贵,倾其所有也不过付个首付,但是拆迁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原拆原建还是异地安置,老百姓都不吃亏,要知道现在城市发展的厉害,居民小区都建到外环路去了,高土坡可是地地道道的市中心地带,地势高耸,紧临淮江,如果建设住宅小区的话,起码也是和滨江锦官城那种级别的。   老百姓们早就算计了不知道多少编了,按照政策应该分自家多少平米的房子,或者分多少现金,按照高土坡的地价来算,起码每平方六千,少点的话也得五千往上,那些自家建了小楼的,岂不是都发达了。   刘子光回家吃饭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老爸老妈眉飞色舞,本来还担心养老没有房子的问题,现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了,不但儿子单位分了房子,老屋也要拆迁,不管是给钱还是给房子,都行啊,大家欢欣鼓舞,刘子光却暗皱眉头,拆迁这种事情最麻烦,天知道最后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你们听说是哪家开发商买下的这块地么?”刘子光问。   “我们还想问你呢,能不能让李总把咱们高土坡买下啊,拆迁的时候照顾照顾咱们家。”老妈一脸向往的说。   刘子光苦笑,心说您老人家想问题真是简单,这么大面积的旧城改造项目,缺了政府的支持,就是一个吞不下的苦果,只有在有关部门的强力支持下,才能变成香饽饽。   可是,至诚集团有这么好的关系么?   现在刘子光在至诚集团也算是个高层管理人员了,接触到了一些核心的事情,最近集团业务开展的并不顺利,除了在龙阳市拿的那个项目之外,本市几个地块的竞标都失败了,到底是谁在捣乱,刘子光心里清楚,就是李纨生日那天门口拿着大束玫瑰花的斯文败类。   下午,刘子光到总公司去跟进筹建保全公司的事情,李纨出去开会了,总裁办只有卫子芊在,刘子光顺便问了一下高土坡拆迁的事情。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卫子芊一脸公事公办的架势,说:“这次土地竞买,市里规定了几个主要条件,具备一级房地产开发资质,竞买保证金两亿元,公司开发过单个项目建筑达五十万平方米以上的各类房地产综合项目,在国内投资开发各类房地产项目累计建筑面积三百万平方米以上,在土地交付日起三年内完成建设并通过竣工验收。”   刘子光听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卫子芊冷笑一声说:“这种条件分明就是为某些企业专门设的条件,江北市的开发商全部符合这些要求的只有一家。”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说:“是谁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至诚集团。”   卫子芊说:“对,是大开发集团。”   “这个大开发好像挺牛的啊,比至诚的业绩还要强。”   “也不能这么说,大开发是以前的江北市第一建安公司改制的,早年建设过一些大型项目,累计建筑面积当然比至诚要多,只是房屋质量和设计水平,哼哼,对了,前段时间本市有个新闻,大开发某位副总的儿子飙车死了,据说他们家光保时捷就两辆呢,你听说过没有。”   刘子光恍然大悟,原来嚣张的银龙就是大开发副总家的公子啊,疯狂飙车草菅人命,原来是有这么个大后台啊。   “这么说,大开发的关系网一定很强大了?”刘子光问。   “那当然,这个项目就是专门给他们准备的,高土坡地块大约三百亩,项目计容可建面积七十万平方,算得上咱们江北市的地王了,大开发这回可算起死回生了。”卫子芊依旧是一脸的冷笑,显然对大开发很有成见。   红星保全公司筹建的事情出了点小麻烦,工商局不批,说要让公安局审核,公安局又没有人管这个事情,一来二去互相推诿,就暂停下来,刘子光也没办法,只好督促他们快点办。退伍兵们已经返乡了,李建国和王志军他们都招了十几个人回来了,眼看就要开展冬训了,公司执照还没办下来算怎么回事。   “回头我找找熟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刘子光说。   江北市官场大变动,李书记担任市委书记之后,不再担任市长一职,原来的周副市长暂代市长,等来年开过人大会之后就能把那个代字去掉,刘子光的老同学周文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市长秘书,组织关系也调过去了,朝里有人好办事,找他出面应该好使。   ……   下午还有事,刘子光先告辞出来,接着去了火车站,今天是袁伟出发的日子,这小子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个头窜的很高,还剃了个大光头,在新兵蛋子中鹤立鸡群一般,穿着草绿色的老式陆军作训服,胸前挂着大红花,脸上全是忐忑和迷茫。   看见刘子光来了,袁伟赶紧上去打招呼:“老师好。”   刘子光上下打量一下他,说:“不错,有点新兵的味道了。”又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了新兵连,别给老师丢人,再苦再累也得撑下去,记得吃饭的时候一定要抢,宁可当出头鸟,也不能怕事,该出手时就出手,老师的意思你明白的。”   袁伟用力的点点头,说:“蟑螂哥他们都给我讲过了,新兵连里需要注意的事项,我一定不给老师丢人。”   远处带兵军官开始吹哨子了,刘子光掏出一包中南海塞进袁伟的口袋,照头拍了一下说:“去吧,记住你是我刘子光的学生!”   汽笛长鸣,满载着新兵的列车向西驶去,站台上满是一脸泪痕的家长们,儿子远行万里,当父母的哪能不伤心,渐渐远去的车厢内,依然是一片舞动的手臂。   刘子光目送火车离去,默念道,希望军营这个大熔炉能将袁伟练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   每年退伍时,都是老兵们伤心断肠的时候,离开了朝夕相处的战友,回到久别的故乡,多少人不适应地方生活,魂牵梦绕着军营的铁马金戈,等待就业的时间里,往往是他们闹事比较频繁的时候。   但红星保全公司招募的这些退伍老兵就没这些麻烦事,光是李建国和王志军就能把这些刺头给镇住,再呲毛的退伍兵见到王志军也得喊一声老班长,人家也不靠资历压人,别管是徒手搏击还是负重五公里越野,随便你挑,比赢了我听你的,比输了就老老实实服从命令。   这些兵员的素质都很高,是刘子光托了周文从民政局安置办拿到名单挑出来的,都是野战部队的战士,军事素质过硬的很,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体力和精神状态都被部队调养到了最饱满的状态,而且熟悉各种武器操作,组织严密,服从性高,这种人集合到一起来,就是单纯当个保安,真的是大材小用了。   这是刘子光由衷的想法。   ……   家中老人住院,肾衰,更新不得不放慢,见谅。   3-24 老兵凶猛   红星保全公司筹建处就设在至诚小区里面,新招来的十八个男性员工就在大会议室里等待着总经理的检阅,他们都是江北市以及伏击几个县区的人,不是同年的兵,有人服役两年就退伍,有的转士官又多干了几年,但是基本上都在二十五岁以下。   刘子光回到公司的时候,这些人还在大会议室聊天打屁,抽着烟,吹着牛,当兵的人有个不好的缺点,就是特别喜欢夸大其词的吹牛逼,把听到的看见的事情夸大十倍,把别人的事情安在自己身上,这些人里陆海空武警都有,退伍前的军衔也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那干净利索的短发和蓬勃的精神。   刘子光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烟雾缭绕,老兵们都在眉飞色舞的聊着天,有俩人还在掰腕子,一帮人围着看热闹,没人注意到刘子光的到来,同来的王志军大吼了一声:“立正!”   完全是条件反射,几乎所有人都跳了起来,直挺挺的站着,只有正在掰腕子的两个人还在继续,其中一个已经憋得满脸通红,快要撑不住了,优势一方却一脸的轻松,很随意的往下一压,赢了,随后两人才站了起来。   王志军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咱们红星公司的总经理,刘总,大家欢迎!”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兵们显然没把这个老总当回事,他们在部队里可都是精英分子,在团里师里都是标兵,哪会把一个地方上的保安公司头头放在眼里。   刘子光无所谓的笑笑,打量着这帮退伍老兵,虽然都是便装打扮,但是骨子里的军人味依然在,只怕让他们融入社会之后,这股精气神就要慢慢流走了。   “大家好,我叫刘子光,喊我刘哥就行了,都坐吧,大家坐。”刘子光笑呵呵的说。   所有人依旧直挺挺的站着,王志军喊了一声坐下,他们才各自坐下。   “放松点,这里不是部队,大家都是朋友,将来还会是同事,兄弟。”刘子光很随和的笑着,走进他们中间,问了几个人的姓名年龄,以前当过什么兵,立过什么功,几句话之后,气氛融洽起来,大家都觉得这个老总挺随和的,便又开始吹起牛来。   “对了,这个大块头,你以前是哪个部队的?”刘子光指着刚才那个掰腕子赢了的家伙问道。   “报告,我以前是海军陆战旅的,我叫石涛。”大块头站起来答道。   “坐下坐下,我看你力气挺大的,咱们来一局怎么样?”刘子光轻描淡写的说着,撸起了袖子。   石涛挠挠头,显得有些为难,说:“刘总,要不然我让你两个手吧。”   周围一阵哄笑,当兵的人都直爽豪气,只崇拜强者,他们不会因为刘子光是经理就会刻意的输给他以获取好感,不过这也正是刘子光所喜欢的性格。   “不用让,玩玩嘛。”刘子光已经伸出了手。   “那好吧,咱们一局定输赢。”石涛也伸出了右手,他的胳膊不但粗壮,而且极其坚硬,手掌粗粝,比常人大了一圈,这种蒲扇大的巴掌要是扇在人脸上,怕是一下子就要打晕的。   反观刘子光的手却有些细嫩,手指修长像是个弹钢琴的,两只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握到了一起,刘子光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说:“你说开始。”   石涛点点头,很不在意的说了一声:“开……”   第二个字还没喊出口,砰地一声,石涛的手背已经接触到了桌面,连带着整个人都被掀翻了,一阵惊呼响起,当兵的们眼珠子掉了一地,没想到这位刘经理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这一局不算,你偷袭,再来!“石涛的脸都红了,嚷嚷着要再来一次,刘子光微笑着点头答应,再次把手放在桌子上,这回石涛不敢大意了,认真的活动了一下胳膊和手指,再次伸出手来和刘子光较劲。   这回刘子光没有发动突袭,甚至连一点力气都没使,石涛的表情却有些奇怪,脸憋得通红,汗都下来了,但是使出吃奶的劲,刘子光的胳膊依然如同钢铁浇铸的一般,岿然不动。   “让你两只手吧。“刘子光说。   石涛豁出去了,真用两只手去扳刘子光的手臂,依然如同蚍蜉撼大树,丝毫不动,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傻眼了,要知道刚才石涛可是打遍他们所有人的,没想到在人家刘经理面前,就如同一个小孩一般不堪啊。   “差不多了。”刘子光说了一声,慢慢施力,一点一点的将石涛的手扳下去,最终还是压倒了他,石涛擦一擦脸上的汗,说:“刘哥,我服了。”   刘子光依旧和蔼的笑笑,说:“你是个好苗子,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吧。”   大家一起鼓掌,刘子光站起来说:“在座的各位是咱们红星公司第一批招募的人员,但是你们这些人不一定全都能成为正式员工,后面还将有一系列的考核,通过考核的人员才能佩戴上我们的红星标志,正式员工的待遇想必你们都知道了,三险一金都有,还包括宿舍和伙食,工资待遇的高低,就看你们的水平如何了。”   有人喊道:“报告。”   刘子光一看正是石涛,便说:“你发言。”   “我想请问,考核什么方面的知识和能力,工资待遇最高能达到多少。”   刘子光说:“考核的当然是你们最擅长的,至于工资待遇,我只能告诉你四个字,上不封顶。”   下面十八个人顿时喜不自禁,无非是考一些越野跑,徒手搏击啥的,这些正是他们的拿手项目,简直小菜一碟啊。   刘子光又说:“咱们的基地还在建设中,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建好,这段时间你们抓紧和家人团聚一下,享受一下平民生活,过几天又要过集体生活了。”   大兵们都说好,老话说得好,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骤然离开充满阳刚味道的军营,回到地方上来,多少都有些不适应,尤其这些野战部队的兵,早上没有起床号简直不习惯,现在又能和一帮新认识的战友聚在一起,真是求之不得。   “今天晚上我请客,喝酒洗澡,弟兄们当了几年兵肯定都憋坏了吧,今天让你们开荤!”刘子光说。   一片欢腾。   站在门口的王志军和红蟑螂都是一撇嘴,就知道刘哥要整这一出,这可是杀手锏啊,他们只是担心,今晚华清池里那些技师要辛苦了。   刘子光讲完话就走了,退伍兵们纷纷挤到王志军跟前问:“班长,刘经理以前在哪个部队啊?”   王志军一瞪眼:“刚退伍保密条例就忘了么!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知道的不能知道,明白不?”   “是!”   ……   当晚刘哥掏钱请客,地地道道大摆筵席,这些当兵的是真能喝,哪个拉出来都能干翻贝小帅他们一群人,都是连队里最牛逼的角色,在兄弟部队战友面前哪能丢人,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宁愿喝趴,喝伤,也不能露怯。   现在已经是初冬季节了,大家都喝的白酒,拿大茶缸子干的,这一通猛喝,吓得贝小帅他们这帮黄毛小子都不敢靠近,大赞:退伍兵凶猛啊。   喝完了酒,醉醺醺的一车拉到华清池,卓二哥早就给预备好了服务人员,一人一个,包房里请,全部是包夜,随便折腾去吧,反正包房里隔音设备好得很。   一夜鬼哭狼嚎,据说次日就有好几个技师请假了,说腰酸背疼起码三天不能工作了,二哥一笑置之,每人发了一千块钱当做补偿。   这帮当兵的同样也是腰酸背疼,不过个个神清气爽,尤其是那些深山老林里当了几年兵老母猪都能赛貂蝉的伙计,都握着卓力的手不放,二哥长二哥短的感谢着。   二哥说:“要先感谢国家,再感谢刘哥,然后是感谢咱们无私的技师们,最后再感谢你二哥吧。”   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十八个老兵来到公司,已经有两辆草绿色涂装的无牌东风卡车停在那里,车厢上还蒙着篷布,看起来蛮像军车的。后面还有一辆民用牌照的陆地巡洋舰,当兵的看着这车也觉得眼熟,部队里这种车相当常见,虽然是日本货,但是青海甘肃西藏那些地区,就这车最好使。   李建国和王志军身穿八七式迷彩服站在那里看表,这些大兵还算自觉,没有一个迟到的,七点一刻,全员登车出发,向着位于大河乡附近的山野挺进。   车开了一上午,先是走省道,然后是县级公路,最后连公路都没有了,是那种乡间土路,大河乡往西就是茫茫大山,最近几年退耕还林,农田都变成了树林,这里虽然算不上人迹罕至,但确实是相当的荒凉。   已经和乡政府打过招呼,随便送了点礼物就借了一大块地方,反正又不盖屋,又不破坏植被,正是开一个户外开拓训练营而已。   终于到了地方,一帮老兵全都傻眼了,条件还真的很艰苦,哪有什么营地啊,就是一座废弃的砖厂而已,没有水没有电,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另一辆东风卡车上装满了箱子,李建国指挥大家把东西卸下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幸亏还有柴油发电机和帐篷,还有一些奇怪的纸盒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李建国任命红蟑螂为司务长,先给大家发衣服,全套07式林地数码迷彩服,制式军靴,凯夫拉盔,装具、武装带、牛皮手枪套,李建国自己跳到车上,拆开一个牛皮纸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杆自动步枪来,有点像81杠,但是又不是,火帽和枪托明显不一样,弹匣也是红棕色的工程塑料质地。   有些见多识广的老兵倒吸一口凉气,天啊,这是AK74啊,老毛子货,使用5.45MM子弹的军用自动步枪,这这这,这红星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   3-25 中国黑水雏形   看到大家惊异的眼神,司务长笑着说:“别大惊小怪的,这是电狗,玩具,刘总为了训练你们,特意托朋友从香港弄过来的。”   大兵们这才松了一口气,退伍回乡,谁也不想和什么犯罪组织搞在一起,是玩具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只是觉得红星公司蛮有意思的,居然拿玩具来搞训练,对于他们这帮玩惯了真家伙的人来说,不免有些小儿科了。   李建国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冷笑着说:“大家都不累吧,那咱们先来玩个游戏,我一个人到那栋建筑物里去,你们一起来对付我,就用这种玩具气枪咱们咱们模拟一场近距离作战。”   退伍兵们轰然叫好,纷纷穿戴军装,领取器械,电狗种类繁多,什么M4 ,MP5,AK系列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两挺M249轻机枪,虽然是外军武器式样,但是大同小异,用起来差异不大,众人各自挑选了主武器和副武器,杀气腾腾的检查着弹药和电池,脸上荡漾着即将开始恶作剧般的笑容。   十八个人对一个人,还不跟玩似的,而且这本来就是玩,BB弹打身上又不疼,精神压力没那么大,一些战术动作也会发挥的比平常更好,他们还把以前当兵时候的帽徽和军衔掏了出来,魔术贴的军衔领章贴在领子上,看起来和真的PLA如出一辙。   李建国没换衣服,依然穿着他那一身87迷彩,拿了一把AK47,一把M1911手枪,几个弹匣,就走进了砖厂废墟。   这是一栋两层楼房,门窗破损严重,断壁残垣,屋顶上长着茅草,不远处就是废弃的砖窑,看起来荒僻无比,李建国进去之后,喊了一嗓子:“可以进攻了。”   退伍兵们嘻嘻哈哈的端着枪,摆出鬼子进村的架势往那边走过去,全然没注意到刘子光和王志军幸灾乐祸的冷笑。   游戏规则很简单,击中要害部位即算阵亡,必须退出游戏,击中四肢可以继续战斗,战斗方式除了枪击之外,也可以用拳脚,只要打到对方即可。   十几个人大大咧咧的走进了进去,不多时便响起了爆豆一般的枪声和鬼哭狼嚎,不到一分钟就有三四个人退出了游戏,电狗虽然没有杀伤力,但是打在身上也挺疼的,几个伙计愁眉苦脸吸着冷气走出来,卷起迷彩服下摆,身上都被打出了小红疙瘩。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王志军问道。   “别提了,轻敌轻敌,还没看到人呢就被干翻了。”   枪声继续响着,三分钟以后,全部人都退了出来,李建国也举着枪跟在后面,不出所料,十八人全军覆没,连李建国的影子都没摸到。   “不算不算,这一局我们大意了,而且彼此配合也不默契,地形也不熟悉。”退伍兵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大有愤愤不平之意。   “对,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都是野战军出身,不习惯巷战,这样吧,咱们再来一次丛林野战,还是我一个人对你们十八个,怎么样?”   众人纷纷说好,李建国补充了弹药上了山,这帮退伍兵们知耻而后勇,迅速分成三个小队,选出了指挥官,明确了各自责任,再也不敢麻痹轻敌了,排出专业的搜索前进战斗队形,也上山去了。   “刘哥,你看这回胜负如何?”王志军给刘子光递了一支烟,问道。   “你看呢?”刘子光反问。   “我觉得,就是一百八十人,也未必能逮到建国哥。”王志军抽着烟,眯起了眼睛,似乎想起了遥远的过去,“以前老A到我们部队挑人,我见过那帮家伙,身手真的超乎寻常,我看建国哥以前就是老A的人,对不对光哥?”   刘子光笑笑,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   一直到天擦黑的时候大家才陆续归来,茫茫大山里搜寻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就是撒进去几个连的兵也不行啊,何况只有十八个人,据他们说,根本就没看见李建国的人影就被KO出局了,一个前野战军侦察连一级士官说,走着走着脚下一滑就栽倒了,然后就觉得脖子上被人抹了一下,再回头看人影都没有,自己也就乖乖下山了。   陆续回来十六个人,大家坐在一起谈着各自被KO的经历,越说越心惊,李建国简直就是丛林战的高手,相比起来,还不如CQB简单呢,说到后来,大家原本爆棚的信心和不可一世的傲气都消失殆尽,谁也不肯说话了,基地里点起篝火,大家默默地坐着,等着最后三个人的到来。   又过了半小时,李建国才背着一个家伙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的石涛,他们两人跟踪李建国到了大山深处,结果不幸摔伤,而且还迷路了,要不是李建国出现,恐怕就要困死在山里了。   晚饭很丰盛,是军用牛肉罐头和野菜、大米炖的粥,大家都没心思吃,一个个都抓着头发在想,今天到底哪里出错了,为啥那么多人就干不过一个李建国。   他们带着郁闷和不解钻进帐篷睡觉了,李建国和刘子光还在外面闲谈,天上的月亮弯弯,如同吴钩一般,山风阵阵,刺骨的寒冷,篝火的余烬依然闪着暗红的光芒,李建国啜着军用水壶里的白酒,感慨道:“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了,今天让我想起了许多往事,那些经我手训练的小兔崽子们,不知道现在哪里啊。”   刘子光说:“你以前做过教官?”   李建国捡起一根树枝挑了挑篝火,点头道:“算是吧,训练过一些特种人员,毛孩的爸爸就是其中之一,可惜他那么年轻就牺牲了,至今还长眠在异国他乡,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相比战友们,我算是幸运的了。”   一阵默然,只有篝火底下发出细碎的炸裂声,李建国说:“对了,你想把这批人训练成什么?杀手还是保镖?”   刘子光说:“一个优秀的保镖,往往也是专业的杀手吗,矛与盾的关系从来都是不离不弃的,这批人先做一个试点,你按照你的路子传授就行,咱们争取打造一支中国的黑水来。”   “黑水?可能么?”李建国露出疑惑的神情。   “现在不可能,将来就不好说了,咱们必须未雨绸缪啊。”刘子光说。   ……   第二天一早,十八个退伍兵便被高亢的起床号惊醒,到底是多年的老兵了,匆忙穿戴整齐出来,按照个头高矮排列整齐,那边李建国也走过来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遍布冰霜,王志军和红蟑螂两个人袖子上带着红色袖章,腰间佩戴手枪,如同哼哈二将一般站在李建国身后。   “我招你们来,是因为你们都是各部队的优秀分子,可是昨天的两场测试却让我很失望,相当失望,你们简直就是TMD一群垃圾,废物!怪不得部队不要你们来,你们再呆在部队里也是浪费粮食的料!”   一通臭骂之后,退伍兵们个个面红耳赤,心里那个羞辱啊,偏偏却又没法反驳,事先他们可都是牛皮吹破的,结果十八个人都没干过人家一个中年大叔,还有啥好说的。   “不服?你们好意思么,这里只是地方保安公司的训练营,你们连测试都没通过,还好意思提自己曾经是部队的一份子么?从现在起,你们以往的所有立功受奖的经历都统统作废,你们的军衔也不要再提,你们不配!现在我命令,把军衔领章都取下来!”   十八个人全都默不作声的取下了领章塞在口袋里。   看到士兵们的傲气都被打击殆尽了,李建国才话锋一转说:“我知道你们想拿回面子,现在就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听从我的命令,在这里进行集训,什么时候你们能打败我了,你们才可以重新佩戴帽徽和领章,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十八个人齐声吼道。   “没吃饭吗!我听不见。”   “明白了!”   “你们是娘们么,这么小声音!”   “明白了!!”声嘶力竭的呼喊,每个人脖子上青筋乍现,山林中宿鸟惊飞,东边一轮红日跃出了地面。   初冬的山林里,一队赤膊穿迷彩军裤和战斗靴的汉子扛着一根粗大的原木,开始了他们独特的晨练。   ……   训练是枯燥乏味的,在练兵上刘子光并没有什么先进的经验,全盘交给李建国即可,他带着红蟑螂开车回了江北市。   回到高土坡家里,就发现居民们炸了窝,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事,个个义愤填膺的样子,一打听才知道,出了拆迁通知,高土坡的住户们按照每平方一千五百块给予拆迁补偿,搬迁完毕后一次性付清,两不相欠,至于大家原先猜想的原拆原建,或者高价货币赔偿都成了水月镜花。   每平方一千五,亏他们能说得出口,这简直就是抢劫!这个地段的房价已经超过了七千块,还是普通民居价格,如果建设CBD商圈的话,利润更大,这些丰厚的利润和GDP增长,都是以高土坡老百姓的居无定所为代价得来的。   3-26 动迁欲来风满楼   高土坡地块的承包开发商是大开发,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按理说这么大的标的,起码需要十几个回合才能决出胜负,但是这次为了旧城区改造,为了江北市的市容市貌和GDP增长,在市委市政府的关心下,特事特办,只用了三个工作日就完成了竞标,反正符合条件的只有大开发一家,花落谁家不言自明。   巷口头已经贴上了白纸黑字的大布告,落款用的是市规划局的公章,言辞泛泛,无非是动员大家配合拆迁而已,居民们围在动迁公告前忿忿不平,但是却七嘴八舌没个主心骨,有人说要当钉子户,有人说要集体上访,乱哄哄一片义愤填膺,谁也拿不出个建设性的意见。   动迁的不止是高土坡棚户区,连带着附近几座楼房也要拆迁,这几座楼是八十年代晨光厂如日中天之时兴建的筒子楼,专供科级干部居住的宿舍楼,卓力家就在这里,筒子楼的居民们也早就盼着拆迁了,本以为自家是楼房,补偿款可以多一些,哪知道和棚户区一样,也是每平方一千五,多一毛都没有。   这样讨论也没有办法,有人嚷了一句,到居委会要说法去,让韩主任给咱们撑腰,一群三姑六婆顿时涌到了居委会,正好韩主任他们去街道办事处开会去了,等了一会儿才回来,韩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家也住在这一带,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只是尽力安抚大家激愤的情绪:“大家不要急,要相信组织,相信政府,一定会有妥善解决办法的,大不了我这个主任不当了,也会给大家要个说法。”   众人纷纷鼓掌,议论了一番后渐渐散去,几个和韩主任关系比较好的积极分子留了下来,打听小道消息:“韩主任,街道有什么方针?”   韩主任无奈地说:“我也不清楚,刚才街道找我们开会,传达的内容和动迁公告上是一样的。”   一帮妇女们只得默默离开,回到家后连晚饭也没心思做了,到处串门打听消息,商量怎么应对。   刘子光也回到家里,老爸老妈神情有些落寞,晚饭还没动,他们家是暂时不用愁了,本来就决定年底搬新房的,可是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就这样拆了,总共才给几万块的安置费,这笔账怎么算怎么亏啊。   “唉,要是早年厂里领导下狠心,集资建房就好了,都盖成楼房,也不会拆的这么便宜。”老妈叹气说。   “算了吧,那几栋宿舍楼还是说拆就拆,电视上说,外地才建了五六年的楼房都照样拆迁卖地呢。”老爸说。   “小光,你看看能不能找熟人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其他政策,这个拆迁价也太低了,本来至少还有个地方趴着,房子破点就破点吧,好歹是自己家,现在拆迁了连房子都租不起,高土坡这么多人家可怎么办啊。”老妈说。   刘子光也没办法,同行是冤家,大开发和至诚集团可没什么交情,他只能说:“我想想办法吧。”   ……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刘子光周文家拜访,开门的刘晓静,见是老同学来了赶紧让进屋里,倒茶削苹果,刘子光注意到刘晓静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脸色红润,荣光焕发,身上也穿了名牌衣服,整个人的气度比以往显得高贵了许多。   这人当了官就是不一样啊,连老婆都跟着精神起来了,刘晓静说:“来找周文的吧?唉,别说是你找他了,就是我现在想找他都不容易,天天一大早就上班去,半夜里才回家,上床就着,这个家都快变成旅馆了。”   话虽这样说,刘晓静脸上却有一种炫耀的表情,市长秘书嘛,忙一些是正常的,越忙表示领导越重视嘛。   “这样啊,他手机号多少,原来的号码停机了。”刘子光问道。   刘晓静报了一个数字,然后说:“也就是老同学你,我告诉你号码,这些天找周文的人太多了,他不得不换了手机号码,不过你也别打,打了也没用,八成是在开会。”   刘子光不信,当即拨通了周文的号码,果然被转到了秘书台,他没办法,站起来要告辞,刘晓静也站起来说:“再坐一会吧。”话虽这样说,脸上却是送客的表情。   刘子光摇摇头要出门,忽然刘晓静又说:“你找周文是打听拆迁的事情吧,这事我听说了一些,高土坡旧城改造项目是李书记亲自挂帅督办的,听说动迁力度将会很大,反正你现在也不缺钱,赶紧搬了吧,这是为你好。”   刘子光点点头:“谢了。”   ……   回到高土坡,刘子光赫然发现巷口头原来的一家小超市已经开始搬迁了,几辆大卡车将货物和货架子一扫而空,门头大牌子也拆了下来,几个男子将一块竖长的木牌子挂在了门口,上面白底黑字:临江CBD项目动迁办公室。   那几个人刘子光认识,是街道的几个小干部,以前办幼儿园的时候打过交道,于是刘子光便上前搭话:“马科长,牛科长,忙着呢?”   两人见是刘子光,说:“刘经理回来了,正想找你说事呢。”   “啥事,说吧。”   “是这样的,区里下了指示,让咱们街道干部深入到动迁第一线,动员一切积极分子,配合拆迁,刘经理人头广,帮我们说说吧,早搬早好。”   刘子光说:“我可没那么大能耐,住了几十年的房子说拆就拆啊,至少赔偿款得让人家过得去才行啊,这事我帮补来。”   两位科长也是一脸的无奈:“那再说吧。”   动迁办公室成立了,主任由街道主任兼任,每天带着一帮手下到居民家里去做说服动员工作,还有几个建设单位的人员,拿着尺子和测距仪到处丈量,拿着白灰桶和大刷子,在墙壁上写下一个个大大的拆字。   一上午功夫,高土坡到处就都写着这种拆字,外面还罩了一个圆圈,看起来气势不凡,老百姓们三五成群的聚集着,议论着,愁容满面却又无计可施。   他们能做的唯有拖而已,别管动迁的人怎么磨破嘴皮子,就是不搬,你还能强拆么,街道干部们组成的工作队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徒劳的浪费着口水,其实他们自己也明白,拆迁款给的太少,动迁谈何容易。   ……   江北市郊,多瑙河风情园,这里是大开发房地产集团最近开发的一个住宅小区项目,今天是开盘销售的第一天。   售楼处盖得极其奢华美观,典型的欧陆风情建筑,虽然是初冬季节,但是外面依然绿草茵茵,泉水淙淙,玻璃旋转门旁边,是穿着红色旗袍和银狐披肩的迎宾小姐,一个个身材高挑,媲美空姐,还有大批黑色制服的保安员,精神紧张的注视着外面汹涌的人流。   等在售楼处外面的是等待购房的群众,他们都是排了一夜队才拿到摇号的,并且也都缴纳了少则一万,多则五万的定金,寒风凛冽,大家却兴致高涨,现在房价每天一个价,电视上不停地报道,同比增长多少多少百分点,按照这个形式下去,现在买不起房子的人,将来更买不起。   现场不少人是等待结婚的年轻人,现在社会风气就是如此,没房子不结婚,男女双方家庭倾其所有凑出首付,然后小两口每月从牙缝里省出钱来还贷,供养着昂贵的房子,痛并快乐着,毕竟他们花天价买下的房子还是在不停的增值当中。   当然购房者中也不乏买第二套房子的投机者,现在房价涨的那么快,做什么生意也不如炒房来钱快啊,于是他们生意也不做了,一咬牙抽出所有资金,义无反顾的投入到房市之中。   开盘时间还没到,大家在寒风中兴高采烈的议论着房价走势。   “看这形势,还得涨,下半年均价肯定要过五千。”   “那肯定,听说京沪的房价已经没有低于两万的了,咱们江北市好歹也是个大中型城市,上八千是板上钉钉的。”   “涨的那么快,吓人啊,万一哪天跌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房价绝对掉不了,掉下来国家经济就垮了,所以政府一定会救市。”   “对啊,买房子总比炒股好,我买的中石油到现在还没解套呢,看样子要等到我孙子那一辈呢,买房子起码能住,自己不住还能租,实在不行还能留给儿子孙子结婚用。到那时候房价指不定几万块一平方呢。”   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交换着看法,都对房地产市场的未来充满了信心,这次多瑙河风情园发售价格还在大家的承受范围之内,因为地势稍偏,每平方四千八的均价咬咬牙也能接受。   忽然前面一阵嘈杂,开盘了,刚才还凑在一起讨论的购房者们赶紧丢下烟头,拼了命的往里面挤,生怕买不到房子。   保安们在汹涌的人海中拼死维持着秩序,就这样还是挤坏了旋转玻璃门和几块展示牌,为了保证购房秩序,保安们放进了第一批购房者,便拉起了人墙,将剩下的人拦在了门外。   冲进购房大厅的人们都兴奋的等待着,手里的号码纸都被汗水浸湿了,忽然主席台上走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拿起话筒说:“注意了,现在宣布一件事,鉴于周边市场行情波动,多瑙河风情园的发售价进行调整,现为每平方五千四百元!”   此言一出,下面顿时哗然,大开发居然临时涨价,简直太无耻了!   3-27 大开发之龙精虎猛   多瑙河风情园,只是江北市房地场市场上的一个小项目,总共不过三十座楼,一千八百套房子而已,周围环绕着一条小河沟,建筑风格带一点不伦不类的所谓欧洲风格,就号称多瑙河风情,开价四千八一平方。   这个小区位于外环路附近,地势不算很好,公交车也只有一趟,周边设施也不完备,按说这个价格不算低,但是如今房地产市场那么火爆,市区的房子都快涨到七八千了,购房者的理智也随着房价的增高而变得愈加疯狂,只要是新楼盘,开盘必定抢购一空,大开发正是仗着这一点,觉得自己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悍然在开盘之时就提价。   购房大厅里群情激奋,买房子不是儿戏,大家都是精打细算好了才来购房的,忽然增加了12%的额外开支,就算是炒房子的也无法接受啊,众人纷纷挥舞着拳头呐喊着表示抗议,有脾气比较暴躁的甚至开始推搡保安,想冲上台去质问大开发的营销经理。   大开发的工作人员早有准备,购房大厅里已经安排了大批保安,购房者们掀不起多大浪花就被压了下去,人家售楼人员根本不理睬他们的抗议,爱买不买,随便,直接放下一拨购房者进来。   第二批购房者听说这一噩耗之后也都惊呆了,一些人愤慨的说着,闹着,另一些比较精明的人却悄悄的拿着银行卡走向了购房柜台,只是每平方多加了六百块钱而已,勒一勒裤腰带,少吃点肉,孩子少买点玩具也就熬过去了,买房子是大事,不差这一点,要是这一波买不上,下回不知道涨多少呢。   售楼人员也趁机用大喇叭吆喝起来:“开盘第一天照顾大家,每平方惊爆价五千四百元,明日起按照相关规定,价格将开始浮动。   大家一听这个,也顾不上闹了,赶紧舞动着存折往前挤,是啊,没办法,谁让房子那么好卖呢,现在哪一行都不好干,只有房地产业最牛逼,买房子的是孙子,卖房子的才是上帝。   也有几个一根筋,叫嚷着要退定金,人家购房处才不理你呢,那是定金不是订金,你不愿买有啥办法,想退钱,门都没有。   一千八百套房子,一天之内全部售罄,至少对外宣布是如此,当然售楼部会留下相当一部分优质房源,囤积居奇,反正房价是一天比一天高,有道是炒股不如去炒房,同样的资金,放在楼市里比交给最优秀的基金经理都赚钱,而且是稳赚不赔。   看着闹哄哄的抢购场面,售楼部二楼上的一帮大佬发出会心的微笑,今天是集团旗下多瑙河风情园开盘的日子,几个主要的董事会成员都参加了,刚才一楼的剪彩仪式就是他们动的剪刀。   一个满头大汗的西装男从楼下上来,扯开领带汇报道:“场面热烈了,比预想的还要好,早知道多加一点价了,购房人也能接受的了。”话音刚落,他才看清楚座位上都是集团重量级的人物,顿时缄口不语,生怕说错话。   大佬们都淡淡的笑了,这种场面他们见得多了,买房人就是这样,越是提价越是买,你降价反而卖不出去了。   大佬们交换了一下看法,大家都频频点头,看样子满意之极。   “好了,你下去招呼客户吧。“其中一位大佬一摆手,西装男诚惶诚恐的下去了,来到楼下,他拉住一个同事兴奋地说:“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是聂总,咱们大开发的董事会主席!”   “啊,聂总也来了,他有没有和你说话?”同事显然也很激动,聂总是大开发的创始人,也是江北市首富,他的从商经历在全国来说,也是一个传奇。   “没有,不过聂总对我笑了一下。”西装男幸福的挥动了拳头,“聂总太伟大了,太有范了。”   售房大厅喧闹无比的时候,大开发的董事会成员已经下楼去了,一些穿着黑色立领衣服的彪悍男子护卫在他们周围,耳朵上都戴着耳麦,鼻梁上架着墨镜,不经意的站位,往往却是最佳的防守位置,这是大开发聘请的专业保镖,素质不在至诚集团曹达华那帮人之下。   聂总是个身高一米六的矮胖子,长着一张很正面的国字脸,稀疏的头发用发蜡固定在头上,一丝不苟,笑起来很有春风和煦的感觉,下楼的时候,他很有礼貌的对开门的服务人员说谢谢,搞得两个服务员激动地要命。   聂总和董事会成员的车停在售楼部后面的内部停车场,一水的宝马740,颜色各异,聂总的座驾却是一辆纯黑色的宾利雅致,穿着黑色制服,短发剃的很精神的司机拉开车门,护着聂总迈进宽大的后座,其他人也都各自坐进自己的座驾,当地派出所的一辆桑塔纳警车开道,车队打着双闪向市区驶去。   车里,宽大的奶白色真皮座椅上,聂总正在一位董事会成员商量着事情,那人谦卑的帮聂总点上雪茄,问道:“规划局那边,已经表示过了,可是他们不收,可能是嫌多怕烫着吧。”   “多大尺寸?”聂总将雪茄从嘴里拔出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个数。”那人伸出五个手指。   “这帮家伙,多了不敢拿,少了又抱怨,回头让检察院的老陈出面,每人给一方拉倒。”   “聂总英明,对付这些黑心的家伙,老陈最管用。”   “对了,临江CBD那个项目进度怎么样了?”聂总问道。   “动迁办已经进驻了,不过效果不佳,街道和建设局的人,干活就是不如自己人利落啊。”   “这样吧小魏,先等等看,另一方面让虎子出面搞一个拆迁公司,拆迁这种事情比较敏感,我不希望大开发和钉子户打交道。”   “明白了聂总,我会和虎哥交代的。”   ……   江北市中心商业区,帝豪商厦第四层皮草专柜。几位财大气粗的老板正带着各自的小蜜来此消费。   其中一位老板,硕大的秃头上闪着油光,粗短的脖颈后面是大团的槽头肉,虽然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阿玛尼西装,但是脖子上粗大的金链子还是将他粗犷豪迈的品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虎爷,人家想要那件大衣,对,就是那个五万块的。”老板怀里的小妞娇滴滴的说道,水蛇一般的身子在老板臂弯里扭动着,大冷的天,小妞只穿了一件豹纹紧身裙子,V型的领口下面波涛汹涌。   “五方,我操,你真会挑。”虎爷乐呵呵的在小妞屁股上摸了一把说:“不是刚给你买过跑车的么,怎么又要虎爷掏钱。”   “什么啊,说给人家买保时捷,其实是个美人豹,人家在同学面前都丢死人了,不算不算,虎爷你要补偿人家嘛。”小妞娇嗔道,细嫩的小脸简直能掐出水来。   “好好好,买,营业员,这个衣服是什么料子的?”老板指着模特身上的貂皮大衣问道。   “先生,这是獭貂皮大衣,今冬最新款,现价五万八千八百元,不打折。”   “什么塔吊?小姐你别唬我,我是干建筑的,塔吊是铁架子,哪能做衣服。”虎爷故意装糊涂,以为自己很幽默。   “先生,獭貂是一种动物,毛皮细密轻柔,做成的衣服也比较名贵。”帝豪商厦的营业员也不是吃素的,什么有钱人没见过啊,此刻她们表面上还保持着尊敬,但是心里已经在暗暗嘲笑这个乡下包工头了。   “虎爷你好坏啊,故意捣乱,人家就要獭貂皮的大衣嘛。”小妞又撒起娇来,虎爷乐呵呵的逗她:“塔吊哪有买的,都是租的,泥头车要不?虎爷有三个车队呢。”   小妞气的背转身去不理他了,虎爷豪爽的一笑,装作很内行的样子捏着貂皮大衣的毛说道:“小六万,也太贵了吧,这种货色的大衣,在海宁皮草城五千块要多少有多少。”   营业员很有礼貌的解释道:“这是北欧进口獭貂皮,国际标准尺度00号,质量标准是SAGA级,我们帝豪商厦是精品商厦,不是商场。”   “哦”虎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大手一挥,豪爽的说:“买两件!男式女式各一件,给我包起来。”   “哎呀虎爷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来么么一个。“小妞转怒为喜,扑过来在虎爷满脸横肉的肥脸上小鸡啄米一样啃了一口。   虎爷得意洋洋,也不擦擦脸上的唇膏印子,从皮包里拿出金卡付账,旁边几位老板也纷纷依样画葫芦,捡最贵的买,一买还都是两件,他们怀里的女孩子们兴奋地叽叽喳喳乱叫,纷纷表示这回大学里开圣诞晚会不愁没体面衣服穿了。   忽然一阵歌声响起,“我在遥望,月亮之上……”声音之大令人侧目,虎爷从腰带上的手机皮套里摸出一个金色的手机,按了接听键大嗓门喊道:“喂,谁?我啊,我在帝豪商厦买东西呢,什么,聂总有安排,好好好,我马上到。”   放下手机,虎爷一脸的严肃:“你们先遛着,聂总找我有事,我先走了。”说着连小妞也不带了,一个人下楼,来到停在人行道上的卡宴旁边,伸手将挡风玻璃上的罚单扯下来扔掉,旁若无人的上车发动,逆行离开。   虎爷来到大开发集团总部,停车上楼,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停下毕恭毕敬的招呼一声,有喊虎哥的,有喊经理的,更多的却是称呼他为虎爷。   虎爷是大开发的头号打手,脏活都是他出面干的,心狠手辣丧良心,谁都知道。   来到主管开发的副总办公室,虎爷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说:“魏总,你找我?”   魏副总说:“是这样的,聂总安排你去负责临江CBD的动迁工作,你做个准备吧。”   虎爷眼睛一亮,说:“是不是夜市南边那一大块贫民窟啊,那可是一块好地方啊,绝对黄金地段,对了,夜市拆不拆?”   “应该也在拆迁范围之内。”   “NND,八年前我在夜市让人攮了一刀差点挂了,至今没找着头,没想到这夜市也要拆了,我这一刀的仇,看样子是报不了啦。”   3-28 安居拆迁公司   八年前,虎爷还只是虎哥,刚从劳改队出来没事干,纠集了一帮小兄弟,开了家温州发廊,又找了几辆破车给工地送沙子,混的也是一塌糊涂,属于勉强够温饱那个阶层。   后来有一次,虎哥在夜市被人捅了,三刃木的小刀子扎进肚皮里,血呼呼的往外流,虎哥倒是个猛人,竟然拿用手捂着肚子追出去几百米远,他的英姿被坐在汽车里的大开发聂总看到,从此虎哥就交上了好运。   当时聂总手头有个项目正陷入困境,几个钉子户赖着就是不愿意搬家,项目进度停滞,每天光利息损失就好几万,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聂总发现了虎哥这条汉子,顿时觉得这个人可用。   聂总当时就让司机把虎哥送到了医院救治,帮他垫了医药费就走了,只留下一张名片。   虎哥没有让聂总失望,肚子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带着绷带上阵了,带着手下一帮兄弟堵门放蛇涂油漆,招数层出不穷,终于把钉子户驱走,为大开发立下了一大功。   此后,虎哥顺风顺水,大开发的建筑工地所用的沙子都由他提供,工地上有地痞流氓捣乱,也是虎哥出面解决,时间久了,虎哥摸到了门道,自己也成立了建筑队,求聂总给了一些小工程,慢慢的也就发起来了。   但凡大开发遇到什么不方便出手的疑难杂症,都是虎哥充当急先锋,有聂总做后盾,虎哥下起手来特别的狠,不管什么样的刺头都能摆平,此外聂总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虎哥也很热心的帮忙,双方合作相当愉快。   时至今日,虎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开按摩房的小地痞了,手底下也有上百号兄弟,十几辆泥头车,大大小小的房产若干处,虎哥也变成了虎爷,但是他心里明白,没有聂总,没有大开发,自己绝对没有今天的成就。   上个月聂总过生日的时候,虎爷喝的大醉,扯开衣服把胸口拍的通红,向聂总表忠心:“聂总,我的好大哥,有啥事你只管开口,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谁敢和你作对,我就杀谁!”   当时聂总只是笑笑说:“虎子喝多了,送他回去吧。”其中心里还是很得意的,大开发有这样一头敢打敢拼的猛虎在,确实少了很多烦心事。   ……   动迁办公室的作用相当有限,几天功夫下来,没有说动一户人家,工作人员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无济于事。   高土坡的居民很团结,本来大家就都是晨光厂和红旗厂的职工,两个单位距离那么近,又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能说上话,这回更是因为拆迁的事情走到了一起,退休的,下岗的大叔大婶们闲着没啥事,就都聚在居委会,每天商量对策。   居委会陈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原来在红旗厂妇联工作,回来托关系到居委会上班,是个很热心的大姐,她家就在高土坡,还盖了两层小楼呢,本来指望房子拆迁能赔等同面积的住房,也好给儿子结婚用,现在看来是没戏了,陈主任组织能力很强,在她的带领下,大家统一了意见,不给到五千一平米的赔偿款绝不搬家。   “姊妹们,听我说,咱们人多力量大,就是不搬,他们也没辙。”陈主任慷慨激昂的说着,口沫横飞,忽然居委会门口出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陈主任赶紧停下演说,走过去问道:“儿子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班么?”   来人正是陈主任的儿子,也是他们家的骄傲,省城名牌大学毕业,今年才考的公务员,分进了市财政局工作,前途一片光明啊。   儿子将母亲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陈主任的神情就有些慌乱,回来对大家说:“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了。”说着便离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二天一早,一辆蓝色跃进卡车停在了陈主任家门口,车身上涂着几个醒目的大字:搬家公司。   穿着迷彩服的工人们如同繁忙的蚂蚁一般,把陈主任家的大小东西抬出来往车厢里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来不及收拾就用包袱皮裹着,叮叮咚咚的响,看得出这次搬家很是匆忙。   出来买早点晨练的邻居们发现陈主任要搬家,赶紧围上去问她:“陈主任,你咋说搬就搬了呢?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么,你带着我们一起抵制拆迁。”   陈主任支支吾吾,眼神闪烁,大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卡车将陈主任一家连人带东西统统拉走,人去楼空。   陈主任走的是那样急,屋里的窗帘吊扇空调都没来得及搬走,邻居们茫然的走进空屋,心里都空落落的,最坚定的陈主任都搬走了,谁还领着大家干啊。   “找老刘去。”有人提议道。   “对,找老刘去,咱们这就他本事最大了。”马上有人附和道。   他们口中的老刘就是刘子光的老爸,晨光机械厂下岗工人,因为儿子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当爹的也跟着风光,俨然是个人物头了,邻居们有个大事小情都找他出面,家里来了客人也找他陪客,现在居委会主任临阵退缩,大家头一个就想到老刘了。   众人涌到刘子光家所在的大杂院里,七嘴八舌的喊着老刘,老爸老妈披衣出来,了解众人来意之后,老爸倒是很沉稳,说:“这事儿太大,等我儿子回来我问问他,大家放心,小光一定会帮大家撑腰的。”   邻居们渐渐散去,老妈责怪道:“老刘,你不该往家里揽事情,儿子事情那么多,哪有空管这个。”   老爸说:“有些事情能忍就忍了,有些事情实在不能容忍,就得上啊,我都忍了快六十年了,这辈子就算交代过去了,但我不想让我儿子也低着头过一辈子。”   老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中午的时候,刘子光才回家来,进门就说:“刚才看见周文老丈人家也搬了,怎么大家都这么有觉悟啊?”   老爸说:“你来的正好,早上邻居们说居委会陈主任带头搬家了,大家都有点慌,不知道咋回事,你能找同学打听一下么?”   刘子光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文的号码。   周文接到刘子光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老同学,你是打听拆迁的事情吧?搬吧,胳膊拧不过大腿,这回上面执行力度很大。”   刘子光打岔说:“周文,你老岳父是你动员搬家的么?是不是政策可以宽松一下,多给点补偿款?”   周文说:“上面下了通知,凡是公务员有家属在拆迁区域的,必须配合做动员说服工作,如果一周内没有成效的,考核会受影响,我在市里工作,这种事情肯定要以身作则了,至于赔偿款,现在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搬得越早,拿的越多,当钉子户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   刘子光问:“为什么?”   “因为这个项目的大开发负责的,他们对付钉子户最有经验。”   “那我们就只能等着被拆迁么?”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实施起来挺麻烦的,你可以试一下法律途径……”   ……   动迁终于收到了一些效果,凡是直系亲属有当公务员的家庭,大部分默默接受了拆迁赔偿条款,丈量了住房面积之后,在邻居们的围观下搬离了高土坡,房子虽然重要,但是没有总没有工作重要,一份公务员的稳定收入来之不易,只能两害取其轻了。   但是高土坡这个江北市最大的棚户区内,公务员家庭毕竟是少之又少,即便搬走了四五家也是于事无补,剩下的人家依旧住在这里不动。   现在资讯发达了,老百姓都会上网了,掌握的信息又多,动迁办的人还在那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呢,人家这边就说了,根据最新颁布的《城市房屋拆迁管理条例》,规定被拆迁房屋的补偿金额应根据房地产市场价格评估确定,还应充分听取被拆迁人的意见,不再由拆迁方单方面说了算,凭什么你们说一千五就一千五,你们说搬就非得搬啊。   面对这帮讲法律的刁民,动迁办的同志们只得败退,工作人员们愤怒的抱怨道,这帮钉子户居然也懂法!还学会钻法律空子了。   事到如今,动迁办黔驴技穷,再也无计可施,终于在一个冬日的傍晚,拆下动迁办的牌子灰溜溜的撤退了,居民们发现动迁办撤离,无不欢欣鼓舞。   但是第二天一早,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惊醒了巷口头附近的居民,披衣起来看个究竟,只见原来动迁办所在的房子外面赫然挂起了一块新的牌子,镀铜的铁牌子金光闪闪,外面还挂着红绸子,上刻一行红字:安居拆迁公司   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站在门口拍着巴掌,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江湖气,地上是五千响的大地红鞭炮在炸响,满地的红纸屑预示着一个良好的开端。   虎爷意气风发的站在门口,望着远处探头探脑的居民们,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终于又可以一展身手了。   3-29 黑网吧被夷为平地   安居拆迁公司是昨天才成立的,执照审批还在进行之中,业务就先展开了,聂总说过,凡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开发商弄些小混混搞拆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要走正规渠道拆迁,出了事情也好有人担待,这年头开发商的名声已经不好了,何苦再揽这些破事。   于是,以虎爷为法人代表的安居拆迁公司成立了,工商局特事特办,后天就能拿到执照了,据说这个名字还是聂总亲自取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嘛,没有拆迁人的努力,哪来的高楼大厦,哪能让天下寒士俱欢颜呢。   开张放炮是道上的规矩,镇一镇邪气,预祝拆迁顺利,万事大吉,同时也给这些钉子户们敲一个警钟,搞拆迁的已经换人了,你们小心点。   望着一地的红纸屑,虎爷很满意的点点头说:“老七,这边你看着,我回去补个觉。”   老七满不在乎的说:“虎哥你走你的,这边交给我就行了,不就是拆迁么,咱也是老手了。”   此话不假,这几年来,虎爷手下一帮人跟着大开发可干了不少丧良心的事儿,哪里拆迁拆不动了,虎爷就带着人马过去摆平,从502胶水堵锁眼、楼道里扔垃圾、红油漆泼门,到家里放毒蛇,断水断电、恐吓威慑,再到放火烧屋,打人闷棍,他们都摸索出一套经验来了,熟门熟路,小的们前面顶着就行,用不着虎爷亲自出马。   虎爷夹着小包走了,昨天和那个艺校的女学生折腾了一宿,早上还起得那么早,刚才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这会赶紧回去睡个回笼觉,中午还有个场呢。   走到卡宴旁边,掏钥匙的时候,忽然有个人骑着自行车从身边一闪而过,虎爷一怔,钥匙都差点掉了,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一个人,八年前捅了自己一刀的那个毛头小子,脸型似乎有些像啊。   虎爷只停顿了三秒钟就猛醒过来,上车发动,一路追过去,不过早晨的道路上实在拥堵,追出去几十米根本看不见人影了,正在左顾右盼之际,忽然虎爷的目光被一个靓丽的身影吸引过去。   我擦,小妮子太水灵了,穿着墨绿色的运动衫,骑着自行车,头上还带着个棉线织的小帽子,两根很俏皮的穗子垂下来,自行车前头的篮子里放着书包,一看就是个高中女生。   虎爷就好这一口,以前是玩女大学生,现在已经有些腻歪了,大学生哪有中学生嫩啊,他也顾不得追什么人了,从腰里掏出手机就对着女学生开始拍照,啪啪的快门声惊动了女学生,抬头惊鸿一瞥,看见虎爷猥琐的笑容,小女孩吓得赶紧蹬着车子离开,虎爷开心的呵呵直笑,慢吞吞的开着车,一直跟踪小女孩到江北市第一中学门口,看着她进入校门才离开。   ……   拆迁公司内,横七竖八摆着几张条凳,一群大汉叼着烟卷坐在屋里甩扑克吹牛逼,他们都是虎爷的老部下了,平时各有各的营生,开泥头车的,开按摩房的,看场子的打手之类,每当虎爷这边需要用人的时候,一个电话过去,这帮伙计就重新聚首了。   干拆迁他们很有经验,这种事情最讲究一个快字,快刀斩乱麻把事情解决,住户越早迁离,他们得的报酬越多,要是耽搁好几个月下去,也犯不上动用他们这些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坏种们了。   通常的经验是,先劝,这个所谓的劝也就是恐吓,先礼后兵嘛,如果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来硬的,先捡对方中的刺头来,断水断电,门上泼粪,窗户底下放蛇,如果对方不堪其扰来硬的话,那求之不得,先把你们家青壮男丁打得住院,看你们还敢当钉子户么。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拆迁公司也不想闹出人命来,前年拆迁的时候就出过一档子事,有家钉子户男主人不堪忍受拆迁公司半夜里的骚扰,拎着一把菜刀出来拼命,结果被伙计们一阵乱棍放倒,送到医院就死了,这事后来不了了之,毕竟对方先动的刀子嘛。   老七是虎爷的得力助手,四十多岁的老痞子了,粗胖的身材,秃头,留着两撇浓厚的八字胡,他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差不多了,伙计们准备干活吧。”   众人应声,纷纷从口袋里取出工作证挂在脖子上,白色的胸卡证件,上面还带着编号,贴着照片,用蓝色的挂绳悬着,看起来煞有介事,一帮人走出拆迁办,簇拥在老七周围,气势汹汹的朝高土坡走去。   第一步是发放拆迁通告,为了确保通告发放到各家各户,拆迁公司的员工们深入到了高土坡的各个角落,迎接他们的却只有厌恶而冷漠的眼神和砰砰的关门声。   谁也不是傻子,一看这种痞子样的人到来,居民们就知道开发商开始动坏心了,现在资讯那么发达,全国各地因为拆迁酿成的案件那么多,居民们心里都打鼓,都是平头老百姓,不是被逼到绝路上,谁也不愿意和强大的开发商对着干,但是除了沉默之外,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拆迁公司一帮人趾高气扬的巡视了一遍之后回到办公室,今天上午的活儿就算结束了,总要给人家流出考虑的时间嘛。   中午众人在附近小饭馆吃了点把子肉,喝了点小酒,下午两点开工,位于高土坡进口位置的巷口头有几个有碍观瞻的违章建筑,上面说要先拆了。   这几个违章建筑分别是小商店、修车铺和台球摊。   这种小事,虎爷就没亲临现场,只是打了个电话安排了几十个民工过来,都穿着迷彩服,戴着柳条帽,拿着镐头和铁锨,还有电锤等物,一帮人刚走过去,从台球摊子旁边的铁皮屋里就走出七八个年轻人来,都是一脸的桀骜,嘴里叼着烟。   “干什么的?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年轻人不屑的问道。   老七分开众人上前,傲然道:“我们是安居拆迁公司的,前来清理违章建筑,识相的就闪一边去。”   年轻人们愤怒了,抄起台球杆子说道:“谁敢拆!”   拆迁公司的大哥们就都轻蔑的笑了,不经意的撩开衣服,露出里面掖着的两节棍、大扳手、九节鞭等物,这帮小毛孩,毛都没扎齐就想玩硬的,真是好笑。   一言不合,双方开打,拆迁公司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两三个人揪着一个打,不到五分钟,就把贝小帅麾下这帮半大孩子打得半死,全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马勒格壁的,敢和我叫板,我管你谁的地盘,只要挡了虎爷的路,照拆!”老七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骂道。   民工们一拥而上,把铁皮屋连根拔起,屋里的电脑等物一股脑全砸烂了,不到十分钟,贝小帅的黑网吧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小铺老板吓坏了,躲在店里打了报警电话,可是左等右等警察还是没来,拆迁公司的人已经逼到了眼前,他赶紧拿出营业执照和纳税登记证说:“我是合法经营,照章纳税的,不是违章经营。”   老七才不管那个,一把推开他:“我限你十分钟把东西搬走,不然全给你砸烂。”   小店老板都快哭了,求援的目光看着坐在一旁的修车老头郭大爷,希望他能帮着说几句好话,可是郭大爷也是自身难保,他赖以生存的修车铺也要毁于一旦了。   “住手!你们凭什么拆人家的店,你们有什么法律依据?你们眼里还有国法么?”郭大爷义愤填膺的怒斥道,相处这么多年,小店老板就没见过这个和蔼的老人发这么大的脾气。   “谁的裤裆开了,把你这个老不死的给露出来了。”老七撸起袖子准备上去揍人,忽然背后有人拉他:“七哥,等等。”   老七回头一看,几百个居民已经围拢过来,眼神中都充满了愤怒,他心里一慌,挥手道:“今天就到这儿,我再给你们一天考虑时间,咱们走!”   一帮人色厉内荏的走了,居民们这才围上来救护那些年轻人,半大孩子们被打得鼻青脸肿,说话都不利索了:“敢动我们,贝哥一定会帮我们报仇的。”   此时贝小帅正坐在华清池的办公室里和卓力大眼对小眼呢,这次拆迁势头很猛,夜市一条街以南全部纳入拆迁范围,华清池也在拆迁建筑之列。   刚花了几十万装修好的洗浴中心马上面临拆迁,这可如何是好,卓力把头皮都挠破了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只能不停地抽烟。房间里烟雾缭绕,大号水晶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王星,一进屋就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卓力说:“不是让你在酒吧那边看着么,过来干啥?”   王星说:“二哥,不好了,酒吧那地方也要拆迁,听说已经挂牌了。”   卓力猛地抄起烟灰缸砸向地面,顿时四分五裂水晶碎片散落一地。   “我操!全拆,还让不让人活了!”   本来进军江滩也是为了下一步的发展,算是条后路,可是现在连后路都断了,私人城市的装修也投进去不少钱,这下也打了水漂了。   王星蹲下来捡着烟灰缸的碎片,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二哥你也别太着急了,要不回头问问刘哥有什么好办法。”   卓力一摆手,烦躁的说:“回头再说吧,对了,金碧辉煌那块地方拆迁么?”   “好像不在拆迁范围之内。”   “妈的,阎金龙这小子倒是走运。”   3-30 削了老七的耳朵   洗浴中心和酒吧都要面临拆迁,此前投入的数十万装修款全都打了水漂,这口气谁也咽不下去,不过听说这回动迁规划是市里定下的,托关系走后门全没用,该拆的还是要拆。   屋里的人全都沉默下来,低头猛抽烟,忽然贝小帅的手机铃响了起来,他烦躁的抓起手机问道:“谁?”   对方急促的说了几句话,贝小帅脸色阴沉下来,挂了电话说:“他马勒格壁的,拆迁公司欺负到家门口了,把我的网吧给拆了,几个兄弟也进了医院。”   卓力忽地站起来,抓起马刀就往外走:“反了天了!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众人也都丢了烟头跟出去,一帮人杀气腾腾的来到高土坡,只见黑网吧一片狼藉,显示器和机箱键盘丢了一地,铁皮屋变成了废墟,台球案子也让人拆了,烂木头和绿色的毡子碎片到处都是,地上还隐隐约约有些血迹。   卓力脸色极其难看,紧紧攥着马刀,带人来到拆迁公司门口,却只见房门紧闭,铁将军把门,他飞起一脚就把房门踹开,大家一拥而入,屋里却只有两张破烂办公桌和几张条凳,扑克牌和空烟盒丢在桌子上,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卓力气的一刀砍在桌子上,狠狠地说:“千万别让我逮到,不然一刀剁死!”   贝小帅也撸着袖子气势汹汹说:“欺负到我们高土坡忠义堂头上了,这个狗日的拆迁公司胆子真不小。”说着出门把安居拆迁公司的铜牌子从墙上摘下来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这口气憋在心里没处发,挺难受的,贝小帅暴躁的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对小铺老板说:“大叔,这帮人再来的话,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我来收拾他们。”   老板愁眉苦脸的说:“小帅啊,你斗不过他们的,人家是有背景的人,我打电话报警都白搭,咱自己又能干啥。”   贝小帅冷笑:“再有背景还不是只有一条命。”   ……   安居拆迁公司的工作人员都是老江湖了,哪会在原地傻等着别人报复,得手之后就闪了,今天拆一家黑网吧不过是敲山震虎,给点颜色看看而已。   高土坡有几个小孩混的不错,老七也是听说过的,回去之后他就给虎爷打电话报告了这件事,虎爷的反应很平淡:“动了就动了吧,回头我找人打听打听他们的路数。”   道上混的也分三六九等,像虎爷这样手底下有建筑队,开着卡宴的主儿,属于事业有成、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和下九流的小混混不一路,虎爷不屑于和他们打交道,也没必要给他们面子。   江北市西郊一家不挂牌的高档会所,某间中式风格的豪华包房内,坐在牌桌前的虎爷接完老七的电话,随手将手机丢在桌子上,点上一支烟等待自动洗牌机把麻将牌洗好,坐在虎爷下家的是一个皓首唐装老人,身量不高,一脸的正气,看到虎爷金光闪闪的手机便好奇的拿起来问道:“小虎,你这个电话很别致嘛。”   虎爷赶紧堆起笑脸说:“聂叔,这是我托人在深圳定做的,24K金外壳镶嵌红蓝宝石,水晶屏幕,要不赶明我也弄一个来孝敬聂叔?”   老人和蔼的笑笑:“不用了,我这个年纪不适合用手机了,辐射太大。”说着很随意的把玩起虎爷的手机来,按亮屏幕,映入眼帘的就是早上虎爷拍摄的那张高中女生的相片,惊鸿一瞥,犹如小鹿般清纯可人的女孩子让老人的眼睛一亮。   “聂叔擅长养生之道啊,啥时候也教我两手,我这个血压啊,血脂啊,胆固醇啊,都高的要命。”虎爷说着,斜眼一看,老人正盯着手机屏保上的女孩子看呢,他心中一乐,笑道:“我在街上乱拍的,可能是一中的学生。”   老人放下手机,很随和的笑笑:“你呀,就是贪玩,少喝点酒,少吃点肥肉,血压就下去了,来来来,抬牌。”   不大工夫,虎爷就又放炮了,白发老者赢了满盆满钵,陪他打牌的几个人纷纷赞道:“聂叔今天手气太好了。”虎爷拍着自己脑门说:“失策失策,我本来都猜到聂叔单听五条了,还是打出去了,我今天怎么这么背啊。”摇头叹息,将一摞筹码递了过去。   老人呵呵一笑,一推牌桌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赢了钱就不来了,换成别人早就不答应了,可是牌桌上另外三个人却诺诺连声:“行,聂叔你早点休息。”   乖巧伶俐的女服务员帮老人披上大衣,众人一起离座送出去门去,看着老人钻进一辆黑色的豪华加长轿车,才转头回来。   “金龙哥,我打听点事。”虎爷递了一支烟给自己的牌友。   阎金龙接了烟,帮虎爷点着,自己才点上,喷出一股烟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准告诉你。”   虎爷吸了一口烟说:“高土坡那一块,现在谁说了算?”   “是个叫刘子光的小子,半年前才冒出来的人物,现在混得不错,手底下一帮能打的角色,上回把我手下秃子都给砍了。”阎金龙说道。   “呵呵,挺厉害的嘛,我一段时间没回江北,道上还出了这么个人物,他什么背景?”   “不清楚,应该是高土坡本地人,没什么大背景。”   “哦,那就好办了。”虎爷狞笑起来。   “虎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啊。”阎金龙不动声色地说。   “再说吧,走走走,打牌去,刚才放那几炮我可亏死了,想哄老爷子开心又不露马脚,不容易啊。”   ……   第二天上午,拆迁公司的人又来了,几十个人脖子上挂着工牌,煞有介事的走着,老七头上戴了顶呢子礼帽,大肚皮挺出老远,工牌放在衬衣的兜子里,脖子上悬着蓝色的挂绳,神气活现的走在中间,昨天和虎爷通过气之后,他们的胆子更壮了,高土坡几个小混混而已,不值得担心。   经过一天的考虑,小卖部和修车铺要是识相的话,就该连夜搬走,可是来到巷口头,小卖部的铁皮屋依然伫立在那里,修车铺也照常营业,这下老七可气坏了,一摆手道:“伙计们,给我拆!”   伙计们都没动,有人捅捅七哥,让他往旁边看,老七扭头一看,吓了一跳,几十个青年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都是短打装束,手里拎着链子锁自来水管和砖头,为首一个黄毛小子,身穿红色皮夹克,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片刀,脸上充满戾气。   老七有点慌,对方人马明显比自己多,他将烟头一扔,果断的说:“走!”   可是来路也被堵上,一个粗壮的男子带着十几个同样彪悍的大汉杀气腾腾的站在他们背后,掂着手里的家伙事冷笑着,为首那人手里赫然拿着一把马刀!   老七赶紧示意手下把家伙都藏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黄毛青年傲然迎上来,和老七面对面的站着,凌厉的眼神盯得七哥有些发毛,这个二十郎当岁的江湖新鲜人竟然连七哥都不认识么。   “我TM管你是谁,我就问你,我的网吧是谁拆的?我的人是谁打伤的?”   七哥毕竟是老江湖了,冷笑一声说:“房子是你七哥拆的,人是你七哥打的,怎么了?还想砍你七哥么?来来来,让你砍,哪个不砍是龟孙。”   说着就将礼帽摘下来,露出一颗硕大的秃脑袋来,江湖就是这样,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七哥能在虎爷手下混出名堂,靠的就是不要命,你江湖小混混染个黄毛就觉得自己牛逼了,其实吊毛不是,借你两胆也不敢当街杀人。   七哥料定,对方这刀是肯定不敢砍下来的,叫得响的狗其实不咬人,多次拆迁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看起来挺呲毛的小青年越是胆小,拿着把刀子就纯粹是给自己壮胆用的,真正可怕的是那种三十来岁的下岗工人,平时不大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关键时刻那是真敢见血啊。   眼前这个黄毛小子,已经被老七认定不敢动刀子,老七把他镇住之后,会轻蔑的将刀子夺过来扔到地上,然后威严的喝一声滚,这帮小痞子自然也就散了。   但是老七误判了,他们这帮人都来自郊区,对于市区最近的形式不太了解,还不知道有个叫贝小帅的伙计,砍人不眨眼。   贝小帅也愣了一下,这个矮胖的八字胡胆子够肥啊,居然摘下礼帽让自己砍,他是神经不正常了还是嫌命长啊,贝小帅瞪着眼睛足足愣了三秒钟,最终确信这货是在装逼吓自己。   二话不说,挥刀就斩,雪亮的片刀高高扬起,又带着一股劲风朝老七的秃瓢脑袋上斩去,贝小帅的嘴唇紧紧抿着,眼神坚定毫不犹疑,老七的眼睛被片刀的光芒闪了一下,心道完了,这回人家真砍了。   贝小帅的动作很快,老七下意识的闪避了一下,片刀擦着他的头皮劈下去,脑袋是安全了,可是耳朵却遭殃了,连根被削掉,血噌的一下就冒出来了,片刀狠狠落在老七的肩膀上,砍透了他的呢子大衣和里面的皮坎肩,肩胛骨上一阵疼,老七嚎叫一声捂着耳朵坐在地上,大骂道:“你真砍啊!”   贝小帅抬起一脚踢在老七下颌上,当场将他踢晕过去,众人见他先动手了,也纷纷挥舞着家伙打过去,一场械斗开始了。   巷口头刀光剑影,惨叫连连,贝小帅和卓力两兄弟,两把刀,杀的眼睛都红了,空中弥漫着羽绒和棉花,幸亏是冬天大家都穿了羽绒服和棉大衣,要不然今天非得出几条人命不可。   老七只是装昏迷而已,他趴在地上,先把自己的耳朵找到塞在兜里,又摸出手机拨了虎爷的电话:“不好了,打起来了,我都让人花了,虎哥你赶紧带人过来吧。”   3-31 雪夜大逮捕   虎爷并没有带人过来,一来是因为他手下暂时没有人可以调遣,二来是因为这种事情根本没必要和对方硬拼。   搞拆迁是个技术活,虎爷早就总结过了。你要和我讲法律,我就和你耍流氓,你要和我耍流氓,我就和你讲法律。   刚开始的时候是办事处和建设局的人员组成的动迁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你们搬家,你们一意孤行,还搬出什么城市住房拆迁管理办法来恶心我,好,那我不和你们讲道理,派出安居公司强拆。   高土坡这帮刁民还真有一套,老七这么流氓的角色过去都让人家给花了,虎爷啧啧连声,拿起了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杨子么,我是你虎哥,有个事你帮个忙。”   ……   今天的天色很不好,阴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剧烈运动后的贝小帅和卓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刀子丢在地上,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燃。   战斗已经结束,对方很有经验,碰到这种不占优势的场面便不再还手,能跑就跑,跑不了就躺下挨打,反正也不是啥深仇大恨,让人打几下也没啥大不了的,刚才贝小帅拿刀劈了三四个人,白色的羽绒从衣服破口里飘出来,在空中飘荡着好像春天的蒲公英,又像是雪花一般。   十几个安居公司的打手还趴在地上护住要害,任凭高土坡的青年们又踢又打,就是不动,哪还有半点昨天的猖狂。   “这帮怂货,一点意思都没有。”贝小帅伸手从空中抓了一朵羽绒捏在手里,竟然有冰凉的感觉,再看手心里,一小滩水,是雪。   下雪了,今冬第一场雪就这样飘飘洒洒下起来。   忽然,远处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卓力捡起马刀喊道:“弟兄们,别打了,闪!”   昨天千呼万唤终不来的警察们,今天来的倒是挺快,五分钟内赶到现场,分局治安大队、防暴大队和当地派出所的警车都来了,在巷口头停了一溜,捂着厚重多功能执勤服的警员们搓着手从警车里钻出来,发现斗殴已经结束了。   空中飘舞着雪花,地上躺满了伤员,钢管砖头丢的到处都是,警察们也没去追那些行凶的家伙,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总能抓住他们。   杨峰和防暴大队的李志腾靠在警车边抽着烟,议论着眼前发生的事情,这种级别的斗殴算不了什么,但是性质却比较严重,要知道被打的可是拆迁公司的人啊。   一个满脸是血的矮胖子一瘸一拐的走到杨峰跟前说:“杨队,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的耳朵都让人砍了。”   说着摊开手掌,赫然是一只残破的人耳朵。   杨峰厌恶的挥挥手:“老七你赶紧上医院,速度快点还能接上,这边虎哥已经交代过了,我们会处理的。”   “谢谢杨队。”老七点头哈腰,拿着自己的耳朵颠颠的跑出去拦出租车上医院去了。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也到了,伤势严重的先抬上救护车拉走,伤势比较轻的带上警车,拉回分局去做笔录。   江岸区分局的院子里,血头血脸的“受害者”们陆续从车上下来,挤满了治安大队的办公室,他们都是局子的常客了,对于这套流程熟悉得很,大家的口供出奇的一致,都说自己是去做宣传动员工作的,结果被一帮小流氓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一顿。   案子简单明了,上报给分局长和政委,两位领导当即作出批示,这是一起恶意破坏临江CBD建设项目的斗殴事件,性质很恶劣,必须严打,责成派出所和治安大队联合办理此案。   高土坡这些不良少年的档案在派出所早就挂号了,像刘子光、贝小帅、卓力这些人的名字,派出所民警们耳熟能详,只是没犯什么大事不想动他们而已,现在事情闹大了,就必须采取行动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钟,一队民警和协警,在夜色和大雪的掩护下,打着手电摸进了高土坡棚户区,开始抓捕斗殴案件的嫌疑人。   那些跟着贝小帅混的小痞子们,白天打了一架之后兴奋地不得了,晚上又出去喝了点酒,这会刚回到家爬到床上,警察就来敲门了,家里人一开门,穿着制服的警察就带着一股寒气涌了进来,亮出证件,命令协警去把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拷上。   大冬天的,外面又下着雪,想跑都没地方跑去,大多数人束手就擒,胡乱批了一件衣服,趿拉着鞋子被协警押了出去,虽然是深夜时分,到处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杨峰领着几个协警走进了刘子光所在的大杂院,他们是来抓捕贝小帅的,敲开门之后,杨峰举着手枪径直闯了进去,丝毫也不理会老贝大叔两口子震惊的眼神,冷静的问道:“你儿子贝小帅睡在哪里?”   贝大叔指了指屋里的一张空床说:“那里。”   杨峰走过去伸手一摸,被窝里还是暖的,他锐利的眼神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家里陈设简单,没啥藏人的地方。   杨峰猛然掀开低垂在床沿上的被单子,手枪指向床底下,可是除了几个柳条箱之外啥也没有,他收起枪说:“贝小帅涉嫌故意伤害,已经批捕了,你们做家长的也不要包庇纵容,那是害了他,有他的消息,尽快通知警方。”   说完带着几个协警出去了,老贝大叔两口子关上门,长叹一口气,眼泪流了出去,儿子啊儿子,这回终于闯下了大祸。   漆黑的院子里,灯火陆续亮了起来,居民们都披着衣服惶恐不安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杨峰拿着派出所草拟的抓捕名单,用手电照着亮看了一遍,纳闷的问道:“老王,为什么没有刘子光这个人,我记得他也是高土坡的混子。”   老王正是当初和胡蓉一起搭班的老民警,他淡淡的笑了,说:“刘子光已经搬家了,不住在这里,再说他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红旗幼儿园就是他开的,多少人托关系想进都进不去呢,你想抓他?”   杨峰鄙夷的笑笑:“还有身份的人,混混就是混混,再怎么往脸上贴金也是小痞子,别看他现在那么拽,夏天的时候还不是被我打得求饶。”   说罢,望着刘子光家黑洞洞的窗户,杨峰啐了一口,一挥手电:“我们走!”   当他们离开大杂院,只穿着衬衣衬裤的贝小帅才从房顶上爬下来,整个人都快冻僵了,牙齿不停地打颤,脸都白了,他妈心疼的倒了热茶递过去,贝小帅接过来咕咚一口喝完,匆忙抓起衣服往身上套,一边穿衣一边说:“爸妈,我得走了,出去躲一段时间。”   贝大叔叹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来,递给儿子说:“小帅,这次打架,你做得对,爸不骂你,你拿着钱赶紧走,不要管家里了。”   贝小帅虽然年轻,也算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当初被人用军刺钉在电脑桌上的时候都没掉过泪,这回竟然有些哽咽,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他才突然发现,爸爸妈妈真的老了。   自己从小就不学好,在学校里抄作业考试作弊,欺负女同学,和男同学打架,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社会,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动不动就打架斗殴,身上成天带着刀子,为了自己,爸妈操碎了心,可是这一次,老爸竟然说自己打架做得对,这让他真的百感交集。   眼泪终于没有掉下来,贝小帅迟疑了一秒钟就接过钱,低声说:“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从大杂院边角处的矮墙翻了出去,外面雪还在下,贝小帅抬起袖子擦一下眼泪,沿着墙角往外走去,忽然暗处跳出两个人来,用强光手电指着他大喊道:“站住!”   贝小帅拔腿就跑,两人随后紧追,但毕竟贝小帅是在高土坡长大的,熟悉这里的地理形势,三拐两拐就甩掉了追踪者,从小路来到了华清池门口。   洗浴中心门口警灯闪烁,几辆依维柯警车停在那里,穿着制服的警察们正从华清池里往外押人,穿着短裙学生装的技师们和披着浴袍的客人拍成长串,灰头土脸的走出来上了警车。   贝小帅吓得往回缩了一步,趴在墙角仔细看被抓的人里有没有卓力,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惊得贝小帅袖子一甩,利刃在手,刚想砍过去,却又硬生生的收住了。   站在他后面的正是卓力,二哥脸色很差,身上穿着工作服,脚下是拖鞋,马刀也没拿在手上,他低声说:“出事了,你也别回家了,家里肯定有人堵你。”   贝小帅点点头说:“我就是从家出来的,现在咋办?”   卓力说:“跑路吧,过了风头再看。”   贝小帅说:“二哥你手机带了么,我走的急,手机落家里了,我想给光哥打个电话。”   卓力说:“别打了,现在给他打电话是连累他。”   贝小帅低头沉默了片刻,说:“我现在明白了,光哥说混黑道没前途,是有道理的。”   卓力无语,拍拍贝小帅的肩膀,两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3-32 挂满勋章的胸膛   华清池的男工作人员是被单独押在一起的,七八个人双手抱头老老实实的蹲着,旁边是一群拎着橡皮棍的协警在虎视眈眈。   贝小帅和卓力在街角探头探脑的时候,王星也在往四下里张望,正好看见他俩鬼鬼祟祟的脑袋,王星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却被协警一橡皮棍打在膝盖上:“蹲下!看什么看!”   王星咬了咬嘴唇没说话,继续沉默的将头埋在两个膝盖间,今天晚上事发突然,先是两个客人在楼上借酒发疯,把保安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之后,警方就突然发难了,连报信的时间都没有啊,王星他们被当场擒获,两个捣乱的客人亮出证件,带着人搜遍了包房,把技师和客人都给抓了,这回是证据确凿,赖都赖不掉了。   被押出来的时候,王星就一直在搜寻卓二哥的身影,但却一无所获,难道他已经跑了?要知道他的办公室可是在三楼上啊,这要是跳下去腿还不得摔断。   一帮人被押上了警车,依维柯闪着警灯驶离了现场,涉案人员都被送进了分局大院,挨个处理。   分局院子里,沿着墙根蹲了一排人,寒冷的冬夜冻得他们瑟瑟发抖,一个个嘴唇都乌青了,王星举手喊道:“报告!”   协警问:“干什么!”   “我有事报告政府。”   “等着,轮到你的时候有你说的。”   没办法,只好捂抱着膀子继续等,洗浴中心里温度很高,平时大家只穿一件衬衣和西装外套,此时蹲在这冰天雪地里别提多冷了,好在警察们也不想耽误时间,笔录做的很快。   终于轮到王星了,被提进去之后,审问他的正是杨峰警官。   “名字、性别、籍贯……”一串问题之后,王星说:“警官,我想打个电话。”   “我让你说话了么!”杨峰狠狠瞪了他一眼,对身边做笔录的人说:“这个人是华清池的打手领班,涉嫌几起故意伤害案件,先刑拘吧。”   说完一摆手,两个协警把王星拉了出去,先关在拘留室里,等明天一并送往看守所。   拘留室里人满为患,大家都挤在一起取暖,不得不说,治安大队办理这种抓嫖的案件效率出奇的高,那些嫖客都已经陆续往外放了,每人五千块的罚款,交了就走,不交就是治安拘留十五天,还要通知单位通知家属,哪个合算自己看着办吧。   半夜时分,隔壁女犯拘留室的铁门开了,哭哭啼啼的技师们被押了出去,不知道带何处,王星被惊动,问旁边人:“不是明天才送看守所的么,怎么今晚就走了?”   那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   外面下着雪,天寒地冻的,贝小帅和卓力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墙根走着,来到大路上打了辆出租车去火车站,到了车站一看,售票厅和进站口都站着警察,全副武装的警察警惕的目光扫视着站前广场上的人,卓力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步,他脚上穿着一双拖鞋,这就足以露出马脚来。   “这里不能呆,快走。”两人又钻进了出租车仓皇离开,两人茫然看着外面的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知道往何处去,忽然卓力眼睛一亮,说:“有了。”   半小时后,两人摸进了晨光机械厂的旧厂区,卓力迫不及待的钻进一个废弃的车间,从破烂的铁皮工具箱里翻出一双劳保皮鞋来,又撕了一块窗帘把脚包上,穿上皮鞋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真暖和啊。”   忽然外面手电光一闪,卓力拉着贝小帅趴下,忽然想到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便喊了一声:“谁?”   “我。”外面有人回答道。   贝小帅惊喜的喊道:“是光哥!”   两人出来一看,果然是刘子光来了,三人相对,默默无语,刚才的事情刘子光已经知道了,高土坡被翻了个遍,几乎所有年轻人都被抓了进去,这场浩劫真的是来势汹汹啊。   刘子光将呢子大衣脱下来披在卓力身上,关了手电说:“就知道你们会躲在这里,跟我来。”   三人离开废弃车间,从一处围墙爬了出去,刘子光的辉腾正停在外面,卓力迟疑道:“去哪里?坐你的车安全么?”   刘子光说:“还没那么严重,到不了通缉的地步,放心吧。”   贝小帅和卓力上了车,马超坐在驾驶座上,一脸的紧张,刘子光帮他们关上车门,俯下身子说:“车里有钱有证件,你们到了省城找皮天堂,他会关照你俩的,等风声过去,我亲自去省城接你们。”   卓力和贝小帅用力的点了点头,汽车慢慢开动了,消失在纷纷扬扬的雪雾之中,直到看不见尾灯的光芒,刘子光才竖起大衣领子,叹一口气,踩着积雪吱吱呀呀的回去了。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就去了市公安局,他打算找副局长宋剑锋打探一下情况,毕竟只是一桩斗殴案件,又没死人,大不了赔点钱拉倒。   在市局传达室就被拦了下来,问找谁,刘子光说找宋局长,被告知,宋副局长已经不在公安局工作了。   刘子光大惊,问:“宋局调到哪里去了?”   答曰:“平调司法局当副局长去了。”   无奈,刘子光只得回去,司法局和公安局虽然都是局,但是级别和功能差距很大,说句不好听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宋剑锋这么强悍的侦破高手,又是正当年的岁数,居然被调到一个陌生的单位当副职,这不是变相降级么。   这次高土坡被抓的人不少,平时跟着贝小帅混的那些半大孩子都被抓了,罪名是打架斗殴,处理结果是治安拘留十五天,全部送桃林看守所。   忽然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居然是晨光子弟中学老王校长打的,刘子光接了,那边说有事情要商量,让他赶紧到学校来一趟。   ……   拆迁阻力消失了,安居拆迁公司的工作人员们再次来到现场,初冬的第一场雪并不大,后半夜就停了,人来人往汽车轧,道路上很快就变得泥泞肮脏不堪,到处是黑乎乎的污迹。   老七的耳朵接上了,头上缠着绷带,戴着狗皮帽子站在拆迁公司门口,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唾沫星子横飞,指挥着拆迁工人们进入现场。   昨夜一场行动,将恶意阻挠拆迁进度的人都拘了起来,老七心中畅快无比,嗓门都比昨天大了许多,一辆小型挖掘机轰隆隆开了进来,在地上压出两道履带痕迹,小卖部的老板绝望的蹲在门口,欲哭无泪,郭大爷也站在自己经营了几十年的修车铺前,神色凄然。   高土坡的居民们都来了,无言的站在拆迁公司拉起的警戒线外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今天是拆迁正式动工的日子,为了震慑这些刁民,经虎爷联系,区城管执法局也来人配合行动,几个身穿豆绿色冬季执勤服的城管执法人员,手举着DV,拿着对讲机站在旁边,他们是来捧场的,拆迁的主力,还是安居公司的人。   今天是个大日子,阴历十月三十,虎爷看过黄历,说今天适合动迁,上午九点二十五,也就是动工前五分钟,虎爷开着卡宴来到了现场,前几天在帝豪商厦买的貂皮大衣穿在身上,气派非凡,一看就是大款级人物。   虎爷下了车,潇洒的关上车门,上前先和城管执法局的几个头头握手致意,然后对老七说:“老七,你行啊,轻伤不下火线。”   老七说:“虎哥你交代的事儿,我不得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要不然喝酒都不香。”   虎爷一笑,掏出三五烟给老七递了一支,斜眼看了看小卖部和修车铺,问道:“怎么,他们不愿意搬么?”   “这俩老东西,不见棺材不落泪,虎爷你看好了,我这就拆了他的窝棚。”   虎爷在场,安居公司的人都急于表现一把,老七一摆手,大家一拥而上,将小卖部里的东西七手八脚搬了出来,挖掘机轰隆隆开上来,硕大的铲子眼瞅着就要将小卖部夷为平地,小卖部的老板哭天喊地,可是两条胳膊被人架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忽然,郭大爷挺身而出,站在了挖掘机前面,张开双臂喊道:“停!”   挖掘机停了下来,现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郭大爷身上,虎爷把烟头一扔,眯着眼问:“这谁啊?”   “修车子的,老棺材瓤子。”老七很鄙夷的骂了一声。   郭大爷站的笔直,腰杆如同标枪一般,神色凛然,高土坡的居民们都有些愣了,平日里总是佝偻着身子,慈眉善目的郭大爷,竟然还有如此勇敢的一面。   “老李的小卖部在这里三十年了,我的修车铺也有三十年了,三十年来,我们照章纳税,合法经营,从没招过谁,惹过谁,这房子也是办事处审批过的,有手续的合法建筑,两个花甲老人赖以生存的小生计,你们有什么理由说拆就拆,难道我们不是共和国的公民么?难道我们的生存权不受法律保护么?”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说出来,城管执法局的同志们就都轻轻笑了,这种事情见得多了,说破大天也不行啊,违章建筑阻碍城市发展,那当然要拆了,这些老家伙,就是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虎爷讥讽的一笑,又叼了一支烟,说:“老货还挺能侃的,老七,看你的了。”   老七利落的一摆手:“铲!”   挖掘机再次轰鸣起来,郭大爷两手在胸前一拽,军大衣的胶木扣子全都开了,露出里面的草绿色军装,两面鲜红的领章下,是一排排耀眼的勋章!   3-33 被开除军籍的一级战斗英模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挖掘机再次停下,拆迁公司的伙计们也都回头看着虎爷和七哥,虎爷纳闷的问:“怎么蹦出来一个老革命,还挂了那么多的牌牌,这事儿咋整的?”   老七脑子一转,说:“这老货肯定没啥背景,真要是老革命早TM住干休所去了,还能窝在这里修车子?指不定从哪个花鸟市场上买来的假军功章呢。”   虎爷点头说:“有道理,那什么,把他给我架开!”   眼瞅着就要玩硬的了,城管执法局的工作人员很默契的停止了拍摄,走到一边嘀嘀咕咕去了,他们的看法和老七一样,认定这个老头没啥背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吃这一套啊,别说你挂了几个烂牌牌,哪怕是货真价实的烈士陵园呢,只要妨碍了城市规划和发展,该动的也要动嘛。   几个安居公司的地痞凑了上去,嬉皮笑脸、摩拳擦掌,拆迁队里无好人,这句话一点也不错,但凡有点良心渣都干不来这种活,这几位都是拆迁队里的精英分子,别说是殴打老人了,再丧良心的事情他们都干过,不但一点心理负担没有,事后还经常挂在嘴上吹嘘呢。   眼前这个老人,手无寸铁,风烛残年,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别看他站的笔直,其实早就撑不住了,四个人分两边围上去,试图将老人架走,为挖掘机打开通道。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四个家伙连郭大爷的边都没偎上就摔倒了,地上都是融化的雪水和污泥,摔的他们一身漆黑。   冬天都穿得厚,四个家伙虽然摔了惨了点,但是一点伤也没有,爬起来叫嚣道:“老家伙会功夫,大家一起上!”   这么多强壮的男人欺负一个老头,还有人性么,围观居民再也看不下去了,有人拿出手机来拍摄,有人高声制止这种恶行,还有些中老年男同志要冲过去帮忙,但是却被家里女人死死拉住,儿子已经被抓了,男人要是再被抓,这家就垮了。   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架不住群狼,郭大爷已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就算年轻时候是个练家子,毕竟现在老了,身子骨不如从前了,八个壮汉也不用什么招数,就是猛扑过来压住他,死死攥住他的手脚,郭大爷拼命地挣扎着,但是无济于事,只能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兽中之王被群狼围攻致死的时候,也许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吧。   居民们都不忍心再看,纷纷扭转头去,有人还悄悄流下了眼泪,而那帮城管执法局的工作人员们则轻松的议论着,叼着烟卷指指点点,这种场面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要论处理这种事情,拆迁公司的技巧性还差一些,比他们城管逊色多了。   老七带了几个人过去,抡起铁棍和镐头,把郭大爷的修车铺一通乱砸,木箱子里的气门芯、小螺丝、旧链条、弹簧啥的丢了一地,老七从工具箱最下面翻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摞红色的小本本,都是些证书啥的。   老七鄙夷的一笑,随手往空中一抖,寒风席卷而来,郭大爷精心保存了多年的证件、证书便都随风飘散了,落在泥水里,雪地里,屋顶上……   呜呜啸叫的寒风,似乎是谁在哽咽,是谁在哭泣。   虎爷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腕子上的金劳力士,嚷道:“老七,麻利点,该干啥干啥吧。”   老七嘻嘻一笑,刚要说话,忽然一声吼传来:“都TM给我住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所有人一起扭头望过去,只听见拐角处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然后就看见大队穿着派克式短大衣的青年男子出现,为首一人,正是刘子光。   刘子光指着那边怒喝:“放手!”   几个工作人员慑于他的威严,讪讪的放开了郭大爷,向后退了两步,对方人实在太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虽然手上没拿家伙,但是清一色的二十多岁小伙子对你怒目而视,这种压力可不小。   虎爷一愣,连叼在嘴上的三五都忘了点燃,为首这个家伙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老七嗖的一声就奔到了虎爷背后,指着刘子光说:“正主儿来了,他就是刘子光,高土坡那些小家伙都是跟他混的。”   虎爷点点头说:“没事,闹大了才好,让杨子出面抓人。”说完就摆出一副倨傲的样子走了过去。   “小子,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虎爷走到刘子光跟前问道。   “是么?可能我以前揍过你吧。”刘子光冷笑着说。   一语点醒梦中人,虎爷终于醒悟过来,八年前就是眼前这个小子,在夜市摆摊子卖烤肠,就因为自己喝多了不给钱,拿刀子把自己捅了,要不是肚皮上肥肉多脂肪厚,恐怕现在已经是八周年祭日了。   “我想起来了,八年前见过你,在夜市。”虎爷狞笑起来,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刀的仇恨终于可以报了,不过看对方这派头,似乎混的不错呢   刘子光一摆手,身后上百个保安呼啦一下围过来,也不打人,也不吵架,只是冷漠的将拆迁公司的人推开。   “你敢动我?你动我一下试试。”老七的部下们色厉内荏的叫着,还是被无情的推到了一边。   城管执法局的人马上打开了DV开始拍摄,捕捉着暴力抗拒拆迁的情景,但是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对方很聪明,根本不和你动手,反正人多势众,挤都能把你们挤开。   要换了八年前的虎哥,兴许就掏刀子上了,可是如今的虎爷,却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他一眼看出对方的路数来,想挑起事端是不可能了,强拆也不行,好汉不吃眼前亏,有的是招对付你们。   虎爷将才抽了几口的三五扔到雪地上,用脚狠狠踩了几下,瞪了刘子光一眼,似乎要将他印在脑海里。   “走!”虎爷一摆手,拆迁公司一帮人收起家伙,骂骂咧咧的走了,城管执法局的人也跟着撤了,那台小挖掘机也轰隆隆的倒退着开走了。   ……   所有被风吹走的证件和证书都被捡了回来,统一交到刘子光手里,他没有仔细看,只是随便扫了一眼,大致是些一级战斗英模的字样,而且颁发时期比较奇怪,是并无对外战争发生的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有几本证书上的文字也不是汉字,而是曲里拐弯的外国字母,刘子光都不认识。   刘子光将这些证书放在小木匣子里,走到郭大爷面前郑重其事的递了过去,郭大爷接过匣子,爱惜的擦拭了一下,忽然又丢开,哀叹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刘子光说:“郭大爷您也是老战斗英雄了,可以找当初的部队解决困难嘛。”   郭大爷掏出烟来点上,淡淡的说:“我早就被开除军籍了,我没有部队。”   一阵沉默,众人怎么都想不到,一直默默住在巷口头,每天帮他们修理自行车电动车,打气补胎的老人竟然是一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共和国的旗帜上一定曾有他挥洒过的热血。   但充满戏剧性,更加确切的说是悲剧性,这位老军人竟然早已被开除了军籍。   一阵难捱的沉默,刘子光久久无语,一只胖乎乎的小狗从角落里爬出来,笨拙的走到郭大爷身边,伸出小舌头舔着他的手,这是小四的遗孤,郭大爷爱怜的摸摸小狗的脑袋,对刘子光说:“孩子,算了,拆就拆吧,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刘子光把老人扶起来说道:“天冷了,您老也别住在这了,回头我安排个住处您先搬过去,这边我派人帮您守着,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们不敢拆。”   郭大爷摇摇头:“我老了,不想动了。”   ……   一个小时后,市中心某咖啡厅,江雪晴戴着帽子和墨镜走了进来,坐到刘子光面前,匆匆点了一杯蓝山,低声问道:“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急找我?”   刘子光拿出一张SD卡说道:“这是今天上午安居公司强拆我们高土坡时的录像,他们竟然殴打一位花甲老人,而且这位老人还是一位功勋卓著的战斗英雄,我想把这个内容提供给你做节目。”   江雪晴接过SD卡把玩着,久久不语,忽然猛抬头盯着刘子光的眼睛问道:“刘子光,你信任我么?”   刘子光一愣,随即坚定的说:“我信任你!”   江雪晴说:“抛开咱们之间的关系不提,我就事论事,你提供的这个线索根本不算新闻,因为它毫不具有新闻价值,这种事情,无时无刻不在咱们江北市发生着,光我们台这几天接到的手机摄录片段就有几十个了。”   江雪晴顿了顿,喝了口咖啡,又说:“这不是新闻,这是生活,是常态,你明白么?”   刘子光镇静的说:“这么说,你不愿意帮忙了?”   江雪晴说:“我实在爱莫能助,这段时间上面卡得很死,关于旧城改造的负面事件一律不许报道,我就算想帮你,导播那边都过不去,不过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刘子光问:“什么?”   “你别问了,我一定会处理好的。”江雪晴说着,将SD卡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   事实上,当时进行拍摄的不只是一个人,起码十几部手机进行了拍摄,现场的录像不可避免的传到了网络上,当晚就闹出了轩然大波。   江北市有关部门迅速做出反应,从民政局调出资料来证明,这个叫做郭援朝的老人根本不是什么退伍军人,战斗英雄,而是普普通通的晨光机械厂退休工人而已。   ……   省城郊区,某不挂牌的大院,某独栋小别墅,门口的鱼塘和菜地,与别墅的风格完全不搭调,一辆小号军牌奥迪A8静静地停在车库里,两个身穿军装的勤务兵正拿着麂皮擦车呢。   “啪”的一声,是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中气十足炸雷般的声音响起:“乱弹琴,胡闹!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毙了他们!”   两个勤务兵对视一笑:“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又惹首长生气了。”   话音刚落,大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高大魁梧的身躯,满头银发,将星闪烁,老人一边戴军帽一边吼道:“小李,出车,去军区总院!”   3-34 三十年前的绝密行动   省城,军区总院,一辆锃亮的黑色奥迪A8驶入了大门,门口的卫兵目不斜视,潇洒利落的敬礼致意。   车到高干病房主楼前停下,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秘书迅速下车拉开了后门,老将军下了车,将军帽戴在头上,怒气冲冲向主楼大门走去,秘书夹着褐色的皮质公文包快步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医院领导带着一帮医生正从楼上下来,看见老将军慌忙迎了过来,敬礼说:“罗副司令,您怎么来了?”   罗副司令愤怒的一摆手:“我的老战友就要走了,我难道不能来么,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说的保守疗法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要把人保守到坟墓里去么?”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医生说:“罗副司令,不是我们没尽力,实在是……病人体质太差了,各个脏器都衰竭了,现在全靠药物和呼吸机维持生命,我们确实无能为力了。”   老将军还要发火,楼上冲下来一个女人,哭着说:“罗叔叔您来了,我爸爸想见您。”   罗副司令狠狠的说:“回头找你们算账!”说完便带着秘书跟着那女人上楼去了。   高级特护无菌病房内,一个枯瘦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脉搏、心跳、血压、血氧等指标都在监控仪上显示出来,他浑身都插满了管子和电线,脸上还带着氧气面罩,床边坐着两个人,都穿着全套的隔离衣。   罗副司令换上了无菌隔离衣,进到了病房里面,发现军区政治部的另外两位领导也在现场,大家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握手。   躺在床上的人看见罗副司令来了,虚弱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椅子,罗副司令赶紧坐下,握住枯瘦老人的手说:“老政委,我来了,我来看你了,咱们西北军区调过来的,就剩下你和我两个老家伙了,你莫动,有啥话只管说。”   老人艰难的拿掉了氧气面罩,喘着气说:“我日子不多了,今天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说,这件事……这件事我憋了三十年了。”   现场三个肩膀上带将星的人都狐疑的对视了一眼,预感到这件事似乎很严重。   老人继续说:“小罗,你还记得三十年前的瓦汗塞钦事件么?”   罗副司令有些动容,点了点头说:“记得。”   老人咳嗽了两声,说:“我累了,你把事情叙述一遍。”   罗副司令说:“三十年前,总参组织了一次境外行动,保密级别为绝密,至今还未解禁,我只能大致说一下,二部的人和西北军区的人组成一支别动队深入境外执行任务,由于指挥失误,任务失败了,全军覆灭,别动队长被俘,后来辗转归来,却被军事法庭判处枪决,在军委首长的过问下才改为开除军籍,退回地方。”   另外两位首长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   “本来这次行动有我,但我的普什图语不过关,临时调换为军区情报部的翻译,那个人,是我大哥。”罗副军长又补充了一句。   床上的老人喘了一阵粗气说:“小罗,我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告诉你,其实……任务失败的责任在我,不在老郭……你哥哥,是我害死的。”   罗副军长眼睛顿时瞪大了,握住老人的手不由之主的捏紧了,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是我把情报搞错了,弄错了一个地名,结果让别动队钻到了敌人重兵驻扎的要塞里,我……全是我的错啊。”说着,老人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来。   “为什么当时你没有报告?”罗副司令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那时候正要提副营,怕影响了前途,就把这件事遮盖过去了,我也不想这样啊,三十年来,无时无刻我不在煎熬中度过,三十七条人命啊,我对不起他们啊,我更对不起老郭,是我害了他,让他蒙受了不白之冤啊。”老人枯涩的眼中,滚出了一串浑浊的泪水。   “算了,人都死了,老徐你好好休息吧。”罗副司令冷漠的站了起来。   “不对,老郭没有死,你看。”老人指着床头柜的抽屉说。   罗副司令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个小皮包,里面厚厚一叠汇款单,都是被退回来的。   “老郭没死,也没失踪,是我把他的信息隐瞒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给他汇款吗,想弥补一下,他……他一分钱都没有收过。”   厚厚一摞汇款单,上面的地址是江北市国营晨光机械厂郭援朝收,这些陈年单据拿在手里,竟然是如此的滚烫,如此的沉重。   “我对不起老郭,对不起他三十七个兄弟,我的军装呢……”   护士拿过了老将军的军装,肩膀上金星闪烁,老人深情的抚摸着肩章和领花,说:“这金星,本应该是属于老郭的啊。”   忽然一抬头,眼神竟然出奇的亮,“小罗,你去帮我找到老郭,我想和他好好叙叙旧,喝喝酒,把这三十年欠他的,都还给他……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医护人员赶紧围上来抢救,但是老人虚弱的身子甚至已经经不起某些必要的医疗手段,十五分钟的急救之后,终于宣告失败。   老人眼睛最终没有闭上,微微睁着,似乎是在思念战友。   看着护士用白色的被单将老人盖了起来,罗副司令和另外两个高级军官脱帽默哀,完了,一名军官说:“罗副司令,刚才徐老的遗言我们已经录下来了,具体怎么处理,还要组织上拿意见。”   罗副司令点点头:“军区党委那边,我会打报告。”   两人戴上帽子,敬礼离开,罗副司令也离开了病房,推开了走廊的门,外面天色很阴沉,小雨夹着冰雹落下来,老将军捏着那一叠汇款单走到雨里,默默的站着,许久没有动,冰雨从他绣金的帽檐上滴下来,刚毅的脸庞上,似乎有水滴闪现,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秘书轻轻走了过来,将一件军用雨衣披在老将军肩头,轻声说:“副司令,小心着凉。”   罗副司令一把掀掉雨衣,说:“回军区。”   ……   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里,罗副司令的座位后面,竖立着军旗和国旗,一旁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奖杯、证书,那都是他和他的部队曾获得的荣誉。   罗副司令静静地坐着,徐老的临终遗言给他很大触动,三十余年前的一幕幕映入脑海,在别动队的每个日日夜夜,不论是在南部异国的热带雨林,还是在西北边陲的戈壁大漠,他和战友们摸爬滚打,生死与共,有欢笑有眼泪,有挫折有荣耀……   拉开抽屉,拿出最深处藏着的一张照片,泛黄的照片上,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有着刚毅面孔和笔直腰杆的汉子,一帮挎着自动步枪,穿着没有任何军衔符号军装的士兵围在他左右,一张张面孔上透射着勇敢和果决,其中一张面孔就是属于今天的罗副司令。   罗副司令叹了一口气,拿出手绢擦拭着照片,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勤务兵拿着报纸进来,送到副司令的桌子上。   是军区办的报纸,每天早上勤务班都会按时发放,罗副司令不是很爱看报纸,上面除了诗歌散文就是军中那些酸秀才写的官样文章,实在缺乏可看性。   随手将报纸丢到纸筒里,忽然罗副司令好像看到了什么,蹲下来慢慢将报纸捡了起来,翻开,其中一个页面的角落里,刊登着一张照片,是个穿着65式军装的老人,满胸的军功章……   副司令办公室的电铃响了,秘书推门进去,罗副司令冷着脸说:“备车,我要去江北市。”   秘书迟疑道:“徐老的治丧事宜还需要您主持呢。”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让别人去做吧。”   ……   又下雪了,城市每个角落都被皑皑白雪覆盖,整座城市显得洁白无瑕,看不到半点丑恶和龌龊。   滨江大道,金碧辉煌国际水文化会所门口,几个讨饭乞丐缩在暖气管道上方,抱成一团取暖,今天是金碧辉煌重新装修后开业的日子,阎老板大发善心,不但没赶他们走,还每人发了个红包呢。   停车场上豪车云集,金碧辉煌的外墙上挂满了十几米长的竖条幅,几乎将整个外墙都盖满了,上面统一写着某某单位恭贺金碧辉煌开业大吉,仔细一瞧,吓人一大跳,公检法税务工商全有,此外江北市能排上号的大中型企业也都榜上有名,这可是强大实力的象征,金碧辉煌能做到这一步,确实不简单。   杨峰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整个人显得帅气无比,站在门口和阎金龙握手:“金龙哥,恭喜你重新开业,招财进宝,大展宏图啊,分局和大队都送过条幅了,这是我个人送的花篮。”   说着示意服务员把一个硕大的花篮从自己的路虎揽胜车厢里拿出来,阎金龙激动万分,紧握着杨峰的手说:“弟弟,有心了!”   后面传来一声喊:“我的龙哥!”   阎金龙一见大喜:“虎弟,你来了。”   两个人热烈的拥抱在一起,阎金龙指着杨峰介绍道:“这个是自己弟弟,治安大队杨子,以后有啥事找他,绝对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   虎爷咧开嘴哈哈大笑,过去搭着杨峰的肩膀上:“我和杨子老朋友了。”   阎金龙哈哈大笑:“那就好,你们上去吧,回头多喝几杯。”   虎爷和杨峰勾肩搭背上了二楼,虎爷一边走一边问:“那个事你帮我问了么?”   杨峰说:“问过了,民政局是有底子的,那些军功章也是真的,不过这个人当初犯过错误,军籍已经开除了,没啥大不了的,这样人到处都是,显摆自己老资格,其实狗屁不是。”   虎爷说:“那我就放心了,聂总有交代,现在网络发达,什么事只要弄到网上去,P大点事都给你揪出来曝光,还有什么人肉搜索引擎,听说连你小时候几岁不尿床的事儿都能查出来,怪吓人的。”   杨峰轻蔑的一笑:“没啥大不了的,已经要立法禁止人肉搜索呢,对了,你适当也注意一下,有啥事黑天做,动手的时候避人,打人的时候别打脸,别见血,内伤最好。”   虎爷一挑大拇指:“兄弟,还是你高!”   3-35 我要搞垮大开发   滨江锦官城,一辆漆黑锃亮的辉腾轿车驶向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卓力和贝小帅已经被安全送到了省城,暂时安置下来,等一切风声平静之后再回来,左膀右臂都不在了,什么事都要刘子光亲自出马。   郭大爷那边,刘子光派了两个人轮流站岗,发现安居公司的人过来就用对讲机通知大部队支援,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他自己开着车去找李纨商量事。   主动去找李纨还是头一次,汽车来到车库门口的时候,没等他说话,升降栏杆就竖了起来,小区保安还向辉腾车敬礼,刘子光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前风挡,原来有一张锦官城的VIP出入证,看来李纨想的还真是周到。   汽车下到停车场,熟门熟路来到李纨的停车位旁边,那辆红色的沃尔沃依旧停在车位上,但是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旁边那个停着罩着车衣的车位却空了,定睛一看,空荡荡的车位上还写着车牌号码,不正是辉腾的车牌号么。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这辆车并不是李纨专门买给自己的,而是李纨的亡夫留下的,一种奇怪的感觉浮上心头,李纨这样做,说明自己在她心里,起码可以和亡夫相提并论了,李纨是个聪明人,或许她这是在释放一个信号,让自己当小诚的继父呢。   清官难断家务事,面对这种棘手的感情问题,刘子光也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下了车,从怀里摸出一张带有芯片的通行卡,这也是李纨给他的,几乎相当于进家门的钥匙了,当然名义上是说方便联系工作啥的,刘子光也只有接着。   上了楼,敲门,阿姨过来开门,见是刘子光,见怪不怪的冲里面喊了一声:“刘先生来了。”   话音刚落,小诚就一溜烟的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叔叔叔叔。”小诚扬着小脸张开双臂等着刘子光抱。   “哦,叔叔抱一个。”刘子光无奈,只好抱起这个便宜儿子,还抛向空中玩了两个杂耍,逗得小诚咯咯直笑,小狗也跟着撒欢,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李纨正笑眯眯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爷俩。   锦官城是暖气房,外面寒风肆虐,屋里温暖如春,李纨在家里只穿了一件低胸的开衫,休闲裤子,下面趿拉着拖鞋,一副慵懒居家少妇的打扮,她轻轻一扬手,很自然地说:“来,吃饭。”刘子光便乖乖跟着去餐厅了。   两人坐在餐桌旁吃着饭,小诚坐在自己的小桌椅上一边吃一边喂狗,一家人其乐融融,但刘子光总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他干咳一声打破沉默说:“对了,我有件事想咨询你。”   “说,嗯,今天的青椒牛柳做的不错,对了,明天吃火锅,你来吧。”李纨似乎心不在焉,信手夹了一筷子牛肉送到刘子光碗里。自然的好像老婆给老公夹菜一般。   “最近挺忙的……”刘子光说。   李纨的筷子停下了,问道:“哦,有什么事咨询?”   刘子光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怎么才能让高土坡的居民得到实惠,快快乐乐的搬家。”   李纨放下了筷子,皱眉说:“这个可就难了,地块已经被大开发买下,资本家都是逐利的,你们两家不可能双赢,他们开出1500的价格,说明以下问题,第一,为了争夺江北市的地王,他们下了很大本钱,甚至可以说不惜血本,第二,他们的资金链有缺口,不得不借助某些灰色的手段,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点,他们的成本高,墙外损失墙内补,只能在你们这些弱势人群上想办法捞回来,我们至诚集团和大开发也交过几次手,他们的手段,我清楚。”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就根本没办法了。”刘子光问。   “办法当然有,重新换一家来做,不过这块地大开发已经吞下去了,让他们吐出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许……有办法让大开发垮掉,这块地不就吐出来了么?”   李纨莞尔一笑:“你真聪明,说到点子上去了。”   “那么,怎么才能让大开发垮掉呢?”刘子光接着问。   李纨嘻嘻笑道:“刚说你聪明就犯傻了,你不正在做这件事情么?”   “我?我没做什么啊。”刘子光一脸的无辜。   “高土坡拆迁,阻力很大,这个大家都知道,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我就不多说了,你们拖延一天,大开发的资金链就紧绷一天,他们到处开工,贷款已经达到天文数字,如果花了天价买下的地王不能尽快产生效益,光是利息就能压死他们。”   刘子光恍然大悟,笑着说:“我知道怎么做了。”说着一推椅子站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   “不吃了,我要去做事。”   “晚点再去吧,你瞧,饭才吃了几口,小诚都比你吃得多。”李纨嗔怪到。   小诚拿着塑料勺子也在一边起哄:“叔叔,你还没有啸天吃得多呢。”   啸天是刘子光帮那只小狗起的名字,小狗听见有人叫它名字,兴奋地汪汪了几声,众人一起笑起来,屋里充满欢声笑语。   “迟点再走,不耽误的。”李纨轻声说道,脸上飞起一抹红,刘子光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等他们吃完了饭,阿姨过来把碗筷盘子收拾好,洗了,打扫一遍后,就回到自己的佣人房看电视去了,李纨连恐吓带哄骗,终于将小诚哄睡着了,这才抬头含情默默的看了刘子光一眼。   ……   时间调回五小时前,省城军区大院,罗副司令说要紧急去江北市一趟,秘书赶紧安排随行护卫人员和车辆,副司令这个级别的军官出行可马虎不得,要提前通知当地驻军单位接待,还要安排前导车,护卫车,警卫参谋带队,起码一个班的警卫员。   罗副司令最烦这些繁文缛节,他大手一挥:“全部不用,我是去看老战友,老领导,不是去视察工作,不要给当地单位添乱,也不要增加警卫战士的负担,我这不是公务,连公务车都不要派.,坐火车就可以了。”   秘书一听急了:“副司令,这样可不行,我要为您的安全负责。”   罗副司令轻轻一笑:“小张你多虑了,你忘了我是干什么出身的么,就这样定了,就带小李一个人,其他人不用忙乎了。”   秘书坚持说说:“副司令,我要求陪同。”   罗副司令拍着这位扛着中校肩章的秘书肩膀说:“小张啊,你媳妇带着孩子来了,多陪陪他们,我没事的,就这样吧,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秘书无奈的点点头,这位特战部队出身的副司令爽朗的笑了,说道:“小李,咱们走。”   小李原来是基层部队的一个小战士,有次罗副司令视察部队,检阅的时候,小李被马蜂蛰了两下,硬是纹丝不动挺了一个半钟头,罗副司令很欣赏他这种硬骨头精神,特地提拔到自己身边观察一段时间,等合适的机会,直接送去特种大队深造。   罗副司令换了便服,俨然就是一派翩翩学者风度,到底是特战人员出身,至今功夫没撂下,扮什么像什么,小李就逊色一些,小平头,漆黑的面孔,直挺挺的腰板,不管穿什么衣服都遮不住军人气质。   为了以防万一,秘书特地交代小李携带了必要的武器,一把九二式手枪和两匣子弹藏在腰间。   “小李,你一定要保护好罗副司令,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如果出了问题,我枪毙你,明白么!”张秘书极其严肃的对警卫员小李说。   小李一个立正,腰杆挺得比标枪还直:“请张秘书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谁要是敢碰副司令一根毫毛,我枪毙了他!”   张秘书无奈的摇摇头,大家跟着罗副司令久了,口头禅都一样了,动不动就要枪毙这个那个的,不过小李这孩子一根筋,认死理,这种人当警卫员是最合适的。   穿好了便装,一老一少从后门出了军区大院,打车直奔火车站。   当他们离开之后,秘书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终于拿起了电话说:“喂,给我接江北军分区警备司令部。”   ……   金碧辉煌国际水文化会所,宴会厅内,虎爷正推杯换盏喝的痛快,忽然手机响了,是老七打来的。   “虎哥,看好了,他们找了个小子在那里把风,别人都回去了,夜里动手应该没问题。”   虎爷说:“好,记得下手重一点,别留下痕迹就行。”   “知道了虎哥,我干活你还不放心么。”   安排好了夜里的行动,虎爷心情愉快,又去找杨峰喝酒,左右扫视了一圈,只见杨峰正在阎金龙那桌,两人低头密谈着什么,虎爷拿着酒杯笑呵呵的走过去,就听见杨峰最后说:“行,明天我就把人送过来,价钱的事情好说,咱俩谁跟谁啊。”   “杨弟,哥哥来敬你了,刚才咱们那三杯还没走完呢,金龙哥你坐着,我也饶不了你,三大杯跑不了的。”   气氛热烈,欢声笑语,站在窗边的服务员觉得有些气闷,悄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外面依旧是寒风怒号,风呜呜的怪叫着钻进来,吓得他赶紧推上窗户。   3-36 雪夜战友重逢时   省城到江北市的路程只有四百公里,现在铁路运输发达,乘坐动车组的话两个小时就到,但罗副司令却选择了一列车票最便宜的绿皮火车,和一帮民工、乡镇企业业务员挤在一起,咣当咣当坐了五个小时才到江北市。   中午十二点出发,抵达江北市已经是傍晚六点钟,从火车站出来之后,小李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但他已经严格履行着自己的指责,紧随在罗副司令身边,警惕的目光四下扫视着。   罗副司令站在火车站广场前,望着雪后江北市华灯初上的夜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变了,真的变了。”   打了一辆出租车,小李坐前排,罗副司令坐在后排,吩咐司机:“去高土坡。”   出租车司机发动了汽车,随口问道:“你们是外地人吧,有亲戚朋友住在高土坡的话可算倒了霉了。”   罗副司令很感兴趣的问:“怎么这么说?”   “唉,别提了,高土坡拆迁价只有1500,到处都传遍了,这大开发也太黑了,那么好的地段,自己吃肉也就罢了,连一口汤都不让人家喝,这世道……”   碎嘴的出租车司机喋喋不休着,但罗副司令已经沉默了,手里捏着那张军报,心底一声叹息,老郭大哥,你过得不容易啊。   不大工夫,出租车开到了一片棚户区前,临街的门面房已经开始拆迁了,窗户玻璃都被砸碎,到处写着大大的拆字,马路也被掘开,各种管线暴露着,路灯昏暗无比,一些下班回家的人小心翼翼的推着自行车,生怕掉进坑里。   付钱给了司机,两人下车,罗副司令很客气的拦住一个放学的女学生问道:“小同学,报纸上这个人你认识么?”   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看了一眼就说:“是郭爷爷啊,我认识他。”   “麻烦你,哪里才能找到他?”   女孩伸着纤纤玉指:“往前走,左拐再右拐,算了,天那么黑,我带你们去吧。”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一会,终于来到郭大爷的修车棚附近,女孩子说:“就是这里了。”说完上了自行车走了,罗副司令冲着她的背影说:“谢谢你小姑娘。”慢慢的回转身子,端详着不远处郭大爷的窝棚。   这是一座用碎砖头和油毡、石棉瓦和破木头搭建起来的简陋小棚子,仅仅能够在这寒夜里遮风挡雪而已,傍晚七点钟,正是下班的人刚回到家,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晚餐的温馨时刻,可是在这寒冷的破窝棚里,却只有一盏昏黄的孤灯,寒风肆虐的吹起窝棚上砖头压着的彩条布,似乎想从从每一个缝隙灌进去。   正当罗副司令注视着这间小窝棚的时候,一个剃着平头的年轻人警觉的走了过来,问道:“你们找谁。”   罗副司令扭头一看,用手指点着这个年轻问道:“我记得你,你是驻冷溪那个高炮旅的,你叫林浩,是那年全旅五公里负重越野赛的第一名,什么时候退伍的?怎么没转士官?”   年轻人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罗副司令,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您是……罗……”忽然他一个立正,举手敬礼说:“报告,我是去年退伍的,本来够转士官资格,被人挤了。”   “嗯。”罗副司令拧起眉头,地方上的不良风气,有些时候在部队上更加严重,作为高层领导很难关注到普通士兵的去留问题,这种事情副司令也只能无奈。   罗副司令示意他把手放下说:“我来看望老战友的,是私事,不用敬礼,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报告,我奉命保护修车子的郭大爷。正在执勤当中。”   “哦,你奉的是谁的命令?”   “报告,我奉的是红星公司刘经理的命令。”   “好,你继续执勤吧。”   “是!”   罗副司令让小李也站在附近守着,自己一个人慢慢走了过去,到了窝棚门口,他久久的站着,竟然无语凝噎,窗口的彩条布后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煤球炉前做饭,钢精锅里不知道炖的什么东西,炉火不旺,他叹口气去拿扇子,忽然伸出去的手僵住了,看着外面的罗副司令不说话。   “报告排长!597部队一中队战士罗可克功来到!”罗副司令一字一顿的说道,同时缓慢举起右手行军礼。   郭大爷慢慢的站了起来,掀开彩条布看着罗副司令,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的对视着,良久,忽然四只手紧紧握到了一起,继而又狠狠地拥抱在一起。   “老排长,不请我进去坐坐么?”罗副司令笑问道。   “进来吧,家里小,见笑了。”郭大爷将客人让进了自己的小窝棚,低矮的窝棚让高大的罗将军感到一阵逼仄,砖头和门板搭成的床铺上铺着被褥,小煤球炉子上炖着米饭和剩菜,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修车工具,几个内胎挂在墙上,打气筒斜靠在门后面,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听见动静睁开腥松的睡眼,爬起来凑到主人身边讨吃的。   “老排长,这就是你的家么?条件未免太艰苦了些,这些年你受苦了。”罗副司令摘下帽子,坐在小马扎上感叹道。   “习惯了。“郭大爷淡淡的说了一句,掏出烟来给罗副司令,正好对方也摸出烟来,都是一样的中南海,两人呵呵一笑,各自点上自己的烟。   “老排长,徐政委去世了,就在昨天。”罗副司令喷出一口烟说。   郭大爷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盛了一小碗饭招呼小狗吃。   “他临终前,告诉我一个秘密,三十年前的那次失败的绝密行动,责任在他,别动队从一开始就掌握了错误的情报,是往敌人枪口上撞的,所以,对你的处理是冤案。”   令罗副司令震惊的是,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郭大爷竟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继续忙着喂他的小狗。   “怎么?你早就知道?”罗副司令追问道。   “对,我当时就知道。”   “你为什么不说!难道你想忍受这种不白之冤么!”罗副司令难忍心中愤慨,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有责任,但关键还是我指挥失误,组织上信任我,同志们把命托付给我,我却辜负了他们,这个责任,我应该担。”郭大爷继续面不改色。   “可是……”   “没有可是,是男人就应该承担责任,而且……老徐的孩子小,老婆又刚随军,经不起风浪。”   “所以你就替他背了!这口黑锅一背就是三十年!老排长,郭援朝!你简直!”罗副司令气的扭转身,习惯性的想来回踱步发泄愤怒,可是窝棚太小,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哪里还能踱步,无奈下他只好吧嗒吧嗒猛抽烟。   “算了,老徐也死了,你也老了,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吃饭了么?还没吃吧,我也没吃,咱们一起吧。”罗副司令不由分说,冲外面喊道:“小李!”   “有!”   “去买酒菜来。”   郭大爷赶紧劝:“别差遣人家孩子了,想买东西的话隔壁小铺就有。”   “那正好。”罗副司令推门出来,到隔壁小铺买了一大堆火腿肠、卤鸡翅、茶叶蛋、豆腐干、午餐肉罐头,还有二锅头。   小铺老板和郭大爷是好朋友,一听说对方是老郭的战友,说啥也不收钱,罗副司令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也就收起了钱,邀请小铺老板一起喝酒,对方欣然同意,三个老家伙,外加上小李和一只小狗,在郭大爷的四处漏风的窝棚里开始了一顿独特的晚餐。   ……   虎爷今天喝的很开心,夜里十点钟的时候才醉醺醺从金碧辉煌出来,看看金劳,又给老七打了个电话:“老七,你小子别忘了,今天晚上必须给我把事情摆平,我不管你杀人放火还是磕头作揖,必须把那俩老家伙撵滚蛋,听见了么?”   老七笑着回答:“虎哥你又喝多了,刚才不都打过电话安排过了么,弟兄们都预备好了,今天晚上把这个事做了,你就放心回去睡觉吧。”   虎爷慢慢收起手机,上了自己的卡宴,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酒嗝,虽然有点大,但是神智还是清醒的,   才一斤三两白酒就想放倒虎爷,哪有那么容易,他小声嘀咕着,发动汽车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停车场,天气阴冷,空中似乎又飘起了雪花,虎爷把汽车调到雪地模式,慢慢的开着,夜幕下的江北市一片寂静,雪亮的车灯照耀下,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   “下下下,就知道下雪,咋不冻死那帮要饭的。”虎爷嘀咕着,一打方向盘,卡宴进了滨江某高档小区,这里有他名下的一处房产,还保养了一个艺术学院的女学生常年住在这里。   下了卡宴,虎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满身酒气,回头那死妮子又要逼着自己洗澡了,洗澡就洗澡,但是要一起洗才过瘾,虎爷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想一边走,根本没注意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一阵劲风袭来,虎爷下意识的一回头,就看见黑乌乌的一个长方形物体拍向自己的面孔,对这玩意他再熟悉不过了,工地上随处可见,信手拈来。   这种东西叫板砖。   3-37 三砖拍脸惊奇   板砖啪的一声正砸在面门上,虎爷的鼻梁子当场就折了,鼻血横流,幸亏是这种机制红砖,要是以前那种大青砖,这一砖头下去,虎爷的脸非砸平了不可。   一砖下去,虎爷就懵了,晕头转向踉踉跄跄,迷糊中只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影有些熟悉,但是额上流下的鲜血很快模糊了他的眼睛,啥也看不见了。   这块红砖是刘子光特地挑的,里面都烧焦了结成核了,特别的坚硬,照着虎爷的面门一连招呼了三下,每一下都是结结实实的,啪啪的声音听着倍儿脆生,倍儿爽快。   对付虎爷这种下三滥,就得用下三滥的手段,本来这时候应该是躺在李纨温暖的被窝里温香软玉满怀的时候,可就是为了虎爷这个杂碎,刘哥硬是猫在楼道里将近两个小时,光这口气就不是三板砖能发泄出来的。   板砖和虎爷的胖脸做着最亲密无比的接触,每一次亲吻,虎爷的牙齿、鲜血、碎肉就飞溅起来,但是颅骨毕竟是人体骨骼中最坚硬的部分,砸了几下之后,砖头断成了两截,刘子光继续拽着虎爷的领子,一拳一拳猛掏,一顿老拳之后,刘子光发觉虎爷已经没了气息。   一把将他掼在地上,虎爷终于有了点反应,身子佝偻着,鼻子和嘴往外喷着血沫,胃里没消化的酒菜也都喷了出来,一股酸臭扑鼻而来,熏得刘子光直咧嘴,看看四周无人,他揪着虎爷的后领子就往小河边拖。   这个小区很高档,一条蜿蜒的小河穿过小区,当初这个楼盘发售的时候也算是水文化卖点呢,小河引自淮江之水,河里放养了金鱼,种了芦苇啥的,很有自然风情,虎爷平时很喜欢带着自己的藏獒在河边散步,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淹死在这河里。   虎爷喘着粗气,血和碎牙齿堵在嘴里说不出话来,醉酒之后的他遭遇突然袭击,板砖加重拳,打的他毫无招架之力,用力的挤了挤眼,就看见漫天的小星星,自己的身躯正在地上快速挪动,经验丰富的虎爷知道,对方八成是要毁尸灭迹了。   想挣扎,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想喊,满嘴的血沫发不出声音,虎爷绝望的伸出手来想拉那只拽着自己领子的手,突然感觉身子一沉,到地方了,干枯的芦苇被北风一吹,沙沙作响,这是在河边啊。   小河尚未结冰,但是河水寒冷刺骨,这时节要是下河洗澡,下半辈子肯定要和关节炎为伍了,不过虎爷还没想那么长远,他首先想到的是,对方要呛死自己。   他猜得没错,对方扭住了他后脖颈上的槽头肉,像揪小鸡一般揪过来往水里按去,冰冷刺骨的河水里还带着冰碴子,刺激的虎爷一阵抽搐,嘴里胡乱往外喷着气泡,两只手徒劳的乱舞着,正当他快要憋死的时候,那只手一提,虎爷又浮出了水面,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还没来得及求饶,又再次被按在水里,没说出口的话变成了一串气泡浮出水面。   如此周而复始了十几次次,虎爷肚皮里已经灌满了冰水,整个人被折腾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只等着死了,对方似乎这才有点满意,把虎爷提起来,直挺挺的戳在河岸上,然后退后几步,忽然助跑加速过来,一记狠狠地穿心腿踹在虎爷后心上,把他踹飞到河里,这才拍拍巴掌,意犹未尽的走了。   虎爷肥胖的身躯凌空飞起,扑通一声掉到小河里,人的求生本能是极其强烈的,何况虎爷的身体素质不算很差,晚宴上喝的那一斤多白酒早就吐出来了,胃里又灌满了冰冷的河水,这会儿他比谁都清醒。   妈的,走南闯北半辈子,没想到最后在这小区里的河沟里翻船了,虎爷手舞足蹈的挣扎着,所幸小河很浅,只到人的胸口位置那么深,蹬了几下后终于触地,然后慢慢的往岸边趟过去,可是岸边湿滑无比,虎爷花六万块钱买的貂皮大衣已经湿了水,靴子里也灌满了凉水变得沉重无比,人又受了惊吓,怎么也爬不上来了。   “救命啊……救命……谁来救救我。”虎爷微弱而凄惨的声音在小河边响着,可惜这条小河是小区里比较荒僻的地方,大冬天的没人过来,他又徒劳的努力了几下,还是没爬上去,此时河水把内衣裤都浸透了,体温迅速丧失,虎爷都快哭出来了,难道真的要死在这条河沟里么?   忽然两道手电光在远处晃着,虎爷赶紧再喊救命,两个小区物业管理员终于闻讯走了过来,见状大惊,七手八脚把虎爷拖了上来。   躺在岸边的烂泥地里,虎爷终于哭了,呜呜的嚎着,别提多伤心,多憋屈了。   ……   就在虎爷遭罪的同时,老七正带着五个兄弟在某家小饭馆喝酒,饭馆早就打烊了,可是他们还赖着不走,桌面上杯盘狼藉,六个人喝了五瓶淮江大曲,打出来的饱嗝都带着浓厚的酒味,老七从桌上拿起烟盒一晃,是空的,扭头看了一嗓子:“老板,再炒个大肠,拿两包红梅,一瓶酒。”   老板拎着酒和烟过来,抱歉的说:“大师傅下班了,炒不了菜了。”   老七说:“那就随便炒个鸡蛋。”   “灶封了,开不了火了。”   “那就弄一碟花生米来。”   见这帮人没有要走的意思,老板一脸的苦相,老七的一个弟兄站了起来骂道:“怎么着你,还没吃完就要赶人,你不想干了啊?”   老七赶紧拉住他:“消消气。”   又对老板说:“我们晚上有事干,借你宝地再坐一个钟头。”   老板没办法,只好叹口气去给他们抓花生米去了。   ……   高土坡,郭大爷的窝棚里,隔壁小店老板把自己的煤球炉也搬过来了,又拿了一口大钢精锅放在炉子上,煤球烧的通红,锅里红油翻滚,旁边的案板上放着羊肉片、粉丝、白菜,还有切好的火腿肠、罐头肉等食品,三个老人一个小伙子人手一瓶二锅头,一边吃火锅,一边喝酒谈天。   基本上都是郭援朝和罗克功这一对老战友在叙旧,郭援朝和江北本地人,解放前美国人办的孤儿院里长大的,解放后孤儿院被政府接管,这些没名没姓的孤儿被统一改星“国”“党”,又正好摊上抗美援朝,当时社会潮流是男孩子叫援朝,女孩子叫抗美,国援朝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后来国援朝入伍参军,因为各方面素质优秀,被选入昆明步校深造,毕业后留校任教,担任步兵战术教官,后来越南战争爆发,我军秘密组织了防空部队进入北越支援越南人民的抗美战争,国援朝就在此列,不过为了保密,将国姓改成了普通的郭。   再后来,鉴于美军对胡志明小道的渗透破坏,北越军方和我军组建了一支以中国指挥官和越南士兵组成的特种部队,部队编号579,用以对抗美军和南越的特种部队,郭援朝和罗克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那一年,郭援朝二十五岁,任排长,罗克功二十二岁,刚从陆军学院毕业,任见习副排长。   把酒话当年,两位老人不胜唏嘘,多少往事,都随风而去,只有战友情谊永存,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一夜,罗副司令喝多了。   时间过得飞快,已经夜里十一点了,隔壁小铺老板熬不住,先回去睡觉了,小李也开始打哈欠,罗克功说:“老排长,我今天来看你,可没带钱住宾馆,我就挤在你这里睡了。”   郭大爷呵呵一笑:“好啊,咱们多年没见,是该好好聊聊。”   罗克功一扭头:“小李。”   “到!”小李答应的依然是那么迅速而干脆。   “听说有些人想拆老排长的家,咱们得防着点,你站第一班岗,后半夜我换你。”罗副司令说。   “是!”小李这个一根筋,罗副司令说啥就是啥,他根本都不带考虑的。   过了一分钟,小李回来了:“报告,外面还有一班岗没下。”   “哦?”罗副司令披衣出来,惊讶的看到林浩居然还没走。小伙子躲在避风处,地上一堆烟头。   “小伙子,你怎么还在?”   “报告副司令员,我还在执勤当中。”   “你回去休息吧,告诉你们经理,这边有我。”   “报告副司令员,您不是我的直接指挥官,我不能服从您的命令。”   罗副司令笑了:“小伙子不错,是个好兵,不过你的指挥官不在这里,我暂时接手指挥权,现在我命令,士兵林浩,立正!”   林浩啪的一个立正,挺立的身躯如同标枪。   “你的哨位,现在由我部接替执勤任务。”   罗副司令话音刚落,小李就正步上前,向林浩经历,林浩回礼,两人一丝不苟的坐着正规哨位换岗的动作,这一刻,破烂的棚户区边缘,竟然庄严的如同部队的大门口。   一声声口令中,林浩下了哨位,迈着正步离开了,郭大爷站在窝棚门口,眼角有些湿润,耳边似乎回响着悠长的熄灯号。   罗副司令望着林浩远去的身影,摇头叹气:“多好的兵啊,可惜了。”说完一转身,钻进了窝棚:“老排长,再来一瓶二锅头吧。”   ……   一帮醉汉勾肩搭背走了过来,虽然喝得醉醺醺的,但是神智都还清醒,老七嚷道:“弟兄们,招子都放亮点,到时候给我往死里打,出了事算七哥的。”   3-38 军区特大紧急出动   雪已经停了,北风呼呼的吹,沿街的房子雨棚下,都垂着一尺多长的冰溜子,今年冬天特别的冷,深夜十一点钟,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万籁俱寂,黑灯瞎火,只有偶尔一两声狗吠传来,却更显得冬夜之萧瑟。   六个男人踩着积雪吱吱呀呀响,一路走了过来,他们都戴着毛线帽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嘴里喷着白气,手里拿着报纸包裹的条状物体。   快到地方了,老七示意大家停下,问道:“家伙都拿好了么?”   众人把报纸扯开,露出二尺多长的铁尺和自来水管,都是揍人的利器,能把人打得很疼但是又不至于出人命。   “油呢?”老七又问身边一个矮胖子。   “现成的,我从泥头车油箱里抽的。”矮胖子拎起手里的铁皮油桶说。   “你TM的吃屎的啊,怎么能用柴油,要用汽油!你第一回放火么,这点常识都没有?”老七低声骂道。旋即又摆了摆手说:“算了,能点着就行,走吧。”   六个人继续前行,眼瞅着前面就是高土坡棚户区了,钉子户老郭头的家就在高土坡的进口处,不把这个钉子拔掉,以后连土方车进出都困难,所以虎爷下了死命令,今夜必须把这件事解决,上面都打点好了,尽量不要弄出人命,当然了,万一出了意外,也不是兜不住。   情报说这帮钉子户很团结,还安排了人站哨,但是老七估摸着这么冷的天,站哨的也该撑不住回家睡觉去了吧,可是走到附近,影影绰绰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像站岗的样子。   “操,还真有种。”老七也不知道是骂还是赞,啐了一口说:“过去把他摆平,然后干活。”   两个人这就提着截成二尺长的自来水管上去了,这可不是新式的PVC管子,而是老式的镀锌铁管子,照头夯一下,脑浆子都能砸出来,他俩踩着积雪走过去,吱吱呀呀的声音惊动了对方,那人一偏头。喊道:“口令!”   还口令,你真当是站岗放哨呢,两个伙计也不答话,抡起水管子照头砸过去,呼呼地破空之声,让人心惊。   可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和惨叫并没有响起,对方反应奇快,居然一闪身躲了过去,左手向腰部伸去,同时喝道:“干什么的!”   袭击者根本不答话,继续挥舞着自来水管猛打过去,小李一偏头,铁棍正敲在肩膀上,虽然冬天穿的厚,他还是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小李这名战士思想比较单纯,没想太多事情,这次贴身保护罗副司令是他的荣耀,也是神圣的使命,自从踏上火车以来,他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张秘书的话犹在耳边回响:副司令的安全要是出了岔子,我枪毙你。   军中无戏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帮人漏夜前来,二话不说就拿铁棍招呼,不是对付罗副司令还能是啥,要知道罗副司令可是战区副司令啊,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多少人想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呢,司令部警卫营的政委教导过大家,必要时刻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护首长的安全,小李深以为然。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时苦练的功夫终于派上了用场,小李一边大喊:“首长有危险!“一边迅速拔枪出来推弹上膛。   积雪的反光带来暗淡的光芒,照见对方手里黑漆漆沉甸甸的家伙事,竟然是枪!老七等人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起来,枪这个东西在黑道可是稀罕物,如果弄一把在手上,江湖地位立马扶摇直上啊,老七来不及多想,大喝道:“抢枪!”   剩下几个伙计全都扑了上去,小李来不及考虑,抬手冲着最近的人就是一枪。   “砰”枪声响起,中弹的人一个踉跄就栽倒了,小李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竟然没有子弹了。   这是九二式手枪的一个设计弊端,弹匣卡笋过于外凸,偏巧小李又是个左撇子,紧张情绪下,手掌不自觉的加力按下了卡笋,弹匣脱落掉在地上。   见对方真动了枪,老七是又惊又怕,人在这种时候思维变得很僵硬,根本来不及考虑太多,但见对方开了第一枪之后就没子弹了,他们趁着这个机会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小李示警的时候罗副司令都听到了,开枪的那一刻,他刚要出来,枪声响起,经验丰富的罗副司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推门而出,二话不说加入战团。   对方是为何而来,罗副司令心里明镜似的,还不是想拆老排长的房子,对付这种地痞流氓没别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打!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个不要命的小李,再加上身经百战的罗副司令,以及手握扳手赶出来支援的郭大爷,五个流氓被打得落花流水明显落了下风。   老七急了,没想到对方埋伏了高手在这里啊,偷袭成了强攻,打架又不是人家的个儿,他只能大喊一声:“兄弟们,闪!”   一伙人丢下铁棍和油桶落荒而逃,小李捡起弹匣装进握把,哗啦一声推上子弹就要追,被罗副司令制止:“穷寇莫追!”   小李抬头一看,惊呼道:“首长,您负伤了!”   罗副司令脸上有血!   小李连想死的心都有,自己失职了,真该枪毙,手里拿着枪都能让首长负伤,这个警卫员是咋当的!   不过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急切的说:“首长我送您去医院。”   罗副司令摆摆手:“不妨事,不是我的血。”   郭大爷呵呵笑道:“想让罗克功见血可没那么容易,想当年三个美国海豹队员和他肉搏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罗副司令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老排长,你没事吧?”   郭大爷说:“我老了,经不住折腾了,一次两次还能应付,天天这样搞,迟早把我老骨头搞散架。”   罗副司令爽朗的一笑:“好办,我这回来,就是帮你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对了,你的身手也没生疏啊,这些年来还练着呢?”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小李已经拨通了张秘书的电话。   张秘书还在加夜班,保密电话就放在手边,刺耳的铃声响起,他抓起话筒问道:“哪里?”   “张秘书,首长在江北市高土坡遇袭,首长脸上有血,急需增援和救护!”   是首长警卫员小李的声音,急切而焦虑,张秘书腾地一下就蹦起来了,副司令员遇刺!这可是天大的事情,真要出了问题,不知道多少人的肩章要被摘掉,他吼道:“不要挂电话,保持联络,援兵马上就到!”   办公室里其他同事都被张秘书的举动吓坏了,惊讶的看着他,张秘书冷静的说道:“副司令遇刺,情况不明,马上联系江北军分区,火速增援!打电话给军区特大应急分队,还有空军战备值班机场,立刻紧急出动!”   “是!”所有人立刻丢下手上的工作,投入到紧张的调遣工作当中。   ……   老七带着兄弟们狂奔出几百米,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伸头看看后面没人追,大骂道:“路子挺野的,居然动喷子了,把二毛都放翻了。”   刚才提着油桶的矮胖子心有余悸的说:“妈呀,这都啥人啊,胆子忒大了。七哥咱们现在咋整?”   “咋整,还能咋整,报警抓他们,敢玩喷子,这可是杀头的罪,我马上联系虎哥。”   拨打虎爷的手机,可是始终是“您拨打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虎爷八成是躺在哪个小浪娘们的被窝里舒坦呢,老七没办法,灵机一动,想起虎爷曾经给自己一个号码,是分局治安大队杨警官的,杨警官和虎爷是好朋友,黑白两道都玩得转,虎爷说过,万一有啥大事,可以找他帮忙。   于是老七便拨通了杨警官的手机。   ……   今天是金碧辉煌装修完毕重新开业的日子,杨子喝了不少酒,兴奋劲挺足睡不着,于是便打电话喊来自己的好哥们,防暴大队的李志腾,再加上几个平时玩的不错的伙计,凑在金碧辉煌的二楼包间里打麻将。   外面寒风肆虐,室内温暖如春,两位警官都穿着桑拿服,身边陪着一位娇滴滴的小姐,这可不是那种掏钱就能上的鸡,而是会所里专门培训的高级特服人员,都是大专文化呢,女孩子穿的很少,热乎乎香喷喷的身子贴在杨子身上,帮他摸着牌,笑嘻嘻的说:“这张牌是幺鸡。”   杨子哈哈大笑,伸手在女孩子胸部掐了一把赞道:“手感不错。”也不知道是说自己的手感,还是说小姐摸牌的手感。   李志腾也跟着嘿嘿的笑起来,说:“对了杨子,你副大队长的任命啥时候下?到时候可得好好摆一场。”   杨子淡淡的说:“李书记就职以后,市局这一块动作很大,宋下台了,你二叔倒是有可能上去,就凭我家老爷子的人脉,去年我就该提副大队的,就是宋一直压着,现在嘛,估计就这两天的事情,对了,你也活动一下,该挪挪位置了。”   李志腾挠着头说:“防暴大队没油水,你帮我想想去哪里好。”   “派出所或者治安大队,看你想怎么玩了……五饼,自摸,一条龙胡了!”杨子一边说,一边将麻将牌推倒,众人纷纷赞叹,给筹码,正在这时,手机响了。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是这个点打电话过来肯定有大事,杨子想了想还是接了。   ……   推荐一本好书,《宋仙》,乃是本站仙侠类第一力作,我一直追看的,好这一口的兄弟可以去瞧瞧,按道上规矩一定要收藏的,链接地址就在橙红书页的右上方,具体书号是 64155   3-39 司令员也敢抓   杨峰抓起手机按了接听键,用肩膀夹着手机,两手不忘洗牌,问道:“喂,谁啊?”   对方急促的说了几句话,杨峰面色一变,也不洗牌了,用手捂住手机话筒说:“你们几个出去。”   几个特服小姐乖乖的出去了,杨峰拿着手机严肃的问道:“你确定对方动枪了?他们几个人?”   电话那头的老七说:“确定,我拿性命担保,而且不是一般的喷子,起码是54级别的,一枪二毛就倒了,他们好像有三四个人吧,身手还都不错。”   杨峰说:“你现在什么位置,不要动,我马上过来。”说完挂了电话,站起来说:“出事了,高土坡那边有人动枪,估计是刘子光团伙干的。”   李志腾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说:“杨子,这是个好机会啊。”   杨峰嘴角浮出一丝自信的冷笑,说:“我就知道这小子憋不住,终于跳出来了,上回交巡警那边不是提拔了一个敢开枪的老宋么,这回……哼哼。”   李志腾摩拳擦掌,一推椅子说:“还等啥,赶紧行动吧。”   杨峰点点头:“走!”   两人一边下楼一边低声商量,到底要不要通知领导,调动武警,沿途穿着白衬衣双手交叉放在裆部的服务员看见他俩过来都低头致意:“杨哥好,李哥好。”   出门上了车,杨子想了想说:“想立功的话就不能通知上边,这样吧,你喊你队里的人,我再招呼几个伙计,咱们几个就把这个事给办了。”   李志腾狞笑道:“对,要是让110那帮人抢了先,咱就只能喝风了。”   杨子也嘿嘿一笑,发动了路虎,昂贵的进口豪华越野车一阵咆哮,在冻得坚硬的冰雪路面上如履平地。   ……   江北军分区警备司令部值班室,寒冷漫长的冬夜里,几个值班参谋无聊的直打瞌睡,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和平年代不可能有重大军情,最多是支援地方上扫个雪,救个灾啥的,没必要紧张兮兮的。   忽然,红色的紧急电话响了起来,这是内线保密军话,仅供紧急军务联络,只要响起来,绝对是大事!   王参谋正坐在椅子上瞌睡,电话铃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抓起话筒说:“警备区值班室。”   对方的嗓门很大:“这里是军区值班室,罗副司令员在江北市遇袭,命令你部火速支援,地点是……”   值班室的军官们全傻了,这可不是演习,更加不会是恶作剧,谁敢开这种玩笑,那可是要赔上身家性命和政治前途的,愣了几秒钟,所有人跳了起来,按动电铃,抓起电话,调动部队,通知领导,值班室里忙成一片。   警备司令部警通连宿舍,凄厉的电铃声突然响起,训练有序的士兵们从床上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着衣服,紧张有序的从枪架上取下九五式自动步枪和钢盔,连长和指导员一脸的铁青,让文书打开柜子发实弹,士兵们拿到沉甸甸黄橙橙的子弹才明白,这不是演习。   司令部院子里,五辆勇士军用越野车和两辆履带式装甲运兵车已经发动了,蓝色的烟气从排气管里喷出来,兵营门口,背着手枪的军官嘴里叼着哨子,拼命地吹着,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里面冲出来,往越野车和运兵车里钻,他们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军官们还是不时的看表,焦躁的喊道:“快快快!”   军分区司令员和政委都已经通知到了,正在火速赶来,司令员刚才在电话里说:“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军区首长的安全,授权指挥军官动用所有武器,首长要是出了岔子,谁也别想好过!”   军分区老大都放了狠话,谁敢不拼命,这会子军分区司令员心里那个焦躁啊,后悔啊,其实白天的时候军区张秘书就打过电话来,提醒他罗副司令过去了,但是司令员考虑到罗副司令的脾气,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成群结队,前呼后拥,甚至不喜欢被打扰,再加上是和平年代,没啥可担心的。   没想到稍一疏忽,还是出了事情,虽然罗副司令年纪还不如自己大,军衔也和自己一样是少将,但是此少将非彼少将,人家罗副司令可是军委相中的人才,听说明年有可能直接调总参工作呢,前途不可限量,这样一个人才要是在自己地面上出了事,啥也不说了,等着提前退休吧。   ……   省城南郊,某军用机场,两架米171直升机已经转动了旋翼,这是军区特战大队的战备执勤直升机,24小时待命,就是为了执行这种紧急任务。   五辆酷似悍马的东风铁甲越野车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急刹车停下,一队士兵迅速从车上跳下,一言不发弓着身子跑向直升机,飞行员瞄了他们一眼,顿时认出这是驻扎在机场附近的军区特种大队反恐中队,全军区最精锐的士兵,深夜调动反恐中队,肯定是出了很严重的事情。   二十五名士兵登上直升机,地勤人员做了个手势,米171迅速升空,向北方飞去,机舱里,士兵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出动的时候指导员做了很简单的动员工作,说罗副司令遇袭了,急需增援。   要知道罗副司令可是军区特大的创始人和首任指挥官,特大一直在他的关怀下成长壮大,士兵们和副司令员之间的感情难以用语言形容,司令员出事,他们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飞过去。   ……   江北市,满是积雪的街道一角,路虎览胜一个急刹车停下,冻得哆哆嗦嗦的老七扔掉烟头从角落里走出来,陪着笑脸凑上去,杨子降下车窗喝道:“上车!”   一行人爬上路虎,老七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指路,路虎调头朝高土坡驶去,同时李志腾也打完了电话,平时几个玩的比较好的防暴大队同事正好都在宿舍里还没睡觉,这会正开车赶过去呢。   金碧辉煌距离高土坡的距离本来就不是很远,加上去接老七的时间也不超过十分钟,当他们快到高土坡的时候,分局的增援人马也到了。   一辆帕拉丁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路虎开过来和他并排停下,车窗降下,帕拉丁里伸出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平时玩的不错的伙计,治安大队两个人,防爆大队三个人,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   其中一人隔着窗户递过来一把枪,李志腾伸手接了塞在腰里,彼此会心的一笑,两辆车又发动了。   “老七,你叫老七是吧,你看清楚没有,到底什么人?”杨子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看清楚了,二十来岁小家伙,脾气挺冲,带着喷子,喷子那么大,肯定是54,没错。”老七比划着大小讲解着。   杨子点点头,应该没错了,刘子光那小子手底下都是这种人,没想到居然连枪都混上了,这回他可算栽了,涉枪那是大案,谁都保不了的。   ……   高土坡,郭大爷的窝棚前,罗副司令正在给那个中枪的小子检查伤势,被九二式手枪近距离击中,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二毛躺在地上只喘粗气,眼睛望着天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算你小子走运,贯通伤,死不了。”罗副司令说着,让小李帮忙把伤员抬到窝棚里去止血包扎,可是当小李搬动二毛的时候,忽然哎呀了一声。   罗副司令猛抬头,只见小李捂着腹部,血从他的手指缝里渗出来,一滴滴淌到雪地上,血红一片。   刚才的打斗中,小李被人扎了一刀,因为过分紧张,肾上腺素分泌的原因,竟然没觉得疼,他穿的衣服是深色的,外面天色又黑,血渗出来都没注意到,直到搬动二毛的时候才发觉。   “首长,我……”小李抬起头,眼神迷茫,手机也滑落了。   “小李,让我看看。”罗副司令抓住小李,一把扯开他的衣服,只见一个骇人的口子正往外冒着血,罗副司令按住伤口,一扭头喊道:“绷带!”   郭大爷急奔进屋去拿绷带和云南白药,多少年过去了,老军人依然保持着随时预备紧急药品的习惯。   地上,手机里传来张秘书急切的呼唤:“小李,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但是没有人回答他,这当口,谁还顾得上接电话。   军区值班室,张秘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电话里喊着要绷带的声音他听到了,没想到现场的失态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郭大爷拿着绷带和云南白药奔出来的时候,四道雪亮的光柱照射过来,改装后的氙气大灯照的人睁不开眼,只听下急促的刹车声和叫骂声,是刚才那帮人回来了!   “就是那几个人!”老七指着窝棚前三个人说道,杨子点点头,推门下车,拔枪在手,喝道:“警察,把手举起来!”   防暴大队的几个伙计跳下车来,举枪在手呈扇面状围了上去,老七也得意洋洋的跳下来,好整以暇的点了一支烟,准备看热闹了。   罗副司令眯缝着眼,辨认出对方是警用牌照,手里拿着的也是79式微型冲锋枪,这种架势,应该不是黑帮分子能拥有的,既然是警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喊道:“快叫救护车,这里有伤员。”   李志腾快步上前,伸手就去扭罗副司令的胳膊:“叫什么叫,给我老实趴下!”   被一大堆枪口指着,堂堂军区副司令员也不敢反抗,只能被李志腾一把扭住,照着膝盖窝踹了一脚,按倒在雪地上。   “首长!“小李挣扎着要爬起来,又被另一个防暴队员一枪托打倒。   3-40 郭大爷的家升级为军事禁区   向死难的玉树同胞致哀!为死者哀悼,为生者祈福!   罗副司令并不是那种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人,现在两个伤员躺在地上急需救治,他哪有心情和这帮警察废话,扭头严厉的喝道:“我是东南军区副司令员罗克功,现在我命令你们叫救护车!”   李志腾鄙夷的一笑,从腰后拽出手铐说:“你要是军区司令,我就是军委主席。”说着就要给罗副司令上手铐。   杨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里却是一惊,汽车大灯照耀下,这位老人五六十岁模样,满头银霜但是精神矍铄,身上的衣服也很考究,难道说……   钢制手铐锁住了罗副司令的手腕,李志腾故意狠狠地往里多扣了几节,手铐直接勒进肉里,罗副司令大怒,都表明身份了对方还如此猖狂,摆明了不把部队的人放在眼里啊。   小李脸上被重击了一下,淤青一片,依然咆哮道:“放开首长!”两个防暴队员按住他,其中一人从他身上搜出一把手枪来,拿着枪管挥舞了一下:“杨子,李子,立功了。”   那边郭大爷也被人用枪顶着脑袋,被迫趴在冰冷的雪地上,小狗嗷嗷叫着从窝棚里冲出来,想去撕咬殴打主人的坏蛋,可是却被坚硬的大皮靴一脚踢到了一边没声音了。   “混蛋,你们这样做是要承担后果的!”罗副司令气的浑身发抖,可是李志腾却不管他那一套,这个大块头以前是体院学散打的,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看见缴获枪支,心里别提多兴奋了,哪还有脑子去思考什么问题。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罗副司令脸上,副司令员的眼睛瞪大了,活了六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家打脸!   “李子,住手!”杨峰的头脑可比李志腾聪明多了,现场出现一把军用九二式手枪,一个自称军区副司令的老头,这事儿蹊跷啊,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万一真惹到哪尊大神,可不是自己能承担起的。   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李志腾的手劲很大,一巴掌下去,罗副司令脸上出现五道清晰的指痕,一丝血迹从嘴角流出,老头不怒反笑:“你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李志腾气势汹汹的喊着,扭头对杨峰说:“这老棺材瓤子还挺牛逼,要不带到队里先褪层皮吧。”   杨峰有些烦躁的摆摆手,不知咋的,他心里有些不安宁。   老七等人倒是兴奋起来,摩拳擦掌走过来说:“就是这几个人打得我们。”   话音刚落,又是几道刺眼的光柱射过来,紧跟着是开门关门和杂乱的脚步声,大批黑影以极其迅猛的速度抢占了制高点并且将他们包围起来,手电光柱乱射,隐约能看见迷彩服和军靴。   一阵拉枪栓的声音响起,有人厉声喝道:“把枪放下,手举起来!”   防暴队员们面面相觑,茫然看着四周,几十顶钢盔闪着寒光,自动步枪黑洞洞枪口瞄着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   “误会,我们是警察!”杨峰一边喊着,一边把手枪丢在了地上,其他警察也乖乖把枪丢在地上,举起了双手。   唯有李志腾反应比较慢,他一手还扭着罗副司令的胳膊呢,瞪着眼睛嚷道:“干什么,我们是办案的。”   几个士兵冲上去,二话不说用八一杠的枪托狠狠砸在李志腾的面门上,一枪托把他放倒,按在地上用枪顶着头,其他人也被按翻在地,每人头顶至少三把枪顶着。   一个军官匆忙上前扶起罗副司令,问道:“首长,您没事吧。”   罗副司令打量一下他的肩章,是个中校,反问道:“你是今晚的值班领导?”   军官敬礼说:“报告首长,我是江北军分区副参谋长,今晚我带班。”   “赶紧把伤员送医院,把这些犯罪分子抓起来!”   “是!”   警通连紧急出动,来了五辆越野车,为了怕路滑耽误时间,还来了两辆履带式装甲运兵车,由于不明现场事态,怕火力压制不够,连PF89火箭筒和88狙击步枪都带来了,八十多个士兵全部实弹装备,子弹上膛,武装到了牙齿,唯独没有手铐。   不过这难不倒当兵的,他们把靴带子解下来绑人,比手铐捆的还牢稳呢,正在捆绑人的时候,又是几辆车赶到了现场,是110出警人员到了。   两辆派出所的桑塔纳警车停在外围,两个警察带着四个协警一脸纳闷的钻出汽车,就看见两辆迷彩涂装的装甲车上面,12.7MM高平两用机枪调转了枪口瞄准他们,吓得他们赶紧摆手,还是老王经验丰富,见状赶紧用对讲机通知了指挥中心。   士兵们先把两个受伤的人抬进车里,卫生院先进行包扎止血,部队卫生院对付头疼脑热水平不够,治疗枪伤刀伤倒是再内行不过了,运载伤员的越野车先开出来向军分区医院驶去,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外科主任带着手下精兵强将已经就位。   然后,大兵们七手八脚把俘虏们往车里塞,那么多枪指着脑袋,俘虏们谁也不敢反抗,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就算再笨的人都看出名堂来了,今晚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中校关切的说:“首长您没事吧,我帮你把手铐打开。”   罗副司令一只手上还挂着铐子呢,他一摆手说:“不用,谁给我上的铐子,谁来开。”   说完走过去把郭大爷扶起来,问道:“老排长,你没事吧?”   郭大爷摇摇头,走到一旁焦虑的呼唤道:“狗娃,狗娃。”   角落里传出一阵微弱的哼哼,郭大爷上前把瘫在地上的小狗抱起来,包在棉袄里面,无奈的摇摇头:“可怜的畜牲啊。”   罗副司令脸色铁青,冲中校说:“给我在这里设岗,谁敢拆我老排长的家,我枪毙谁!”   “是!”中校一个敬礼,扭头喝道:“一排长,马上在这里设岗,要加双岗,配游动哨。”   ……   已经是深夜零点了,在罗副司令的劝说下,郭大爷终于抱着小狗坐上了军分区的越野车,车队向警备司令部驶去,刚开出来,几辆汽车迎面而来,是分局领导来了,分局长和政委下了车挥舞着双臂,可是军车根本不理睬他俩,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溅起的泥水打湿了他俩的裤子。   车队扬长而去,派出所的几个人凑过来,也是一脸的不解,分局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王说:“有居民报警说附近有人打架斗殴,我们就出警过来看看,结果遇到部队执行任务,没让我们靠近。”   “那不是杨峰的车么?”政委指着远处一辆路虎览胜说道,分局长也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也看到,路虎旁边停着的,正是防暴大队的帕拉丁。   两位领导对视一眼,正要上前查看汽车,前面一声怒喝响起:“口令!”伴随着一阵拉枪栓的声音,两个小战士端着步枪拦住去路。   “小同志,我们是公安局的,这是我们的车。”政委耐心的解释着,分局长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要知道杨峰的父亲可是市委组织部的头头,自己想动一动位置的事情还想麻烦人家呢,如果杨峰出事的话,这事儿肯定要黄。   “把你们领导找来。”分局长威严的说道,可是对方两个二等兵根本不理睬他,端着枪严厉的说道:“这里是军事禁区,你再往前一步就打死你!”   和这种十七八岁的小兵根本没道理可讲,刚参军入伍的小战士心里只有班长排长,你就是市长来了也照样不鸟你,看他俩那副认真的样子,政委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往前闯的话,对方一定会开枪。   他只是不明白,这块破地方咋就成了军事禁区的呢。   没辙,还是赶紧打电话给马局长吧。   ……   军分区警备司令部,被绑成粽子一般的俘虏们几乎是被提下车的,全都押到牢房里看管起来,司令部新建了一座办公楼还没投入使用,正好把他们关进去,一人一间还没法串供,门口派了士兵严加看管,慢慢长夜,熬着去吧。   军分区招待所,司令员和政委以及江北军分区大大小小的军官全都到了,忐忑不安的在房间外面等候着,医生正在屋里给罗副司令治伤,听说副司令员伤的很重呢。   过了一会儿,医生推门出来,军官们呼啦一下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医生摇摇头说:“这是谁下的手,连老人都打,真缺德,噢,伤的不重,你们可以进去了。”   军官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个主要领导敲敲门,走进了房间。   “老罗,你过来也不打声招呼,搞得我很被动嘛。”军分区何司令员呵呵笑着说道,但是他一眼瞅见罗副司令员脸上的手指痕,顿时便笑不出来了。   这比中了枪还严重,堂堂军区副司令被人扇了耳光,这还了得,何司令沉下脸说:“老罗,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处理好,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罗副司令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老何,这事和你没关系,军区保卫部会处理的。”   何司令一听就明白了,这事大发了,罗副司令是打算上纲上线了,不过也好,省的自己和地方上扯皮了。   “老何,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郭援朝,我的老排长,老郭,这位是军分区何司令员,于政委。”罗副司令岔开那事不提了,转而给他们互相介绍起来。   罗副司令的老排长,江北市居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两位高级军官赶紧敬礼:“老排长好。”   郭大爷也给他们回礼,双方寒暄起来,似乎把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寒暄了几句,何司令借口上厕所出来,把警卫连长招呼过来,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再次进屋。   警卫连长得了命令,马上下楼把军分区上次散打比赛,拳击比赛的前十名都给找来了,一帮人在招待所楼下集合,连长杀气腾腾的说:“现在组织上有一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   壮小伙子们恶狠狠地答道:“有!”   声音震得一楼玻璃都乱颤。   3-41 军警民自由搏击友谊赛   今夜很冷,傍晚江北电视台天气预报就说北方有一股较强冷空气已经南下,今晚气温下降至零下十度,并伴有短时阵风出现,希望广大市民注意防寒保暖,出行安全。   风呜呜的吹着,肆无忌惮的灌进还没来得及安装窗户的毛坯房里,挡在窗口的塑料布和硬纸板早就被吹跑了,杨峰躺在潮湿阴冷的水泥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捆的很结实,很专业,越动越紧。   他心里一阵懊丧,恨的咬牙切齿,本来待在金碧辉煌里打麻将多舒服啊,非要跑出来办什么案子,结果把人家军区司令给揍了,这事儿闹得有点大,已经超出了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只希望马局长能得到消息尽快赶来吧。   隔壁房间里,李志腾刚从休克中醒过来,那一枪托砸的真脆实,把他的鼻梁骨都砸断了,睁开眼睛一看,漆黑一片,寒风刺骨,想伸手去摸脸上的伤,可是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细细的绳子勒进肉里,疼的厉害。   脑子懵懵的似乎有一群蚂蚁在乱爬,过了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一阵后怕从心底涌起,不过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我舅舅是分局政委,杨子的老爸可是市委组织部的大官,我们又都是正式的公安干警,不是临时工,马局长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管他什么司令不司令的的,借他两胆子也不敢随便扣押公安人员啊。”   李志腾头脑简单,见得世面也比较少,甚至分不清军区和军分区谁大的问题,在他的脑海里,市委书记就是顶着天的人了,自家的关系网在这里摆着,怕毛啊。   想着,他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大声喊起来:“放我出去!”   “砰”的一声,门开了,走廊的灯光照射进来,很刺眼,大皮靴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响,几个穿着迷彩裤子的人走进来,用匕首挑开了李志腾身上的绑绳,将他提了起来。   李志腾咧嘴笑了,就知道他们不敢乱来,可是当他被推出走廊的时候,却发现气氛有些诡异,他的朋友们也都被陆续拉了出来,两个人架一个向外面走去,出了这栋没竣工的大楼,外面是一个大土坑,土坑旁边站了一排手持自动步枪的士兵。   押送他们的人都是膀大腰圆的士兵,一言不发脸色严峻,李志腾心里有些发毛,看看杨子,风流倜傥的分局第一帅哥此刻也是狼狈不堪,头发耷拉下来,满脸的惶恐,老七他们几个烂仔更是吓得腿都哆嗦了。   “饶命啊,不要枪毙我,一家老小哇。”老七先喊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难怪他紧张,这个阵势实在有点像刑场。   大兵们根本不理睬他们的哭叫,推搡着他们来到另一处建筑物前,开门将他们押进去,打开电灯,豁然光亮,原来是一座室内体育馆。   所有涉案人员都站在体育馆里,他们对面是十余个健硕的士兵,剃着平头,拳头都有钵盂那么大,一脸冷笑看着他们。   “打赢他们,就放你们出去。”一个军官发了话。   “我抗议!”杨子喊了起来,可是没人理他,那些士兵已经狞笑着走了过来。   没办法,打吧,防暴大队的伙计们也不是吃素的,李志腾身高一米九,杨子也有一米八,论块头不输于对方,老七他们也都是打群架打惯了的。   可是一交手才知道差距,部队的人是干啥的,成天吃饱了没事干就锻炼,他们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杀人机器,这些人可都是从全军分区各部队挑出来的徒手搏击种子选手,等着春季的东南军区运动会上拿奖牌的人。刚才警卫连长也说了,打赢了是你们应该的,打不赢的话,等着刷一个月厕所吧。   防暴大队的几个伙计还好点,经常锻炼身体连个拳击跆拳道啥的,治安大队这老几位的身子骨却早被酒色掏空了,别说对付精锐士兵了,就是对付一般小混混都未必能打赢,老七他们几个更是废柴,全靠一身流氓气吓唬人,真动起手来也都是挨揍的料。   一场大战,准确的说是一边倒的殴打,军体大队的士兵们放开了尽情的练手,满场就听见捶沙包的声音,咚咚的响,那可不是锤在真正的沙包上,而是人的肚子上。   巧的很,今晚挨揍的这几位,就是当初在分局预审室里殴打刘子光的那几个人,有道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们拿嫌疑人练手的情景在自己身上重演了。   被打得最厉害的是李志腾,警卫连长特地交代过,就是这个不知死的小子冒犯了军区副司令,为了帮副司令员出气,说啥都得招呼他好。   一通暴打之后,这些人全趴在地上起不来了,鼻青脸肿像个猪头一般,就是分局长此刻来领人,都未必能分清谁是谁。   李志腾佝偻着身子趴在地上,嘴里往外喷着血沫和碎牙齿,直喘粗气,胸部疼的厉害,搞不好肋骨都让人锤断了。   杨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帅脸都被抽歪了,两个眼睛活像熊猫,吐出的唾沫都带血丝。   老七等一帮人倒是稍微好点,到底是混迹在社会底层的闲散人员,遇到这种事情反应却是最灵敏的,人家哪是要和你切磋功夫啊,纯粹就是找茬揍人,这种时候还充大瓣蒜就不明智了,最好的办法是护住脑袋和要害,趴在地上让人家揍一个爽快,兴许伤的还轻点。   军警民自由搏击友谊赛结束了,军方宣告完胜,警卫连长得意洋洋的说:“你们没打赢,不好意思了,再多住几天吧。”说完一挥手,士兵们涌上去,两个架一个把他们送回了临时牢房。   ……   就在友谊赛进行的时候,警备司令部门口来了几辆车,一辆桑塔纳3000,两辆黑色的奥迪,其中一辆车里坐着的是市委组织部的杨部长,他并没有下车,因为这件事自己不方便出面,他只是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的车牌号码,会给一些面子。   另一辆奥迪A6里坐着的是江北市公安局的一把手,马伯仁局长,自从最有威胁的对手宋剑锋副局长被调到司法局去之后,公安局就成了马局长的家天下了,这阵子他动了一大批人的位子,原本宋剑锋刑侦口的部下都被调职,填上来的都是马局长的亲信。   江岸分局治安大队的杨峰,那是马局长麾下爱将,眼瞅着就要提拔副大队长的人,怎么忽然间就出事了,本来马局已经睡下了,听说杨子出事了便立刻赶来,半路上正好遇到杨部长的车,两人一起来到警备司令部门口。   警备司令部的铁栅栏门紧紧关闭着,岗亭子里的士兵穿着军大衣戴着棉帽子,手里握着上刺刀的八一杠,刺刀的寒光在积雪的映衬下更显的冷森森的,值班小军官很不耐烦的告诉马局长,何司令员不在,有事明天再来。   好说歹说,对方连通报都不给通报一声,正在马局长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于政委的车过来了。   好像看到救星一般,马局长赶紧迎上去,于政委认识他,也下车和他握手。   “于政委,误会啊,你们的人怎么把我们的干警给抓了?”马局长问。   于政委苦笑了一下:“马局长,你的部下也太能惹乱子了,你知道他们把谁给打了么?”   “谁?”   “军区罗副司令员,罗克功!”   马局长的喉头耸动了一下,他对军队系统的官职序列可是清楚得很,军区副司令是什么级别先不说,军队可是一个单独的系统,哪怕你认识省长部长呢,说情都未必好使。   “那……事情严重么?”马局长又问。   “副司令员脸上五道指痕,嘴也打出血了,你说严重么?”于政委反问道。   马局长倒吸一口凉气,这还了得,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部下,竟然得罪了这尊神,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于政委,这么着,你把人交给我,我绝对让老司令满意,我要是不把这个鳖犊子的警服给扒了,我……”   马局长恨得咬牙切齿,说这番话未必不是真的,不过于政委却摆了摆手说:“人呢,已经在军分区暂时滞留了,不过这件事我们无权处理,军区保卫部会来人处理的,马局长你也别太担心了,罗副司令是个秉公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借题发挥的。”   说完,于政委看了看表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身上车,忽然又停下说:“罗副司令在军分区招待所。”   马局长感恩涕零:“谢谢老于!”   于政委的车进大院去了,马局长走到另一辆奥迪前,车窗缓慢降下,露出一张中年男人阴郁无比的脸。   “怎么说?”   马局长擦擦汗:“不好办,孩子们得罪了军区首长,暂时被扣留了,听说要交给军区保卫部处理,那可就麻烦了。”   杨部长点点头,目光依然阴森冷静,说:“这个军区首长在哪里?”   “在军分区招待所住着。”   “走,我去会会他。”   3-42 虎爷的劳力士失窃案   军分区招待所就在警备司令部不远处,是一所三星级酒店,虽然是部队的产业,但是服务人员都是从地方上招募的,平时也对外经营。   现在房地产市场火爆,土地价格飞涨,市中心寸土寸金,但是军队的土地不能转让出售,这家三星级的军队招待所有着宽敞的近乎奢侈的大园子和好几座客房楼,除了位于靠近街面的八层楼房外,里面还有两座三层小楼,不对外营业,是专门接待军方领导的。   杨部长和马局长的奥迪车停在酒店门口,一行人匆忙进入酒店,已经是深夜时分,大堂里空无一人,值班服务员从柜台后面露出狐疑的脸,看着这帮客人。   “喂,刚才有没有客人入住,是你们司令员带过来的?”杨部长的司机快步走过去问道。   “你们找谁”服务员一脸的纳闷。   司机很不耐烦的继续说:“组织部和公安局的领导来了,叫你们经理出来说话。”   值班经理就在前台后面的办公室里,出来一看还真是公安局马局长来了,他赶紧上前点头哈腰,有问必答,说一个小时前确实有两位客人入住,是司令部那边安排的,人已经住进小红楼了。   杨部长的司机回头看了自家领导一眼,杨部长点点头,司机便倨傲的说“我们领导想见一下这两位客人,麻烦你通知一声。”   经理有些为难,搓着手说:“已经这么晚了,要不然明天吧。”   杨部长冷冷的哼了一声,迈步往后面走去,马局长也带着人紧跟着过去,这事太急,耽误不得,万一孩子们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穿过院子来到小红楼前,楼门已经锁了,司机过去砰砰的敲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服务员过来打开门问道:“你们找谁?这里不对外的。”   司机说:“今晚这里有没有司令部安排的客人?”   女服务员说:“有……”话没说完,司机就推开她直往里闯,服务员一把拽住他说:“首长已经休息了,你们不能打扰。”   司机怒了,一把将女服务员推到墙上,拉一下自己被扯皱的衣服,嚷道:“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告诉你,我是市委的!”   女服务员的脾气还挺倔,拉着司机的袖子就是不松手:“你不能上去!”   后面杨部长和马局长已经面露不悦,跑来见人求情还要被刁难,作为平时总是刁难别人的他们来说,确实很不爽。   正当他们纠缠的时候,天上一阵轰鸣由远及近,慢慢的,两个黑漆漆的东西自南向北飞来,雪亮的探照灯照着地面,光柱打在小红楼门口,几道极细的激光射过来,正照在司机的脑门上。   司机下意识的挡住自己的脸,空中传来毫无表情的喊话:“地面上的人听着,放下武器不要动,否则格杀勿论。”   司机赶紧高举双手,吓得两腿发软,哪还有半点市委工作人员的威风。   直升机卷起的气流将地上的积雪都掀了起来,夹杂着干枯的树叶和灰尘扑面而来,一群人都吓傻了,不知所措的站着,一动不敢动。   飞机上抛下两根绳索,突击队员鱼贯而下,落地后迅速占领战斗位置,用自动步枪瞄准小红楼前的人员,几个脸上涂着油彩的家伙走上去,将杨部长马局长推到一边,为首的少校军官大踏步走上来,向女服务员敬礼大声问道:“请问罗副司令员是不是住在这里,我们是军区特大的,奉命前来保卫副司令员。”   女服务员也大声说:“对,罗副司令员和于司令正在上面说话呢,我去通报一下,你们在这里等着。”   少校点点头,摆手示意部下过来设岗,同时一把将依然高举双手的司机推到了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杨部长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强忍着,马局长却啧啧连声,小声说:“部队的人就是牛气,都和宋剑锋一个脾气。”   不到两分钟,一身笔挺军服的于司令下楼了,和少校同志互相敬礼握手之后,突击队员留下岗哨上楼去了,直升机也转向飞走了。   于司令这才过来和马局长杨部长握手寒暄,马局长说:“出了点误会,还请于司令帮帮忙先把人放了吧,大冬天的,别冻着孩子。”   于司令说:“马局长,不是我不帮你,这件事情你的部下做的有些过分了,在罗副司令员已经表明身份的情况下还动手打人,就算他不是军区司令员,就是一个普通的花甲老人,你们也不能这样随意殴打啊,司令员脸上的指痕我看了都有气,牙也被打松动了,你说这件事我怎么帮你。”   马局长搓着手说:“回头我一定严肃处理,要是于司令有难处我也不强求了,不过我想问一下……”   “老马,我说两句。”一直隐忍不发的杨部长上前说道:“于司令,咱们江北市军民共建活动一直开展的有声有色,很受省委和军区领导的好评,我想今晚这件事一定是个误会,咱们还是尽快尽早解决的好,我们警方出了问题,应该交给司法机关和纪委,严肃处理,您说对么?”   杨部长话里有话,虽然我们地方上无权插手你们军队内部的事情,可是你们军队也无权管我们的人啊,真要闹大了谁也不好过,毕竟军队和地方是鱼和水的关系,军官转业,士兵退伍,军属安置都要依靠地方政府嘛。   于司令明白杨部长的意思,他苦笑道:“杨部长,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件案子闹得动静太大,恐怕不是你们江北市司法机关能处理的来的。”   马局长惊问道:“怎么了?”   “东南军区主管作战的副司令员出了意外,已经惊动了总参和中央军委,据说这回先是军区特大和保卫部的人过来,随后总参保卫部的领导也要飞过来,这个案子通了天了,上面要彻查根源,看看背后有没有境外组织的黑手……”   马局长和杨部长都快晕了,心里这个恨啊,恨这些当兵的不通情理,P大一点事情上纲上线,还境外黑手,不过是几个小警察打了老将军罢了,赔礼道歉不就结了,还想咋的啊。   更恨那几个小警察不懂事,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见谁都是大爷派头,结果难看了吧,傻逼了吧,惹祸了吧,还连带着领导跟着受窝囊气。   “我想见一见罗副司令,表达一下我们的歉意。”杨部长说。   于司令看看表,说:“太晚了,副司令已经休息了,咱们就不要打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还能咋的,难道硬闯上去不成,那些军区特大的兵可不是好惹的啊。   无奈之下,马局长和杨部长只好先行离开,明天再说。   ……   次日早晨,江北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病房,虎爷躺在病床上,脑袋缠的像个木乃伊,一个穿着昂贵皮草的小妞坐在床边笨拙的帮虎爷剥着鸡蛋。   虎爷伤的不轻,鼻梁断了,眉骨裂了,嘴巴也豁了,一嘴牙更是掉了一半,肋骨也断了好几根,可谓元气大伤,财产损失也不轻,满天星的劳力士金表进了水不走了,深圳定做的24K金手机主板进水烧了,一件价值五万八千的貂皮大衣在河沟泥浆里翻来覆去的打滚,就算保养的再好也得掉毛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虎爷的面子栽了,竟然在家门口被人敲了黑砖,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见人。   鸡蛋和牛奶准备好了,虎爷却没胃口吃饭,小妞说:“虎爷你要是不吃饭,人家会心疼的。”   虎爷没好气的说:“滚滚滚,该干啥干啥去。”   小妞撅着嘴说:“走就走!”拎起小包包扭着屁股就要走,忽然又被虎爷喊了回来:“等等,把我的金劳拿到亨达利去修一下。”   小妞拿起虎爷的金表走了,虎爷这才用备用手机拨了杨峰的电话号码,可是打了许多遍就是没人接,没办法,他又给律师事务所的朋友打电话,咨询这事儿怎么处理。   这事儿八成是刘子光干的,虎爷心里有数,但是他不想通过私下里的手段解决,那是低级小混混才做的事情,现在虎爷已经是成功人士,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了   虎爷的律师给他支招,要是按照打架斗殴来处理的话,顶多是治安拘留加民事罚款,如果走故意伤害罪的话,就是最多三年徒刑,只有一个办法最狠,就是弄一个抢劫出来,这样对方搞不好都能挨枪子。   虎爷瞪着眼睛想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打了个电话到派出所报警,说自己被人抢劫了,损失上百万,命也差点丢了。   抢劫属于恶性犯罪,再加上虎爷的企业家光环,公安部门很重视,不到半个小时,一辆大切诺基警车就驶进了第二人民医院。   来做笔录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室内暖气很足,女警官脱了羽绒服,只穿着里面的紧身T恤坐在虎爷床前给他录口供,虽然脑袋瓜被包的严严实实,但也挡不住虎爷淫-邪的目光,直溜溜的往人家胸口看。   “说说吧,发生了什么情况?”女警官厌恶的瞪了虎爷一眼,拿起钢笔问道。   “昨天晚上十点多,我回到小区,刚停下车就有人拿东西砸我,直接把我砸晕了,等我醒来已经在医院了,听说是小区物业把我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个抢劫犯是想毁尸灭迹,杀我灭口啊。”   女警官停笔问道:“你被抢劫了?”   “对啊,损失惨重,我皮夹子里现金和银行卡就价值一百多万,还有我的项链和戒指,还有劳力士手表,光那块金表就价值八万多,我可是有**的。”   女警官皱眉道:“你说灭口?难道你认出犯罪嫌疑人了?”   “对,我认得他,他叫刘子光,是个小混混。”虎爷信誓旦旦的说。   正在这时,穿貂皮大衣的小妞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单据说:“虎爷,你的劳力士留在亨达利修理了,过三天去取就行。”   女警官停笔,抬头冷冷的看着虎爷。   3-43 女刑警深入魔窟   虎爷面不改色,用漏风的嘴说:“继续问啊,停啥?”   女警官说:“报假案是要承担责任的,你明白么?”   虎爷当场就恼了,抓起床头柜上的碗碟摔在地上,牛奶满地流,鸡蛋稀巴烂,虎爷咆哮道:“你怎么说话的!我被人打成这个模样你说我报假案,你哪个所的?我要找你们领导!”   女警官和上笔录本起身走了,到门口才回头甩下一句话:“刑警二大队胡蓉,你爱找谁投诉就找谁。”   虎爷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刑警二大队可是江北市刑侦系统的骄傲,有着江北803的美誉,什么案子交给他们就没有破不了的,二大队里全是精兵强将,每个人拉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刚才那位女警官恐怕也不是简单人物。   貂皮小妞手足无措站在一边,小声说:“虎爷,我……”   “滚!”   ……   胡蓉气鼓鼓的开着车飞驰在大街上,生气倒不是因为虎爷的态度,而是因为刘子光又犯事了。   虎爷的案子不是假的,至少那些伤不是装出来的,鼻梁骨折断,嘴唇撕豁,一嘴牙掉了一半,颅骨也有裂纹,下手之人很有分寸,轻重适宜,既教训了虎爷,又给他留了性命,这种事情一定是行家里手干的。   如果这案子的涉案嫌疑人是别人,胡蓉根本不会关切,随便交给派出所处理就行了,可是这案子的嫌疑人居然是刘子光,这就不得不引起女警官极大地关注。   刘子光啊刘子光,你空有一身本领,为什么不造福社会,反而屡屡触犯法律呢,胡蓉越想越气,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下,从座位下掏出警灯吸附在车顶上,鸣响警笛朝着昨夜案发地驶去。   虎爷所在的小区档次不低,到处遍布摄像头,保安更是24值班,但是奇怪的是,调取了所有当晚监控录像之后,根本没有发觉任何异常情况,胡蓉亲自去现场考察了一番,终于明白,犯罪嫌疑人很精明,是躲在摄像头死角进行作案的,而且对物业人员巡逻时间和路线把握的也恰到好处,正好在那个时间段前夕离开,不至于被发现,又保证河里的虎爷能被救上来。   女刑警料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故意伤害案,虽然虎爷这家伙坏事做绝,但是也要有法律来惩办他,谁都可以私刑处置他人,那这个社会岂不乱了。   胡蓉驱车来到志诚花园物业办公室,白队长看见她过来赶紧迎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胡警官。”   胡蓉说:“我想找刘子光。”   白队长说:“实在不巧啊胡警官,我们刘经理去总公司开会了,中午应该能回来,要不您坐这里等他一会,我给您泡茶。”   胡蓉说:“不麻烦了。”转身上车,直接去至诚集团找刘子光。   富豪广场十八楼,至诚集团高层领导正在开会,刘子光作为集团旗下子公司的总经理自然也要列席,至诚集团是大公司,胡蓉这种级别的小警察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高层峰会才算开完,西装革履的高级白领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往外走,胡蓉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刘子光。   秘书小姐上前低声对刘子光说了两句,刘子光抬头惊愕的看着胡蓉,让秘书把她带到小会客室里去。   小会客室里,胡蓉开门见山的问道:“刘子光,昨晚十点钟到十一点钟这个时间段,你在哪里?”   刘子光诧异的说:“问这个做什么?我有必要向你报告行踪么?”   “有,因为你现在涉嫌一起故意伤害案,你可以不说,但是你现在所说的都将在法庭上作为证供,自己考虑吧。”   “我昨晚哪也没去。”   “还嘴硬,我问你,安居拆迁公司的经理张大虎是不是你打伤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老实是吧,信不信我抓你?”   一番交锋之后,刘子光依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胡蓉气不过,掏出手铐说:“跟我到刑警队走一趟吧。”   刘子光真就伸出手来让她拷,一脸的坦然望着胡蓉,似乎真的没干什么亏心事。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遇到和他有关的事情就心神不定,单凭张大虎的一面之词根本不能定罪抓人,即便是配合调查,也不用拿手铐啊。”胡蓉心里一团乱麻,又把手铐收了起来,说:“给你留点面子,跟我走吧。”   两人站起,会客室的门忽然推开了,是至诚集团的总裁李纨,身后还跟着助理卫子芊和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子,那人胡蓉认识,是公正法律事务所的律师,本市有名的铁嘴钢牙,估计他也是至诚集团的特聘法律顾问吧。   “警官同志,请问你有没有逮捕证?”律师皱眉问道。   胡蓉语塞,还是刘子光帮她解围:“胡警官只是找我问几个问题,辅助调查而已,没什么的。”   说着,微笑着看着李纨点点头,李纨回头说:“子芊,把围巾拿来。”   卫子芊去把刘子光的围巾拿来交给李纨,李纨细心地帮刘子光围上围巾,说:“早去早回。”那副神态,简直就是贴心小媳妇对老公的温柔态度。   卫子芊面无表情,将脸转到了一边。   律师也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胡蓉是刑警,最善于察言观色,李纨和刘子光眉目传情她哪能看不出来,心里一团无名的火冲了出来,恨不得当场摔几件东西才满意,可是在这种场合,她只能强忍着怒火。   带着刘子光出了富豪广场,上了大切诺基,刚要发动汽车,车载对讲机响了:“03.,03,你在哪里,回话。”   胡蓉抓起手麦:“01,01,我是03,我在富豪广场侦办一起故意伤害案,完毕。”   那边换了人说话,是个威猛的男声:“03,03,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办这种小案子,马上移交给派出所,你赶回队里有重要任务,再重复一遍,立刻赶回刑警队,完毕。”   “收到,完毕。”胡蓉说完,把手麦一丢,扭头看着刘子光:“下车。”   “什么,不是要带我回去问话的么?”刘子光故意装傻。   “我说下车!”胡蓉瞪起了眼睛。   刘子光冷笑一声,开门下车,向胡蓉摆手致意:“再见啊胡警官,有事随时找我。”   胡蓉一言不发,猛踩油门走了。   ……   回到刑警队,精兵强将们已经都来到了,大队长韩光脸色严峻的站在前面说道:“最近出了几起比较严重的案件,上级指示我们必须限期破案,现在大家都把手头上不重要的案子放一放,先办大案要案。”   刑警队员们伏案在小本子上记录着,韩光继续说:“昨晚市区高土坡一带发生枪击案,案情复杂,涉案人员广泛,上级命令我队调派得力人员配合军方保卫部门侦破此案,这个案子我带头,一中队二中队跟我走。”   胡蓉举手说:“韩大,我们三队呢?”   韩光盯了她一眼:“你另有任务。”   会议散场,大家都去准备了,韩光和两个中队长私下里再碰个头交代一下任务安排,却把胡蓉凉到了一边。   手上的案子不让办,大案子又不让插手,韩大到底是什么意思,胡蓉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走到大队楼下的训练室,脱了鞋子戴上拳击手套,对着沙袋发起狠来,几百斤重的沙袋被她打得砰砰乱响,左右乱晃,沙袋在胡蓉的眼中,一会儿变成刘子光,一会儿又变成李纨,她猛打了几拳,忽然抱住沙袋哭起来。   “小胡,不让你办大案子就哭鼻子么?这可不像胡书记的女儿啊。”背后传来韩大的声音。   胡蓉一转身,韩大递上了毛巾,严肃的说:“小胡,不让你插手这个案子是另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办。”   胡蓉一凛,问道:“什么任务?”   “你还记得两个月前的江边无名女尸案件么?”   “记得,连续发现三具无头女尸,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至今没有线索。”胡蓉说。   “线索现在有了一点,但似乎比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你是咱们大队的骨干,又是胡书记的女儿,我不瞒你,这案子水很深,搞不好有警界败类参与。”   胡蓉脸色也严峻起来,说:“韩大,要我做什么你说吧,保证完成任务!”   韩光说:“这案子需要化妆侦查,我给你一天时间,你给我装扮成卖-淫小姐,有没有信心完成?”   这个任务还真是艰巨,不过越是艰巨的任务越是能勾起女刑警的斗志,她一挺胸:“没问题!”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们警方有一个卧底隐藏在犯罪团伙中,他的代号是黄雀,联络暗号是:今晚的月色真好。到时候你们要配合办案。”   ……   高土坡,郭大爷的家外围已经拉上了警戒线,一个班的士兵在此执勤,现场还有一辆路虎一辆帕拉丁,地上扔着棍棒刀具汽油桶,隐约还有些血迹,过往百姓都瞪大了眼睛望这边看,几个白帽子交巡警耐心的维持着秩序。   军区保卫部和市局刑警将组成联合调查组侦办此案,为什么江北市的黑恶势力如此猖獗,为什么警匪勾结在一起,为什么他们要对一个退伍老军人的最后容身之所拆之而后快,这些问题没有找到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罗副司令是不会走的。   远处一辆宝马750里,大开发的魏副总焦躁的看着这一幕,拳头握紧又松开,虎哥他这帮手下到底是怎么搞的,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军方出面谁也没办法,拆迁进度势必要受到影响,要知道多耽误一天,光损失的贷款利息都是以十万为单位来计算的啊。   3-44 和部队的人杠上了   “开车吧。”魏副总拉上了窗帘,宝马750慢慢驶离了现场,魏总拿起车载电话拨了公司办公室的电话。   “喂,虎哥联系上了没有?”   “魏总,刚联系上张经理,他出了些意外,住院了。”   “啪!”魏总直接把电话挂了,这个张大虎,关键时刻掉链子,以前做事还挺敬业,现在发了财,有事都交给小喽啰去做,自己只顾着吃喝玩乐,这回事情失手,非好好敲打他一顿不可。   又给聂总打电话,电话那头聂总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很不以为然,只说了三个字:“我知道了。”   聂总一贯如此,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再大的事情到了他面前也能烟消云散,对此魏副总很是了解,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回到公司,魏副总被聂总单独召见,宽敞无比的大办公室里,聂总正凭栏眺望,老实说聂总的身量不高,只有一米六五不到的样子,但是总会给人高山仰止的感觉,即使是作为集团副总的魏良信也不例外,他站在门口,轻轻叩了叩门,毕恭毕敬的说:“聂总,我来了。”   “小魏进来,坐。”招呼副手坐下之后,聂总也坐回自己的大班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来说:“小魏,还要麻烦你去省城走一趟。”   魏良信说:“聂总有什么安排?”   “是这样的,我在省城有个朋友,他很有军方背景,这次的事情一定能说上话,正好他父亲前几天过世,我实在走不开,你就代劳跑一趟吧,这是我给预备的烧纸钱,你帮我交给他。”   魏副总心中一喜,聂总就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他接过信封,信誓旦旦的说:“聂总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另外……虎哥那边?”   “虎子被人敲了黑砖,住院了,这件事我会找人处理的,你忙你的事情就好。”   ……   胡蓉在刑警学院时可是优等生,她的毕业课题就是化装侦察,为了摸清那些卖-淫-女的生活习性,她专门花了两星期的时间和她们接触,大队长让她化装侦察,那可真是找对了人。   家里现成的皮短裙,黑网袜、松糕鞋、还有红的黄的假发,根本不需要另外购置,但大队长给了自己一整天的时间,胡蓉决定利用起来,去侦破另一件事情。   她先是开车到至诚一期,找到白队长了解情况,然后又来到滨江锦官城小区物管处,亮出证件调阅昨晚的监控录像,当晚七点四十分,刘子光驾驶着辉腾轿车从地下停车场入口进来,监控摄像头里拍的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   然后是刘子光一路上楼,进电梯,直到李纨家门口,阿姨开门请他进去,胡蓉看完,紧咬嘴唇一言不发,继续往后快进画面,直到夜间零点,也就是虎爷事发之时,那辆辉腾一直停在车库里,而刘子光也没有在大厅、走廊、车库的任何角落出现,换句话说,当晚他一直待在李纨家里。   看到这里,胡蓉就不想再往下看了,刘子光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李纨家已经不需要知道了,她也不想看到那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样子。   同时她也确信,这件案子一定不是刘子光干的,倒不是因为没证据,而是因为他的做法,为了保住李总的清誉,宁可自己被冤枉也不愿说出当晚是在李总家度过,这很能说明问题。   离开了物管处,胡蓉上车,静静地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一耸一耸的,老半天才抬起头来,看着后视镜里自己通红的双眼,低声说:“胡蓉你有点志气好不好,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无聊的事情!”   ……   刘子光拍虎爷黑砖这件事情,是经过精心策划,亲自执行的,胡警官要是能找出证据才叫奇怪,目送着胡警官的大切诺基离开停车场,他耸耸肩膀上楼去了。   “咦,你怎么回来了?”李纨望着推门进来的刘子光,诧异的问道。   “没事了,胡警官这人性子急,办事毛毛糙糙的。”刘子光解释着。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当刑警,办事还那么毛糙可不好啊。”李纨莞尔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电话簿,嗔怪道:“我还想帮你找律师呢,你说,昨晚跑哪去了?”   刘子光刚要编个瞎话进行解释,忽然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还是接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是郭大爷。   “郭大爷,怎么是您啊,您老在哪里打的电话?”   “孩子,昨晚出了点事,我现在军分区招待所小红楼,有个人想见见你,你来吧。”   刘子光挂了电话,对李纨说:“昨晚的事儿咱们有空再说,现在我有点事情去办一下,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什么事情啊,晚上你来不来吃饭?我买了牛腩。”李纨慌忙起身追了出去,碰巧卫子芊捧着文件进来,眼前的李总哪还有半分女强人的本色,分明是个跟在丈夫后面的受气小媳妇。   看到卫助理进来,李纨赶紧停下脚步,用手拂一下额前的碎发,羞涩的笑了。   卫子芊心中一震,好久没看到李总笑了,而且是笑的如此娇羞,看来刘子光和李总之间,似乎已经发生过超乎友谊的事情了,她心中一阵酸楚,但还是强忍住心情的波动,说:“李总,龙阳项目的汇报在这里。”   ……   刘子光驱车来到军分区招待所,在前台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大堂经理用电话通知了小红楼,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派了一个服务员带刘子光过去。   当刘子光离开大堂的时候,随意的扫了一眼,赫然发现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域内,几个高阶警官正坐着闲聊,当听到刘子光是去小红楼的时候,他们的目光紧盯过来,表情非常复杂。   走到小红楼下,一个穿着常服的少校军官出来迎接:“您就是红星公司的刘经理?”   刘子光点头道:“我是。”   “欢迎,罗副司令员在等您。”少校伸手和他握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摇晃着,久久没有分开,旁边的女服务员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俩,刘子光若无其事,嘴角含笑,少校的脸色却从正常变成了猪肝色,冷汗也从额头上渗出。   两只手终于分开,少校把手藏在背后猛甩着,一边上楼一边装作很随意的问道:“刘经理当过兵?”   “嗯,当过一段时间。”   “在哪个部队?”   刘子光含笑不语,少校有些不服气了:“就算是特种部队,也不需要保密吧?”   刘子光低调的沉默着,却更显得高深莫测,少校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开口,到了三楼,敲敲门说:“报告,客人到了。”   “进来!”里面传出一声雄浑有力的回答,少校推开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刘子光冲他点头致谢,迈步走了进去。   偌大的套房内,摆着几张宽大柔软的沙发,以为将星闪烁的老将军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烟,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刘子光,郭大爷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也微笑着看着自己。   “小伙子,你坐,抽烟么?”老将军很客气的问道。   刘子光也不客气,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下,罗副司令望了郭大爷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一个人的坐姿往往表明了他的精神状态,是颓废还是昂扬,一看便知,在如此松软舒服的沙发上,刘子光依然保持着腰板挺直的状态,说明这是一个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好小伙。   刘子光掏出自己的中南海叼在嘴上,摸摸口袋里却没火,罗副司令呵呵一笑,拿出自己的纯铜外壳ZIPPO帮他点上,说道:“小伙子,找你来是想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老排长的照顾。”   刘子光说:“首长见外了,尊老爱幼是我们中华民族起码的美德,郭大爷没有亲人,我们这些老邻居不帮他谁帮他。”   罗副司令赞许的点点头,又问道:“你的红星公司有很多退伍兵?”   “是的,正好今冬退伍高峰来到,现在就业形势这么艰难,光指望国家也不行,身为社会一份子应该出一份力,所以我就成立了红星安保公司,安置这些年轻人,给他们找点事干,省的在社会上惹是生非。”   “好,这个公司成立的好,名字也很有正气。”罗副司令哈哈大笑,对郭大爷说:“老排长,你的这个晚辈很不错啊,我很欣赏他。”   房门被轻轻敲响,张秘书推门进来,走到罗副司令前面附耳说了一句话,罗副司令起身道:“我去接个电话,你们爷俩先聊,回头中午一起吃个饭,不醉不归啊。”   罗副司令出了屋门,脸色顿时变了,问道:“总参为什么这么急打电话过来?”   张秘书说:“是叶部长来的电话,好像是说您的老部队出了点事。”   “579部队出了什么事?”罗副司令的脚步忽然停下了,口气严肃起来。   张秘书笑笑:“听叶部长的口气,好像不是坏事。”   ……   室内,刘子光和郭大爷闲聊着。   “郭大爷,您可以啊,将军都是您的老部下,这还了得。”   唉,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不提了。“   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红蟑螂打来的,赶紧按下接听键。   “蟑螂,啥事?”   “光哥,我正好到县城来补充给养,有个事告诉你啊,我们训练的时候,和部队的人杠上了!”   3-45 必须给首长一个满意的交代   “打输了?”罗副司令握着话筒皱眉问道。   电话里传出爽朗的笑声:“老罗啊,你的579部队也不是铁打的精钢啊,确实打输了。”   罗副司令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你们二部T部队扮演的蓝军总是那们诡计多端,579那些新兵蛋子输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哈哈,这次野外对抗演戏,我们T部队本来就有胜算,赢了也不稀奇,我想告诉你的是,打败你老部队的,不是我们老T,而是一个民营保安公司。”   “什么,保安公司!”罗副司令的眉毛竖了起来。   “对,保安公司,您知道他们的队长是谁么?”   “谁?”   “狼牙大队李建国。”   “是他啊……”罗副司令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老罗,我有个想法,是不是可以重新启用李建国,这个人才留在社会上可惜了,稍微不注意就是不安定因素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低沉。   “不要说了,叶部长你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我们都无权过问,就这样吧。”罗副司令挂上了电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首长……”张秘书看罗副司令有些失神,赶紧递上去一块热毛巾。   罗副司令拿热毛巾擦擦脸,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问道:“我记得江北市公安系统有个狼牙大队转业的军官,叫宋剑锋的,他来了没有?”   张秘书说:“他们马局长牛政委和两个副局长都在酒店大堂里等着呢,好像没有叫是宋剑锋的。”   “我不管,让宋剑锋来见我,我只和他说话。”罗副司令丢了热毛巾,大踏步的去了。   ……   “打赢了?”刘子光皱着眉头问。   “当然啊,弟兄们是干什么吃的,那几个小侦察兵被我们包了饺子,一个班的人,全俘虏了。”听红螳螂的声音那是相当的骄傲。   “对方是什么部队?”刘子光问。   “不知道,看样子挺牛逼的,装具武器比我们当兵那阵子先进多了,一身的高科技啊,后来又来了几个当官的,和建国哥聊了几句,他们好像以前认识,然后我就进县城来了。”   “行了我知道了,有事再联系。”刘子光这边挂了电话,那边罗副司令员进来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吃饭吧,老排长咱们得好好喝两盅,小伙子,你叫什么来着?”老将军问道。   “刘子光。”   “小刘,能喝酒不?”   “能!”   “有气魄,好,我就喜欢能喝酒的好汉子。”   小红楼的餐厅包间里,罗副司令、郭大爷、刘子光,还有军分区的何司令于政委,一共五个人,桌上摆了五瓶茅台酒,罗副司令大手一挥:“每人一瓶,包干到户,不许耍赖。”   何司令和于政委对视一眼,面露难色,这不是要人老命么,不过老领导下了命令,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悄悄摸摸口袋里的海王金樽在不在。   ……   军分区招待所大厅里,张秘书很客气的招待了几位公安局的领导,告诉他们首长身体欠佳,暂时不能会客,高级警官们面面相觑,只得起身告辞,把花篮和水果篮留下,请张秘书转交首长,并代为转达他们的歉意和问候。   张秘书将他们送到大门口,忽然不经意的提起:“你们江北公安系统好像有个叫宋剑锋的,首长刚才提到他了。”   马局长和牛政委对视一眼,皆有欣喜之色,能找到和罗副司令说上话的人就行了,他俩赶紧说:“谢谢张秘书,宋剑锋就在咱们市司法局工作,回头我们联系他,让他来看看老首长。”   张秘书含笑向他们挥手告别:“费心了,我还有事,不远送了。”   “留步,留步。”马局长也客气着。   ……   这场酒喝的天昏地暗,风云变色,喝到后来,就连酒场宿将何司令和于政委都借口尿遁了,罗克功郭援朝刘子光三个人,每人喝了起码一斤茅台,喝到后来,罗副司令的兴致更加高涨,又让服务员再拿三瓶茅台。   包间外,何司令拿手帕擦着汗,对张秘书说:“小张啊,你也劝劝罗副司令,年龄大了,这样喝法很容易伤肝的。”   张秘书说:“没办法,首长就好这个,据说九十年代初的时候,首长奉命借调空军去俄罗斯谈进口苏27的项目,在酒桌上一个人能摆平三个老毛子呢。”   何司令和于政委连连咂嘴说:“厉害,我们是不行啊,得保住老命要紧。”   ……   “酒品正不正,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小伙子,你好样的。”罗副司令满面红光,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   刘子光也由衷的赞道:“首长真是性情中人,真男人!”   罗副司令哈哈大笑,端着酒杯说:“对,我这个人是直脾气,敢爱敢恨,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排长,当年的事情,我也有责任,现在想起来简直后悔莫及啊,老排长已经承担了那么多的痛苦和折磨,我还要在他伤口上撒盐。”   “克功,别说了,都过去了。”郭大爷淡淡的说。   “不,我要说,如果不是当年的意外,现在你郭援朝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你的肩膀上起码两颗金星!我这样的愣头青都能抗上将星,你肯定比我的职务更高,唉,耽误了,耽误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压抑下来,罗副司令沉默一阵,忽然用沙哑的声音问:“老郭,有件事我憋了三十年一直没问,现在我想问问你。”   “你说。”   “我想知道,我大哥牺牲的时候,有没有给国家丢脸,有没有给579部队丢脸。”   “罗克强牺牲的非常壮烈,他是被三个格鲁乌特种部队士兵按住之后自己拉手榴弹自爆的,三十年了,那一幕始终在我眼前闪现,就像昨天一样。可惜,克强的遗体至今还在异国他乡长眠。”郭大爷老泪纵横道。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刘子光很适时的插了一句。   “对,小伙子说得好,咱们干杯。”罗副司令员举起了酒杯。   老将军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他握着郭大爷的手说:“老郭,你为国家付出了那么多,是我们冤枉了你,错误处理了你,我罗克功今天在这里发誓,你失去的,我一定帮你找回来!别的先不说,你跟我回军区,干休所里我帮你安排一栋别墅,想钓鱼种花也行,想骑马打猎也行,总之一切随你。”   “算了,我只想留在这里,修修车子,看着他们上班下班,心里就跟满足。”   “好,我不勉强你,你喜欢在哪里就在哪里,不过我会帮你把小窝棚重修一下,老排长不是我说你,你也是昆明步校毕业的,土木工事课程没上过么,搭个棚子四处漏风。”   郭大爷苦笑道:“不是我搭的不好,实在是他们拆的太凶猛啊。”   罗副司令冷笑:“地方上的事情我们军方不能插手,但是谁要是惹到我们头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警匪勾结,欺压百姓,还有天理么,老排长你不搬就不搬吧,我倒要看看,谁敢拆你的窝棚。”   刘子光心中暗喜,郭大爷的修车窝棚可是高土坡的桥头堡,这件事不处理好,大开发就别想开工,只要拖上几个月,就大开发这个财务状况,非垮不可。   ……   军区保卫部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抡起刑侦手段一点也不比地方刑警逊色,而且他们办起案子来没什么顾忌,想怎么审就怎么审,杨峰李志腾还有老七等人落在他们手里,哪还有好。   全部涉案人员被单独关押,轮流提审,疲劳轰炸,老七那帮人大都是二进宫三进宫的货色了,很有反审讯的经验,对法律也很熟稔,但是这些经验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因为对方根本不和你讲什么条条杠杠。   据说军区保卫部的刑讯经验是跟苏联KGB老前辈学的,什么老虎凳辣椒水烧红的铁钳子那都是小儿科,真要动起真格的来,保管你把小时候尿床的事情都招出来。   保卫部的人把主要力量放在老七和李志腾身上,老七是那帮人的头目,李志腾是动手殴打罗副司令的人,其他人则可以稍微先放一放。   一番审讯过后,得到了如下口供,安居拆迁公司一干人等奉经理张大虎之名,趁天黑携带棍棒刀具柴油前往高土坡,意图殴打居民,焚烧修车棚和小卖部,以达到拆迁目的,幕后指使人张大虎说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弄出人命,反正上面有人,不怕。   当晚他们抵达现场,误以为小李是红星公司的值班人员,便冲上去行凶,一番打斗之中,具体是谁刺中了小李谁也不知道,后来对方亮出喷子开了一枪,老七便带人溜了,半路上联系虎爷联系不上,就找了治安大队的杨警官。   这是老七的供诉,基本属实,李志腾的供诉就更彻底了,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一旦心理防线被攻破,就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本来他还不知道军区副司令是多大的官,不停叫嚣自己的舅舅是谁,叔叔是谁,后来终于知道,自家这些所谓的关系一毛钱的用处都没有,便老老实实的全说了,从高中时候偷看女厕所,到作弊行贿进入公安队伍,再到收黑钱,将嫌疑人殴打致残,充当小发廊洗浴中心保护伞,通风报信逃避严打,一件件一桩桩,触目惊心。   这些按着手印的供词全被呈现在司法局宋副局长面前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平静,只是淡淡的说:“说实话,这真的不算什么,比这个严重的违纪现象都是常见的。”   “老宋,地方上的事情我们不管,我只说一句,你们必须给首长一个满意的交代。”张秘书说。   3-46 地方上终于妥协了   宋剑锋一摊手,说:“这件事我会上报,但是不能保证有效果,罗副司令员或许可以惩办一两个害群之马,但是无法肃清整个政法口,或许可以救一两个郭援朝,但是救不了整个高土坡。”   张秘书苦笑道:“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咱们做自己分内事就可以了,对了,老宋你转业不是分到公安局的么,怎么调司法局去了。”   宋剑锋叹了一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司法局当个闲散副局长也不赖,起码出事的时候不用穿着防弹衣拿着手枪顶在前面了。”   ……   省城,某不挂牌子的大院,魏总毕恭毕敬的从一所别墅里倒退着出来,一个臂上缠着黑纱的三十余岁男子送他出来,面露难色的说道:“魏总,不是我不帮你,罗叔叔的脾气你可能不知道,我帮你们说情,那是害了你们。”   魏副总赔笑着:“徐总,您再给想想办法吧。”   黑纱男子沉吟片刻说:“这样吧,我教你一招,以退为进,你们可以这样办……”   ……   市委,李书记办公室,门开了,李书记和聂总握手话别,招呼赵秘书道:“小赵,帮我送送聂老弟。”   赵秘书热情的笑着,陪着聂总下楼,边走边说:“聂总,这次的事情比较特殊,但是请你放心,市委市政府已经在尽最大努力协调了,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有结果了,不过呢,咱们适当的也要做一些调整和让步,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您说对么聂总?”   聂总爽朗的笑了:“赵秘书,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刚才我也和李书记谈了,棚户区拆迁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们大开发就算亏损也要做下去,绝不会因为一些阻力轻言后退的,你放心,省城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协调了,市里这边,丢卒保帅,壮士断腕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做么,李书记说过一句话,想做大事就要放得开嘛。呵呵。”   “聂总的心胸就是开阔,我很佩服。”赵秘书说着,将聂总送到了楼下,亲自帮他拉开宾利的车门,然后站在楼下挥手告别。   司法局副局长宋剑锋出面,和军方进行了友好坦率的交流,对案件的性质基本上确定下来,所谓境外黑手纯属无稽之谈,就是一起警界害群之马和拆迁公司临时工互相勾结,驱赶住户的恶性案件。   军方有两个要求,一是保护好退伍老军人的合法权益,而是惩办相关责任人,这两个要求看起来简单,但是执行起来很难,总之地方上是连面子带里子全损失了,本来李书记是不打算那么轻易妥协的,但是鉴于聂总的请求,不得不做出决定。   责成公检法严惩涉案人员,一经查实,绝不姑息,该逮捕的逮捕,该开除的开除,该处分的处分,一定要还江北百姓一个平安局面。   临江CBD项目,召开现场听证会,让专家和市民代表来评估拆迁价格,至于那位退伍老军人,则本着特事特办的原则,由民政局牵头,大开发出面,帮老人办理各项社会保险,并且安排一处满意的新居。   地方上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表现出极大地诚意来,如果老将军再不满意的话也没办法了,好在罗副司令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看到这份报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   铁门咣当一声打开,李志腾伸手遮着刺眼的阳光虚弱的说:“我不是都招了么,怎么还审啊?”   被抓进来已经好几天了,具体日子李志腾已经算不清楚了,白天黑夜完全颠倒,也见不到同事朋友的面,等待他的只有无穷无尽,日以继夜的审问,脸上的血迹已经结痂了,身上的衣服也污秽不堪,一股臭味散发出来,狼狈到了极点。   过来两人直接把他架起来推到门口,走廊里同事们已经到齐了,个个脸上都是惶恐颜色,分局第一帅哥杨峰也是一脸的胡茬子,眼神闪烁,龌龊不堪。士兵们一言不发,给他们发了毛巾肥皂,安排到大浴室洗澡去了。   洗完澡,每人给发了一套衣服,是没有军衔的冬作训服,杨峰李志腾等人对视一眼,心中那个苦楚啊,连衣服都发了,这是要常住啊。   一个军官走进来说:“麻利点,换好衣服赶紧走。”   他们不敢问去哪里,只能乖乖的换了衣服,跟着军官来到军分区司令部的后门,小铁门外,一辆警用涂装的依维柯已经静静地停在那里了。   防暴队员们相视一笑,热泪都差点流出来,终于熬到头了啊,等军方人员和公安局领导做完交接工作,他们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军分区的后门,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依维柯。   只有李志腾例外,他被市局督察大队和纪委的人当众带上了手铐,押进另一辆警车里,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李志腾差点崩溃,他扭头喊道:“杨子,救救我!”   杨峰扭转脸,看也不看他,同时心里一阵后怕,那晚上幸亏自己没冲上去啊。   依维柯径直开到市局,纪委的人找他们挨个谈话,但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这件事必须找个顶缸的,李志腾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其他人先暂时停职,等过了风头再说。   一番手续之后,杨峰终于走出了市局大门,刚才在医务室看了下,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是有没有内伤不敢保证,回头得去医院做个全面的彩超看看,这帮当兵的,下手真TM黑,还有自己那辆路虎览胜也没还回来,说是拖到省城调查去了。   杨峰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可是花了四十万从南方买的黑车啊,就这么被人黑了,能服气么,不过不要紧,墙外损失墙内补,这件事完全是为了帮虎爷才搞出来的,回头得找他要个说法。   正想着呢,手机响了,一看是看守所的朋友猛子打来的,赶紧接了:“找我啥事?”   “我擦,这几天你跑哪去了,手机一直不开,你失踪了么,前几天说好的事情你忘了么,赶紧带车来提人啊。”   杨峰他们的事情被掩饰的很好,政法口的大多数同志都不知情,看守所位于桃林镇,消息相对闭塞,当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好了,我心里有数,这两天忙,明后天再说吧。“杨子说完挂了电话,先打了辆车去金碧辉煌,先泡他几个小时解解乏,等休息好了再去找虎爷要说法。   虎爷这会正躺在第二人民医院的病床上挂水呢,貂皮小妞坐在旁边一边看漫画一边嗑瓜子,忽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三个警察走进来,向虎爷出示了一张逮捕证:“张大虎,你涉嫌指使他人行凶,纵火,现在依法逮捕你。”   虎爷呆了,随即咆哮道:“我是大开发的人,谁敢动我!”   警察才不理他这一套,让护士过来拔针,直接上铐子押走,其中一个警察还鄙夷的说:“大开发的临时工还这么横。”   虎爷被押到了市局,惊讶的发现老七等人也在拘留室里,见到包成木乃伊一般的老大,老七的眼泪都下来了:“虎哥,弟兄们可遭罪了。”   虎爷说:“我TM更遭罪,让人拿砖头给花了,差点死小河沟里。”   ……   警卫员小李已经转去了军区总院,他的伤不碍事,休养一段时间就能重返岗位。   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小李拉着张秘书的手说:“张秘书,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首长。”   张秘书说:“小李你不要自责,首长对你的表现很满意,忠诚坚强,处置果断,就是下回把枪拿稳点。”   小李不好意思的笑了:“张秘书,等我好了还能回到首长身边么?”   张秘书说:“不能了。”   小李的神情立刻黯淡下去,张秘书紧接着说:“首长决定把你送到老虎连去锻炼,只有在野战部队,才能成为真正的士兵。”   “老虎连!真的么?太好了!”小李又眉飞色舞起来。   ……   罗副司令是日理万机的人,哪能长久留在江北市,当副司令员的车队离开的时候,郭大爷抱着小狗去送行,两个老战友握着手久久没有分开。   “老排长,我这次回去,首要任务就是帮你平反,你的案子当时是总政治部办的,还要通过总政才能解决,不过你放心,我罗克功把话放在这里,不帮你恢复名誉和待遇,决不收兵。”   郭大爷说:“老罗,谢了,你也别太搏命了,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不比当年了。”   罗副司令点点头,把一张卡片塞到郭大爷手里:“老排长,打这个电话,可以随时找到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张秘书看了看手表,走过来提醒道:“首长,四个小时后还有个会议。”   “好吧,再见吧老排长。”罗副司令敬了一个刚劲有力的军礼,钻进了奥迪A8,车队消失在远处,郭大爷依然举着右手,行着庄严的军礼,他的脚旁,一只瘸腿小狗静静地坐着。   ……   高土坡外围的军人岗哨终于撤走了,拆迁公司的牌子也摘掉了,小道消息说,要重新评估拆迁价格,一切都要按照规范的来,高土坡的居民们得知这一消息,无不高兴地奔走相告。   他们哪里知道,一场更大规模的拆迁狂潮才刚刚拉开序幕。   3-47 老刘家的乔迁之喜   高土坡108号大杂院的老刘家要搬家了,日子就定在圣诞节的前两天,邻居们奔走相告,都替他们高兴。   老刘两口子辛苦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安享晚年了,儿子那么有出息,回来大半年光景就当上了大公司经理,置办了楼房,连邻居们都跟着沾光,整天在外面鬼混的小孩都安心上学了,下岗的大人也有了新工作,说起刘子光,高土坡的邻居们无不挑着大拇指赞一声好。   拆迁的事情暂时冻结了,听说市里对这一块很重视,要召开听证会,听取广大居民的意见,把老百姓的利益落在实处,居民们欢欣鼓舞,心里乐开了花。   要不是那次刘子光带人顶住了强拆,说不定现在高土坡已经被夷为平地了呢,所以大家打心眼里感激刘子光,至于军区首长介入的事情,大家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毕竟这件事封锁的相当严密,派出所的同志只是说,郭大爷的窝棚底下发现了抗日战争时期遗留的炮弹,军方才封锁现场的。   刘子光的新居位于至诚花园一期八号楼,就在物业公司旁边,九十五平房的大房子,上下都有电梯,方便的不得了,乔迁这天,邻居们都来帮忙了。   刘子光手上有人有车,不用出动搬家公司,家里的那些破烂也都不要了,直接从红星美凯龙买来全套新家具,只是老爸老妈舍不得大杂院里的坛坛罐罐,让刘子光安排了十几个保安,一辆东风卡车,一股脑就装走了。   大杂院里,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老刘家乔迁之喜只是高土坡旧貌换新颜的一个开端,等将来拆迁重建之后,邻居们少不得还要聚在一起,居民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帮着忙,老爸老妈满面红光,陪着邻居唠嗑,还时不时指点一下,这个要搬,那个不要搬。   儿子公司里这些小伙子干活都很卖力,那么大个一台冰箱,背起来就走,跟玩似的,老贝大叔两口子,邓云峰的媳妇,还有一帮邻居也帮着收拾家里的细碎东西,现在邓大嫂被刘子光安排在物业公司当会计,每个月两千多块,工作又轻松自在,整个人比以前都年轻了许多。   “小邓媳妇,你家那口子最近也不着家,你不生气?”贝大婶开玩笑说。   “他忙,现在已经当上场长了,一摊子都交给他负责,哪能随便离开,要说我们家云峰还真是有点小能耐的,早先在厂里都耽误了,早出来不早发达了,现在一月工资赶我半年的。”邓大嫂眉眼里掩不住的骄傲。   正说着呢,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从院门口走进来,笑呵呵的说:“说什么呢,我耳朵都烫了。”   众人一回头,发现是邓云峰回来了,这位昔日的下岗工人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颓唐之气,眉宇间充满了自信。   “老邓回来了。”众人纷纷搭话:“云峰你咋回来了?单位里不忙了?”   “忙,怎么不忙,可是小光家乔迁之喜,我说啥都得回来看看。”邓云峰放下提包,掏出一包中华烟来四处散发,问自己媳妇:“小凡呢。”   邓大嫂一撇嘴:“屋里玩电脑呢。”   “什么,还玩电脑!合着我出去几个月,他一点也没长进啊。”邓云峰眉毛倒束就要发飙。   “瞧你那样儿,是我给儿子买的电脑。”邓大嫂扑哧一笑,冲着自己屋子喊了一声:“小凡,把你的证书拿出来给你老子看看。”   过了一会儿,邓渺凡拿着一个紫红色封皮的证书从屋里出来了,看见老爸回来也不打招呼,大大咧咧把手上的东西一递。   邓云峰接过来一看,证书上赫然写着“江北市少年计算机编程大赛第一名。”,媳妇在旁边笑着说:“儿子期中考试全年级第一,老师说了,明年考重点中学绝对没跑。”   邓云峰的鼻子有点酸,铁打一般的汉子竟然噎的说不话来,摸着儿子的头连说了几个好字便哽咽了。   “邓大哥回来了。”远处传来一声喊,刘子光走了过来,邓云峰赶紧调整情绪,和刘子光握手说:“场里的事情都安排妥了,我带的那几个徒弟都挺上进的,镇上也打点好了,出不了啥问题。”   刘子光说:“没事,挖沙场交给你,我放心,对了,小凡这次要评选市优秀团员的事情,学校里已经定下了。”   见到刘子光回来,邓渺凡立刻变得一脸崇敬,彬彬有礼的说:“刘老师好。”   刘子光说:“邓大哥,你这个儿子随你,聪明能干,他现在可是咱们子弟中学的小状元,明年奥数比赛,我还打算让他去为学校争光呢。”   邓云峰一脸的不可思议,说:“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以前整天逃学旷课不学好,都是被那些坏孩子带坏的。”   邓渺凡在一边咕哝着说:“哼,就不说说你的责任,整天在家里喝酒骂人,能学好才怪呢。”   邻居们哈哈大笑,邓云峰两口子也是一脸的尴尬,贫贱夫妻百事哀,吃饭都吃不上,更何谈儿女的教育问题了。   刘子光拍着邓渺凡的肩膀说:“小凡,你爸爸可是个负责任的男人,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他的伟大。”   邓渺凡似懂非懂,但是刘老师说的一定没错,他看着爸爸妈妈点了点头。   搬家还在继续,破家值万贯,坛坛罐罐,针头线脑全被收拾到纸箱里,就等着皮卡再次回来,刘子光揽着邓云峰的肩膀说:“老邓哥,走,我有事和你说。”   走到一边,刘子光说:“挖沙场的事情你先放一放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   邓云峰拍着胸脯说:“兄弟,你只管说,我邓云峰绝对没有二话。”   刘子光说:“挖沙场是个坐吃山空的买卖,总有一天会挖完的,咱们得想点后路了,我看晨光厂里还空着一些厂房和机器,咱们租下来干点什么,你说咋样。”   “没问题,这事交给我了。”   ……   郭大爷谢绝了罗副司令的邀请,执意留在高土坡,罗副司令考虑到冬季寒冷,他那间小窝棚四处漏风住不得人,便委托军分区何司令帮着修缮一下。   何司令是个明白人,办事很有力度,当初抓那帮冒犯罗副司令虎威的坏蛋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为尽地主之谊,他安排警卫连狠狠教训了那些家伙好几顿,这次是罗副司令亲自交办的任务,他更加不敢马虎。   军分区派出了工兵连,按照永备工事的标准帮郭大爷在原址上建造了一所小房子,那是相当的结实,用的不是砖头瓦块,而是钢筋混凝土直接铸出来的,这哪是房子啊,分明是个小炮楼,只怕到时候拆迁得动用炸药才能拆除。   民政局和大开发说要给郭大爷安排一处新房,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过了好几天也没动静,郭大爷反正也没指望他们,带着小狗继续住在自己的碉堡里修车子,天天看着高土坡的居民们上班下班,修个车子打个气,乐在其中。   刘子光搬家,郭大爷也是必请的客人,家里最后杂七杂八的东西装上车之后,直接拉去至诚花园,一帮平时来往比较密切的邻居簇拥着刘子光的老爸老妈,步行前往新家,走到巷口头,把郭大爷也叫上了。   一行人来到至诚小区八号楼下,先放了一挂鞭炮,然后上楼参观新房,八号楼是整个至诚花园位置最佳的一座楼,面朝花园,楼下不远处就是物管处,刘子光下楼就到公司,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几十个保安随时待命,安全问题也解决了。   高经理和白队长也来贺喜了,现在刘子光虽然还兼着物业副经理的职位,但是同时也是至诚集团下属子公司的老总,论级别早就超过了老高,将来进董事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老高那么拎得清的一个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高总代表公司送给刘子光一对大花瓶,白队长也表示了一下,送了一个大鹏展翅的木雕,刘子光一一笑纳,笑容可掬的邀请他们进屋参观。   这套房子是给老爸老妈预备的,风格完全是按照他们的喜好,中庸朴实而低调,白墙,复合地板,深胡桃木色的实木家具,家用电器一应俱全,每间屋都有空调,志诚花园是暖气房,集中供暖的暖气可比大杂院自家的煤球炉强多了,外面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外套都穿不住。   四十六寸的大电视放着JBTV的新闻,邻居们闹哄哄的坐在沙发上抽烟,嗑瓜子,老爸老妈不厌其烦的领着那些大婶大嫂们参观着房子的各个角落,细心地介绍着,眉宇间难掩兴奋和骄傲。   邻居们啧啧称奇,不停地夸着房子,同时憧憬着大杂院拆迁之后的胜景,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分了大楼房,也照着这个样子装修,冬天有暖气不用担心煤气中毒,夏天有空调不用担心电闸跳表,那样的日子多舒心啊。   忽然房门被敲响了,砰砰砰三下,很有礼貌,白队长最有眼力价,扑过去开门,一开门就愣了。   面前一个穿着驼色羊绒大衣的美艳少妇,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小男孩头上戴着虎头帽子,别提多可爱了。   这这这,这不是集团李总么!   3-48 竞选居委会主任   白队长眼睛都直了,刘子光搬家,李总竟然亲自前来道贺,自己来也就算了,还把孩子抱来了,两家关系居然好到如此地步!   “李总好。“白队长反应就是快,侧开身子对里面热情的喊了一声:“刘经理,看看谁来了。”   刘子光在书房里和邓云峰说话呢,老爸老妈在客厅里陪着邻居们说话,看到又有客人来,赶紧起身迎接,李纨把孩子放下,小诚一溜烟的跑进去,大声喊道:“爷爷奶奶好!”   老爸老妈眉开眼笑,连声说:“小诚乖,小诚真聪明。”那开心劲,和见了亲孙子也差不多。   李纨对白队长轻笑一笑说你好,然后走进屋来,随身关门,动作自然熟悉,仿佛这家的女主人一般,老爸老妈迎上去说:“李总来了,赶紧里边请。”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这是至诚集团的总裁,江北市的明星企业家,亿万资产的富姐,这样一个大人物亲临刘子光家,那是何等的荣耀啊。   李纨一边脱大衣一边笑着说:“怎么都不说话了?”   白队长凑过来想帮李纨拿大衣,被高总一膀子挤到旁边去了,高总很有绅士风度的帮李纨将大衣挂在衣架上,说:“李总来得正好,大家正好有件事想问您呢。”   邻居们如梦初醒,刚才正在讨论拆迁赔偿款的问题,都是些升斗小民,对上面的政策法规了解的不是很详细,好不容易来了个能通天的业内人士,还不刨根问底的了解下。   “李总,你说咱们高土坡的拆迁赔偿款多少才算合适?”   “李总,这次听证会啥时候开?”   “李总,能原拆原建么?”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提问,李纨微笑着说:“慢点,一个个来,我是有问必答,不过不知道的就没法回答大家了。”   众人都呵呵的笑,能和李总这样的大老板近距离交谈,大家是既兴奋又期待。   “拆迁赔偿款的问题比较复杂,我只能告诉大家,如果是至诚集团来建设的话,拆迁款大概可以给到五千左右,当然这只是一个初步估算数字,每家公司的运作方式,经营理念和财务状况各不相同,这只是给大家一个参考意见而已。”   顿了顿,李纨又说:“听证会的事情我不清楚,这个要问官方机构,我想他们会通知你们派代表参加的,到时候你们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以供开发商和有关部门参考,至于原拆原建问题,这个只能去问大开发的聂总了。”   众人一阵笑。都觉得李总是个实在人,没有和他们打太极拳,每平方五千的拆迁价格确实是很多人的理想预期,但这也只是预期而已,就大开发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作风,怕是能给到四千就不错了。   这时候刘子光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小诚看见他,又是大呼小叫扑上去,让叔叔抱他,刘家的客厅里一片欢声笑语,老妈高兴地眉毛都弯了,看看墙上的挂钟说:“十二点了,大家都别走,今天我请客。”   众人都叫好,正要收拾东西去饭店呢,忽然有人指着电视机说:“看,那不是韩主任么!”   电视机里正在播送江北市午间新闻,镜头一闪而过,但确实是高土坡居委会的韩主任,此刻她正和一些人坐在一间会议室里开会,手里还拿着钢笔和小本子,一边听一边记,电视屏幕下方有字幕:临江CBD项目拆迁听证会。   客厅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只有电视机里播音员声情并茂的念着稿子:“近日,我市临江CBD项目拆迁赔偿价格听证会在市政府小礼堂举行,市政府有关领导,建设局、规划局以及专家学者,与开发商代表、拆迁地域居民代表共聚一堂,经过认真讨论、多方认证,终于达成一致,会议圆满成功。”   紧接着,镜头一转,是一个斯文的学者,下面字幕打的是专家黄教授,教授对着镜头侃侃而谈:“高土坡这个地区,是我市历史遗留问题之一,有其独特性,又有一定代表意义,我们专家组根据同类地区以及具体地况给出了相应意见,认为每平米一千八百元比较有信服力和指导意义。”   然后是市民代表韩主任发言,她对着镜头开心的说:“高土坯拆迁,我们这一辈人盼了半辈子,现在终于可以动工了,我代表居委会辖区内的全体居民,感谢国家,感谢党,感谢领导……”   镜头再次切换到开发商代表,一位斯文的西装眼镜男,他操着一口江浙口音说:“我们大开发本着以人为本的精神,为了改造旧城区,为了江北市旧貌换新颜,为了还大家一个美丽的临江城市,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物力……”   一番废话,然后切换到有关部门领导做总结性发言。   “这次听证会,广泛听取了民意,专家组给出了专业性权威性的意见,有关部门和开发商进行了协商,最终确定了拆迁赔偿办法初步草案,我们力争做到居民满意,开发商满意,双赢嘛。”   现场热烈掌声,那几个所谓的居民代表都是喜气洋洋的表情,亲切和专家领导开发商代表握手,现场气氛和谐至极。   这条新闻播送完毕,镜头回到演播室,播音员又开始播送另外一则展现江北市经济建设飞速发展的大好消息,不过这已经不是大家所关心的了。   现场所有人都愣了,太出乎意科了,听证会竟然在没有通知居民们的情况下不声不响的召开了,而且已经商议出了一个根本不能让人满意的价格!广大居民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竟然被人代表了。   除了那个居委会韩主任之外,其他所谓的居民代表根本就是些冒牌货,大家根本不认识,就是那个韩主任,也不能代表全体高土坡居民啊,刘家客厅里,短暂的沉默之后炸开了锅。   “一千八,才给涨了三百块,我们不接受!”   “姓韩的不是东西,是叛徒!”   “这也太坑人了,那些专家是干什么吃的,专门欺骗老百姓的么!”   一片愤愤然,但是愤怒之后却又有一种无力感和挫败感,专家教授有关部门齐上阵, 连韩大姐都反水了,谁来给大家做主啊。   喜气洋洋的场面瞬间冷场,男人们低头猛抽烟,女人们小声嘀咕着,抱怨着,大家全都慌了神,不知道咋办了。   忽然,贝大叔猛抬头说:“不行,咱们不能接受这个价格,那不和明抢一样,实在不行,咱们去有关部门门口静坐去。”   众人纷纷响应,群情激奋,刘子光看看李纨,李纨无奈的摇摇头,低声说:“劝劝他们吧,这办法没用,只能更添麻烦。”   刘子光点点头,拍拍巴掌说:“大家听我说,千万不要冲动,这事儿急不得,我自有办法。”   “啥办法,你说吧小光。”   “咱们在座的都是高土坡的居民,在这块土地上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眼下面临城市建设,旧城区改造,咱们要支持,要响应,但是这种支持不是无原则的,不能以严重损害咱们的自身利益为代价,虽然听证会上已经有人代表了大家和开发商签订了意向书,但是咱们可以不承认嘛。”   “人家可货真价实的是居委会主任,咱们怎么不承认?”邓大嫂说道。   刘子光说:“不要忘了,居委会主任是居民们选出来的,不是上级指派的,既然咱们能选姓韩的上台,就能让她下台,重新选一个上去,选一个真正能代表大家的主任。大家抱成团,组织起来才能和开发商作斗争,争取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   “怎么选啊?我们都不知道啊,韩主任好像还真是办事处指派的呢。”有人说。   刘子光说:“我们都是公民,纳税人,是国家的主人,怎么对于自己的权利义务一点都不清楚呢,根据《居民委员会管理办法》,有五户居民就可以提出动议,罢免居委会主任,组织下一次选举。”   贝大叔说:“我们哪里懂这个,不过你这样一说就明白了,那什么,在座的已经能凑够五家了吧,咱们这就召开个会议,我提出动议,罢免韩素贞的居委会主任职务,大家同意么?”   在场的人都举手同意,贝大叔又说:“新的居委会主任,我觉得不能再找个老娘们来当了,咱们高土坡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必须一个能力强,有魄力的年轻人来承担,我提议,刘子光来当这个主任。”   噼里啪啦一阵掌声,大家纷纷用掌声表示了自己的支持。   刘子光四下拱手,说:“要在以前我肯定不接这个招,现在看来,正像贝大叔说的那样,咱们高土坡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个主任,我干了!”   事不宜迟,众人中午也不吃饭了,全都回去联络居民,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把新的居委会主任选出来。   要在平时,居委会主任这个位子还是炙手可热的,一帮闲着没事的七大姑八大姨可是很愿意当这个没油水的基层小官,但是眼下乃是非常之秋,谁敢顶在风口浪尖啊。   在邻居们的游说下,绝大部分高土坡居民都愿意把票投给刘子光,这也和他平时的口碑分不开关系,整个高土坡谁不知道刘子光啊,至诚公司的大经理,还开着红旗幼儿园,平时人又和善,心肠又好,经常帮这些下岗的大姐阿姨们介绍工作。   小刘当这个居委会主任,他们一百个满意。   3-49 在看守所的日子   正当刘子光忙和着竞选居委会主任,入主官场的时候,卧底警官胡蓉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   早晨七点钟,桃林看守所,天还蒙蒙亮,管教就敲响了铁栏杆:“起床起床!”号子里的犯人们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忙着穿衣服叠被,只有几个膀大腰圆面目狰狞的犯人依然躺在那里,肆无忌惮的打着呼噜。   这是桃林看守所的暴力犯仓,最近严打,进来了很多新人,二十五平方的监舍里住了三十个人,拥挤不堪,臭气熏天,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人都撑不住。   按照规矩,新来的犯人要睡在下铺上,也就是最靠近粪坑的地方,王星虽然进来的晚,但他牢头孟知秋的老表,人又长得人高马大凶悍无比,所以顺理成章的成为牢头的副手,专门管教那些不听话的犯人,可以和牢头一起睡在上铺。   直到全部犯人都起来了,被褥也被新来的犯人叠好,牢头孟知秋才懒洋洋的爬起来,安排犯人们洗漱,在他的指挥下,犯人们按照进来的先后顺序在水槽前排队,牢头在他们的牙刷上挤上一点牙膏,这也是高级犯人才有的待遇,新来的犯人连牙刷都混不上,只能用手指蘸着牙膏在嘴里搓来搓去。   洗漱完毕,隔壁两个号子里已经传出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孟知秋拍着巴掌吼道:“都他妈给我精神点,上课了!”   犯人们赶紧挺直腰板,不敢乱动,这两天孟老大脾气不大好,动辄发怒,看谁不顺眼就是一脚踹过来,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他光火。   “监舍管理规则第一条。”   “监舍管理规则第一条。”犯人们鹦鹉学舌般跟着孟老大背诵着,这是看守所早晨的必修课目,也是唯一可以大声说话的时候,心情压抑的犯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声嘶力竭的发泄着,各个监舍的吼声一浪赛过一浪,偶尔有心不在焉的犯人走神,身为副手的王星就过去猛踹一脚,给他提个醒。   与此同时,女监舍里胡蓉也在大声跟读着监规,女监舍的条件稍微好点,起码没有这么暴力,胡蓉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主儿,所以过得还算马虎。   即便如此,身为公安人员的她还是深深感受到看守所的黑暗,一天到晚见不到阳光,心情压抑而紧张,营养缺乏,提心吊胆,如果自己不是肩负使命前来侦查,怕是早就崩溃了。   “玛丽,你来晒一会。”女监的牢头对胡蓉说,每天上午有一阵时间,阳光会从两米高的铁窗外晒进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能享受几分钟的温暖阳光,简直比住在迪拜七星级酒店总统套房还要奢侈。   胡蓉化名玛丽,自称是被治安大队抓进来的站街女,由于她一进来就打服了几个彪悍的女犯,被牢头所赏识,提拔成了和王星一样的副手,每天上午可以享受五分钟的阳光浴。   抄着手坐在阳光下,胡蓉的脑筋却在飞速的运转着,警方掌握了一条模糊的线索,从看守所放出来的部分女犯似乎人间蒸发了,由于可能牵扯到内部人员,所以想查出真相,必须打入看守所内部,经过这两天的聊天询问,胡蓉也只是影影绰绰知道,一些年轻漂亮的卖-淫小姐似乎处理的更快一些,但是她们放出去之后却再也没有音讯了。   “玛丽,你是哪里人?以前在哪里做的?”一个女犯递过来一支520,亲热的问道,胡蓉知道她是本监舍的老资历梅姐,一个涉嫌组织卖淫嫖娼罪的三十多岁娘们,便从容答道:“我是南泰县的,去年跟朋友出来打工,被男朋友骗到发廊去干活,后来自己单干了,在丁字口一带站街。”   “啧啧,你站街可惜了,顶多一炮百八十的,还没有照应,出了事就进来,搞不好弄个劳教,一年半载的就耽误了,要我说啊,就凭你这个身条,进高级会所不成问题,一个月下来赚三五万块跟玩似的。”   “咱不认识人啊,再说学历也低,才高中毕业。”胡蓉留了心,和梅姐周旋着。   “啥文凭不文凭的,梅姐教你一招,回头出去先去新华书店买一本《文化苦旅》,看几遍背熟几个小段子,到时候别说装大学生了,就是装研究生都有人信,那些老板就好这一口……”   “真的?可是梅姐我没有路子啊?”   “没路子不要紧,梅姐帮你安排,对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亲戚么?”   “爹妈死得早,就一个叔叔也去南方打工了,那个男朋友因为吸毒去年也进去了,听说发到大西北劳改去了。”   “唉,苦命的妹子啊。”梅姐装出悲天悯人的样子抹眼泪,嘴角似乎却翘了起来。   ……   这几天杨峰很忙,在忙自己的工作安排问题,出了这档子事,副大队长的升迁是没戏了,治安大队也呆不下去了,不过他老子能量大,已经和马局长他们通过气了,等风头过去把他安排到派出所当个副所长,一切照旧。   至于李志腾就惨了点,这事闹的比较大,就连他那个当分局政委的叔叔也罩不住,清除出公安队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据说可以先进市局三产金盾公司当个基层领导,然后慢慢挪动。   其他人员的处理相对较轻,警告处分外加停职处理,一切等风头过去再说,马局长是个爱才的人,总是会给年轻人机会的。   安居拆迁公司这回是彻底歇业了,从老板到员工全都进去了,那个动刀子捅人的家伙起码要判两年徒刑,其他人也都羁押在看守所,拘役或者劳教是跑不了的,至于虎爷的案子还有变数,到底是大开发聂总的人,又没有亲自参与案子,操作一下,无罪开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大开发总部,聂总的办公室里,魏副总满头大汗的站在那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聂总叼着一根古巴雪茄,并没有暴怒,但是冷冷的神情却让魏副总更加惶恐不安。   “为什么不早报告?”聂总问。   “下面人怕担责任,想先找一下,许是忘在什么地方了呢,等实在找不到再说。”魏总艰难的说着,眼镜上起了一层雾。   “找到了没有?”   “没有……”   “售房合同那么重要的东西,是要放在保险柜里的,这还要我教你们么,多瑙河风情园这个楼盘虽然不大,但是影响很广,合同的秘密如果泄露出去,我想后果你是清楚地。”聂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字字如同锤子一样敲击在魏副总心窝上。   “是是是,我会让他们尽力寻找。”   “别找了,事情很清楚,合同被人偷了,现在这个人正等着向我们开价呢,敌在暗,我在明……哼,这几天你机灵点,不管对方开出什么价码,照接,等事情完了以后……”   “是是是。”魏副总拿手帕擦着冷汗,忙不迭的说。   ……   与此同时,刘子光正坐在富豪广场十八楼李总的办公室里,翻阅着大开发旗下莱茵河风情园的售房合同呢,李纨也戴着眼镜拿着一份合同在看,越看越觉得蹊跷。   莱茵河风情园的楼盘在销售当日就售罄了,成为江北市房地产业的又一次盛况,但是看这些合同却很奇怪,只有一小部分合同是正常的,其余的合同不但价格成交价格奇高,而且买房人的名字也很古怪,有的人名下一次性买了十几套房子,还有的看起来很像是亲戚,比如张卫东,张卫红这种名字,连身份证号码都是接近的。   刘子光抬头说:“莱茵河风情园的合同一多半都是虚假合同,大开发到底想干什么?”   对于这种房地产业的猫腻,李纨倒是熟稔的很,她莞尔一笑说:“老把戏了,现在房地产市场这么火爆,政策又不允许捂房不售,所以大开发的人想了个歪招,安排自己人把房子全都买下来,而且价格虚高,本来发售价是五十万的房子,成交价可以达到七十万,这样一来,从银行里贷出来的款子也多,手里囤积的这些房源可以等价格上去了当做二手房出售,一点也不受影响。”   “可是?”刘子光说“一个人名下买那么多房子,贷款怎么贷下来的。”   李纨解释说:“首先,银行征信系统不会那么灵敏,一天内购买的房子,都会当做个人名下第一套房,再说了,大开发和银行的关系很好,共同的利益把他们绑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大开发真是卑鄙无耻啊,可怜的老百姓就被他们这样玩弄于股掌之上,把全家两辈子攒下来的钱送上去他们都不要,还要敲骨吸髓,榨干最后一毛钱,难道说我们江北市这个二线城市的房价也要上万不成?”   李纨冷笑道:“如今房地产业就是这样,大开发只是做的比较露骨而已,有句话说得好,上帝让谁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我看大开发的聂万龙就快疯狂了。”   “那么,这套合同应该怎么使用,才能让聂万龙提前进入疯狂状态呢?”   3-50 要跳楼的宅男   李纨起身,把这一沓合同放到刘子光手中说:“找个可靠的地方锁起来,不要被第三个人知道。”   “你的意思是……暂时不用?”刘子光狐疑道。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句话你知道吧,老实说这些合同虽然能揭开大开发的黑暗内幕,但是并不具备轰动效应,这已经是行业内的潜规则了,即使发布到网上,或者拿到房产局去投诉,都伤不到大开发的一分一毫,毕竟现在大开发还很强大,但是等到他们虚弱的时候再打这张牌,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李纨耐心的解释着。   刘子光点点头,深以为然,李纨是房地产公司老总,见解自然高深,有她从旁参谋,打垮大开发不是难事。   同行是冤家,至诚集团和大开发在产业结构上有些雷同,属于天生的冤家对头,大开发依靠人脉资源处处压至诚集团一头,这口气李纨早憋在心里了,女强人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可不是靠着吃斋念佛,杀伐决断才是李总的强项,在搞垮大开发这件事上,李纨是刘子光天然的同盟军。   “那天晚上你溜出去就是搞这个东西去了?”李纨问。   “是啊,我寻思过了,指望大开发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坏种发善心是不可能了,高土坡这块地,说什么也不能落到他们手里,所以,我必须做点事情。”刘子光说。   “嗯,现在是竞选居委会主任,那么下一步呢,是不是区人大代表啊?”李纨轻笑道。   刘子光也笑了,走过去轻轻捏着李纨的鼻子说:“知我者,李总也。”   李纨假装嗔怒,挥手拨开刘子光的禄山之爪说:“没正行,这可是在办公室里。”   刘子光讪笑一声收回了咸猪手,李纨说:“今天是平安夜,你有没有给小诚准备礼物啊?”   刘子光说:“有啊,我早就预备好了。”   李纨的脸红了,说:“不会又是那种地摊上十块钱买的‘什么马’吧?”   刘子光嘿嘿一笑说:“哪能啊……”   “那我的礼物呢,有没有预备?”   正在卿卿我我,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是邓大嫂打来的,声音很急切:“刘主任,出事了,你赶紧回来一趟!”   其实居委会竞选还没开始呢,但是邻居们已经认定刘子光是居委会主任的不二人选,并且已经开始这样喊了,刘子光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什么事?”   “有人要自杀,就在四十三号楼天台上。”   刘子光说:“打110和119,我马上到。”说完挂了电话起身道:“小区里有事,我先回去。”   “那晚上……”李纨起身相送,刘子光人已经到了走廊里:“晚上再说。”   ……   迅速驱车赶回至诚花园,四十三号楼下面已经聚集了一帮看客,大家都仰着脖子昂着头盯着楼顶天台上的人,有些闲着没事的老头老太太也不顾外面冷风刺骨,搬着马扎子看热闹,还有些闲极无聊的人跟着起哄:“跳啊,赶紧跳啊。”   四十三号楼是一栋小高层住宅楼,一共十四层,天台上坐着一个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就瞅见两条腿耷拉在外边,十二月的天气冷的吓人,想必正常人是不会闲着没事坐在天台上吹风的,这位八成是想不开了。   小区物业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七八个保安维持着秩序,见到刘子光赶紧报告:“刘总,调查过了,是四楼的住户,这几天精神都不大正常,刚才趁家里人不注意就爬到楼顶去了,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刘子光点点头,说:“你们在下面守着吗,我上去看看。”说着走进了电梯,直达十四层天台。   天台上已经聚集了一帮人,有物业公司的人,有轻生者的家属,还有派出所的老王,但是他们只能站在远处苦劝,生怕往前一步那人就要跳楼。   坐在天台沿上的是个年轻男子,只穿着毛衣,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着,手边还放着一部手机,一瓶白酒。   “小秋,你回来吧,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啊,你可别吓妈妈了。”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苦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也是一脸的紧张,看样子是轻生者的父母。   派出所老王看到刘子光来了,赶紧上去和他握手:“小刘你来了,消防队那边已经联系过了,市局的谈判专家也在路上,现在咱们主要做的是稳定他的情绪。”   刘子光说:“老王警官,市局谈判专家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我去劝劝他吧。”   老王说:“那孩子脾气倔,一般人不让靠近,你有把握?”   刘子光说:“对症下药而已。”说完走过去问那一对中年男女:“你们是?”   “我们是孩子的父母,这几天他情绪都不大稳定,整天不说话闷在屋里,怕他想不开,我和他爸爸请假呆在家里照顾他,没成想一个没注意,他就跑到天台上来了。”阿姨抹着眼泪哭诉道。   “想不开的原因是什么?你们知道么?”刘子光问。   “孩子前段时间谈了个女朋友,结果让人甩了,结果就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刘子光点点头:“明白了,看我的吧,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叫叶知秋。”   我擦,居然和孟知秋这个东北黑胖子重名,不过这两人的风格可真是迥异啊,孟黑子要是被哪个娘们涮了,非得拿刀砍人不可,这位小哥就比较敏感脆弱,多大点破事就要死要活的,都是秋天出生的人,性格差异咋那么大呢。   “好了,我知道了。”刘子光快步上前,啪啪的脚步声惊动了叶知秋,他猛回头,厉声喝道:“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   好个典型的宅男啊,微胖的脸型,带点小小的青春痘,一副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头发软软的趴着,身上的毛衣也不是今冬的最新款,看样子像是手工织的,看他的眼神,刘子光就知道要坏菜,这种内向人不发飙则以,一发飙就是狠的,他说跳下去那就是真的要跳下去,绝对不是唬人滴。   刘子光赶紧止步,举着两手说:“没别的意思,我在楼下等急了,上来问你一声,啥时候跳,你要是这会不跳,我就先回家吃饭再出来看你跳楼玩。”   宅男叶知秋愤恨的看了他一眼,根本不屑于搭理,但是为了怕他冲上来抱住自己,采取了骑跨天台沿的姿势,随时关注着刘子光的动向。   “给个话啊?”刘子光说。   “我在等人。”宅男的声音很低沉。   “等你女朋友是么?你想在她面前跳下去,来个脆的,最好脑瓜先着地,涂一地脑浆子,白的红的一大片,多刺激啊,让这个小丫头看看你对她有多么真心,多么深情,让她后悔一辈子,对么?”刘子光问道。   “我……”宅男憋红了脸,青春痘一颗颗似乎都绽放了,他憋了半天才吭哧吭哧的说:“很可笑么?”   “不可笑,很感人,这事儿我看行,不过我觉得这样搞还不够大,这样吧,我帮你把电视台的人也喊来,你当着咱们江北市百万电视观众的面痛斥那个负心的小丫头,然后再飞身而下殉情而死,让她一辈子受良心谴责,为你青灯古佛终生不嫁,这才是硬道理。”   宅男对刘子光天花乱坠的一番说辞无动于衷,他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不停按着手机,心情似乎不稳定起来。   “小丫头挺绝情的啊,你都要死了她也不露面,要不你把号码给我,我帮你联系联系。”   宅男当真就报了一个电话号码过来,刘子光拿出手机记下,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回去,那边老王凑上来说:“消防队已经到了,为了怕刺激他,没鸣警笛,不过他们没有气垫,只有云梯车,这事儿难办了。”   刘子光的电话也没打通,对方关机了,他问叶知秋的爸妈:“你们儿子找的女朋友是做什么的?”   “是大开发售楼部的销售员,叫王丽。”   “那完了,这事没戏了。”刘子光一摊手说,售楼小姐可是个比较独特的群体,整天见的都是腰揣百万的大款,眼睛早被金钱晃花了,哪能搭理叶知秋这样的宅男啊,这小妞也够狠心的,叶知秋都要为她跳楼了,居然把手机关了不闻不问。   刘子光眼睛一眨计上心来,对老王说:“我想办法稳住他,你帮我找一个人,务必尽快赶到,想必还有救。”   老王眼睛一亮,问:“谁?”   “就住在机械厂干部楼二单元401的卓大叔,以前晨光厂保卫科的,他知道该怎么做,赶紧。”   老王二话不说下楼去了,这边刘子光拿着电话装模作样说了半天,过去对叶知秋说:“王丽说了,她们莱茵河风情园销售出了点问题,等处理好马上就过来,你稍等一下吧。”   “骗人,她已经关机了,根本不会接你的电话。”   “你老发信息骚扰人家,人家用的是来电防火墙,知道不?”   虽然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表情,但是叶知秋的情绪总算稳定住了,也愿意和刘子光说话了,两人隔着老远断断续续交谈了几句,刘子光才明白,叶知秋虽然是名牌理工大学毕业,但是从没谈过女朋友,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哪知道付出了真情之后,收获的却只有伤心和绝望,按照叶家条件也不差,但是依然满足不了王丽的要求,就在圣诞节前夕,王丽提出了分手,承受不了打击的叶知秋最终选择了过激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王丽的爱。   刘子光听的是一阵干呕,但嘴上却附和着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身后楼道里有了动静,刘子光悄悄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老式军装的壮实老人出现在现场,精神矍铄,眉眼和卓力酷肖,一看就是豪爽蒙古汉子,他手里还拿着一卷绳子,看样子应该是从消防队员手里借的。   刘子光忽然一指楼下,喊道:“王丽,你怎么才来。”   叶知秋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说时迟那时快,卓大叔飞身上前,抛出了套马索。   老骑兵营长的技术不是盖的,绳索准确的套中了叶知秋,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刘子光竟然上前一脚踹在叶知秋的后心上,将他踢下了天台。   3-51 军武宅的巡航导弹   叶知秋翻身栽下了天台, 所有人一声尖叫扑了过来,趴在天台沿上往下看,叶知秋吊在半空中,杀猪一般歇斯底里的喊叫着。   “你干什么!”老王瞪着眼睛质问刘子光。   刘子光一手抓着绳子,满不在乎的说:“我有数,摔不死他,就得让他尝尝跳楼的滋味,不然下次还跳。”   “对,就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孩子,要是我的儿子,早一刀砍死他了。”卓大叔也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点上了烟。   下面围观群众看到这一幕都轰动了,吵吵嚷嚷越围越多,消防队员们赶紧七手八脚把叶知秋拉上来,宅男颓废消沉的神情已经被惊悚恐惧所代替,瞪着眼睛直打哆嗦,卓大叔抛出的绳索正好套在他身上,这种绳结是越勒越紧的,所以刘子光才敢把他踹下去。   叶知秋的父母扑上去抱着儿子痛哭起来,派出所民警和消防队员们劝解着把他们搀扶下去,楼下保安们也开始清场,意犹未尽的围观群众们慢慢的散开了。   天台上就剩下刘子光和卓大叔了,两人谈了一会儿卓力的事情,说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老人就是一脸的痛心疾首:“这个小畜生跑出去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真是白生了这个儿子。”   刘子光说:“卓大叔别往心里去,卓力出来创业总比待在厂里拿那点可怜巴巴的工资强吧。”   卓大叔说:“唉,社会变了,现在是笑贫不笑娼,我们老辈人是跟不上潮流了,对了,卓力出去之后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刘子光说:“他还在省城待着,等过一阵子风头过去再回来,我想用不了多久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下楼,电梯下到四楼停下,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老王:“正找你们两人呢,叶教授要感谢感谢你俩。”   随即老王不由分说将两人拉出电梯,敲响402的房门,叶教授,也就是叶知秋的父亲过来开门,招呼道:“真谢谢你们了,快进来歇歇,暖和暖和。”   刘子光和卓大叔没有推辞,走进叶家一看,这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连客厅里都摆了书架,装修简单朴素,但是看客厅里摆放的红木中式家具,应该是个殷实的中产阶级家庭。   叶教授请大家坐下,又要给他们泡茶,卓大叔快人快语,扯着大嗓门说道:“我说你家这个儿子是怎么教育的,动不动寻死觅活,这样可不对头啊。”   叶教授惭愧的说:“我和他妈妈工作都忙,从小对孩子管理的也比较严格,反而造成了他孤僻的性格,现在后悔也晚了,不怕你们笑话,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寻死了,就为这个,我们家连电闸都关上了,百密一疏,终于还是被他钻了空子,今天中午他妈妈出去买东西的空当,他就偷偷上了天台,不过这一次还好,从楼上摔下去之后总算受了点教训, 也不叫着要死要活了,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们两位。”   刘子光说:“人生中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以后让你儿子多交朋友,多出来走动走动,别没事老憋在家里,正常人都能憋出毛病来,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忙。”   叶教授起身要送他,内室的门开了,叶知秋的妈妈走出来,很不好意思的说:“您能不能帮个小忙,我儿子想找人说说话,他说我们和他没有共同语言,非要您……”   今天是平安夜,刘子光还有不少正事要办,但是看到叶母通红的双眼,心中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要不自己就牺牲一点时间,开导一下这个宅男吧。   推开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标准宅男的房间,墙上贴着大幅的漫画海报,书架上堆得满满的都是军事类杂志和科技类教材,玻璃橱里摆放着几十个造型精美的模型,飞机坦克大炮军舰应有尽有,一张大大的电脑台上,光电脑就三个,一个台式机,一个15寸笔记本和一个9寸便携本。   这小子不但是宅男,还是个军武宅呢,不过这年头军武宅可不吃香,小MM们宁可对那些成天泡吧,染着黄毛的辍学无业青年爱的死去活来,也不会喜欢这种闷不吭声的眼睛宅男的,更何况叶知秋迷上的那位姐们是大开发的售楼部小姐,那都是什么人啊,眼高于顶比空姐都拽,就凭叶知秋这条件,人家能看上他才叫奇怪。   叶知秋捂着毛毯坐在床上,一脸的沮丧,见刘子光进来也不好意思说话,还是刘子光先打开了局面:“这艘军舰很漂亮啊,是不是传说中的大和号啊?”   “不是,这是第三帝国的俾斯麦号战列舰,排水量41700吨,极速功率16万马力,八门双联装380毫米52倍口径主炮……”   军武宅男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战列舰的重要数据,刘子光煞有介事的点着头,继续问他:“如果俾斯麦遇到大和号会发生什么情况?”   叶知秋眉飞色舞起来,打开电脑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早就做过架空分析,帖子发在论坛上了,你可以看看。”   两人由战列舰话题讲到了二战,又从二战讲到了现代战争,此时的叶知秋亢奋不已,哪还有半分宅男本色,分明就是一个热情澎湃的学者,他深入浅出的向刘子光讲着自己的各项研究心得,听的刘子光瞠目结舌。   外面客厅里,正在探讨子女教育问题的叶知秋父母和卓大叔、老王听到房间里的对话,都欣慰的对视了一眼,不管咋说,儿子的情绪是恢复正常了。   叶知秋对刘子光是一见如故,从没有哪个现实中的朋友会听他讲这些枯燥的玩意,谈着谈着,话题就深入了,叶知秋敞开了心扉阐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他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在科委工作,从小家里就不缺书,叶知秋是在书堆里长大的,反而和小朋友们的接触比较少,后来进了学校,学习成绩也不是名列前茅,总喜欢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高中的时候就申报了四五项发明创造,学习成绩反而不是很优秀,临到高三下学期才奋发读书,竟然以高分考入了华中科技大。   四年大学平淡无奇,都花在电脑游戏和动漫上,女朋友是一个没谈到,学位证书都差点没拿到,毕业之后进了南方一家高科技公司工作,因为适应不了人际关系被辞退了,回到江北市,家里托了关系把他安排在事业单位工作,在某图书馆当管理员,又托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这就是麻烦的开始。   按说叶知秋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书香门第,家道殷实,小伙子名牌大学毕业,又在事业单位工作,所以女方很爽快的答应见面,女孩叫王丽,是大开发售楼部的工作人员,大专毕业才二十三岁,叶知秋一看就迷上了。   听叶知秋滔滔不绝的谈着他和王丽之间所谓的“爱情故事”,刘子光立刻就明白了,人家王丽从一开始就是把你当备胎,后来觉得这种宅男连备胎都不配当,就直接发了好人卡,可怜叶知秋还蒙在鼓里,以为可以靠着真心真意打动对方,回心转意。   “这是我给她做的圣诞礼物,可惜用不上了。”叶知秋拿出一个直升机模型摩挲着,感叹着。   “能飞么?”刘子光问。   “当然可以飞,上面带视频探头,可以遥控指挥,根据指令做出动作。”叶知秋说着,扳动直升机下面的开关,啪的一声,机腹打开,一根红色的丝带垂了下来,上面写了几个字:圣诞快乐。   “这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机体是用商店里买来的成品,但是动力系统和遥控装置我做了些改动,可以直接用电脑遥控,GPS定位,视频探头辅助,一公里内想飞到哪里都可以。”   刘子光惊愕了,这东西强悍啊,简单就是现成的监控利器啊,要是稍微改装一下,机体扩大一点,机腹里装点TNT,那就是土造巡航导弹啊。   没想到叶知秋不但是个军武宅,还是个动手能力很强的军武宅呢,这样的人才放在图书馆当个管理员确实可惜了。   “你还惦记着王丽是吧,我告诉你,只要你听我的话,保准她回心转意。”   叶知秋一愣,手里的直升机差点脱手,用发颤的声音问道:“真的么?”   “说话算话,不过事先说好,你要是不听我的安排就没戏了。”   ……   客厅里,叶教授两口子正在长吁短叹,儿子养了二十多年结果成了半个废人,内向孤僻,不爱和人沟通,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抑郁症吧。   “我考虑是不是帮他办个停薪留职,送到心理医院去看病,住上一段时间兴许会好转。“叶教授说。   “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让儿子真废了吧。“叶母也这样说。   “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正好我们公司开了个拓展训练营,我想让叶知秋去锻炼一下,结交一些朋友,应该是有好处的。“刘子光推门出来,充满自信的说。   3-52 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真的么,那可太好了,需要多少费用,我们加倍给,只要儿子能恢复正常就好。”叶知秋的父母对视一眼,面露欣喜之色。   “费用的事情回头再说,孩子的病情要紧,据我观察他这是抑郁症的初期症状,要是不赶紧采取措施,等到了后期就晚了,你们赶紧安排吧,单位里请假,收拾收拾行李啥的。”刘子光煞有介事的说。   “啊?这就要去啊,要不等过了元旦再说吧。”叶母心疼儿子,有些担心的说。   “荒唐,儿子都是被你惯坏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只争朝夕你懂不懂,我做主了,今天就收拾东西跟刘经理走,刘经理你看怎么样?”叶教授难得拍一回扳,见丈夫动了真格的,叶母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回屋整理行李去了。   刘子光当然是满口答应,正好今天又一趟车去训练营送物资,正好把叶知秋捎过去,不用单独跑一趟了。   叶教授到底是文化人,再怎么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他思索一下问道:“你们拓展营都有什么项目?地点设在哪里?”   刘子光说:“拓展训练营设在南泰县大河乡朱王庄乡下,靠近山林的地方,基本上是一些锻炼体魄,增强自信心和沟通能力的项目,几个教官都是高薪聘请来的部队退役军官,叶教授放心好了。”   见刘子光说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刚才老王和卓大叔对刘子光的一番吹捧,叶教授很相信,他说:“你稍等一下。”然后回卧室拿了一叠钱出来,大约六七千块的样子,他递给刘子光说:“学费我预先交,不够的话再补。”   刘子光把钱推了回去,说:“我们这个训练营不是对外营业的,成本也不大,最多收你一些伙食费,现在不好结算,等你儿子学完出来再一次性结算吧。”   这样一说,叶教授更加相信刘子光了。   那边叶母已经帮儿子收拾好了行李,两套换洗衣服,一条鸭绒睡袋,便携笔记本和几本书,叶知秋也换好了衣服,居然是一件带内胆的绿色M65,和刘子光撞衫了,不过他胖乎乎的身材穿M65的风姿和刘哥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让叶父叶母惊讶的是,儿子对这个什么野外拓展训练营似乎很感兴趣,要知道以前让他参加集体活动那是比登天还难啊。   他们当然不知道,刘子光把自己的红星公司吹得天花乱坠,说是国际雇佣兵培训机构,可以摸到真枪云云,一番胡侃,叶知秋这个军武宅男自然上当。   “秋儿,单位那边妈妈会去帮你请假,你就好好训练吧,不要挂念家里,知道不?”叶母千叮咛万嘱咐,叶知秋提着背囊不说话,也不知道心思跑到哪里去了。   下楼,辞别叶教授夫妇,上了刘子光的辉腾,叶知秋开始沉默,刘子光开着车,问他:“怎么,后悔了?”   “不是,我……我想,我想再看看王丽。”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行,我今天就让你死心。”刘子光一打方向盘径直向大开发售楼部驶去。   今天是12.24平安夜,也是年轻人的节日,每年今天,宾客酒店钟点房小旅馆都是爆满,每年此时,都有相当一批女孩子被推倒,叶知秋这个当口还想去看王丽,纯粹是找刺激。   售楼部门口的停车场上,已经停了一溜豪华车,刘子光的“大号帕萨特”停在这里丝毫也不显眼,大开发挑选售楼小姐的时候要求标准很高,必须一米六五以上,大专文凭,开朗热情,聪慧伶俐,经过精挑细选的售楼小姐们比起空姐都不逞多让。   这些聪明的售楼小姐,往往在售楼的过程中把自己也搭配着销售出去了,榜上大款,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装饰豪华的售楼大厅里,几个靓丽的售楼小姐正站在楼盘模型前向客户介绍着什么,虽然是寒冬腊月,售楼小姐们依然穿着诱人的西装短裙和黑****鞋,上身是裁剪合体的掐腰小西装,脖子上缠着小丝巾,那叫一个妩媚。   从叶知秋的视线就可以看出,王丽应该是那个长发齐肩的女孩,身材娇小玲珑,动作活泼大方,还真是个尤物,不过此等尤物和叶知秋这种宅男站在一起还真是不配套,真不知道当初那位介绍人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非要把这两人撮合到一起。   今天过节,四点半就下班了,停在外面的豪华汽车都开始按喇叭催促了,售楼小姐们一窝蜂涌进洗手间去化妆,然后又一窝蜂的涌出来,身上都披了漂亮的皮草短大衣,都是今冬最流行的新款,刘子光特地注意了一下,叶知秋的眼神明显迷茫痴醉了。   售楼小姐们纷纷钻进豪华车里,只有王丽一个人站在门口撅着嘴,时不时看看手表,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小叶啊,你瞧瞧,你那边都要跳楼了,人家是丝毫没当回事啊,看明白了么,这就是女人啊。”刘子光点燃一支烟,拉长声音教育他。   叶知秋眼神里有些不甘,刚想下车,忽然“叭叭”两声鸣响,一辆身材小巧的铃木吉姆尼越野车风驰电掣开了过来,正好在王丽面前一个急刹车,从车上跳下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人,王丽看见他,嗔怪的拿粉拳敲打着他的胸膛,长发仔潇洒的一笑,低头说了几句,王丽才破涕为笑,踮起脚尖在长发仔脸上啄了一口。   刘子光瞄了一眼后视镜,叶知秋紧咬着嘴唇,面部肌肉抖动着,似乎在经受巨大的折磨。   “小叶,社会就是这样残酷,虽然你家庭条件还算马虎,但是在人家王丽的眼里还未够班,瞧见人家的正牌男友么,又酷又帅又有钱,你这个备胎拿什么和人家比,就拿你的破玩具直升机么?这年头就是这样,有钱才是王道,知道人民币的缩写是什么意思么,RMB,有了人民币,才能日MM的13啊,醒醒吧我的小老弟,听哥哥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   刘子光一边说着,一边驾车离开了售楼部,后座上的叶知秋失魂落魄,一言不发。刘子光知道,此刻他正陷入深深地自卑当中。   刘子光无奈的摇摇头,年轻人啊,总是要经受磨难才能成长起来啊,忽然耳边一阵刺耳的鸣笛声,那辆吉姆尼越野车正在刘子光的辉腾后面不停地闪着灯,示意他让路呢。   正是车流高峰期,刘子光也开不快,尼姆尼越是催促,他反而更加放慢速度,慢腾腾的往前开,吉姆尼车身狭窄,瞅了个空子钻过来,车窗降下,露出长发青年嚣张的面容,伸出中指对刘子光比划了一下,然后一打方向盘堵在辉腾前面来了个急刹车。   这是打算玩我呢,刘子光连想都没想,直接一踩油门撞上去,辉腾的车头正顶在吉姆尼小小的车身后部,大型德系豪华轿车追尾小型日系越野车,后果可想而知,要不是吉姆尼背上有个备胎缓冲一下,非散架不可,吉姆尼往前冲了几米后停下,司机跳下来冲着刘子光咆哮起来,王丽也下了车,花容失色拉着自己的男朋友。   刘子光也下了车,气势汹汹走过去,二话不说扫脸就是一巴掌:“妈的,敢晃我,撞坏我的车你赔得起么!”   长发青年捂着脸后退几步,一时间被刘子光的气焰震慑住了,能随随便便花十几万买吉姆尼这种进口玩具的人,想必家底子也不差,但是他看到人家的车其实并非帕萨特,而是一百多万的辉腾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你追尾,你全责!”年轻人缓过劲来,不依不饶的嚷着,同时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两辆车堵在路中间,三大队的交巡警很快来到现场,一看都认识,赶紧把年轻人拉到一边劝解:“你知道他是谁么?”   年轻人怒道:“故意撞我车,还打人,我管他是谁!”   交警说:“这个辉腾的车主就是刘子光,你想走程序也行,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长发仔也是经常在外面玩的,听过刘子光的名声,当时脸就白了,哪还敢呲毛,客客气气过来认错:“算了,算了,都是误会。”   刘子光也不占他的便宜,掏出一叠钱丢过去:“拿去修车吧。”然后上车扬长而去,整个过程看的叶知秋目瞪口呆,他这种乖宝宝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循规蹈矩,彬彬有礼,社会阅历极少,像这种畅快淋漓处理矛盾的方式,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叶知秋趴在风挡玻璃上往后看,那辆吉姆尼被撞得变了形,眼瞅着是不能开了,王丽气哼哼的和长发仔吵了几句之后,便提着自己的小包包打车走了,只留下垂头丧气的长发仔和他的抛锚吉姆尼停在路中央。   “爽吧?”刘子光从后视镜里看到叶知秋的表情,这样问他。   “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叶知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   刘子光淡淡一笑,没说什么,汽车开到外环路上,一辆满载的东风卡车停在路边,这是往训练营送物资的车辆,刘子光招呼叶知秋下车,对司机红蟑螂说:“告诉李建国,这小子是我送去的新兵,别手软,只管狠狠地练!”   叶知秋拿着背囊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红蟑螂看了他一眼,呵斥道:“看什么看,上车!”   叶知秋赶忙往驾驶楼跑,红蟑螂又吼了一嗓子:“那是你坐的地方么,上车厢!”   叶知秋望望堆满纸箱子的车厢,求助的眼神望向刘子光。   “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就照他说的做。”刘子光说。   3-53 敢挖华清池的墙角   目送着东风卡车远去,刘子光也上了辉腾,慢慢往市内开,道路上依旧拥堵不堪,一辆风尘仆仆的郊县客车在前面慢吞吞的开着,时不时放下一两个客人,正当刘子光想超车的时候,一个从客车上下来的光头汉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王星!”刘子光停车喊道,站台上的人正是刚从看守所放出来的王星,他看到车里的刘子光,顿时眼睛一亮,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啥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刘子光问。   “下午才放出来的,出事的时候身上啥也没有,电话号码也记不住,对了,二哥有消息么?”王星说。   “卓力还在外面避风,华清池可能得过一段时间开业,你有什么打算么?”   “我还能干啥,跟着刘哥和二哥一条路走到黑,对了,在咱们华清池干活的那些技师已经放出来了,回去几个了?”   刘子光说:“我不清楚这件事,要不你打个电话联络一下吧,我手机上有他们的号码。”   王星接过刘子光的手机,给华清池的几个同事打了一通电话,依然是一无所获。   “这样吧,我认识一个姐们的家,就在前面不远的新河小区,要不刘哥你把我放到门口,我去找人打听打听,把技师们组织起来,等二哥回来也好开工。”王星说。   刘子光说行,开车把王星送到新河小区一栋楼下,王星指着楼上说:“那姐们就住在702,她们几个人合租的房子,刘哥不上去看看?”   刘子光惦记着赶紧回去过圣诞,便说:“你去吧,我还有事。”把王星放下便驱车离开了。   这是一栋房龄起码二十年的老式住宅楼,七楼就是顶楼,夏天热冬天冷,下雨还渗水,但是作为技师们的宿舍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她们三四个女人合租一套房子,租金便宜,住在顶楼也不惊扰邻居,反正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洗浴中心,半夜才回来,一觉睡到中午,随便吃点东西就又去上班了。   沿着狭窄的楼道来到七楼,敲敲门,没动静,再敲,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半老徐娘站在门后面,一脸的惊喜:“王经理,你来了,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坏人呢,赶紧里边请。”   王星进屋,发现床上摊着一些衣服,行李箱敞开口放着,便问道:“红姐,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唉,华清池倒了,姐妹们也都去了金碧辉煌,我想回家看看。”红姐自顾自的点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说道。   “金碧辉煌?”王星皱起了眉头,问道:“她们怎么去了那里?不知道那是二哥对头开的么?”   “唉,人在屋檐下啊,要是不去就得劳教,这笔账谁算不清楚,再说了,卓二哥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呢。”   王星更加纳闷了:“金碧辉煌有那么牛逼,跟他们干就能保证不劳教,靠,公安局是他们家开的啊?”   “她们都那么说,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听号子里的老人说,这么多年了,哪儿都出过事,就人金碧辉煌从没出过事,号子里从没进过金碧辉煌的人。”   听了红姐的解释,王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像道上有这个说法,金碧辉煌的老总上头有人,没想到牛逼到这个份上,对了,红姐你咋不去呢?你的**可是咱们华清池一绝啊。”   “那当然,那些新人都是老娘教出来的。”谈到自己的辉煌历史,红姐似乎兴奋起来,不过很快又消沉下来,弹了弹烟灰说:“你红姐老了,人家不要。”   王星愤然道:“狗日的金碧辉煌欺人太甚,华清池被抄就是他们捣的鬼,现在居然把咱的人都给收编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红姐,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回头咱们华清池重新开张,我让你当领班。”   “真的?”红姐兴奋起来,眉飞色舞道:“我就知道华清池还能再开,老实说,这些年我也待过不少场子,像卓二哥这么仗义的老板还是头一次见,不收押金,不随便扣钱,不打骂小姐,出了事还帮小姐出头……”   正说着呢,外面又传来敲门声,王星过去趴在猫眼上一看,是个农村老汉带着个小女孩,便开门问道:“找谁?”   老汉一抬头,看见王星凶神恶煞的嘴脸,吓得一激灵,忙说:“对不住,走错了。”低头埋怨女儿:“二丫,你怎么带的路?”   小女孩不过十五六岁,辩解道:“爹,姐姐信上说就是这里。”   红姐趿拉着鞋出来,看见这对父女,愣了一下道:“是来找丽莎的吧?快进来吧。”   老汉一愣,被红姐拉进了屋,王星狐疑的看着他们,老汉背着个化肥口袋,畏畏缩缩走了进来,四下张望一番,说:“俺家大丫呢?”   “大叔,大丫改名了,叫丽莎,她上班去了,赶紧坐,别客气,我给你们倒水,这是丽莎的妹妹吧,姐妹俩长的真像。”红姐热情的招呼着,这对父女终于不再拘束,老汉说:“闺女,别忙了,不渴。”   红姐也是刚回来,家里乱糟糟的,随便灌了一壶自来水,插上热得快烧起来,坐下会道:“大叔,家里有啥事么?这么急着找大丫。”   老汉说:“闺女,不瞒你说,家里遭了灾了,大丫他娘进城卖菜的时候让车撞了,两条腿都没保住,人还躺在医院哩,大丫这两年汇给家里的钱都用光了,打电话又找不着人,没法子,俺就让她弟弟在医院守着,俺带着二丫进城找她姐姐,好赶紧拿钱回去救命啊。”   说完这个,老汉拿出旱烟袋,吧嗒吧塔抽起来,一脸的愁容,二丫也小声抽泣起来。   红姐说:“别担心,我这就给丽莎打电话。”说着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却始终是关机的声音,再打另外几个号码,也是关机。   “金碧辉煌不会是把她们的手机都给没收了吧?”王星忽然插了一句。   “兴许是的。”红姐收起手机,眼睛一转,一拍大腿说:“走,我带你们去找她。”   说走就走,放下行李四个人出了门,下到六楼,竟然迎面遇到刘子光,王星和红姐赶紧打招呼:“刘哥怎么也来了?”   刘子光说:“王星,我的手机在你这儿吧。”   王星恍然大悟,刚才借刘子光的手机打完电话,顺手就塞在兜里了,赶紧拿出来还给刘子光,一边下楼一边把华清池的技师被金碧辉煌挖走的事情告诉刘子光。   刘子光也觉得这个事很严重:“我操,卓力不在,就当华清池没人了么?走,我带你们去找人。”   一行人上了车,辉腾向滨江大道驶去,刘子光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上的二丫父女一脸的紧张和惶恐,动都不敢动,便笑道:“老大哥进城找闺女的啊?”   “是啊,进城找闺女。”老汉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丽莎是个好同志,一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生活朴素乐于助人,等明年单位准备给她评个三八红旗手呢。”刘子光开玩笑说。   “那可得谢谢领导了。”老汉裂开没牙的嘴笑了,刘子光如此平易近人,老汉也不再拘束,说:“村里人都说俺家大丫在城里干见不得人的活儿,俺家人一直抬不起头来,现在俺知道了,是他们冤枉了大丫,这单位里都能评三八红旗手,还能是啥见不得人的单位么?”   红姐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王星也嘿嘿的笑,只有刘子光不笑,一本正经的说:“凭劳动吃饭,有啥见不得人的。”   说着话,很快就抵达了滨江大道上的金碧辉煌,王星低声对刘子光说:“刘哥,这个事咱俩就别出现了。”   刘子光明白他的意思,高土坡这帮人和金碧辉煌尿不到一个壶里,如果让他们看到王星带着家属去要人,本来能顺利解决的事情都得出岔子。   把汽车停在路边,刘子光对红姐说:“小红,你带他们爷俩过去吧,我们去不方便。”   红姐老江湖了,当然明白其中原委,点点头推开车门,带着二丫父女下车径直过去了。   ……   正是下午三点钟,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两个保安坐在阳光下打着哈欠,前台里只有一个女服务员在值班。   红姐带着二丫父女从侧门走进来,保安看见他们进来,立刻警觉起来,走过来拦住问道:“干什么的?”   红姐很老道的说:“找你们值班经理说话。”   保安上下打量一下红姐,豹纹毛领皮衣,红色皮裙松糕鞋,一看就是风尘中人,再看那个乡下老汉和他十五六岁水灵灵的女儿,似乎明白了一些,点点头冲吧台喊道:“三姐,有谈生意的。”   前台那边回了一声:“让他们过来。”   来到前台,里面坐着一个眉毛文的很重的中年女子,正拿计算器算着流水,头也不抬的问:“什么事?”   红姐说:“我朋友李大丫在这里工作,她家里出了点事,她爹和妹子找来了,想和她说两句话。”   中年女子依旧不抬头,甩上来一句话:“这里没有叫李大丫的。”   “哦,她艺名叫丽莎,今天早上才过来的,是梅姐介绍的。”红姐赶紧说明。   “也没有叫丽莎的,你们找错地方了,走吧。”   红姐急道:“我亲眼看她进来的,不会有错,麻烦你查查吧,她娘出车祸了,等钱用。”   中年妇女终于停止按计算器,不耐烦的抬起头嚷道:“保安,保安都死哪里去了!”   两个值班保安走过来,摩拳擦掌就要赶人。   李老汉赶紧哀求道:“大姐,俺求求你了,就让俺见闺女一面吧,说两句话就成。”   二丫也哭了起了,小女孩没见过这么大场面,从进门的时候就吓得浑身发抖了。   这么一闹,把值班室里的人都惊动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两个眼圈乌青,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之辈,他两只眼睛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二丫身上,喷出一口烟问道:“怎么回事?”   中年女人没好气的说:“又是来找人的,不够添乱的。”   男子说:“你们什么情况,给我说说。”   于是李老汉又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完之后,男子说:“你大女儿确实不在我们这里上班,你闹也没用,我看你可怜,给你出个主意吧,把你小女儿留下,我给你五千块钱,怎么样?”   “不行!”红姐斩钉截铁的说。   男子斜着眼瞟过来,愠怒道:“你他妈插什么嘴!”   趁着李老汉慌神的空当,又连哄带骗说:“五千块马上点给你,回去就能看病,留在我这里管吃管住,还有工资,你还想什么去?就这么定了,三姐,给他拿五千块钱,小张,把人带进去。”   中年女人答应一声就从抽屉里拿钱出来,值班经理办公室里又出来一个女人拉着二丫就要进去,红姐急了,一把拉住二丫的另一只胳膊就往外边走,哪知道去路已经被封住,两个保安扭住她就是一顿耳光,抽的噼里啪啦乱响,二丫都吓傻了,哭都哭不出来,李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阵仗,看着一叠钞票放在自己面前,想拿又不敢拿,到底该相信谁,他也闹不清楚了。   红姐是啥人啊,走南闯北见过很多场面,脑筋转的也快,眼前这个黑眼圈的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二丫还是个没**的女娃子,她爹又浑浑噩噩没见过世面就想浑水摸鱼,她知道刘哥和王星在外面车里等着,闹大了才能把他们招来,要不然二丫这女孩就落到魔窟里了。   她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哭嚎,分贝之高,玻璃都为之发颤,中年男子眉头一皱,俩保安会意,从武装带上摘下了橡皮棍,高高扬起来,照着红姐的后脑就要挥下去。   “住手!”一声大喝从门口传来,王星将近一米九的身躯威风凛凛的站在门口,如同一尊天神。   ……   家里有事,老人病情恶化,实在忙,心情也不好,单更一章4K的吧。   3-54 重型挖掘机出动   “这小子干啥的?”中年男子瞄了王星一眼,不在意的问道。   “二叔,这小子好像是华清池看场子的,跟高土坡刘子光卓老二他们混的。”其中一个保安答道。   “哦,原来是来找事的,给我打!”二叔把烟头一丢,浓重的黑眼圈下,一双蛇一般阴冷的眸子里杀气隐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批打手从楼上下来,金碧辉煌是什么场合,那可是江北市最高档的娱乐会所,养着不下上百号打手,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但也能随时拉出来二三十号人来。   打手们全都穿着统一的黑衬衣,平头,手里拿着从警用器材商店购买的橡皮棍,外面一层橡胶,里面是有弹性的钢条,打起人来不见外伤,最适合他们使用。   这些打手平时没什么事,迎来送往都不需要他们出面,唯一的用途就是处理场子里的突发事件,下午还没开始上客,他们都呆在楼上甩扑克呢,听到楼下对讲机里呼叫支援,顿时争先恐后的冲下来,阎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不表现哪还有机会表现。   二话不说冲下来围住王星就是一阵暴打,王星也不是吃素的,夺了一根橡皮棍左冲右突,他身高力大,凶猛无比,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挨了几棍之后动作明显放缓,被称作二叔的中年人从吧台里拿了一个酒瓶子,径直走到王星背后,跳起来就是狠狠一击。   “啪”的一声,酒瓶子碎了,王星光秃秃的脑袋上渗出鲜血,回头看了他一眼,缓缓地倒下。   二叔把酒瓶子扔下,拍拍巴掌道:“妈的,活得不耐烦了?一个人就敢闯金碧辉煌,你当二叔是摆设?别说就你这样的, 刘子光卓老二他们来了,我也照样收拾。”   众打手纷纷夸赞二叔功夫不减当年,二叔得意洋洋的笑笑,刚要转身对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李老汉父女说点啥,忽然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大门口处站了一个人。   “耳根子有些发烧,谁TM在骂我?”刘子光站在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后,悠闲自在的点了支烟说道。   二叔脸色一变,心里暗想,卓老二是个车轴汉子,这人身量适中,气势逼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刘子光吧。   好你个刘子光,几次三番指使手下给金碧辉煌捣乱,还打伤了东东,现在居然又找上门来挑事,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二叔脸色一冷,右手一挥:“上!”   打手们早就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了,二叔一声令下,挥舞着橡皮棍冲上来,刘子光把烟头一丢,狞笑着迎上来,一个小子张牙舞爪扑上来,被刘子光一脚踹在肚子上,整个人径直向后飞去,硬生生砸倒了后面五六个同伴,二叔暗暗吃惊,这一腿真有千钧之力,怪不得刘子光这么快就在高土坡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光凭血气之勇混社会还是太嫩了点,俩人就敢来砸场子,今天就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二叔稳如泰山,傲然站在原地点了一支烟。   橡皮棍劈面砸来,刘子光侧身闪过,顺势抓住那支拿着橡皮棍的胳膊一拉,喀啪一声胳膊就脱臼了,橡皮棍脱手,打手疼的哇哇怪叫,当场失去战斗力,刘子光又如法炮制,摘了几个人的关节,剩下的打手虽然忌惮他的实力,但是想到这是在自家场子了,如果畏缩不前的话恐怕饭碗就不保了,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上来。   二叔心里有些发毛了,这小子比想象的还要厉害,可惜今天秃头不在家,不然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他扭头对前台里的中年女人说:“三姐,打电话喊人。”   话音刚落,就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一堵山伫立在面前,刚才还匍匐在脚下的王星竟然爬了起来,手里还捏着二叔丢下的酒瓶残骸,锋利的玻璃碴子顶住二叔的脖子,王星怒吼道:“都他妈给我停手!”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王星。   “把棍子扔了,不然我这就花了他!”   酒瓶碴子深深陷入二叔脖子的皮肉里,血迹斑驳,刚才还颐指气使的二叔这会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对方手抖,一不小心真把自己给花了。   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只有摘了关节躺在地上的打手嘶嘶吸着冷气的声音。   刘子光踩着满地的伤兵走过来,这一会工夫,二十七八个打手已经被他放倒了一半,剩下的也躲在两边不敢靠近,看着刘子光的眼神如同看瘟神一般。   “叫阎金龙出来说话。“刘子光站到二叔面前说。   此时金碧辉煌各部门的人都被惊动了,又是几十号人涌过来,到处堵得水泄不通,看到自己人多,二叔的胆气又上来了,狞笑着说:“金龙哥也是你想见就见的?有种就把我花了,大不了一命换你们五条命。”   王星抓着酒瓶子的手有些颤抖了,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光天化日之下非法拘禁他人,聚众斗殴,这些人心里还有没有法律!   刘子光冷笑:“就你这条烂命,换一只狗我都觉得不值,老老实实把阎金龙叫出来,啥事没有,不然……”   “不然咋的?你还能咬我啊?”二叔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来。此时大厅里已经聚满了上百号金碧辉煌的人马,三姐也从前台走出来,指挥若定:“小五,把摄像头关了,毛毛,关门拉闸,放比特犬。”   负伤的打手被抬了下去,以免影响士气,大批金碧辉煌的服务生、清洁工、厨子门童修理工都拿着趁手的家伙肩并肩站着,把刘子光他们团团围住。   电动防盗门缓缓降下,把阳光隔绝在外面,大厅里的吊灯打开,一片光明,两条小牛犊子般大小的比特被人从后面牵出来,血盆大口里滴着涎水,强劲有力的后腿蹬着地,前爪腾空,要不是被人拉着,早就扑上来咬人了。   刘子光他们靠墙站着,李老汉父女吓得抱在一起面无人色,红姐坐在地上疯狂的按着手机,不断拨打着110,虽然是寒冬腊月,王星的额头上也出现了一圈细细的汗珠。   三姐鄙夷的笑了一声说:“别费劲了,金碧辉煌是什么地方,手机信号早让老娘屏蔽了,你认识人再多也白搭!麻利点把二叔放了,我兴许饶你们一条小命。”   红姐无力的把手机放下,恐慌的眼神投向刘子光,刘子光冷笑:“你以为我刘子光是吓大的?识相点的赶紧把阎金龙叫出来,我懒得和你们这些小杂鱼废话。”   三姐在金碧辉煌的身份不低,在场的人都听她号令,只见她面色渐渐严峻起来,缓缓举起了一只手,拽着比特犬的打手紧盯着三姐,只等她一声令下就放狗咬人。   红姐恐惧的闭上了眼睛,二丫也把脑袋藏在李老汉怀里,颤抖的声音说:“爹,俺怕。”李老汉喋喋不休的唠叨着:“俺不找大丫了,俺不找大丫了,俺再也不敢了。”可惜没有人听见他的哀求,一场恶斗一触即发。   忽然,门口处传来一声喊:“三姐,看外面!”   众人顿时分开一条巷道,三姐走过去从防盗门的小窗户往外一看,顿时惊呆了。   一辆黄色涂装的重型挖掘机不知啥时候来到了金碧辉煌的停车场上,巨大的钢质铲子高高举起,正对着会所的大门,挖掘机周围站了百十号人,都是统一的工作服打扮,手里拿着铁锨和鹤嘴锄,头上戴着安全帽,但是看那副彪悍的神情,绝对不是民工。   3-55我坚信,正义一定存在   刘子光是啥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角色,就算有单骑走千里的本事,也要预备着后援人马,随时上来应付不时之需。   刚才红姐他们进去之后,老半天没出来,刘子光就知道要坏事,金碧辉煌这帮坏种怎么肯轻易放人,于是先让王星进去看看情况,他在外面调遣兄弟过来助阵。   虽然卓力贝小帅跑路了,李建国王志军他们在乡下训练,但刘子光麾下依然保持了一支常备军,现在至诚集团下属所有保全单位都划给了红星公司,这家公司虽然名义上是新成立的公司,但其实从事保安业务已经好几年了,今天下午正好召开年终总结大会,各个下属单位的人都过来了,足有百十号精壮战斗力。   更巧的是,南泰六建的木三水经理也在志诚花园,刘子光帮他联系了个项目,在小区里建一个游泳池,他正带着挖掘机和一帮民工干活呢,听说刘哥有事,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新买的卡特彼特挖掘机派来助阵了。   保全公司的年终总结大会变成了实战演练,总部的保安部长曹达华带队,百十号人员分乘出租车、电动车、自行车迅速抵达现场,家伙都是现成的,刘经理未雨绸缪,仓库里时刻准备着上百把镐头和鹤嘴锄、铁锨、消防斧等民用工具,以及塑料安全帽、口罩等物,拿出来就能用。   试问整个江北市,能在十分钟之内调动上百号精兵强将的单位,恐怕除了武警支队就是刘子光的红星公司了,曹达华也是当过武警快速反应中队长的角色,指挥百十号人游刃有余,只见他站在陆地巡洋舰踏板上,指挥若定,意气风发,一百多名保安分成五队,多路并进,直扑金碧辉煌, 卡特彼勒也轰鸣着,冒出一阵蓝色的尾气开过来。   没见过打群架还讲究阵法的,多路小群突进,中间是挖掘机开道,金碧辉煌的大门虽然结实,但也架不住挖掘机的大铲子啊,真要打起来,损失恐怕要超过六位数,到时候金龙哥回来怎么交代?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三姐哑火了,到底是女人,遇到复杂的场面就撑不住了,只知道躲在柜台下面狂打电话,可是今天阎金龙出去和土地局赵局长谈事儿去了,手机也关了联络不上。   金碧辉煌里值班的打手已经被刘子光打残了一半,现在上阵的都是些凑数的服务员,见到这阵势都傻了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王星松了一口气,握着酒瓶子的手心里全是汗,滑溜溜的拿不住,他换了一只手继续拿酒瓶茬顶住二叔,对李老汉父女说:“过来,到我身后藏着,待会打起来抱着头别动。”   一场大械斗一触即发,正当挖掘机快要顶到金碧辉煌大门的时候,两辆桑塔纳警车鸣着警笛开到了现场,派出所民警老王闻讯赶到了。   警车停下,老王带着一个搭班的年轻警察和四个全副武装的保安下了车,挥舞着双臂拦住挖掘机,大声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却被挖掘机的轰鸣压住,丝毫也听不见。   曹达华一摆手,挖掘机熄了火,他上前和老王交涉了几句,老王点点头,拍拍曹达华的肩膀说了些什么,曹达华摇摇头,老王无奈,只得走过来敲金碧辉煌的大门。   “三姐,咋办?开门么?”门口处警戒的打手大声问道。   “开!警察来了怎么不开门。”三姐嚷道,显然又恢复了嚣张的神色。   电动卷帘门慢慢的升起,但是升到一半却又停下,让老王钻进来,老王不由得哀叹了一句:“就这气量还和人家斗,不够丢人的。”   进来以后,人群闪开一条通道,老王直接走到刘子光面前,看看王星,厉声喝道:“把人放开!”   王星眼神犹疑了一下,握着酒瓶岔子的手却更坚定了:“警官,金碧辉煌非法拘禁,我们是来要人的,不是来闹事的。”   老王的目光转向刘子光,刘子光简短的将事情始末叙述了一下,老王听了点点头,问柜台里的女人:“三姐,你们这里有没有李大丫这个人?”   三姐昂然从前台里走出来,愤愤然道:“他们血口喷人,我们金碧辉煌的招工手续非常完善,从来不会用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他们几个就是来找事的,王警官你是没看见,这小子打伤我们十几个工作人员呢,我们一直忍着没动手,就是想等你来主持公道。”   老王又看看坐在地上的红姐,缩在墙角的李老汉父女,心中有了数,他过去把刘子光拉到一边低声说:“别闹得太大,先让你手下把老二放了吧,他不是能当家的人。”   自家兄弟就在大门外,刘子光也不担心什么,他对王星使了个眼色,王星这才悻悻的将老二推了出去。   二叔今天在众弟兄面前丢了脸,恨得咬牙切齿,从旁边人手中接过毛巾,按在脖子伤口处,疼得他呲牙咧嘴,狠狠瞪了王星一眼,说:“行,你小子千万别让我碰见。”   王星大怒,迈步上前就要去揍二叔,老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二叔也勇猛起来,从旁人手里夺过一根橡皮棍,作势要冲过去和王星玩命,当然也被众人死命拉住。   老王说:“都不许动手,今天平安夜,你们都给我消停点不行么,刘子光,带着你的人走,三姐,让你的员工克制点。”   三姐一瞪眼:“想走?门都没有!打伤我的员工这笔账怎么算?当我们金碧辉煌是公共厕所啊,谁都能来尿一泡?老娘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了,想走可以,每人卸一条胳膊。”   刘子光冷笑,知道这是三姐在充大瓣蒜,想找回一点面子,王星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王警官,心说这可是警察在场的情况下啊,金碧辉煌的人竟然如此猖獗,那要是平时,那不得杀人夺命啊。   可是老王却只是见惯不惊的笑笑,客客气气的说:“三姐,给我个面子吧,马上过年了,辖区里不想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三姐点起一支烟,眼睛翻白,望着天花板说:“那不行,我得要个说法才行。”   “要你马勒格壁!把我姐妹交出来,不然让刘哥拆了你的金碧辉煌!”缓过劲来的红姐突然发飙,站起来破口大骂,华清池口技教练的名头不是白给的,不光吹箫有一套,骂人更是一绝。   三姐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回过味来,也拍着桌子对骂起来,场面愈加混乱,两下里眼瞅着又要动手,二叔趁人不注意,悄悄松开了两条比特犬的绳索,两条早就蓄势已久的猛犬如同离弦利箭一般腾空跃起扑向首当其冲的刘子光,血红的眼珠子闪着凶光,大嘴里涎水滴溅,獠牙骇人。   刘子光早就注意到了二叔的动作,狗的动作快如闪电,他的动作比狗更快,双掌一拍,千钧之力正打在两个狗头上,两条猛犬的脑袋碰在一起,“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看到这两条金碧辉煌的看家狗躺在地上抽搐着,眼睛鼻子耳朵嘴里都渗出血来。   四下里一片寂静,刘子光拍拍巴掌说:“你他妈还想要说法,当我外面一百号弟兄是摆设啊。”   气氛再度紧张起来,老王叹口气,又把刘子光拉到一边劝说:“别闹了,没有好处,金碧辉煌就算扣了你的人,这会儿也藏起来了,你还真能把这里翻个底朝天啊?我还有件事告诉你,杨峰现在升了副所长,他和阎金龙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闹大了,你吃亏。”   刘子光抽着烟不说话,老王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考虑一下。”然后又走到三姐那边语重心长的劝说:“三姐,这样没意思,真打起来你吃亏,你也不是没听说过刘子光的名头,手底下这票人相当能打,姓刘的和阎总早就有过节,根本不会有什么顾虑,真要把金碧辉煌砸了,你怎么给阎总交代,听我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吧。”   三姐咬咬牙,说:“行,老王哥我给你面子,来人啊,开门。”   金碧辉煌的卷帘门打开了,刘子光他们在老王的陪同下走出了大门,刘子光特意走在最后,等就要出门的时候,回头冲三姐和二叔客客气气的说:“走了啊,回见。”   ……   看到老大安然无恙的出来,兄弟们一阵欢呼,簇拥着刘子光和王星,耀武扬威的走了,金碧辉煌的工作人员们士气大挫,无不垂头丧气,骂骂咧咧。   两条死狗被拖走,没精打采的清洁工拿着拖把清扫着大理石地面上的血迹,三姐和二叔坐在一起商量着。   “妈的,见血了,我活四十多岁还是第一次让人拿家伙顶着脖子,回头我非废了这小子不可。”二叔摸着脖子上的纱布说。   “老二,那帮新来的得严加管教,所有人的手机都得没收,要不然隔三差五来找人,这生意就没法干了。”   “你放心好了,这事交给我,保管让她们服服帖帖的,还有那个什么叫大丫的,害老子挨打,我非打断她一条腿出气不可……”   ……   停车场上,老王站在警车前劝着刘子光:“小刘,金碧辉煌的靠山很硬,是你没办法撼动的,唉,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老王上车走了,刘子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品味着老王话里的意思,王星凑过来说:“刘哥,这警察怎么这样,合着就是一和稀泥的啊?”   刘子光说:“你能指望一个片警干什么?老王已经很敬业了,咱们走。”   走到汽车前,刘子光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又向曹达华借了两千块钱,把红姐叫过来交代:“小红,把这些钱给老李,就说是他女儿的奖金,让他赶紧回家给老婆看病,大丫的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红姐感激的看了刘子光一眼,拿着钱走了。   回去的路上,刘子光久久的沉默着,王星和沉默着,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直到小区门口,刘子光才说:“王星,你相信这个世界有正义存在么?”   王星斩钉截铁地说:“我坚信,正义一定存在!”   刘子光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说话的口气很像警察。”   3-56 寂寞平安夜   刘子光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说话的口气很像警察。”   王星一愣,也笑着说:“警察哪像我那么有正义感啊,你看今天的那个姓王的老家伙,低三下四跟求人似的,警察当到这份上也够憋屈的。”   刘子光说:“我说的不是真警察,是电视里的警察,你这个扮相演刑警不错,呵呵,今天平安夜,赶紧找你女朋友去吧。”   王星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骂一句自己糊涂,赶忙下车告别,去幼儿园接自己女朋友下班了。   看着王星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刘子光才驱车回到公司,红星公司的员工们正等着他回来开总结大会呢。   刘子光不喜欢开会,随便走了个形式就宣布会议结束,提前下班,大家欢呼一声各自散去,刘子光却陷入沉思之中,经过今天这件事,和金碧辉煌的矛盾更深一层,依阎金龙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找回这个场子,与其等他打上门来,不如先下手为强,可是,阎金龙的后台那么强硬,自己的对头杨峰又当了派出所副所长,形势比人强啊。   思来想去,刘子光终于想出一个妙招,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说道:“翠翠么,回头你到营地去找志军,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放下电话,又想了想,接着拨了个号码,铃声响了十几遍对方才接,声音压得很低:“喂,我是周文。”   “周文,有件事想找你帮忙,我们保安公司想把全市的幼儿园保安业务都给揽下来……”   周文赶紧打断他说:“老同学,不是我不帮忙,周市长刚刚扶正,我不好给他添麻烦的,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小秘书也不能做主。”   刘子光说:“你误会了,不是给周市长添麻烦,是给他添政绩,最近一段时间精神病人袭击幼儿园的恶性事件在全国频发,我想免费为全市的在册正规幼儿园提供保安服务,你只需要搭个桥就行。”   “这样啊,我考虑一下,有机会给周市长提一下,马上有个会,先挂了。”   周文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当上市长秘书也没多久,和那种权势滔天的大秘还是有区别的,他不肯给个准话,刘子光也不怪他,事实上红星公司的执照也是刚刚注册好的,工商局那边一直不肯办,至诚集团动用了社会关系也没用,隐约听说是上面有人发过话,说政策收紧,不让社会力量办保安公司。   江北官场就是这样,有时候法律还不如政策管用,政策又不如某人的一句话,一张条子管用,最后李纨怒了,直接注资五百万,派人去省城工商局注册的。   人家李纨把这么大一家公司交给自己,国内的保安公司还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高精尖的安防器材,私人保卫等业务都处于初级阶段,保安公司最高端的业务也不过是帮人装个防盗门,监控器,帮银行押款运钞,为企事业单位把守大门而已。   红星公司走的也是这种路子,现在公司整合了原至诚集团物业保安那一块,旗下有保安人员数百名,其中大部分还是四五十岁的下岗工人,看个大门守车库还行,真正能冲锋陷阵委以重任的不过百十号人。   说白了,现在红星公司是人比活多,每个月光工资都是净亏损的,等于用人家李纨的钱养着自己的打手,刘子光可不是吃软饭的主儿,公司业务迟迟不能开展,他也急啊。   动用周文是迫不得已的一招,老实说刘子光对这位老同学的期望值不高,只希望他能把话给周市长带到,按照周市长的政治头脑,是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机会的,到时候再找电视台的江雪晴报道一下,红星公司的名气就出去了,既能打响第一炮,又能解决一部分保安员的就业问题,至于利润,现在还不需要考虑。   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刘子光打开了电脑收取邮件,除了公司发来的公务邮件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邮件,发信人的名字是FFLY,是方霏的信。   打开邮件,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信不长,简单介绍了来到非洲以后的情况,医疗队的条件非常艰苦,经常深入到疟疾横行的丛林深处,别说网络了,就连电话都打不通,唯一的卫星电话掌握在医疗队政委手中,不能轻易动用,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方霏都没有和家里联系过。   今天是平安夜,医疗队也来到大城市布拉柴维尔休整,方霏正好趁这个机会在酒店的网吧里发邮件,信是在线写的,很短,但是真情流露,让人不胜嘘嘘。   信的最后写道:家里下雪了么,好想回去打雪仗啊,我现在都晒成黑炭头了,想你,吻你,我的臭坏蛋。   刘子光默默地关了电脑,心中充满了愧疚之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他刘子光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也有七情六欲,方霏对自己是真心实意,李纨又何尝不是一腔真情呢,事到如今,只能做个鸵鸟,走一步看一步了。   抽屉里放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子,这是为李纨和小城预备的礼物,拿着礼物出门上车,直奔滨江锦官城而去,一路之上,脑子里却都在思念着方霏,这种矛盾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到了锦官城李纨家,按响门铃之后,阿姨过来开门,见是刘子光来了,眼神竟然有些异样,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的把刘先生往家里请,而是很客气的站在门后,转身喊道:“有客人来了。”   “客人?我怎么就变成客人了?”刘子光心中纳闷,侧耳倾听,里面传来小城的欢笑声和老年人说话的声音,他顿时明白了,李总家里长辈来了,而自己和李纨的关系并未公开,说的好听点是男友,说的难听点就是姘头,李纨挑选的佣人可是很细心负责的,这种细微的事情也会帮主人考虑到。   “来了。”李纨穿着家居服从里面出来,看到是刘子光,眼中明显露出欣喜的神色,过来接了礼物说:“小城的爷爷奶奶来了,进去坐一会吧。”   刘子光说:“我就不进去了,先走了。”   “就走啊……”李纨嘴上挽留着,但是却没有实际行动,她也明白这种场合挺尴尬的,让刘子光进来和小城的爷爷奶奶面对面,大家感觉都会比较古怪。   刘子光转身走了,李纨把礼物交给阿姨,追出来低声说:“小城的爷爷奶奶是中午突然过来的,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家的事情比较复杂,唉,算了,你能理解就好,对不起了。”   刘子光抚摸着李纨的头发:“没事,好好招待老人,我走了。”   屋里传来小城的喊叫:“妈妈,是叔叔来了么,他说要给我带礼物的。”   李纨对刘子光说:“那我不送你了,慢点走啊。”说完慌忙回去。   刘子光下楼上车,慢慢开出锦官城,江北市的平安夜已经是霓虹和人的海洋,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涌上街头,市中心一带水泄不通,装成圣诞老人的促销人员,卖糖果玩具气球的小贩,还有手挽手的情侣,形成一道独特的中国式平安夜风景。   外面如此喧嚣,刘子光却觉得孤独无比,方霏在海外,李纨在陪家人,一帮好哥们跑路的跑路,训练的训练,连找人喝酒都找不到,这个圣诞夜真的很凄凉啊。   不知不觉间,车就开上了滨江大道,沿江这些娱乐场所全都灯火通明,霓虹闪烁,游人如织,忽然一阵尖利的喊声从身后响起,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人赤着脚奔过来,一边跑一边慌乱的回头张望,后面四五个穿着黑衣服的大汉紧追不舍,路人全都无动于衷的看着,没有人出手相救,甚至没有人帮忙报警。   原因很简单,前面跑着的这个女人一头红发,穿着带亮片的短小上衣和红色的皮裙子,腿上是黑色网袜,这打扮一看就是风尘中人,而后面那帮穿黑衣服的家伙则是一脸的江湖气,这阵仗还用问么,黑社会执行家法呢,谁吃饱了撑的管这档子闲事啊。   “救救我!快报警!”那女人一边仓皇奔逃一边凄厉的喊着,但是路人都用魔石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有些女孩子还抱着男友的胳膊皱着眉头说:“不许看坏女人!”   女人的腿似乎有伤,跑的不快,眼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冲了过来,在追兵的必经道路上一个急刹车停下,车门弹开,黑衣打手猝不及防被车门撞倒,汽车只是一顿,加油往前窜了十几米停在那女人身前两米处。   “上车!”刘子光在车里喊道。   女人一愣,看见是他,便迅速钻进副驾驶位子,拉上车门说:“快开车!去公安局!”   声音有些熟悉,刘子光扭头一看,虽然这位风尘女子染了红头发,戴了接睫毛和美瞳,面颊和鼻梁处也有不易察觉的修饰,但是从她那刚毅的眼神中刘子光已经认出来。   她是女刑警胡蓉。   3-57 刑警扫场子   女刑警胡蓉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染成红色的头发上往下滴着水,面色苍白无比,牙齿打颤,穿着黑色网袜的大腿上明显有一道乌青淤紫的痕迹,怪不得她跑不快,原来是被人打伤了腿。   见刘子光还不开车,胡蓉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快开车!”刘子光依然没动,抬手指了指前面,两个黑衣大汉已经站在了车头前,伸手点着刘子光,让他下车。   追兵们陆续到达,将刘子光的汽车团团围住,敲窗户砸车门,骂骂咧咧的,周围群众依然兴致勃勃的围观着,不时指指点点说些什么。   “把你手机给我!”胡蓉说。   刘子光先把手机递给胡蓉,然后解了安全带,脱下上衣丢给胡蓉,这才开了车门走下来,下车的同时将车门锁死,含笑面对着这帮黑衣打手,慢慢卷起了袖子。   众打手这才认出是他,下午刚去金碧辉煌大闹一场的刘子光,几个人顿时面面相觑,就凭他们的身手,打起来肯定占不到便宜啊,其中一个领头的捏着对讲机的耳麦低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冲同伙们一甩头:“走!”   四五个打手悻悻的走了,刘子光冷冷的目送他们离开,忽然他感觉到远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扫视四周,发现五十米外一辆黑色卡迪拉克轿车的车窗正在升起,车里那双被酒色淘空的黑眼圈如此之熟悉,是二叔。   回到车里,系上安全带准备开车,胡蓉已经打完了电话,披上了刘子光的外套,但还是止不住牙齿的颤抖,刘子光发动汽车,打开了空调,镇定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极度紧张中松弛下来,胡蓉才觉得精疲力竭,今天的经历简直如同噩梦一般,所看到的一幕至今无法相信,但腿上的伤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女刑警闭上了眼睛,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低声说:“他们杀人……把人当畜生一样关押着,简直是禽兽不如!”   “金碧辉煌么?”刘子光问道,同时一股愤怒涌上心头,金碧辉煌果然是个暗无天日的魔窟,想必华清池过去的那几个技师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对,金碧辉煌,有烟么?”胡蓉恨恨的说道。   刘子光诧异的看了胡蓉一眼,把烟盒丢给她,女刑警掏了一支烟叼在嘴上,用点烟器点燃了香烟,深深地抽了一口,眼角竟然有晶莹的泪珠闪现。   “太惨了,他们把骗来的女孩子当成赚钱机器,稍有不从就打断腿,用拖把,用台球杆,用灌了沙子的橡胶软管,打断腿是家常便饭,据说还有被……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到,真的不敢相信。”   胡蓉正沉侵在恐怖的回忆中,忽然刘子光一个急刹车,胡蓉没系安全带,当即向前栽去,头差点碰到风挡玻璃。   “你怎么开的车!”胡蓉刚吼了一声,就发觉身边的车门被人拉开了,一只大手揪住了她的头发往外拽,那边刘子光也慢慢举起了双手。   一辆从斜刺里钻出来的警车正挡在辉腾前方,后面也有一辆警用面包车驶过来,拿着橡皮棍、狼牙棒的治安队员从车里钻出来,神色冷酷无比。   抓着胡蓉头发的那人是个四十余岁的老警察,动作极其狠辣,膝盖顶在胡蓉腰上往上,使她暂时失去重心,然后往地上一甩,啪的一声,胡蓉摔倒在地,疼的说不出话来。   “带走!”老警察大手一挥,两个治安队员过来就要绑人,那边刘子光也被人用枪指着头,慢慢从车里走下来,双手扶着车顶接受搜查,就在他们车后不远处,那辆神秘的卡迪拉克轿车又出现了,但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   一个警察用枪瞄着刘子光,另一个人过来粗暴的在他身上摸着,拍打着,看看有没有携带管制刀具或者其他违禁品,刘子光冷笑道:“你们动作挺快啊,知道她是谁么?”   “少废话!”老公安厉声喝道,叼起一支烟,用镀金防风打火机点燃,点亮的一瞬间,火焰只照亮了他下半张脸,显得格外阴森。   刚才那一下摔得很厉害,胡蓉只觉得全身的骨架都散了一样,头皮也疼得厉害,那一拽起码扯掉自己十几根头发,她奋力挣扎着,怒吼道:“是自己人!我是刑警二大队的!”   两个治安员不约而同的停住,探寻的目光看向老警察,老警察竖起眉毛,想了想问道:“你的证件呢?”   “化装侦查,没带证件。”胡蓉还在挣扎着。   “铐起来,带回队里再说。”老警察不耐烦的一甩手。   刘子光嘿嘿冷笑:“就你这水平还老公安呢,政法委书记的女儿,江北警界之花都不认识,活该你一辈子升不上去。”   老公安心里一动,又听到胡蓉喊道:“我是二大队的胡蓉,我的上级是韩光,你可以打二大队的电话问,也可以直接找支队长谢华东   说的有板有眼,兴许是真的!   二大队的胡蓉可是个风头人物,接连不断的立功受奖,又是政法委书记的女儿,岂是治安大队这帮伙计能得罪的人,老公安拿出手电自己照了一下胡蓉的脸,暗暗吃了一惊。   出于对职业风险性的考虑,刑警们轻易不会在公共媒体上露面,即使上电视也是要打马赛克的,胡蓉身为刑警也很注意这一点,虽然多次立功受奖,但都是只有名字不见照片,但身为内部人员,对这位江北市有名的女警官还是知道一些的,看她面部轮廓和身材特征,说不定真的是胡蓉。   老公安就是老公安,事到如今认错是肯定不行的,他虎着脸说:“先上车,我会通知二大队来领人,走!”   胡蓉还是被押上了警车,只是没带手铐而已,但刘子光就没那么幸运了,被上了背铐押上了面包车后面的铁笼子里。   “胡警官,怎么每次和你牵扯上就没好事,咱们是不是犯冲啊?”刘子光隔着铁栅栏对胡蓉说。   胡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面包车开走了,老公安却留了下来,冲着远处的卡迪拉克摆了摆手,卡迪拉克便静悄悄的开走了,老公安这才拿出手机打电话:“杨子,出了点意外,你赶紧安排一下吧。”   ……   刑警二大队的同事接到通知迅速赶到,大队长韩光当场就骂娘了,治安大队这帮怂货,居然把刑警侦查员当成真的卖-淫-女来处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当的警察。   治安大队的人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女人真的是刑警,而且是政法委书记的女儿,哪还敢说什么,只有不停地赔礼道歉。   胡蓉却根本不想追究他们,急切的说:“韩大,赶紧出动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韩光说:“金碧辉煌有背景,搜查证一直没批下来,要不然我早扫了他们的场子了。”   “可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那么多的人被非法拘禁,甚至打死打残,咱们身为警察怎么能被条条框框束缚,眼看着无辜百姓受罪?犯罪贩子逍遥法外?这是韩大你平时教育我们的,难道你忘了么?”   韩光低头无语,狠狠地抽烟,胡蓉又说:“韩大,这一次不听命令擅自行动是我不对,我保证给你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但是现在咱们真的不能见死不救啊,我逃出来了,他们肯定会转移那些人,现在去还来得及,再迟一会就真的晚了。”   韩光的脑子在迅速转动着,思考着,忽然将烟头一丢,喝道:“走,去金碧辉煌!”   胡蓉终于松了一口气,眼角又有晶莹闪烁,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治安大队的人:“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拘留了。”   “放了!”   “可是,他是老吕抓的人啊,还是等老吕回来再说吧。”   被激怒的胡蓉反而冷静下来,抓起桌上的电话说:“好,你不放人是吧,我打电话让政法委书记和你说话。”   对方立刻怂了:“放,这就放。”   这是胡蓉第一次利用父亲的职权压人,她不喜欢这样做,也很鄙视这种行为,但是事实却让她的信念一次又一次的承受打击,遵纪守法严格按照规章办事,等于带着镣铐跳舞,不但不能有效地打击犯罪,还会被对方钻了空子。   不知不觉间,胡蓉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刑警学院毕业生了,她成熟了。   刑警们迅速出动,胡蓉也再次带伤上阵,她披了一件警用多功能服,接过战友递过来的九二式手枪,娴熟的退出弹夹看看子弹,跳上大切诺基命令道:“开车,去金碧辉煌!”   大切诺基轰鸣着开动了,女刑警却下意识的看了看后视镜   后视镜里,刘子光孤单的身影站在分局门口,显得格外孤寂。   ……   今天是平安夜,金碧辉煌的生意格外好,停车场车满为患,大门口进进出出都是客人,阎金龙手下头马秃头带着耳麦穿着西装站在大门口,警惕的盯着四周,三辆闪着警灯的越野车出现在停车场入口的时候,秃头按住了耳麦低声说:   “他们来了。”   ……   五一快乐,劳动光荣   第四季   4-1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守护神   三辆越野车直冲到金碧辉煌大门口才急刹车停下,十余名彪悍的便衣警察跳下车来,二话不说就往大门里冲,与此同时从大门内涌出二十多个穿黑西装的保安,排成一堵人墙挡在门口,当先一人秃头锃亮,嚣张跋扈。   韩光右手举着九二式手枪,虎口掐在击锤位置,枪口朝天,径直走过去,秃头迎上来伸手推他,厉声喝道:“有搜查证么!”   “警察办案,闪开!”韩光手一挥,枪柄正砸在秃头脖颈处,趁他弯腰之际,抬起膝盖狠狠一击,当场将他放翻在地,刑警们一拥而上,正要闯入之际,趴在地上的秃头捂着肚子爬起来,大喊一声:“别放他们进去。”   保安们立刻胳膊挽着胳膊组成人墙,一双双充满戾气的眼睛盯着警察们,这些人是阎金龙手下最忠实的打手,大场面见得多了,区区十几个警察还吓不倒他们。   “别以为我不懂法,没有搜查证就不能进,警察行凶打人,我要告你!”秃头揉着脖子上的伤恶狠狠地说。   一个小刑警怒极,用手枪指着秃头喝道:“赶紧让开!”   “有种你就开枪,不开枪不是人养的!”秃头彪悍之际,迎着枪口撞上来,大有悍不畏死的架势。   韩光的拳头慢慢的握紧了,现在正是客流高峰期,金碧辉煌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堂里还不断有对方的保安人员增援过来,金碧辉煌竟然猖獗至此,连刑警都敢阻拦,这反倒说明一个问题,他们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妨碍执法,给我铐起来!”韩光一声令下,两个刑警拽出手铐扑上去,但对方毫无惧色,竟然和警察推搡厮打起来,刑警们虽然有枪,但是投鼠忌器,枪在手里反倒成了累赘。   正在纠缠之际,“砰砰砰”三枪响起,震耳欲聋的枪声吓得围观群众仓皇逃窜,打手们也为之一颤,对方真敢开枪,他们也就怂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开枪者身上,胡蓉手里举着冒着青烟的手枪,怒形于色的喝道:“拘捕袭警是重罪,谁敢以身试法!”   保安们不说话,都在看着秃头,秃头恨恨道:“算你们狠,弟兄们让路!”   保安们乖乖闪到一边,胡蓉对两个刑警说:“把他们全抓起来,谁敢反抗就开枪。”   “是,胡探长。”两个警察举着枪过去喝令道:“全都蹲下,手抱头。”   秃头和他的手下们都按照警察的命令蹲在了一边,但是秃头一双恶狠狠的眼睛依旧紧盯着胡蓉,同时也发现了站在胡蓉身边的刘子光,心中不禁一惊,这小子居然和刑警们搞到了一起,麻烦了。   刚才,就在刘子光想打车离开分局的时候,那辆大切诺基又飞快的倒了回去。胡蓉面无表情的说:“上车,帮忙。”   刘子光明白,自己算是目击证人,可以帮得上忙,便二话不说,拉开车门跳了上去。   金碧辉煌的大门打开了,大厅里人来人往, 熙熙攘攘,带着工牌穿着考究的服务员们惊慌的开着这帮不速之客,都不敢说话。   韩光站在大厅中央,大声喊道:“警察办案,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二队上楼搜查,三队控制嫌疑人,一队跟胡探长抓人!”   “是!”刑警们齐齐应了一声就要展开行动,这时候金碧辉煌的大老板终于露面了,电梯门打开,阎金龙在几个高级管理人员的陪同下出现在现场,他紧皱眉头问道:“韩大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阎金龙?你公司涉嫌非法拘禁,我们要展开调查,请你配合。”韩光冷冷的说。   “好,我配合,但是请你们不要为难我的客人。”阎金龙彬彬有礼的说道,又命令几个手下:“你们配合警方调查,给予一切方便。”   “可是,阎总……”一位经理为难起来。   “没有可是,全力配合!”阎金龙眉头一皱。   警察们各自执行搜查任务去了,刘子光依然站在原地,悠闲地看着阎金龙的表演,从刚才他镇定自若的表现就能看出,这家伙肯定已经得到风声,并且做了必要的安排。   阎金龙也发现了刘子光,他眯缝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位新近上位的江北市黑道明星人物,高土坡那帮小混混的老大,身量普通,相貌普通,眼神中也没有传说里那股凌厉的杀气,看起来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而已。   但阎金龙毕竟是老江湖了,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寻常人等搭眼一看就能估摸出对方的斤两,但这次他有些心里没底,难道这个人真的是刘子光么?   对方正是刘子光,确实没错,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个比自己更加深藏不露的老江湖,极好的将杀气和戾气都掩饰住了,这种人,你猜不透他的想法,猜不透他下一步想做什么,是相当难缠的对手。   在阎金龙打量刘子光的同时,刘子光也在注意着阎金龙,不过此刻他的眼神是那种淡然的,很不经意的,嘴角也是微微翘起的,似乎阎金龙只是一本只有图画没有文字的幼稚园读物,一眼就能看透。   阎金龙个子不高,一米七上下,偏瘦的体型,体面的衣着,脖子上和手上并没有那种江湖人物喜爱的粗大金链子,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背着,偶尔一笑,满嘴焦黄的牙齿,如果事先不告诉你,你或许会认为这不过是个有点狡猾的小奸商而已。只有他不经意间一两个细微动作和金碧辉煌员工们看着他的时候那种敬畏的眼神,才能猜出阎金龙黑道老大的真实身份。   “你是阎金龙?”刘子光含笑问道,掏出烟来点上。神情淡定,仿佛大厅内的紧张气氛丝毫也沾染不到他。   “你就是高土坡的小刘?”阎金龙也笑了,仿佛看到了神交已久的老朋友一般。做老大的当然知道,这种场合不能失了面子和气度   “华清池是你找人扫的吧,还有滨江大道65号那块地,也是你在土地局托了关系吧?”刘子光问道。   “对,是我,有问题么?”阎金龙从容答道,笑容可掬。   “没事,我就问问,对了,你那个儿子挺不争气的,一点也不随你,下次我再遇到他,帮你教训一下,没意见吧?”刘子光也是一脸的笑意,和煦如春风般。   “哦,东东调皮,有我这个当爹的教训,你还是管好你的小弟吧,现在卓老二和小贝在省城吧,离乡背井挺不容易的,我在省城还有几个朋友,有事你说话,我安排。”   两个人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话,韩光则冷冷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   刑警们在金碧辉煌迅速搜查着线索,但是情况很不理想,刑警二大队不像其他单位人员那么充足,队伍相当精悍,侦破案件不会受到影响,但是遇到这种大规模搜查的时候就力有不逮了,本来这种任务至少需要交巡大队封路,治安大队配合搜查,武警支援,但是事发仓促,韩光只带了二大队的一半人马,搜查这么大一个会所,警力相当紧张。   在来的路上已经呼叫支援了,但是支援警力还未抵达,这不得不让韩光有些烦躁,自从前任市委书记调走,李书记扶正之后,江北官场大换血,政法口的变动也很大,主管刑侦,功高震主的宋剑锋副局长已经被贬到司法局当副职去了,政法委书记胡跃进也被架空,估计还有三四个月时间就退休了,到时候马局长就会兼任政法委书记,成为名副其实的政法口一哥。   韩光是胡跃进赏识的人,又是宋剑锋麾下爱将,属于胡派嫡系,马局长早就对这个作风强硬,不懂得顾全大局的大队长看不顺眼了,这么大的综合行动,调动上百警力,可不是大队长就能组织起来的,起码要支队长级别的才能批,可是……   看阎金龙淡定的样子,很可能已经得到某些败类的通风报信,做好了应对工作,金碧辉煌这种场所,暗道机关不计其数,真想藏几个人还不跟玩似的,现在韩光只能寄希望于胡蓉了,这位勇敢的卧底女警官,深入看守所后获得了可靠的情报,发现金碧辉煌和一系列杀人案有牵扯,并且不顾自己的命令,冒险深入到金碧辉煌内部,获取了第一手资料,有她带路,兴许能发现金碧辉煌不可告人的密窟。   此刻胡蓉都快急死了,白天明明是被他们带到金碧辉煌地下室的,那里隐藏着数百名被骗来抢来的女孩,毫无人身自由,终日不见阳光,所有通讯工具都被没收,身上连纸笔都不允许存在。   有个叫二叔的四十余岁男子是这里的培训师,专门负责**新人,新人进来之后先听他讲解会所的规矩,通常外面娱乐场所和旗下小姐的分成是五五开,或者四六,但金碧辉煌却是三七,而且规矩极其严苛,稍微违反一点,比如和客人多说了几句话,够钟没有及时出房间,亦或是工作现场落下了什么杂物、用具之类的,再或者被客人投诉,那么连三成都拿不到,还要被倒扣。   这些是基本的规矩,只要不违反就不至于丢命,但是如果触犯了二叔定下的高压线,比如逃跑,试图报警、私自和家人联系,说会所的坏话,不服从管理,骂二叔、三姐,或者阎总,就要被处以家法,用台球杆或者灌满沙子的橡胶软管打腿,直到打断为止,这样的人在金碧辉煌可不少,据老人介绍,凡是金碧辉煌腿脚有残疾的清洁工,基本上都是这么来的。   二叔还组织这些新从看守所搞来的员工参观了地下室内的一个房间,不足六平米的小屋内,一个两腿都被打断的女人躺在肮脏不堪的床上,奄奄一息。   据说,这是不服从二叔管理的典型,几次三番试图逃跑,不但报了警,还从老家叫来几十个亲戚想抢人,最后还不是被金碧辉煌硬压下去,不了了之,本来是想把她弄死拉到的,后来考虑到缺少一个反面典型,就留了下来以儆效尤。   听到、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事情,新来的技师们吓得脸色惨白,有个叫丽莎的女孩当场腿都软了,居然哭着闹着说不干了,二叔当即现身说法,拿了根台球杆子抽的丽莎哭天喊地,连连求饶才罢休。   这些证据虽然不足以证明江边的无头女尸案是金碧辉煌做的,但是起码非法拘禁,组织容留卖-淫罪是少不了的,胡蓉当机立断,停止侦查,马上出去打掉这个黑窝点。   说起来胡蓉这次化装侦察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陷身在此,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幸好她聪明,见势不妙便装出害怕的样子,极力迎合二叔,还挺身而出愿意第一个被试活。   试活也是二叔的专利,他会根据技师的素质进行评分,优秀的会调去高级包房服务,稍逊一筹的发到洗浴那一块去,当然能进金碧辉煌的人没有素质太差了,毕竟看守所的梅姐会把关的。   胡蓉身材高挑,胸臀丰满挺翘,充满青春活力,正是二叔喜欢的类型,于是当即把她带到楼上房间去试活,那是金碧辉煌里专门设置的炮房,天花板上的大镜子,水床,浴池,专门定制的椅子,充气球,红绳套索,大屏幕液晶电视等设备应有尽有,   为了迷惑二叔,胡蓉还是被占了些小便宜的,但这样也使二叔放松了警惕,他脱了裤子躺在水床上,等着出浴的 “玛丽”帮他吹箫的时候,却迎来狠狠的一脚。   那一脚几乎用尽了胡蓉全身的力气,二叔这般铁打一般的精壮汉子都一声没吭昏死过去,胡蓉当即反锁房门,从容出去下楼直奔大门口。   别人以为胡蓉是服务小姐,就没搭理她,直到胡蓉接近大门的时候保安才发现这个小姐没带工号牌,而且这时候二叔也捂着裤裆从房间里跌跌撞撞的出来,声嘶力竭的大喊:“抓住那个小**!”   胡蓉拔腿就跑,警校的训练此时派上了用场,门口两个保安被她迅速放翻,但胡蓉也付出了代价,腿上被狠狠敲了一棍,她扔了高跟鞋直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呼救命,金碧辉煌的保安在二叔的带领下紧随其后追出来。   假如不是刘子光适时的出现,胡蓉一定会被他们抓回去,一定会遭到二叔惨无人道的殴打和虐待,甚至有可能变成淮江岸边的某具无头女尸,这绝不是耸人听闻。   在警车里,刘子光开玩笑说咱俩是不是犯冲的时候,胡蓉没有回答,其实那一刻她想说的是,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守护神。   4-2 沉睡的猛虎苏醒了   韩光冷冷的看着阎金龙和刘子光在那里夹枪带棒的说话,大厅里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刑警大队长手里那把大张着击锤的手枪给他们极大的心理压力,但是阎金龙却丝毫也不担心,他时不时瞟一眼前台墙上的世界钟,心中估算着上头也该有电话过来了。   果然,门外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刑警,附耳对韩光说了句话,韩光点点头道:“你在这守着,我马上回来。”然后瞪了阎金龙一眼,出门去了。   来到警车旁,抓起车载对讲机说道:“我是韩光,我是韩光,请讲。”   对讲机传来刑警支队长谢华东严厉的声音:“谁给你的命令去冲击金碧辉煌的,你知不知道闯了多大乱子!市委,外事办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韩光耐着性子听支队长发完脾气,才答道:“报告支队长,金碧辉煌涉嫌非法拘禁,故意杀人,我们的侦查员胡蓉都被他们打伤了,人证物证俱在,我查抄金碧辉煌,完全是合法合理的。”   谢华东听到胡蓉的名字之后,明显愣了一下,对讲机里沙沙一阵噪音,然后支队长调整了情绪说:“小韩,案子不能急,也不是这么办的,今天晚上,金碧辉煌有外事接待任务,关系到我市招商引资的大局问题,你的人贸然冲进去搜查,干扰了会议的正常进行,这是政治错误,你负担不起的,现在我命令你,马上撤退!”   韩光大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对讲机坏了,操,什么破玩意!”说着将手麦狠狠摔在驾驶台上,转身回金碧辉煌大厅,刚走到门口,手机就响了,打开一听,支队长的咆哮传来:“韩光,我现在命令你,马上终止任务,带队回来接受处分,你非要闹到我们集体脱警服的地步么!”   韩光一言不发,直接挂了电话,大步流星走进来说道:“把他们统统给我铐起来!”   阎金龙面色一沉,手中烟蒂上长长地烟灰断了,但他依然谈笑风生道:“没问题,我们全力配合调查。”   正说着,楼上下来几个穿着西装没打领带的中年男子,一看那副气派就知道是机关干部,几个人面带愠怒,嘴里嘀咕着:“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径直走到韩光面前说:“你是他们的领导么?”   韩光说:“对,我是江北市公安局刑警二大队的韩光。”   干部说:“你知不知道我们正在和外商洽谈很重要的事情,你的手下打扰了会议的正常进行,还打伤了外商身边的工作人员,我告诉你,这件事你要负全部责任,你对谁负责?我要找你领导说话!”   韩光把手枪保险关上,冷冷看着这个干部,问:“你又是谁?”   “这是我们招商局李局长,你说话客气点!”干部身后一个夹着皮包的年轻工作人员指着韩光怒喝道。   阎金龙悄悄笑了一下,过来劝道:“都别生气,今天是平安夜嘛,大家都平平安安,客客气气的度过吧,韩大队也是公务在身,李局长你别在意啊,哈哈。”   李局长却更加恼怒,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给我接市委赵秘书……”   韩光抱着膀子不理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阎金龙一眼,心中暗道,老小子真有你的,设了套等着我们来钻啊。现在局面变得非常被动,只能指望胡蓉那边有所突破了。   阎金龙脸上波澜不惊,依旧客客气气的劝着,心里却得意洋洋,警察了不起么,照样有办法治的你服服帖帖。   刘子光却忽然对这个刑警大队长的感觉好了起来,不是因为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而是这样的烈血汉子对脾气,够味!   ……   金碧辉煌地下室,胡蓉举着手枪,带着部下来回搜索着,但是却一无所获,几个小时前来过的地方竟然大变样子,变成了台球室和水疗会所,而且绝对不是临时布置成的,自己亲眼所见的魔窟一般的所在竟然凭空消失了,这让胡蓉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她看到一个瘸腿的清洁工拿着拖把神色惶然的站在一边,赶紧走过去问道:“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我……我得过小儿麻痹。”清洁工期期艾艾的说。   胡蓉一皱眉,知道她在金碧辉煌里不敢说实话,便对部下说:“带走,协助调查。”   搜了一圈依然一无所获,别说是那些受害者了,就连普通的包厢公主,KTV小姐都不见了,平时会所里常见的黄赌毒今夜是毫无踪迹,完全大变模样。   至于殴打追逐自己的保安,还有那个恶魔一般的“二叔”更是销声匿迹,问服务人员,都直摇脑袋,没有一个人承认会所里有这么一号人。   胡蓉无计可施,银牙都要咬碎了,正在焦躁至今,韩光的电话到了:“小胡,别查了,他们有准备,咱们查不到什么的。”   胡蓉恨恨的一拳打在柱子上,指节上竟然有血,她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撤!”便带着几个刑警上去了。   ……   即便如此,刑警们还是抓走了秃头和十几个保安,罪名是阻挠调查,阎金龙啥也没说,只是笑笑,怕刑警没没有车押送那么多的犯人,还让司机把会所里的金龙客车开出来,帮他们送人。   猖狂至此,简直就是打刑警们的脸,在场所有警察的脸都火辣辣的,可是面对犯罪分子无言的示威,他们无计可施,只能把愤怒藏在心里,化为破案的动力。   ……   走出金碧辉煌的大门,韩光忽然对刘子光说:“卓力和贝小帅是你朋友?”   刘子光没有迟疑:“对,他们是我的兄弟。”   “嗯,那案子是治安大队杨峰办的,现在杨峰调派出所了,案子没人管了。”韩光说完,径直上了自己的大切诺基。留下刘子光若有所思,韩大队话里有话啊,这分明是说,风声已经过去了,出去跑路的人可以回来了。   这种案子就是这样,往往是出于某方面的压力,或者某个领导的意思,突击查一下,办一下,现在连关在看守所的人都处理完了,该罚的罚,该拘的拘,基本上是没啥事了。   韩光为什么说这个,刘子光很清楚,华清池是唯一有实力,有后劲和金碧辉煌抗衡的地方了,警察和黑社会,关系往往错综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社会就是这样,很难分清什么是黑的,什么是白的,有时候借力打力才是最好的办法。   或许是两害取其轻吧,在韩光心中,刘子光虽然也不是什么好鸟,但起码比阎金龙这种人要正气一些,是可以利用的资源。   也仅仅是资源而已,但是在女探长胡蓉的眼中,刘子光的形象就复杂多了,事实上女探长一直在抗拒着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但是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就陷进去了。   “上车。”经过刘子光的时候,胡蓉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话。   刘子光上了胡蓉的车,胡蓉轰着油门,似乎在发泄着愤怒,终于一松离开开了出去,她注视着前方,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刘子光:“为什么我看到的一切都不见了。”   刘子光明白她在说什么,淡淡的笑了:“肯定有隐秘的机关,不能彻底放开搜查是查不出的,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人入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是金碧辉煌的高层人员。”   “他们都失踪了,肯定已经离开江北市。”胡蓉说。   “你是警察啊,抓人是你的强项啊。”   胡蓉猛的转过脸:“可是高层已经介入,这个案子不许再碰,我不瞒你,韩大队这次恐怕也要停职检查,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他们算计了。如果不能立案,我也不能私自抓人。”   刘子光说:“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我爱莫能助,麻烦,把我放到前面就可以了。”   刘子光的座驾依然停在路边,胡蓉把他放下,连个再见也不说就绝尘而去了。   上了车,刘子光没有急着发动,先抽了一支烟,慢慢思索着,阎金龙的嚣张气势深深刺激了他,都是开洗浴中心的,凭什么他这么吊?我就要随时被治安大队带铐子?   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太收敛了,太含蓄了,以至于阎金龙这个下三滥都能和自己分庭抗礼,甚至高出一头。TMD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吃素的啊。   “啪”烟折断了,刘子光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皮天堂么?”   “喂,谁啊,阿是刘哥啊?”对方一嘴省城口音。   “对,找你有点事,帮我查个人,阎金龙手下有个叫二叔的,这两天可能跑路去省城,我找他有点事。”   “姚老二这个呆逼啊,我认识他,黑眼圈活像让人揍了两拳似的,我早想办了他了。”   刘子光嘿嘿笑,知道找对人了,阎金龙在省城有关系,自己也有,碰巧阎金龙的朋友和皮天堂是死对头,找小皮来对付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小意思,对了刘哥,啥时候来省城玩,小贝和小卓都想你了。”   “明后天吧,到时候提前打你电话。”   4-3 利刃出鞘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零点了,蹑手蹑脚走进门,发现父母的房间还亮着灯,听到儿子回来的声音,老妈披衣出来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又喝酒了吧?”   刘子光说:“没,光顾着开会了。”   “哦,给你留了饭了,妈这就帮你热去。”老妈说着就要去厨房热菜,搬了新家就是好,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足的,地暖效果极佳,在屋里赤着脚,穿一件薄毛衣就能过冬,煤气灶做饭洗澡都方便,一开就有热水,再也不用清早爬起来生炉子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就算怎么呼风唤雨,也是父母跟前长不大的儿子,时刻怕自己饿着,冻着,望着老妈的白发,刘子光心有些暖暖酸酸的感觉,劝道:“妈,你别忙和了,赶紧睡吧,我自己拿微波炉热就行了。”   老妈终于进屋休息了,刘子光走进厨房,拿出剩菜热了热,又开了一袋炒花生,摸出一瓶淮江大曲来自斟自饮着,忽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是李纨发来的信息,问自己睡了么,刘子光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回,正在犹豫间,电话又响了,这回是朱王庄打来的电话。   打电话的是王志军,他说自己白天拉练去了,直到晚上回来才听说刘哥找他,赶紧打电话过来,问有没有耽误什么事。   刘子光先问了问训练的情况,又问王志军,前几天和什么部队发生的冲突,王志军说,具体番号不清楚,应该是军区下属的特种部队,他们的军官和李建国认识,双方是不打不相识,晚上还在一起聚餐了呢,那支部队也在附近拉练,可能过些日子才走。   “嗯,知道了,家里暂时还好,就是金碧辉煌那边逼得很紧,华清池的人都被他们搞走了,兴许会闹出人命。”刘子光说。   “怎么不报警?”王志军问。   “报警白搭,刑警大队都出动了,还不是被他们摆平,我寻思过了,这件事不能再忍了,再退缩下去的话,以后就没得混了,必须打出威风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要立威,要下狠手。”   王志军沉默了一下,说:“干!简直他妈的蹬鼻子上脸,该怎么弄,你说吧。”   刘子光说:“不动则已,一动就要玩一次大的,训练先暂停一下,让红蟑螂去采购一批器材物资,回头我把清单拉给你,他有路子的,然后你和建国再合计一下,江北市的情况,他比你熟。”   ……   次日上午,江北市省第四监狱门口,一个剃着秃头的瘦高个男青年提着行李从厚重的铁门内走出,刺眼的阳光照的他睁不开眼睛,早已等候在监狱门口的两个学生打扮的青年丢了烟头迎了上去。   三人默默地对视着,久久无语,高个子突然丢下行李卷,和两个朋友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捶着对方的脊背,瘦猴和蚂蚁都激动地流下了眼泪,但是刑满出狱的王文君却一脸的漠然,仅仅半年的牢狱生活就将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磨砺的像个饱经沧桑的江湖客。   王文君是被判处了一年半的有期徒刑,后来有通过上诉减刑至一年,他在监狱里表现的很好,遵守监规,认罪态度好,有一次重刑犯试图越狱的时候,是他临危不惧制止了那名丧心病狂的最烦,为此还负了伤,监狱方面提请驻监检察院干部,为他申请了减刑,一年的有期徒刑,半年就服完了。   瘦猴帮他拿起行李,蚂蚁掏出烟来帮他点上,三个人边走边说话。   “瘦猴,蚂蚁,你们还好么,毕业了吧,上班了么?”王文君问道。   “嗯,都拿了毕业证了,现在给别人帮忙呢,”瘦猴含糊其辞的说。   “对了,高杆你有什么打算么?”蚂蚁问道。   “我?”王文君眼中一阵茫然,高中都没毕业,又是刑满释放人员,自己又能干什么了,他摇摇头,叹口气说:“再看吧。”   三人上了公共汽车,王文君注视着外面的蓝天白云,骑着自行车的人,平常的景色在失去自由的人看来,是那样的难得,虽然只蹲了半年的监狱,但是这半年来的风风雨雨,让少年成熟了许多,也明白了自由的珍贵。   经过一小时的旅程,抵达江北市区,三人转了出租车,蚂蚁对司机说:“师傅,去至诚花园一期。”   王文君一愣:“去那里做什么?”   “高杆你不知道,你家已经搬了,不在河汊子住了,在志诚花园里开了个废品收购站,全小区的废品都由他们负责,生意挺好的。”蚂蚁说。   “啊?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王文君呆了。   “王叔叔不让说,唉,等你到了就明白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志诚花园,果然看见父母在小区水泵房附近安了家,并且挂了物业管理处垃圾分检中心的牌子,老爸老妈在那里忙碌着分拣废报纸,硬纸壳和塑料制品等,虽然忙碌,但是气色很好。   正在分拣废品的王大叔忽然察觉到什么,慢慢直起腰来,转身看去,只见儿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他赶紧拍拍老伴,王母手里的废报纸砰然落地,声音哽咽道:“儿子……”   “妈!”王文君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抱住母亲哭起来,一家人拥在一起泪落涟涟,蚂蚁和瘦猴也站在旁边抹着眼泪。   “不哭了,出来了是好事,赶紧进屋喝茶,你俩也别站在外边了,进屋进屋。”王大叔招呼着孩子们进屋,给他们倒热水喝,王文君惊讶的发现自家变化相当巨大,不但添置了电视机和冰箱,甚至还有一辆电动三轮车。   “爸,咱家怎么不在河汊子住了?”王文君抱着水杯问。   “咱家有贵人相助啊,让我和你妈承包了小区的废品回收工作,还把水泵房租给咱,租金少的很,我和你妈忙是忙了点,不过生意比以前好多了,手头也有了点积蓄。”王大叔说。   “是哪位贵人?我得去好好谢谢他。”   王大叔有些为难:“人家不让说。”   “这有什么保密的,又不是坏事。”王文君纳闷道。   在儿子的一再追问下,王大叔只好说了实话:“你还记得被你扎伤的那个人么?就是他帮咱家安排的这桩生意,人家还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心里有负担。”   王文君脸色慢慢的变了,站起来说:“这恩惠咱不能要,我不稀罕!”   王大叔急了,说:“文君你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人家不索要民事赔偿,又帮你出钱找律师,托关系,你起码是五年徒刑啊,就是你减刑的事儿,也是人家出力办的,你要是不识好人心的话,就别出来。”   王文君语塞,抱着头不说话。   王母也劝道:“文君啊,人家刘老师确实是好人啊,你妈的病也是他帮忙找医生看好的,还有这个,你看看。”说着从床底下摸出几个小本本递过去:“这是低保补助证和社会医疗保险,都是人家刘老师帮咱办的,做人要有良心啊孩子。”   王文君依然不说话,心里百感交集,半晌才道:“他们想让我做什么?”   “傻孩子,你能做什么啊,人家刘老师又不图你什么,就是觉得你是个学习的苗子,怕耽误了,人家刘老师还说了,欢迎你出狱之后继续学习,考个大学啥的。”   旁边蚂蚁和瘦猴也说:“高杆,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咱们机械职高混得好的学生基本上都进了忠义堂了,人家刘老大和贝老大手底下最不缺的就是小弟,帮你真的是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欣赏你,觉得你够哥们,够义气。”   王文君猛抬头,眼圈已经红了:“别说了,我懂了。”   ……   物业公司办公室,刘子光正在打电话,皮天堂办事效率不是盖得,已经收到风,说是跟阎金龙混的姚老二人在省城,在阎金龙朋友开的KTV里帮忙,如果要办他,一句话的事儿。   刘子光说:“行,我知道了,谢了小皮。”   挂了电话又给贝小帅打电话,问道:“小贝,在省城玩的怎么样?”   听到老大的声音,小贝很惊喜:“就那样,省城也没啥,前两天我和二哥一人一把开山刀,硬是追着十个人砍了一条街,我寻思着要是拉一车兄弟过来,咱能打遍省城!”   旁边传来卓力的声音:“行了别吹了,我来说两句。”   卓力抢过电话说:“光子,家里还好吧,省城这边皮天堂安排的还不错,不过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我们啥时候才能回去啊?”   刘子光说:“家里一切都好,就是你老头子挺生气的,说是你把他的马刀给弄丢了,要找你算账呢。回家的事情我在安排了,不过要先在省城做件事,这事儿要安排的稳妥些,交给你们我才放心。”   卓力嘿嘿一笑:“我帮老头子淘了一把日本式的32式乙骑兵刀,正经东京小仓兵工厂出品的,回头捎给他,有啥事要办,你说吧。”   刘子光说:“电话里不好说,回头我再找你吧,有人找我了。”   说完挂了电话,冲门外说:“进来。”   进来的是王文君,少年依然穿着监狱里发的棉服,眼神冷傲而坚毅,进门二话不说,先鞠了三个躬。   “刘老师,我知道你手下不缺人,但我也知道,混得好的,未必敢玩命,我王文君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敢玩命,从今天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4-4 投名状   少年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刘子光却似乎无动于衷,呵呵笑着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到饮水机旁拿了一次性杯子帮他倒水,亲切的问道:“什么时候出来的?”   王文君有些不知所措,声音也低了一个八度,接过水杯说:“上午才出来的。”   “出来就好,那地方一辈子进去一次就够了,你家人还好吧。”   “谢谢老大,家里人都好。”   “别叫我老大,我不是混社会的,你坐啊,别站着。”   王文君拿着水杯继续站着,咬着嘴唇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几次想说话却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老大,我想跟你混!”   刘子光手上转着铅笔,沉吟了一下说:“黑道没前途,陷进去就拔不出来,我不建议你混这个,还是正经上个学校,学点手艺,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好。”   “老大,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觉得我不是这块料?”王文君的表情有些激动了。   “不是,你已经证明过自己了,我的意思是,不想让你走上这条不归路。”刘子光说完,看看手表,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大概准备出门了。   “明白了,不耽误您了,我先走了。”王文君又鞠了个躬,转身走了。   ……   与此同时,刑警二大队办公室内,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注意着小隔间内的动静,支队长谢华东已经进去和韩光谈了一个小时了,韩大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和支队领导摔桌子砸板凳,小隔间里甚至一点激烈的争执声音都听不到,这很不正常,很不符合韩大队的风格。   “砰”门开了,韩大队昂首阔步走了出来,所有的目光盯向屋里,办公桌后,谢华东面色极其难看,桌上赫然摆着一把手枪、一副手铐和一张工作证。   “回来!”谢华东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但是韩光连头也不回,径直推开大门走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院子里传来急刹车的声音,然后是胡蓉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冲进办公室就喊道:“韩大,有情况,冯梅失踪了,据说是被人绑走的,我认为很可能是金碧辉煌在灭口。”   所有人都看着她不说话,胡蓉收住脚步,狐疑的看着大家,此时谢华东从小隔间里出来,严肃的说:“小胡,这件案子支队已经有定论,不许再跟,那么多的重要案子,关系到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案子你们不去抓,总是抓住别人的小辫子不放,这种心理要不得。”   胡蓉急了:“难道人命案子还不够大!”   谢华东说:“案件的性质要综合考虑,社会影响和群众关注程度低的案子,可以先缓一缓,这你难道不懂么?”   胡蓉环顾左右,寻找着韩大队的身影,这种时刻,也只有韩光才能出言帮自己和领导争执。   谢华东知道她的想法,说:“韩光已经停职检查,二大队由李政委暂时领导,我希望你不要步韩光的后尘,小胡,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   胡蓉根本不听他说话,扭头就走,谢华东叹道:“二大队的人,一个比一个倔,唉,真没办法。”   ……   公安局单身宿舍,韩光一下下举着哑铃,额头上渗出细碎的汗珠,似乎想把所有的力量都发泄到训练上,胡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情有些焦躁。   “韩大,你倒是发句话啊,现在应该怎么办?冯梅是关键证人,可是就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居然释放的当天就被人绑架,这很不正常,如果估计的没错的话,应该是被阎金龙灭口了,这帮人杀人成性,简直就是在向我们警方挑衅!”   韩光依然不说话,一下下举着哑铃。   “难道小姐就不是人,小姐死了就该白死?谢支队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实在不行我去找胡书记,让他施加压力。”   韩光放下了哑铃,拿起毛巾擦汗,冷冷的说:“不用白费力气了,你爸爸是快要二线的人了,说话不好使,即便好使,上面也会有压力,你不知道,阎金龙的能量很大,昨晚上他宴请的客人相当有来头,是某个跨国财团的高层人员,来咱们江北市考察项目的,市委市政府对这个事情相当重视,咱们想动金碧辉煌的事情,阻力很大。”   胡蓉无语了,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不过我是没能力了,因为昨晚的事,外事办和招商局的人把我告到市委,上面亲自发话要停我的职,唉,在某些人的眼里,经济效益,GDP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GDP!无非是拆房子扒路卖地,这种虚假的GDP有用么?算了不说这个,一说就来气,韩大你刚才说还有转机,转机在哪里?”胡蓉问道。   “转机……在某人那里。”韩光拉开窗帘,望着远处的彤云眯起了眼睛。   ……   当天晚上,刘子光处理好一切公务,告诉家里人要出差三五天,对李纨说有事情要办,把手机锁进抽屉,拿了另外一个从未使用过的手机,换了一套衣服,戴上帽子和眼镜,出门打车,直奔火车站。   已经买好了去省城的车票,是午夜时分的过路绿皮车,候车室冷冷清清,检票员打着瞌睡,刘子光一直站在外面摄像头的死角位置,等火车到了才进入检票口,登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绿皮车虽然条件差,但是车票价格极其低廉,管理也松懈一些,受到广大民工和盲流们的喜爱,车上人满为患,座位上躺着坐着的都是人,连过道里,座位底下都睡着人,卖方便面的,小偷小摸的,打牌聊天的,啥样人都有。   刘子光在过道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在火车有节奏的摇晃中和臭脚丫子味,烟味的熏陶下闭上了眼睛。   清晨六点,抵达省城,刘子光直接上了公交车,转了几道之后,终于来到一处居民小区,上楼敲门,里面传出低沉的喝问:“谁!”   “我。”刘子光说。   门开了,手里握着片刀的贝小帅警惕的看了看刘子光的身后,刘子光笑着说:“没人盯梢,就算真有,也早让我甩了。”   贝小帅嘿嘿一笑,把刘子光让进来,关上门之后上去一个恶狠狠地熊抱,那边卓力也出来了,和刘子光打招呼:“光子过来了,有啥大事情,你还亲自跑一趟。”   刘子光说:“阎金龙把华清池的几个台柱子都给弄去了,关在地下室里没有自由,警察冲了一次也没用,不过敲山震虎,把阎金龙手下一个重要角色吓得跑路了,这个人叫姚老二,我这次来就是奔着他来的。”   卓力和贝小帅都点点头,说:“该怎么弄,你说吧。”   “查清他的行动规律,路线,住所,来往人员,安排车辆,家伙,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尸体一定要处理好。”   贝小帅瞪大了眼睛:“玩真的?”   刘子光严肃的点点头:“不玩点真的不行了,阎金龙都欺负到头上了,这个姚老二不是好东西,手里起码几条冤魂,咱们就当是替天行道了。另一方面,斩断阎金龙的左膀右臂,也是咱们的战略规划。”   “懂了,要我说早该这么干。”卓力愤然一挥手。   ……   刘子光踏上火车的时候,王文君正在和自己的两个好朋友瘦猴、蚂蚁一起喝酒,王文君刚出狱身上没钱,瘦猴和蚂蚁也是穷光蛋,只能买了两瓶白酒,一些熟菜,在瘦猴家里摆开了宴席。   喝道酒酣耳热,王文君问:“你们俩,现在干的还行么?”   瘦猴和蚂蚁都进了忠义堂,在贝小帅手下做事,但是属于那种很外围的角色,被安排在网吧里当网管,每月九百块钱,干啥都不够,说道工作问题,两人都是一脸的无奈。   “混着看吧,职高文凭不顶事,打打杀杀的事情又轮不到我们,还能咋样啊。”瘦猴叹气道。   “他说的对,我也是这样想的,实在不行的话,明年去上个北大青鸟,看看学出来有用么。”蚂蚁也跟着说。   “什么青鸟白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想出人头地,弄这些没用,我现在有个办法,能让你俩在忠义堂的地位一下子升上去,你们感不感兴趣?”王文君说。   “什么办法,你说说看?”   “投名状!我刚才听你们说了,忠义堂被金碧辉煌压的很厉害,贝小帅都跑路了,刘老大也没办法,我想,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高杆你不会是想杀人吧,你可是刚放出来啊,再进去就麻烦了。”两人都是一脸惧色,赶紧摆手。   “不杀人,打出威风就行,我已经想好了,就从金碧辉煌的打手身上下功夫,到时候我下手,你俩望风就行,到时候论功行赏,就说是咱们三个一起做的。”   王文君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两个好朋友,逼问道:“怎么样?敢不敢?”   两个少年沉默不语,拼命地抽烟。   “瘦猴,你看看你家这破房子,你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么?蚂蚁,你想当一辈子网管么,咱们当初是怎么说的!”   “混黑道,当大哥!”瘦猴和蚂蚁异口同声的说。   “对,当大哥,当刘子光那样的大哥!不豁出命来就不能出位!我不想这么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咱们发过誓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忘了么!”   “没忘!高杆你说该怎么做的,我们听你的!”   “好兄弟!干了这杯酒。”   三只盛满淮江大曲的酒杯撞到一起,昏黄的灯光下,三张年轻的面孔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4-5 二叔被浇铸成了混凝土   姚老二是阎金龙手下大将,金碧辉煌的那些特服人员都是他一手培训出来的,为了教导那些不听话的小妞,不知道打断了多少台球杆,揍折了多少条玉腿,但正是由于姚老二的严酷,金碧辉煌才成为江北市数一数二的高档会所。   平安夜那天闹的乱子实在太大,先是高土坡华清池的人闹着找人,然后是内部出事,一个新进来的小姐竟然逃跑,还狠狠踢了二叔的下面一脚,要不是二叔年轻时候练过铁档功,这一脚非断子绝孙不可。   壁垒森严的金碧辉煌居然跑了小姐,这要是传出去,二叔也不用混了,他当即亲自带人追出去,连家法都预备好了,这个叫“玛丽”的小妞好像挺有心计,这种人最留不得,一定要杀一儆百才行。   可是就在即将追上玛丽的时候,半路杀出来一个刘子光,把她接上车,大庭广众之下,硬抢是不行了,影响倒在其次,能不能抢过来还是个问题,于是二叔立刻打电话联系朋友老顾,让治安大队来逮人。   治安大队的巡逻车正在附近,闻讯立刻出动,截停了刘子光的车,但是意外突然发生,老顾打了个手势,让二叔先回去,当时二叔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果不其然,随后接到阎金龙的电话,说是出事了,那个叫玛丽的小妞是警方的探子,可能过一会刑警大队就要来扫场子了,让二叔赶紧避一下。   姚老二根据阎金龙的安排,直接驱车去了省城,家里的事情他不担心,金龙哥足智多谋,背景深厚,还能怕几个小警察不成。   二叔星夜来到省城,阎金龙在这边路子野挺野,正好有个朋友的KTV一直想找个内行来培训一下,定定规矩,二叔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省城毕竟不是自家地盘,二叔行事相当低调,也不开那辆卡迪拉克了,上班下班都是步行,反正老板帮他租的房子就在KTV附近,步行五分钟就到,每天下午上班,半夜下班,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凌晨时分,姚老二伸着懒腰从KTV出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今晚有点累,老板从南边弄过来一批野性十足的小野猫,让二叔调-教 ,好久没有施展功夫的二叔好好地过了一把瘾,恩威并施,震慑的那帮小妞服服帖帖,他也得到了极大地满足感。   连续试了三个小妞的活儿,又喝了一瓶芝华士,二叔走路都有些发飘,如同踩在棉花堆里一样,他谢绝了别人送他回家的建议,一个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   还有两天就是元旦了,天气依然寒冷,凌晨四点,周围高楼大厦都是黑洞洞的,四下里一片死寂,路灯的光芒黯淡惨白,二叔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胃部不舒服,便扶着路灯杆呕吐起来。   吐了一番之后,他感到有人在拍自己的后背,手法很粗鲁,不像是在帮自己,回头就要骂人,还没骂出口,眼前就出现一只钵盂大的拳头,金星直冒,顿时昏了过去。   刘子光等人在这里已经等候了两个小时了,为的就是这一刻,二叔软绵绵的趴倒,被卓力轻轻扶住,架着他走到阴暗处,那里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汽车,把他放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说:“开车。”   刘子光从后视镜里看到二叔的尊荣,微微皱眉道:“给他擦擦。”然后发动了汽车,卓力斜眼一看,不耐烦的扯出一张餐巾纸,帮二叔把鼻子上的血擦了擦。   这是一辆很不起眼的海福星轿车,前后牌照都被摘了,走的路线也很刁钻,都是没有警察和摄像头的小巷,三拐两拐到了一处废墟的工地。   “醒醒!”一盆冰冷刺骨的水泼过来,姚老二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没有灯光,只有窗外渗进来的阴冷月色,让他看清楚面前两个人的脸。   高个的那个人他认识,正是前几天打过交道的刘子光,那个稍矮一点,身材壮实的彪悍男子,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卓力吧。   “你们想干什么?”二叔色厉内荏的问道,心中却扑通扑通直跳,对方是什么人物他很清楚,那都是心狠手辣的道上成名人物,什么事干不出来。   “不干什么,弄醒你就是想让你死的明白点。”卓力冷笑着把姚老二从地上提起来,二叔想挣扎,却发现手脚上都绑了绳子,越挣越紧。   整个人被卓力扛在肩膀上,走到外面,把他放在地上一个挖好的坑里,这个坑挖的很有艺术性,长一米八,宽八十公分,浅浅的,正好能放下一个人,简直就是个量身定做的墓穴。   二叔不断挣扎着,但无济于事,想喊,却被轰隆隆的机器声遮盖住了,一辆巨型混凝土搅拌车倒车开了过来,正停在墓穴边上,驾驶室的门打开,贝小帅的头伸出来狰狞的一笑。   刘子光把车尾倒混凝土的漏斗调整了一下方向,正对着二叔的脚部位置,一拉开关,轰隆一声,水泥砂浆汹涌而下,瞬间掩盖了二叔的小腿位置。   二叔的脸色忽然变得极其惨白,瞪着眼睛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别人根本不理他,继续倒着混凝土,这个坑挖的很好,带有一定的坡度,头部位置略高,所以二叔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慢慢的掩盖。   当混凝土淹没到他小腹位置的时候,刘子光终于停手了,蹲下来问道:“还有啥要交代的么?”   “有!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那些小姐藏在哪里我全知道,阎金龙行贿,杀人的事情我也知道,只要你放了我,我全告诉你!”姚老二的语速极快,头部尽量抬起,生怕混凝土掩过来。   “马勒格壁的,一点诚意都没有,死到临头还讲条件,放!”刘子光一抬手,卓力又扳动了开关,一股灰黑色的泥石流泄出来,混凝土淹到了二叔的胸部,这是优质速干水泥拌成的混凝土,脚部位置已经开始有些凝固了。   “我说!我全说!”二叔声嘶力竭的吼起来,刘子光又是一抬手,卓力拉起了开关。   “我说了,你能饶了我的命么?”二叔气喘吁吁的说。   “那要看你的态度了,兴许说的让我满意,把你放了也有可能。”刘子光说。   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谈条件,狗日的纯粹就是老狐狸,别信他的,直接弄死拉倒,灌成水泥块拉到江里沉了,一辈子不会有人发现。“卓力很不耐烦的说。   “别急嘛,他要是都招了,也可以把他交给警察嘛,还省得咱们费事了。”刘子光悠悠的说。   二叔敏锐的意识到事情还有转机,赶紧说:“金碧辉煌地下室有夹层,电梯不停那一层,那些小姐都关在里面,其中就有你们华清池的人,还有,阎金龙给土地局的领导送礼,一送就是上百万,还有,他杀人,前几个月江边的无头女尸就是他让秃头干的,三个不听话的小娘们,有四川的,湖南的,东北的,都是他杀的!”   刘子光脸色严峻起来,问道:“地下室夹层怎么进去?”   “有暗藏的专门电梯,我带你们去,要不然你们找不到的。”   刘子光点点头,站了起来,冲卓力打了个手势,卓力嘿嘿一笑,再次扳动了开关,混凝土的巨型大桶转动起来,水泥石子瓢泼一般冲下来,迅速淹没着姚老二的身躯。   “等等,饶命,不是不杀我的么!”二叔发出最后的悲鸣。   “对你这种人,需要讲信用么?”刘子光冷冷的说,注视着混凝土一寸一寸的淹没姚老二的胸口,脖子,脸,从他大张着的嘴里灌进去,淹没他的头部,可怜的二叔连一丝气泡都没吐出来,就停止了蠕动。   半分钟后,彻底没了动静,卓力拉过一张彩条布遮住了墓穴,刘子光说:“明晚再动,拉到江里沉了。”   “嗯,从此世界上再没有姚老二这个祸害了。”卓力跟着说。   “我说,咱们这算不算替天行道啊?”贝小帅也跟着说。   “如果法律不能主持公道,那么只能我们自己来干了,不过不是替天,而是替那些枉死的冤魂。”刘子光最后总结了一句,转身离去。   海福星开到了某座跨越火车道的天桥上停下,一个人影走下车,将一包东西抛到下面轰鸣而过的运煤炭的货车上,包里只装着一部开机状态的手机。   ……   姚老二失踪的消息传到金碧辉煌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KTV的老板等他来上班,左等右等不来,派人去家里找,结果房间里根本没人,卡迪拉克也停着没动,到处搜寻了一番也没有踪影,打电话也没人接,于是赶紧给阎金龙打电话询问。   阎金龙亲自给二叔打电话,电话里的长鸣音响了许久,依然无人接听,阎金龙神色有些忧虑,姚老二知道金碧辉煌许多秘密,万一他出事的话,得赶紧采取预防措施才行。   4-6 秃头的悲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阎金龙手下头马,保安部长秃头走了进来,很规矩的站在办公室中央,双手交叉放在裆部,说:“阎总您找我?”   “对,老二出事了,搞不好是被人家做了,我寻思着店里是不是要改动一下布局。”阎金龙说。   秃头面无表情的说:“需要我做什么?”   “这几天留在店里,24小时待命,我眼皮老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对了,你再多找几个人过来,场子一定要看好,绝对不能出事,公安那边我去协调,你主要防着高土坡那帮人就行,必要的时候先下手也行。”   秃头说声明白,转身出去了,又把外面等候的三姐叫了进去。   “三姐,老二出事了,他要是把咱们的事儿漏出去就麻烦了,我寻思着把场子的布局改一下,这几天先避避风头。”阎金龙说。   “龙哥,不行啊,店里生意正好,大动的话肯定有影响,再说老二嘴严,就算出事也不一定吐口,我觉得吧,只要上面罩得住就没问题,出点事也能掩过去。”   听了三姐的话,阎金龙若有所思,从盒子里抽出一支九五至尊叼在嘴上,三姐过去帮他点燃,又说:“龙哥你放心,我压得住,这几天让兄弟们招子都放亮点,不会有啥事的,咱们金碧辉煌多少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还怕这几个小混子么?”   阎金龙吐出一口烟,终于点点头:“好吧,老二不在,三姐你就多担待一些,规矩放严点,监控器都打开,每间屋都要监视,有敢和客人乱嚼舌头的,就不光是扣钟的问题了,要严办。”   “我心里有数,金龙哥你放心好了,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   “去吧,再把财务给我叫进来。”   ……   秃头叫马纯,今年二十六岁,他平时都是住在家里的,阎金龙对手下很厚道,帮他在滨河小区买了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又把自己淘汰的雅阁给他开,每月薪水上万块,奖金红包另算,一年下来,收入不菲。   江湖上能混到秃头这个份上的小流氓可不多,能有今天这个层次,除了金龙哥的栽培,秃头本人的能力也占了很大分数,他能打敢拼,上学的时候就是体育生,后来在技校里和人打架,一个打八个,被阎金龙相中,从此跟着金龙哥混了,说起来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这八年里,但凡阎金龙有事,秃头总是冲在第一线,下手狠辣,绝不留情,派出所看守所进了无数次,每次都是阎金龙托人给捞出来的,长此以往,他的名头也在道上响亮起来,以至于别的老大也喜欢在身边带一个秃头保镖,那都是借他的威名啊。   秃头不但是会所的保安部长,还是阎金龙的私人保镖,除了这两个明面上的职位之外,他还有一个神秘的身份,就是金碧辉煌的家法执行人,凡是脏活,都由他来处理。   几个月前,有个小姐偷偷写了纸条交给熟悉的客人报警,结果消息被杨峰截住报过来,阎金龙下令杀一儆百,那个小姐被秃头带到单间里用绳子勒死,然后放在浴缸里用钢锯把头颅手脚都给锯下来,尸体残骸装进编织袋,扔到江里去了,后来编织袋被货船捞上来报案,但是这案子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对敌人冷酷无情,对老板赤胆忠心,马纯靠着这两条才走到今天,如果江北市黑道要统计一个群英谱的话,他肯定要名列其上的,但是大家所不知道的是,其实马纯还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刚才阎总让他这几天都待在店里24小时待命的时候,马纯心里疙瘩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因为明天是他妈妈的五十岁生日,他本来想请假帮妈妈过寿的,但是阎总有安排,他只有无条件服从。   从老总办公室出来之后,马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这几天要出差,现在回家拿几件换洗衣服,明天妈妈过寿恐怕不能参加了。   “毛纯,领导有安排你就去,妈这里别操心,有你爸爸和小玲呢。”秃头的妈妈在电话里说。   小玲是马纯的女朋友,本来是KTV的坐台小姐,有此被人欺负,是马纯帮她出头的,后来就死心塌地跟了马纯,现在也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每天在家照顾老人,打打游戏什么的,反正男人在外面牛逼就足够了。   “妈,你让小玲接电话。”   电话转到小玲那里,马纯让她把自己的换洗衣服准备好,再抽空去订一个大蛋糕,自己有事抽不开身,家里就全靠她了。   “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拿?”   “等一下吧,等这波客人上完,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我回去一趟。”   ……   十一点差五分的时候,马纯看场子里的客流基本稳定,也没有人闹事,便给手下交代了几句,让他们顶十分钟,自己去去就回,有事电话联系。   “没问题,马哥你去吧,有事我们几个就料理了。”手下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马纯把对讲机和工号牌放下,只带了手机和车钥匙,去停车场开了自己的雅阁,朝滨河小区方向驶去。   快到元旦了,天气似乎越来越冷,狂风呼呼的吹,淮江里有大片大片的薄冰从上游飘下,在月光下闪着银光,这种鬼天气里,能躺在蒸汽弥漫的的桑拿房里蒸一蒸,绝对是人家第一享受啊,秃头这样想着。   就在他驱车回家的时候,滨河小区内,某个避风的角落里,三个少年紧紧靠在一起打着寒颤,他们正是埋伏在这里的王文君、瘦猴和蚂蚁。   金碧辉煌的马纯是道上成名的人物,他和小玲的姻缘也是一段佳话,打听他家住在哪里不是什么难事,身为忠义堂编外弟子的瘦猴和蚂蚁用了一天时间就探听到了马纯的行动规律,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蹲坑守候,其实心里也直打鼓。   马纯是什么人,阎金龙手下头马,手底下起码四五条人命的狠角色,卓二哥手下那个叫猩猩的家伙,将近一米九的块头,人高马大,都被他用廓尔喀弯刀砍得住院,这种猛人,又岂是王文君他们几个初入道小毛孩子能对付得来的。   但是已经骑虎难下,三人已经发下誓言,一定要把秃头给做了,当做加入忠义堂的投名状,要想上位就必须下狠手,干别人不敢干的事情。   “再厉害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也不是铁打的身板,照样怕菜刀和板砖,你俩要是不敢下手,我一个人上!”王文君这样一说,瘦猴和蚂蚁也只得舍命陪君子。   而且,他们也确实很向往当老大的风光生活,吃香的喝辣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不管走到哪里,别人都要仰视你。听说贝小帅每星期都要换一个马子,还都是盘靓条顺的大美人,可是他们仨至今还是可怜的处男。   为了出人头地,为了美女,为了金钱,为了不再过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拼了!   天很冷,他们三人为了动作敏捷,只穿了很薄的外套,此刻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了,王文君从怀里掏出三瓶二两五装的红星二锅头,每人拿了一瓶,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冲鼻子。   “别品,一口干了。“王文君说,并且率先喝光了烈酒。   蚂蚁和瘦猴对视一眼,也一仰脖子喝干了酒。   “暖和一点了吧?”王文君说。   “嗯,好一点了,我说高杆,今晚秃头要是不回家咋办?”蚂蚁问。   “那就继续等,等到他回家为止。”王文君坚定的说。   两人点点头,把手放在怀里暖着,待会儿要是人来了,手冻僵了挥舞不动家伙就惨了。   为了对付秃头,他们准备了好几件武器,二尺长的片刀,斧头,铁锤,还有一样特地安排的杀手锏。   “高杆,打不过怎么办?往哪里跑?”这回是瘦猴在问。   “三个人怎么可能打不过他一个,别说话了,省点力气。”王文君没好气的说。   “来了来了……不是。”蚂蚁指着小区道路上的汽车沮丧的说着,秃头的车牌号他们都是铭记于心的,但是小区内的灯光很暗,只有到了近前才能看清楚,这种乌龙已经出了不少次了。   三人继续蹲下守候,不大工夫,又是一辆汽车开过来,刺眼的光柱划破黑暗,本田雅阁缓缓开来,正停在秃头家楼下标着车牌号码的车位上。   这回三个人都没说话,他们都知道正主儿到了,少年的心怦怦直跳,握着家伙的手也在发抖。   “上!”王文君低声道,率先走了出去,从侧后方接近汽车,右手伸到怀里,握紧了片刀的刀柄,这把刀他打磨了整整一夜,风快无比。   马纯在停车的时候,已经从后视镜里注意到有个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是个生面孔,但他没想太多,还以为是哪家邻居的亲戚呢,推门下车,正要锁车的时候,忽然感到一股劲风在接近。   到底是多年摸爬滚打出来的狠角色,马纯下意识的一侧身,避过了王文君的致命一击,顺势一脚踢过去,正中少年腹部,王文君片刀落地,疼的弯下身子。   马纯笑了,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来伏击自己,简直就是找死。   “你们还等什么,上啊!”王文君怒吼道,马纯望过去,只看见两个畏畏缩缩的人站在墙角处,迟疑着不敢过来。   “呵呵,胆子够肥的。”马纯丢下王文君不理,径直走过去,吓傻了的蚂蚁和瘦猴转脸就跑,马纯也加快了步伐追过去,两个少年的腿已经蹲的麻了,再加上恐惧,根本跑不快,被马纯三步两步追上,一脚踹翻蚂蚁,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连我也敢动,小兔崽子活腻了吧。”   说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蚂蚁被打得急了,忽然想起手里的东西,拼命往马纯脸上一砸,顿时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石灰粉味道。   距离如此之近,马纯焉能不中招,眼里嘴里鼻子里全是石灰,顿时丧失了视觉,气得他狠狠掐住蚂蚁的脖子,蚂蚁被他掐的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音,眼瞅着就要丧命。   忽然,掐住脖子的手松开了,马纯无力的倒在地上,瘦猴惊恐万状的脸出现在上方,手里还拿着一柄铁锤。   4-7 出来混,要还的   马纯一半的身子还压在蚂蚁腿上,可是蚂蚁此时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双手颤抖,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推开马纯沉重的身躯了。   瘦猴同样也是吓得不轻,拿着铁锤的手颤抖着,不知所措的望着蚂蚁。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王文君赶到了,看到马纯已经被放倒,他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提着刀过去,把马纯的身躯搬开,蚂蚁这时候才恢复一些神智,战战兢兢的说:“杀杀杀……杀人了?”   王文君摸一下马纯的鼻息,冷静的说:“没死,快干活,蚂蚁你赶紧起来帮忙。”   蚂蚁爬起来,壮着胆子帮王文君把马纯的身躯摆正,两只手平摊在地上,王文君深吸一口气,举起刀用力的挥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浅昏迷中的马纯被剧痛惊醒,还没来得及挣扎,第二波剧痛就袭来了,另一只手也被王文君砍了下来,疼得他满地打滚,可是眼睛啥也看不见,只能徒劳的扑腾着。   把秃头的双手都给剁了下来,王文君还不罢休,挥刀朝着地上的断手就是一通乱砍,好端端一只手被他砍得支离破碎,乱七八糟,正在这时,马纯身上的手机响了,惊得蚂蚁一个激灵,低声道:“差不多了,走吧。”   王文君用袖子擦一下脸上飞溅的鲜血,有些意犹未尽,但发觉似乎有人听见响动走过来了,便一点头,拉着还在打颤的瘦猴,三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   楼上,小玲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看着韩剧,不时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二十分了,马纯还没回家,她心里有些焦躁,走到窗口朝下看了看,却发现自家男人的汽车明明已经停在车位上了。   又等了三分钟,还不见人上来,这时候突然有惊叫和打斗的声音传来,在深夜时分格外刺耳,小玲一惊,生怕是马纯出事了,一边拿起手机拨打马纯的号码,一边带着手电下楼去看。   手机是通的,但是没有人接,小玲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电梯到了一楼,刚走出来就看见几个物业公司的夜班值班员打着手电跑过来,于是小玲也紧跟着他们的步伐跑到楼后面的空地上一看,顿时惊呆了。   满地的鲜血,自家男人哀号着躺在地上打滚,两只没有手的胳膊徒劳的在空中挥舞着,煞是骇人!   小玲的手电掉在地上,双手抱头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楼上的灯光接连不断的亮起来,不时有人打开窗户谩骂道:“闹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玲依旧尖叫着,哭嚎着,时时刻刻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她也曾劝过马纯,差不多就收手别干了,自己开个小店,做点生意,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比打打杀杀强多了,可是马纯总是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是趁着年轻再干几年,等有人能接替自己的时候再收山。   小玲知道,马纯是个好男人,他是想多赚几个钱,为了自己和将来的孩子打算,可是,终究还是出事了,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就在自家楼下,丈夫被人斩断了双手,血迹斑斑!   物业人员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他们既不会包扎止血,又不敢追击凶手,只能打电话报110.120。   救护车很快来到现场,医护人员进行了紧急包扎,帮马纯止血之后,抬上了救护车,戴着口罩的急救员对小玲说:“你是伤员的家属吧,把那只手拿上,还有另一只手呢,快找找。”   小玲一边哭一边把马纯被砍的支离破碎的右手捡到塑料袋里,可是打着手电照了半天,左手却怎么也找不到,几个物业人员和打着手电帮着寻找,还是一无所获。   救护车鸣着警报先走了,派出所的警车随后也来了,看看现场,问了物业几句话也走了,滨河小区渐渐恢复了平静。   ……   三个少年一路狂奔,爬出滨河小区的围墙,直接逃回了瘦猴家里,关上门以后,惊魂未定的他们互相瞪着直喘粗气。   “咱们杀人了!”瘦猴说。   “没那么容易死,只是把他废了。”王文君说。   “那咱们是不是成名了?可以当大哥了?”蚂蚁瞪着一双迷茫而又渴望的眼睛问道。   “对,这事之后,咱们就算扬名立万了!”王文君信誓旦旦。   “可是,咱们怎么告诉别人啊,就算说了人家也不信啊。”瘦猴问。   “有这个。”王文君从兜里掏出一只人手,扔到桌子上,吓得蚂蚁和瘦猴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闪。   “怕什么,断手而已,这就是咱们的成绩,别人想冒功都不行。”王文君拿起那只断手,眼中一丝狠辣闪现。   “瘦猴,把这个用保鲜膜缠起来,放到你家冰箱里,再把沾了血的衣服脱下来用洗衣粉泡上。”王文君指挥若定,瘦猴和蚂蚁惟命是从。   “有酒么,拿出来庆贺一下。”王文君说。   瘦猴从厨房翻出大半瓶淮江二曲,又找了一碟子花生米和几根火腿肠,三个人拿着酒瓶子轮流对瓶吹,身上慢慢热了起来,恐惧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一股豪情壮志。   ……   半小时过去了,马纯还没回来,手下有些不放心,到前台给他打电话,说了几句话之后脸色变严峻起来,握住话筒对前台里的服务员说:“快喊三姐接电话,出事了。”   三姐闻讯从屋里出来。接过了话筒,那边传来小玲的哭诉:“三姐,我小玲,马纯让人砍了,两只手都废了,三姐,三姐……”   三姐惊呆了,马纯可是金碧辉煌金牌打手,金龙哥的头马,怎么就这一会工夫就废了?她定定神说:“小玲别慌,你们现在哪里?去医院了么,我马上过去。”   放下电话,三姐急匆匆的命令保安们加强戒备,不许轻举妄动,自己直接上楼去找阎金龙报告。   阎金龙每天都睡得很晚,这是他的职业习惯,金碧辉煌彻夜营业,做老板的自然要多盯着点,在他的办公室侧面还有个隐秘的房间,里面遍布监控器,可以随时监视到金碧辉煌的每个角落,甚至包括客房。   监控器里看到三姐急匆匆的走上来,阎金龙下意识的感到不妙,赶紧推门出去,坐到大班台后面保持威严状。   三姐敲门进来,脸色阴郁,低声道:“出事了,秃子回家的时候让人砍了。”   阎金龙腾地站起来,气急败坏道:“谁让他私自回家的!”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情绪后说:“伤得重不重?”   “重,两只手都让人剁了,头上挨了一家伙,脸上还撒了石灰。”   “有人在算计咱们啊。“阎金龙面色阴沉,点燃一支烟从大班台后面走出来,在地毯上来回走着,思索着,片刻后毅然一挥手:”去医院,我要看看秃子。“   “金龙哥,你要当心啊,他们这是冲着你来的。”三姐劝道。   阎金龙回身把烟蒂按灭在硕大的水晶烟灰缸里,三姐见他已经决定了,只好帮他把大衣从衣架上取下来拿在手上,又取下对讲机说:“小强备车,毛毛准备家伙,带几个人跟阎总出去。”   从专门的电梯下楼,一出门就上车,阎金龙坐在车里交代道:“看好家,绝对不能再出事了,有事的话给杨所长打电话。”   三姐点点头:“明白了。”帮阎总关上了车门。   回到店里,三姐发现员工们都是一脸紧张,保安们则聚在一起怒形于色,她不禁咬着牙摇摇头,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了,这种事情传开了很不好,对金碧辉煌的名声有很大的打击,于是赶紧召集几个领班和经理训话,严禁再提这件事情,金龙哥已经去处理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即使这样说,恐惧和愤怒的气氛还在金碧辉煌各个楼层里蔓延。   ……   三辆乌黑锃亮的汽车打着双闪风驰电掣的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不大工夫抵达马纯就诊的医院,四个彪悍的男子先跳下车来,鹰隼一般的目光警惕的扫视着周围,手都插在怀里,随时准备出手。   身穿呢子大衣的阎金龙在几个人的前呼后拥下进了急诊室,两个保镖往门口一站,谁也别想进来。   急诊室内,马纯的父母坐在走廊长椅上,脸上泪痕斑斑,面色忧虑难当,阎金龙疾步上前,握住马纯爸爸的手说:“老哥,我来晚了。”又对马母说:“嫂子你坐着别动,也不要太伤心了,小马一定会挺过去的。”   马父说:“谢谢阎总,那么晚还过来,我儿子的手断了……以后我们老两口指望谁啊……”   阎金龙说:“老哥你放心,小马的所有一切费用店里都包了,只管安心养病,什么都有我。”   说着向后招招手,一个手下过来将厚厚一叠报纸包着的东西交到阎总手里。   “这是五万块钱,小玲你先拿着,不够随时去店里找三姐支,就说我说的,用多少报多少。”   小玲接过钱,哭哭啼啼说:“谢谢阎总。”   阎金龙叹口气,在小玲肩膀上拍了拍,走进了急救室,马纯插着氧气管,吊着盐水瓶,两只胳膊末端都绑着血迹斑斑的纱布,头上也裹了一圈纱布,整个人看起来惨兮兮的,哪还有半分金龙哥手下头马的威风。   “后脑勺让人砸了一个窟窿,眼里进了石灰,两只手也……”小玲哽咽了。   “手还能不能接上?”阎金龙问。   “一只右手找到了,可是被砍成七八块,血管经脉全断了,接上也成活不了,还有一只左手到现在没找到……小区里野猫野狗那么多……”   “找,一定要找到!”阎金龙加重语气说。   4-8 斩手案引发的全面战争   马纯重度昏迷,一时半会醒不过来,阎金龙安慰了小玲几句就转身出来了,急诊室外面清冷清冷的,一个保镖刚想帮老大披上呢子大衣,却被他一把搡开。   呼吸着干冷清冽的空气,阎金龙努力让自己燃烧着怒火的脑子清醒下来,从华清池生意开始火爆开始,他就开始注意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洗浴中心了,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里,华清池的生意越做越好,当家人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提起卓二哥,江湖上竟然无人不知,这就让阎金龙有了一种压力感。   阎金龙还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居然就自己撞上门,要和金碧辉煌争夺地盘,双方你来我往,竟然没占到什么便宜,连马纯都然人拿马刀给砍了。于是,阎金龙终于开始重视高土坡这帮小子,把他们当成敌人来对待。   阎总不是小混混,打打杀杀的时代已经过去,但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打伤自己的儿子,公然到店里来要人,还勾结刑警妄图来扫场子,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欺人太甚!   这还不算完,姚老二的失踪肯定和这帮人有着莫大的关系,马纯被废了两只手,不用问就是刘子光找人做的,这口气要是咽下去了,以后金龙哥在道上就抬不起头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刚吸了两口的九五至尊扔到地上,大皮鞋狠狠地踩上去,把香烟碾的粉碎。   “开战!”阎金龙说。   ……   至诚花园大门口,已经是午夜时分,门口冷冷清清基本没有人进出,两个保安坐在值班室里聊着天,忽然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保安还以为是业主的车辆,正要打开栏杆,忽然面包车急刹车停下,车门拉开,从里面跳出来七八个戴着口罩和毛线帽的男子,二话不说就开打。   两个保安招架不住,慌忙拿起对讲机呼唤援兵,却被人用棍子将对讲机打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招呼,打得两个保安躺在墙角不能动弹,暴徒们拿出汽油桶朝值班室里乱泼,汽油味四下弥漫,一个家伙顺手将值班室门反锁,擦着打火机丢过去,大喊一声:“闪!”   值班室顿时燃起熊熊大火,两个保安撞破玻璃跳出来,在地上打着滚,幸亏他们的执勤服都是阻燃的,要不然非被烧死不可。   等宿舍里的同事们看到火光冲出来的时候,暴徒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赶紧用灭火器扑灭火焰,幸亏值班室并未和其他建筑相连,形不成火灾,扑救之后,值班室变成了焦黑的废墟,保安们都愤怒了,但是这股邪火却不知道朝哪里发,因为根本不知道袭击者是什么来头。   与此同时,夜市大排档一条街,已经是午夜时分,客人们渐渐散去,地地道道烧烤摊也开始收摊了,李建国不在,贝小帅也跑路了,如今这里只有毛孩和一帮十三四岁的小工在撑着场面。   正在收拾不锈钢盘子,小炉子等杂物,忽然两辆没挂牌照的面包车开过来,从车上跳下来十几个杀气腾腾的大汉,啥也不说,上去就砸,毛孩赶紧阻拦,却被人一个大耳光抽到了地上。   眼瞅着摊子就要被人砸的稀巴烂,毛孩擦一下嘴角的血迹,抄起一把切肉刀就冲了上去,可是别人早有防备,抡起木棍将他手中的刀打飞,然后上来三条大汉,将毛孩按在地上连踢带踩,自始至终毛孩连哼都没哼一声。   这种烧烤摊子本来就是破破烂烂的,没什么好砸的,唯一值钱的就是两台冰柜和三台饮水机而已,全部被暴徒们砸光,塑料大棚也被砍刀割成一条条的,寒风从外面灌进来,刺骨的冷。   暴徒们砸完了,领头一人朝地上啐了一口,带着手下扬长而去,战战兢兢的小工们这才扑上去查看毛孩的伤势,发现他的一条胳膊已经断了,尖锐的骨头从肉里伸出来,触目惊心!   ……   益虫网吧,大门咚咚的被敲响,值班网管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被人粗暴的推开,几条汉子夹着一股冷风走进来,二话不说,扫脸就是一个大嘴巴,把网管打得一个踉跄,捂着脸喊道:“干什么的,你们知道这里是谁罩的么?”   汉子们根本不搭理他,一帮人直闯进来,从大衣里取出铁棍,见电脑就砸,网吧里都是那种液晶屏,一棍下去就报废,刚砸了几台机器,楼上忠义堂的几个伙计就抄家伙下来了,双方打成一团。   十分钟后,袭击者扬长而去,网吧里到处是吱吱冒烟乱闪火花的电脑残骸和焦糊味,几个忠义堂的小伙子躺在地上遍体鳞伤,上网的人全都跑了个干净。又过了十分钟,派出所来人做了个笔录,拍了几张照片走了。   当天晚上接连恶性案件不断,忠义堂群龙无首,几个骨干人员都被人敲了黑砖,电话又联系不上刘子光,大家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只能惶恐的躲起来。   挑起这一些列事端的三个元凶,王文君、蚂蚁和瘦猴,却躺在瘦猴家里呼呼大睡,屋里酒气熏天。   ……   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金碧辉煌和高土坡全面开战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江北黑道,这桩恩怨由来已久,终于抵达临界点,大佬们丝毫也不奇怪,就是觉得阎金龙动手太迟了,要是早点下手,手下头马也不至于被人家废掉。   当夜的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刘子光亲自下的手,半夜堵在秃头家楼下,先拿石灰包招呼,然后拿消防斧剁手,事发之后丢下兄弟连夜脱逃,阎老大点起兄弟疯狂报复,一夜之间扫了高土坡三个场子。   刘子光上位太快,道上已经有很多人看他不顺眼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跳出来帮阎金龙摇旗呐喊,至于刘子光那边则毫无动静。   玄子是做“正经”生意的,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向来不参与,和平饭店那边,疤子也说不上话,一个电话打到阎金龙办公室里,想说和两句呢,结果被阎金龙一句话就呛回去了:“疤子,你和他关系好我不管,这件事你要是瞎掺和,别怪我姓阎的不认你。”   高土坡忠义堂的小弟们如同不敢见天日的老鼠一般,躲在家里不敢冒头,金碧辉煌的人放话出来,见一个打一个,要为他们的马哥报仇,华清池门上的封条还贴着,地地道道被人家铲了,网吧也被砸的稀巴烂,兄弟们人心惶惶,更可怕的是连一个主心骨也找不到,刘子光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李建国王志军在乡下拉练也联系不上,卓二哥和小贝哥更是早就跑路了。   唯一有点担当的是王星,可是他主张不能硬碰硬,建议报警处理,可是派出所根本不搭理这个事,杨所轻飘飘的说:“这是你们之间的经济纠纷,我们警方也不便参与。   没办法,兄弟们实在混不下去,几个高土坡的小混混收拾了行李,偷偷摸摸从家里出来,直奔火车站而去,准备南下避避风头。   ……   毛孩胳膊被人打断,是马超送他进的医院,帮他交了押金之后,马超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找不到人,最后一狠心,回到汽修厂把刚整修好的长江750给开出来了,加满油一路轰鸣直奔南泰县而去。   寒冬腊月,狂风刺骨,在空旷的公路上开摩托车是什么滋味,没有人想去尝试,因为那和受刑基本上没太大差别,但是马超硬是挺下来了,开了几个小时抵达大河乡朱王庄,进村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   满村的狗叫声惊醒了村治保委员,出来一看,是城里刘经理手下的人,赶紧敲开村长家的门,村长一听说城里有事,立刻叫醒女儿翠翠,让她带着马超进山去找王志军。   进山的路很难走,刚下过一场雪,山路湿滑崎岖,马超在车轮上绑了防滑链,带着翠翠硬是花了一个小时开到了宿营地,一路艰辛自不用说,等到了营地的时候,马超基本上已经虚脱了。   废砖窑上空高高飘扬着红旗,军用帐篷井井有条的扎着,一缕炊烟升起,部队正在吃早饭,看到远处的摩托车,哨兵立刻报告了总教官李建国。   帐篷里,李建国正在和两个陌生男子一起吃饭,听到报告赶紧出去,把几乎冻成冰坨坨的马超扶进来,马超虚弱的说:“建国哥,出事了。”   “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先喝口水暖暖身子。”李建国拿过军用茶缸递到马超嘴边   马超喝了一口热水,精神稍微好了一点,断断续续的说:“地地道道被人砸了,毛孩胳膊断了,现在躺在医院,刘哥也不在,没人主事,我就来找你了。”   李建国沉默不语,但是拳头却紧紧地攥起,骨节嘎巴嘎巴直响,问道:“谁下的手?”   “金碧辉煌的人。”   “畜牲!”李建国一拳砸在桌子上,实木桌子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纹。   一同吃饭的陌生中年人问道:“老李,毛孩这个名字挺熟的,是你的什么人?”   “是程大栓的遗孤。”   “什么!是程班长的儿子!”中年人忽地站起,身上的荒漠迷彩大衣滑落,露出军服领章上的两杠三星。   “谁敢欺负我们狼牙大队战友的后代!”中年人一拳砸在桌子上,这回桌子再也吃不住劲了,轰然倒塌。   4-9 T部队出动   愤怒的上校冲着外面大喊一声:“通讯员!”   “到!”一个干练的二级士官撩开门帘走进来,站得笔直向上校敬礼。   “传我的命令,部队紧急集合,准备行动!”   通讯员出去之后,上校的目光才投向另一位沉默的军官,说道:“秦政委,程大栓同志是我狼牙大队的骨干士兵,在一次秘密行动中牺牲,连遗体都没找到,这些年来,我们这些老战友一直没能很好的照顾他的家属,我很内疚啊。”   政委咳嗽一声说:“老钟,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咱们毕竟是军人,插手地方上的事情不太好,T部队是新组建的部队,总部领导一直很重视,如果政治上出了问题,很难向领导交代,虽然说军事上你是主官,但是出了事大家都要一起背,所以,我不同意你擅自调动部队。”   帐篷里的空气一下变得尴尬起来,秦政委三十多岁,瘦长身材,白面细眼,一派儒将风度,和钟大队长粗犷豪迈的风格正好相反,他是政委,军衔也是上校,政委不同意调兵,大队长也没辙。   李建国站起来说:“部队有难处,我理解,老钟,我谢谢你的好意,这件事我自己处理就可以了。”   作为前狼牙大队的一名高阶士官,李建国很明白部队里的事情,私自调动部队是很忌讳的事情,尤其是这种高级别的特种部队,擅自调动是要军法从事的。而且T部队是新组建的一支队伍,官兵磨合还没有那么熟悉,大队长和政委也是从不同的部队调过来的,难免会有意见上的分歧,他不希望自己的老上级,同是狼牙大队出身的老钟为难。   秦政委笑笑,说:“老钟,我的意思是说,部队不能动,但是可以用其他名义,正好训练已经结束,可以给战士们放假了,去附近大城市逛逛也不是不行,不过不许穿军装,不许带武器。”   钟大队爽朗的笑了,过去拍着秦政委的肩膀说:“老秦,我没看错你,有你这样的搭档,T部队有希望!”   转脸又冲外面喊道:“通讯员,前一个命令取消,部队放假,全部换便装跟我进城去玩。”   秦政委插嘴道:“老钟,把一分队给我留下吧,驻地那么多装备万一有个闪失就麻烦了。”   “好,一分队给你留下看家。”   ……   五分钟后,六十名T部队士兵集结完毕,全部换上了便装的军人们,依然难掩彪悍本色,报数声此起彼伏,一长串军绿色涂装,造型极其邪恶粗犷的四驱越野车停在旁边,穿迷彩服的士兵正快速拆卸着越野车上的各种标识。   李建国和他的部下们静静地列队在一旁等候着,在他们身旁,只有一辆可怜巴巴的老式东风卡车和一辆六十年代的长江750,但是兄弟们的精气神一点也不比那些T部队的战友们差。   “马超,你认识那叫什么车么?”红蟑螂扭头低声问道。   马超摇摇头,他毕竟只是一个汽修工,市面上常见的汽车他知道,这种造型邪恶的越野车还是头一次见。   一直待在队伍末尾不敢胡乱说话的新丁叶知秋壮着胆子插了一句:“那是老毛子的营长。”   “什么老毛子,都是中国人,哪来的外籍营长?”红蟑螂说。   “我说那车,是俄罗斯出的‘营长’越野车,比悍马还牛逼。”军武宅男叶知秋小声咕哝着,却被众人一顿嘲笑,认为这一定是军方秘密研制的特种车辆。   T部队登车完毕,钟大队站在驾驶室踏板上,大手一挥:“前进!”车队浩浩荡荡的沿着崎岖的车路开进了,强劲的引擎轰鸣着,车辆顶部的通讯天线迎风晃动,威风凛凛,红星公司的老东风却因为天气寒冷发动不起来了,如同哮喘老人一般吭哧吭哧点不着火。   ……   冬日的江北市依旧热闹喧嚣,普通市民却根本不知道繁华背后隐藏的危机,至诚花园门口,进进出出的业主都好奇的看着被烧得焦黑的门卫值班室,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保安们默不作声,牙关紧咬,他们在等,等刘经理回来主持大局。   王文君他们几个把当夜作案时穿的衣服都塞进了洗衣机,瘦猴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打听消息,来到上班的网吧发现大门紧闭,打电话询问朋友,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吓得他赶紧跑回家,把门窗紧锁,战战兢兢的说:“惹大麻烦了!”   得知具体情况后,王文君和蚂蚁也是目瞪口呆,他们三个的擅自行动,竟然掀起了江湖的腥风血雨。   “怎们办?跑吧。”瘦猴胆战心惊的说。   “不能跑,跑了就露馅了。”王文君强自保持着震惊。   “那只手怎么办?要不扔了吧。”蚂蚁说。   “不能扔,那是咱们的功劳。”王文君语气坚定。   瘦猴和蚂蚁都快哭了,事态发展超乎他们的预想,他们三个毕竟只是小混混,或许凭着一时气血之勇能做下大事,但是引发的后果却无力承担,用一句江北市的谚语来形容,就是: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   ……   一番狂风骤雨般的报复之后,高土坡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反应,这更让阎金龙确信斩手案是他们做的,趁着刘子光不在,他要把高土坡的势力连根拔起,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力。   金龙哥放话出来,开价五十万买刘子光一只手,但是他也知道,刘子光这家伙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角色,所以还采取了另外一些措施,抓了住在高土坡的一些小混混,秘密关押起来当做人质,又打电话给南边的朋友,托他们寻找真正的职业杀手。   ……   与此同时,警方也在行动,探长胡蓉带着两名警员对梅姐失踪前后的情况进行调查,发现当天夜里有一辆没拍照的汽车将梅姐接走,据梅姐的邻居反映,双方似乎认识,并不存在绑架的情形,但是只有匆匆一瞥,没看清接走梅姐的人的相貌。   再调取相关路段的监控录像,终于发现了有用的线索,交警监控镜头拍下这辆汽车的闯灯片段,驾驶位子上的人赫然是秃头。   调取金碧辉煌骨干分子的档案,保安部长马纯就是秃头,虽然这个不清晰的镜头并不能给他定罪,但是起码锁定了嫌疑人的范围。   继续沿着线索追下去,在江滩一带搜索,终于在一片荒滩上发现了车辙印,天寒地冻,车辙印依旧保存完整,动用了警犬搜索还是一无所获,警员们急了,从市里拉来一艘橡皮艇,下水用竹竿探查水底,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们发现了一个编织袋。   打开编织袋,一颗惨白色的人头露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往下滴着水,警员们都捏住了鼻子,厌恶的扭过头去,只有胡蓉戴上橡胶手套拿过人头辨认。   看守所里的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梅姐的笑容依稀还在耳畔回响,这才几天功夫,就身首异处,化作江边红颜枯骨。   梅姐是个老鸨,负责甄别看守所里的女犯,把她们介绍给金碧辉煌的人,至于其间有没有看守所监管人员参与其中还是未知数,胡蓉急着想抓梅姐,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但是对方显然很警觉,抢先一步下手灭口。   梅姐死了,胡蓉一点也不怜悯,这种人渣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令她愤怒的是,金碧辉煌的人太过嚣张,人命在他们看来竟然是那么不值钱的玩意,想杀就杀,肆无忌惮,眼里根本没有法律,没有警察。   “你们几个,继续搜索。”女探长对几个手下吩咐道,也不等法医抵达现场了,直接跳上大切诺基,风驰电掣的开回了刑警大队。   走进政委办公室,胡蓉开门见山说:“我要求批捕金碧辉煌的保安部长马纯,他涉嫌一桩谋杀案。”   李政委说:“马纯出事了,昨天晚上被人袭击,两只手都被砍掉了,人也深度昏迷,能不能醒来都是两说。”   胡蓉说:“那我要求调查金碧辉煌的老板阎金龙。”   李政委摆摆手:“小胡,这个案子先放一放,上面发话了,金碧辉煌不能随便动,至少投资考察团下榻在那里的时候不能动。”   胡蓉说:“难道明知道他们杀人也不能调查么?”   “证据呢?”李政委反问道,“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会批准你擅自行动的。”   “官僚!”胡蓉恨恨丢下一句话,摔门走了。   ……   几个高土坡忠义堂的小混混偷偷摸摸来到火车站,从出租车上下来却不敢直接去售票处,先探头探脑一番,确信没有人注意他们,才背着行李走过去。   刚走到售票处门口,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围住了,都是熟面孔,为首的正是混这一带的肖大刚,火车站附近门面摊点都是他罩的,那些卖情趣用品的小店和洗头房、发廊也是他开的,这厮最擅长的就是玩仙人跳坑那些精虫上脑的外地人,属于东区地头蛇之一。   “这不是跟贝小帅玩的几个小弟么,上哪去啊?”肖大刚皮笑肉不笑,把玩着手里两颗健身球,他身边几个三四十岁的老混混也都抱着膀子冷笑着,不动声色的将几个小家伙围了起来。   不远处治安岗亭里,两个正在捧着饭盒吃午饭的协警很自觉地转过脸去,权当没看见。   “大刚哥,我们想去走亲戚。”一个小伙子说。   “急啥,到了你大刚哥的地盘上,还不得坐一会,走,我请你们几个洗头。”大刚阴险的笑道。   “不了,急着赶车。”小伙子们有些害怕,肖大刚肯定是收到什么风声了,保不齐会把他们几个交给阎金龙,可是出来的匆忙,什么家伙也没带,肖大刚等人腰里却都是鼓鼓囊囊的,真打起来一点便宜也讨不到。   正在彷徨无助之际,出站口的铁门开了,大批旅客走了出来,人流汹涌而过,遮盖住了外面的视线,肖大刚的手下们狰狞的笑着,掐住了忠义堂小伙子的脖颈,正要往一边押,忽然一声喝问响起:“刚子,我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出站口外站着三个铁打一般的汉子,为首正是高土坡老大刘子光,背后两人是卓老二和贝小帅,三个人如同中流砥柱一般,将人潮分成了两股。   4-10 三英闯龙潭   一股邪火从肖大刚心底冒出来,高土坡在江北市中心偏南位置,属于江岸区管辖,但火车站属于市东区,两下里风马牛不相及,平时也没啥来往,刘子光虽然混的不错,但是这样大嗓门和刚哥说话,那叫没规矩。   肖大刚是江北市道上早就成名的人物,火车站在每个城市来说,都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想混出头来殊为不易,肖大刚本来是铁路货场的搬卸工,后来因为打伤了领导被开除,便在站前广场上做起了小生意,弄些死猫烂狗煮熟了卖,专门坑外地旅客。   那时候,江北市火车站一带还是孙国庆罩着的,肖大刚只能帮国庆哥捧着砖头那么厚的大哥大,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鞍前马后,孙国庆是江北是最早使用移动电话的一批人,摩托罗拉3200,吃饭的时候把足有五斤重的大哥大往桌子上一放,满饭店的人都会投来艳羡的目光,这全来自于孙国庆有个好媳妇。   孙国庆的老丈人是铁路分局的离休领导,他媳妇崔曼丽是火车站的售票班长,三十出头风韵十足,喜欢穿一条紫色的健美裤,人称车站一朵花。   九十年代的时候南下广州的卧铺票相当紧张,千金难求,实际上孙国庆就是靠这个起家的,后来不光倒腾车票,还把铁路招待所承包下来,找了几个风骚的外地娘们干起了不用本钱的买卖。   孙国庆什么都好,就是太花,终于有一天在招待所里胡搞的时候被崔曼丽发现,当时闹得不可开交,半个月后,孙国庆就被人砍了八十多刀,横死在自家门口,据说这件事是盘踞火车站另一伙南泰籍票贩子干的,肖大刚在孙国庆的灵前发誓,一定要帮他报仇雪恨,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一把三棱刮刀血染站前广场,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国庆哥所有的生意,包括未亡人崔曼丽,至于到底孙国庆是谁下的手,已经成为上个世纪的疑案。   说起来这些都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往事了,但是这么多年以来,肖大刚却混的并不是很出色,依然在靠倒卖车票,仙人跳敲诈钱财,录像厅按摩房这些小玩闹赚钱,手底下一帮青皮无赖,也都是三四十岁的老混混了。   道上人都说肖大刚是个捧着金饭碗讨饭的傻逼,但是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依然觉得自己是牛逼哄哄的大刚哥,火车站一带全罩,所以当刘子光没大没小喊他刚子的时候,他很震怒。   虎老不倒架,再怎么说大刚哥也是成名十几年的人物了,江湖小辈现在一点规矩都不懂了么,肖大刚愠怒道:“你叫刘子光?”   “光哥的名字是你喊的!”贝小帅袖子一抖,片刀在手,就要冲过来劈肖大刚,却被刘子光伸手拦住,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远处的警察,说:“肖大刚,今天这个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肖大刚也不想在出站口打架,那样围观的人太多,不好发挥,他一甩下巴,说:“走,那边说话去。”   一群人离开人流汹涌的出站口,来到火车站旁边的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道路上污水横流,小旅馆的门紧闭着,只有几家挂着红灯和温州发廊字样的窄小门面开着,看到有人过来,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刚想出来招呼,却又缩了进去,关上了门。   肖大刚一边走一边偷偷给手下打着手势,让他们喊人过来帮忙,他料定刘子光他们三人刚从火车上下来,身上肯定不会带家伙,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这三个家伙干趴,阎金龙那五十万悬赏不就到手了么,不就可以把自己那辆九七年的老桑塔纳给换了么。   一群人在小巷里站定,气氛非常压抑,连路过的野猫都掉头跑了,肖大刚和他的几个手下抱着膀子,冷冷看着刘子光,大刚哥捏动指节,啪啪的响。   刘子光也不搭话,上去就是一记大耳帖子,抽的肖大刚一个踉跄,他再怎么想也没料到对方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而且还是打脸。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帮高土坡的小家伙是一点没把老前辈放在眼里啊,怪不得人家阎金龙要灭了他们呢,今天这个场子要不找回来,以后就别在火车站混了,肖大刚伸手握住了腰间暗藏的九节鞭,还没抽出来就觉得脖子上一冷,锋利的钢刀已经架在他的下颌处。   “我操,这才出去几天,你们就狂的没人形了,还敢和光哥单挑,我一个人就废了你们几个。“贝小帅怒骂道。   肖大刚的手下刚要扑上来,卓力往前一站,聊开了上衣,露出腰带上别着的手枪,几个混混当场就急刹车了,面面相觑,这几个小子还真是牛,坐火车都敢带家伙。   卓力一甩头,牙缝里迸出一个字:“滚!”   几个人看看刀架在脖子上的肖大刚,没敢说什么,扭头跑了。   刘子光摆摆手:“小贝闪开。”   贝小帅收刀站到一边,刘子光上前,盯着肖大刚的眼睛说:“江北市没人敢欺负我刘子光的兄弟,没人!”   说完一膝盖顶在肖大刚肚子上,疼得他倒在地上身子弯的如同熟龙虾,几个背着行李的高土坡小弟此刻眼泪都哗哗的,哽咽道:“刘哥,你回来了。”   刘子光点点头:“好了,娘们才哭哭啼啼的,是爷们的就跟我走,把场子找回来,再加倍还会去!”   “是!”小伙子们挺起了腰杆,跟着刘哥走了,只留下躺在泥水坑里的火车站一霸肖大刚。   ……   出租车上,刘子光详细了解了最近发生的情况,事态超出了他的预计,本来以为以阎金龙严谨的个性,不会主动出击,自己出去两天应该没事的,哪知道一起突发的斩手案完全打乱了计划,不过自己乱,对方也乱,从阎金龙的反应来看,他一定是急眼了。   “砍手的事儿,是谁做的?”刘子光问。   “不知道,兄弟们没有命令是不会胡乱动手的。”一个小伙子说。   “不管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是不是咱们做的,这笔账都赖在咱们身上了,提前发动也好,赶在过年前把金碧辉煌铲了算了。”刘子光说。   卓力和贝小帅都瞪大了眼睛:“铲了金碧辉煌?就咱几个人?”   “怎么?不敢么?”刘子光问。   “敢,有啥不敢的。”卓力拍了拍身边的长条纸盒子,那里面装的是火车托运来的日本32式骑兵刀。   “光哥你说铲,咱就铲!”贝小帅也恶狠狠地说。   刘子光笑了,说:“我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出门的时候就安排过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毛孩都被打伤了,我就不信李建国不知道,阎金龙个不知死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这条命已经在阎王那里登记了呢,咱们得抢在李建国前面动手,不然连汤都没得喝。”   卓力和贝小帅对视一眼,邪恶的笑了。   二十分钟以后,一辆汽车停在金碧辉煌的停车场里,三个年轻人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取出一米多长的家伙事,在手里挥舞了一下试试趁手程度,互相点了点头,哐当一声盖了后备箱,呈品字形向金碧辉煌的大门走来。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钟,生意最淡的时候,门口保安一眼就看见了这三个人,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店里没有工程活啊,怎么来了仨民工,还扛着大锤和鹤嘴锄,不对,看走路这架势不像民工啊,像是来闹事的。   保安急忙用对讲机呼叫支援,现在的金碧辉煌处于二十四小时戒备期间,阎金龙把所有的手下都叫来了,足有二百多号人,每天给开一百块钱的辛苦费,要是动手了,再加一百,这些人正百无聊赖的在健身室里吹牛打屁么,听到下面招呼,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抄家伙下楼!”有人高喊一嗓子,汉子们抄起台球杆、棒球棍、握力棒等家伙直往楼下冲,沉重密集的脚步如同雷鸣般,惊得大厅里的服务员都抬头望过去。   马纯住院了,现在金碧辉煌里保安负责人是个叫毛毛的家伙,这人也是个狠角色,只是一直被马纯压住,没机会发挥而已,现在终于有了出头的机会,不好好表现一把怎么能行,他一马当先快步走着,身后跟着一群面目狰狞的打手。   三姐也从办公室里出来,手握对讲机,一脸的严峻,帮着膀子眯着眼盯着门口,看看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刘子光等三人来到门口,先不急着进去,而是点了支烟。   “咋整?”卓力问道。   “砸!”刘子光把只抽了一口的香烟抛开,挥起长柄大锤,石破天惊的一声,金碧辉煌花了十几万购买的进口旋转玻璃门就化作了满地晶莹的碎片。   4-11 货真价实砸场子   三个人踩着满地玻璃渣子出现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满不在乎的站着,似乎面对的不是上百名武装到牙齿的打手,而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小毛孩。   三姐的脸色很难看,悄悄往后退走,同时给毛毛做了个切瓜的手势,示意这回不要留手了,毛毛点点头,刚要带着人冲上去,忽然贝小帅一伸手喊道:“等等!”   众打手被他们的气焰震慑住,顿时停下,贝小帅把洋镐丢在地上,把身上那件新款的黑色羊绒短大衣脱了下来,细心地挂在门把手上,嘴里咕哝着:“马璧的,九百多块买的杰克琼斯,打坏了就可惜了。”   那边卓力嘿嘿一笑,也把身上新买的利郎商务男装脱了下来,随手一丢,他倒不是怕衣服撕坏了,而是觉得穿着外套打架不爽利。   三个人都分别拿着大锤、洋镐和长柄消防斧,这是搞破坏用的家伙,另外还有副武器,刘子光是两根ASP甩棍,卓力是一柄雪亮的马刀,贝小帅是钢锯条打造的短刀。   “你俩给我把后路照顾好,不要让我分心就行。”刘子光说完,一马当先冲过去,贝小帅和卓力也怒吼一声,紧随他杀入敌群,这种时候谁也不敢托大,他俩都知道刘子光身手最好,三人组合起来才能所向无敌,所以二人只是帮他协防侧后方扑上来的敌人,主力选手依然是刘子光。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打过架了,一柄大锤在手,舞的如同泼风一般,水都泼不进,大锤本来就属于大杀伤力武器,沾着碰着就得挂彩,更何况被抡圆了打在身上,凡是挡在刘子光前面的打手,连招架之力都没有,手中细长的台球杆子不是被嗑飞就是被砸成两段,人被铁锤砸中,当场骨断筋折,立马放翻在地。   忽然“喀啪”一声,由于用力过猛,大锤的木柄折断了,打手们趁着这个空当又蜂拥过来,刘子光把大锤一丢,抽出两根ASP甩开,就听见呜呜的破空之声,轻便坚韧的甩棍在他的快速舞动下竟然发出令人心惊的哨音,这玩意别说是打在人身上了,就是铁管子都能打弯。   刘子光眼疾手快,专打人的关节部位,两根甩棍上下翻飞,不是取手腕就是取膝盖,面前一阵鬼哭狼嚎,间或还有些人被他用脚踢中,横着飞出去。   相比之下,贝小帅和卓力就没什么可干的了,他们只是紧随刘子光身后,帮他打扫边角,掩护后路,有些不开眼的小杂皮想凑过来钻空子,都被贝小帅和卓力的两把刀砍得皮开肉绽,幸亏现在是冬天,大家都穿的厚实,要是衣着单薄的夏季,恐怕这会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就要血流成河了。   楼上监控室里,阎金龙面色平静的盯着监视器,一时间他竟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在看电影,在看《精武门》里陈真横扫虹口道场的电影片段,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上百号人竟然打不过三个人,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虽然阎总面色镇定自若,但是手上的香烟却已经烧到了过滤嘴他都不知道,直到手指发烫才丢开烟蒂,抓起了电话拨了个号码。   “杨所么,店里出点事,赶紧派人过来吧,谁?就是刘子光,对,三个人,都拿着凶器。”直到放下电话,阎总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又抓起对讲机说:“三姐,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上来,一定要坚持到有人来。”   对讲机里传来一片哀号的背景音,三姐喘着气,声音发颤:“知道了金龙哥。”   ……   派出所里,新上任的副所长杨峰若有所思的摸着光滑的下巴,他现在已经是派出所实际上的当家人了,老所长不管事儿早想着退休了,同事们都知道杨所的父亲是组织部领导,后台极其强硬,办事能力又强,大家都服他。   杨所拿起对讲机,安排在附近执勤的警车过去看看究竟,刘子光这个小子太狂了,几次三番闹事,只是没让自己抓到把柄而已,现在自己已经是所长了,手上有权,过期作废,这回非把他抓起来办了不可,别的不敢说,拘留个十五天总是在权限范围内的。   哼,以为和至诚集团搭上关系,开了个破幼儿园就成了商界人士了?P!犯了事照样得伏法!   不过刚才听阎金龙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能让这个老江湖惊慌失措的事情可不多,兴许过去捣乱的不止三个人吧,杨峰想到这里,忽地站了起来,从保险柜里取出手枪佩戴在腰间,冲外面喊了一声:“小张,出车!我去江边看看。”   ……   此时金碧辉煌大厅里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地上遍布断胳膊断腿的伤员,哀鸿遍野,血流满地,走路都打滑。   阎总是个有品位的人,大厅里摆放了很多价值不菲的工艺品,花瓶、屏风、玉雕、各种精雕细琢的玩意儿,都是易碎品,这一番打斗殃及了他们,烂了个七七八八,估计损失不下数百万。   毛毛带着一群人守在楼梯口不敢过来,刘子光他们也不攻上去,只是坐在吧台上休息抽烟,卓力用消防斧把旁边酒柜的玻璃门打开,拿出几罐饮料,三人有滋有味的喝起来,把三姐和毛毛气的七窍生烟,但也无计可施,这三人太厉害了,怪不得高土坡的人横啊,有这样的老大,想不横都不行。   阎总用对讲机通知他们,援兵一会就到,毛毛也是这样对手下们说的,过会等人马到齐,就算拿人填,也要把这三个小子弄死。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就在外面响起,一水的军绿色越野车停在门口,随着重重的开门声和关门声,几十号彪悍男子下了车。   打手们一阵欢呼,以为援兵到了,但是三姐和毛毛却面面相觑,来的是什么人啊,怎么不认识。   李建国和钟大队走进了大门,眼前的一幕让他们稍微有些吃惊,李建国阴沉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钟大队也撇着嘴笑了:“身手不赖,快赶上我们T部队的人了。”   李建国说:“老钟,差不多了,就不劳烦你的人出面了。”   钟大队说:“那怎么能行,老远赶过来,不活动活动筋骨多没意思。”   李建国说:“没啥让他们干的了,就那几个小杂鱼,就留给我吧,你手下那帮饿虎要是收不住劲,闹出人命就不好看了。”   钟大队点点头,从部下手里拿过一把工兵锹抛给李建国:“行,建国你来吧,我给你撩阵。”   李建国接了工兵锹,踩着满地的玻璃渣子和工艺品碎片走了过去,吧台上坐着的是刘子光等人和他打着招呼:“建国哥来了。”   “嗯,来的有点晚,还有活么?”   “有,给你留着呢。”刘子光一指楼梯口的毛毛等人,后者下意识的往后撤了几步,警惕万分。   李建国冷笑一声,对贝小帅说:“借你刀用一下。”   拿了贝小帅的片刀,望了望楼梯口,猛然一甩手,片刀打着旋飞过去,正好将悬着吊灯的链子和电线斩断,价值五十万的水晶吊灯轰然落地,将毛毛等人砸在下面,千万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满地乱滚,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咚脆响,那叫一个壮观。   楼上的阎金龙此刻脸都绿了,紧紧抓住沙发扶手,真皮的扶手都快被他挠出破洞来,他几次三番想给杨所打电话催促,还是忍住了,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到无法收场,反正自己是受害者,经官动府不怕,私底下更不怕,武功再好也怕手枪,等南边请来的杀手一到,管你是什么英雄好汉,一枪撂倒。   一辆派出所的110巡逻车来到了现场,老王带着两个协警下了车,眼前的一幕让他有些吃惊,金碧辉煌又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么,这些穿着便装的彪悍男子,看气派分明不是一般人啊,那些无牌照的大排量的造型邪恶的越野车,也不是普通人能购置的来的。   经验丰富的老王根本没去触霉头,而是呼叫支援,说闹事的人太多,自己处理不过来,让杨所亲自来一趟。   老王干了一辈子警察,什么事情没见过,金碧辉煌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伤天害理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之所以猖獗,无非仗着有保护伞撑腰,作为普通民警,老王对这种事情也是无可奈何。   自己的顶头上司杨副所长,就是金碧辉煌的保护伞之一,这位公子哥公器私用,不但自己充当保护伞,还把干警们都拖上,真正关系到老百姓的问题,出警缓慢无比,反倒是金碧辉煌的事情,杨所比谁都积极,简直就像一条看家狗。   “警察又不是帮这些流氓擦屁股的,招惹了不该惹的人,纯属自作自受。“老王咕哝一句,把手麦丢回去,坐进车里点烟休息,里面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关我毛事。   不大工夫,杨峰的警车也到了现场。杨副所长跳下警车,气急败坏的就往里面走,却被两个剃平头的汉子拦住去路,杨峰掏出证件怒喝道:“闪开!警察办案。”   两个平头男子面无表情的将杨峰推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一边去,这里封路了,不许进。”   杨峰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打扮和车辆,看这气派他也摸不清门道,但依然色厉内荏的喊道:“我是派出所所长,让你们带头的来见我。”   平头男子根本不睬他,将他推出警戒线了事,杨峰暴跳如雷,眼睛扫过那些越野车,料定他们是军方的人。   军方的人了不起么,一样有办法治你!杨峰回到车里,向指挥中心通报,要求市局和本地警备司令部军务处联系,让他们派纠察队过来。   4-12 杨所总是爱惹大麻烦   自从上回军区副司令事件遇袭之后,江北市警方就开始重视和军方之间的联络,组成了军警联合执法小组,由市局督察队和警备司令部军务处牵头,组织精兵强将,查处违纪军警车辆,这种合作增强了地方和部队上的感情,万一有冲突出现,也能搭上话了。   当然以杨峰的职务,还够不上直接联系军方,他只能上报到指挥中心,请领导出面,听说金碧辉煌发生大规模斗殴事件之后,指挥中心相当重视,一边调拨防暴大队,一边紧急和警备司令部联系,让他们派人到现场处理。   金碧辉煌水文化会所,因为外商考察团下榻于此,所以是警方挂牌保护的重点单位,防暴大队接到命令后迅速出动,在附近巡逻的交巡警大队也陆续有警车赶到现场,看到防暴大队的依维柯警车赶到的时候,杨峰嘴角翘了起来。   军队确实牛气冲天,但是地方警察也不是泥捏的,只要不是像上回那样招惹了军区副司令级别的人物,就没多大事儿,上次的事情过后,其实局里的头头脑脑们也憋了一肚子火,不就是个误会么,搞得那么大,当我们警察好欺负啊,所以对犯事的那几个警察处理也很轻,谁的孩子谁疼,护犊子的事情每个领导都会做。   刘子光那个小子,能量也不会很大,即便认识几个军队的人,也不过是营连级的干部,事情闹大了,谁也罩不住,他们又没穿军装,真打起来谁怕谁啊,只可惜老朋友李志腾不在防暴大队干了,不然就凭他那块头和拳脚功夫,肯定让他们好看。   防暴大队的干警们都是那种一米八以上的大块头,穿着黑色的防暴服,戴着头盔,拿着有机玻璃的盾牌和橡胶警棍,排成一列,如同铁壁铜墙般让人心里底气上升,杨峰含笑和同事们打着招呼,跑过去帮副局长拉开车门,左手细心地扶在门框上,生怕领导碰着头。   带队前来的赵副局长,一位政工干部出身的领导,办事很有力度,对大局的掌握也很到位,大腹便便的赵局下车之后,对杨峰点点头:“小杨,事态怎么样了?”   杨峰说:“报告赵局,对方来历不明,封锁了金碧辉煌的所有进出口,里面打的很凶,阎总打电话说他们砸坏了很多东西,损失不下千万了。”   赵局一皱眉,说:“这么严重,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我们决不能置之不理,警备司令部那边联系了没有?”   秘书说:“打过电话了,王处长很快就带人过来。”   话音刚落,一辆悬挂警灯的军绿色三菱帕杰罗开了过来,一个酒糟鼻子的中校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四个身材高大,扎白色武装带,带白色钢盔的红肩章,赵局哈哈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王处长你好啊。”   两人热情的握手,赵局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王处长严肃的说:“不管是哪个部队的,一定严肃处理,赵局长你放心好了,走,咱们先过去和他们带队领导谈谈。”   面对防暴队员的威慑,那些便装士兵竟然毫不所动,严守着他们划下的所谓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越雷池一步,防暴队员们保持了极大地克制和忍耐,没有和他们发生冲突。   看到王处长的军服和中校肩章,那些冷峻的士兵的态度才和缓了一些,答应去通报领导,但是此时王处长的脸色却难看起来,据他所知,江北军分区管辖内的所有部队都没有装备这种俄罗斯进口的大排量越野车,这些士兵的年龄也偏大,看他们犀利的眼神和手上的老茧,应该都是高级别的士官,这些条件综合起来分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本区内进行训练任务的总参某部队。   江北军分区地处中原,江河山脉平原丘陵地貌都有,由于经济不发达,南部山区处于未开发状态,前年被总参确定为丛林战训练基地,基地直接隶属总参,不归江北军分区管辖,就连江南军区也无权过问,基地尚且如此,在基地里受训的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天之骄子,国之利刃,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军务处长根本没权力管人家。   但是王处长并没有任何表现,依旧一副严肃认真,公事公办的包公嘴脸,心里却早已骂开了花,这帮公安还真能给自己添麻烦,不惹麻烦则以,一惹就戳到天上去啊,上次把军区罗副司令给惹了,抽了老头的嘴巴,还嫌不够啊,这回又把总参的特种部队给惊动了,王处长真想揪住身边赵局长的领子质问他:“你丫惹谁不好,怎么老惹狠角色啊。”   不大工夫,钟大队出来了,身上的便装丝毫掩饰不住他的军人本色,就如同一把锋利的钢刀般锐利无比,眼睛盯到谁,谁就浑身不自在,就连赵局这种老公安都觉得他两道目光如炬,似乎把自己心里的事儿都看透了一般。   王处长赶紧上前握手:“首长好,请问您是哪个部队的?”   钟大队倒也不掩饰什么,掏出证件递给王处长,王处长双手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总参、上校的字眼刺得他眼睛发疼,赶紧奉还回去,敬礼说道:“钟大队长好,你们……”   钟大队说:“外边说话影响不好,到车里说吧。”   赵局赶紧点头:“走,到我指挥车里说,那里宽敞。”   到了指挥车里,钟大队长大喇喇的坐下,开门见山道:“部队训练结束,我带着兄弟们进城休整一下,结果却听说了一件耸人听闻的事情。”   赵局长和杨峰交换了一下眼色,杨峰微微摇摇头,表示最近没什么事情,肯定是这帮丘八在借题发挥。赵局心里有了底,问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报警处理嘛,你们这样……”   “报警?当然报警了,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我牺牲战友的遗孤啊,才不到十六岁的小孩子,安安分分摆个摊子,招谁惹谁了!一帮丧心病狂的犯罪分子,竟然把他的胳膊打断,小小年纪就变残废,这口气我能忍么!”   说着,大巴掌就拍在不锈钢的指挥桌上,震得茶杯乱颤,王处长也怒形于色,帮腔道:“太不像话了,一定要严肃处理才行。”   钟大队冷笑道:“到派出所报案,他妈的吃人饭不干人事的狗东西竟然说是什么经济纠纷,他们不插手,这他妈的是人话么,还是人玩意么!简直就是蛇鼠一窝,你们不插手,老子我插手!就是天王老子我要把他揪下马,操!”   赵局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极其的难看,看看杨峰,杨峰的脸色更差,这一句句分明就是直接骂道他脸上的。   “咳咳,这样吧,这件案子我亲自来接,我以党性和人格保证,一定把行凶的人绳之以法,并且处理相关责任人,您看是不是先把部队撤了,毕竟金碧辉煌是咱们的治安重点保护单位,里面还住着外商呢。”   “打人的凶手就是这个什么鸟辉煌里的人,我兄弟已经进去找人了,就不劳烦你们了,等找到凶手,自然就走了。”钟大队说完,昂然出了指挥车,扬长而去。   赵局很为难的看着王处长,王处长双手一摊:“爱莫能助,他们不是江北军分区的部队,我管不着啊,不好意思,还有事,先走了。”   走到门口,忽然又转头说:“这帮人不好惹,最好别来硬的,不然很麻烦。”   说完夹着皮包走出指挥车,上了自己的三菱帕杰罗走了,只剩下赵局和杨峰面面相觑。   “小杨,你怎么搞的,一起简单的治安案件搞得这么复杂,领导对你很失望啊。“赵局也难掩心里的急躁和愤怒,这个杨峰虽然很机灵能干讨人喜欢,但是总招惹麻烦,还都是大麻烦,当领导的最怕这种部下了。   杨峰也很无奈,百口莫辩,他哪知道地地道道的小工也会有通天的本事,这案子确实接了,他根本就没当一回事,阎总发威,扫高土坡的场子是很正常的事情,打伤几个小杂鱼也没啥大惊小怪的,事实上这案子只是做了笔录,连立案都没立。   ……   金碧辉煌大厅,能活动的人已经没几个了,阎金龙重金聘请来的打手们基本上在躺下了,有些机灵的则跑到楼上找个旮旯躲了起来,反正是没人阻碍刘子光他们的行动了。   可是只有他们四个人,也无法完成对金碧辉煌的搜查,于是李建国拎着带血的工兵锹走出来喊道:“老钟,借几个人使使。”   钟大队一挥手:“二分队,进去支援。”   一队彪悍的士兵快步进入了金碧辉煌,眼前的一幕令这些经历过严格培训的国家暴力机器都有些吃惊,四个男人,一地伤员,这徒手作战的能力也忒强了些吧,不过想到这四个男人之一是前狼牙大队的高级士官,也就没那么大惊小怪了。   一同进来的还有王志军带领的十九名红星队员,他们手上可都是拿了家伙的,除了自来水管和镐把、斧头之外,还有液压剪、电锤,链锯等破坏力极大的工具。   “二分队收拢俘虏,志军带人跟我上楼。”李建国一声令下,大家立刻行动起来,一队人马直扑楼上阎金龙的办公室。   踹开总经理办公室,里面却空空如也,李建国上前试了试茶杯里的水温,对刘子光点了点头:“刚走。”   “跑不了他,就算他变成老鼠藏在洞里,今天也要把这小子翻出来。”刘子光冷笑一声,拿起大班台上的镀金打火机点燃了中南海香烟。   4-13 地下室里的黑暗与龌龊   八个膀大腰圆的红星队员被叫进来,一字排开,手里都拿着大锤和洋镐,刘子光干咳一声说:“就从这间屋开始吧,有多大劲使多大劲,给我砸!”   队员们呸呸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搓搓手,抡起重磅铁锤和洋镐,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破坏,这种破坏带有极强的目的性,那就是专砸值钱的玩意儿,专砸有疑点的地方,比如墙壁敲一敲有回声,上去就是一锤,非得砸开看看究竟不可。   阎金龙的办公室当年可是花了大价钱,聘请了名设计师和香港的风水先生进行的设计布局,那是有很大讲究的,不光陈设的物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摆放的位置也很有来头,此时却被这帮没文化的丘八挥动大锤一番乱砸,设计师和风水先生要是看见这幅场景,非得痛心的吐血不可。   阎金龙的座椅背后是一整排直达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典籍,从世界名著到MBA企业管理,卡耐基系列等等,简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几个队员上去粗暴的将这些书都扫了出来,却惊奇的发现这些典籍都是没有书瓤的空壳子。   有门,这恐怕不是单纯为了装点门面而为之,应该是为了减轻分量,把书架当做暗门的原因,或许其中某本书就是打开暗道机关的开关,不过队员们可没那份耐心,直接抡起大锤就是一顿暴风骤雨。   书架被砸的稀巴烂,果真露出了后面的玄机,这是一间密室,里面整面墙都是监控器,在这里可以监视到金碧辉煌每一个角落,从停车场到大厅,再到各个楼层,走廊,还有一台大屏幕电脑放在一旁,大概是程序管理机,贝小帅上去摆弄了一阵,居然调出一些不堪入目的视频图像来,看地点都是在金碧辉煌的客房里,贝小帅正流着口水看的起劲呢,被刘子光一巴掌拍醒:“别看了,把硬盘拆了拿走。”   仔细观察那些监控屏幕,却看不出什么道道来,秘密电梯的进口肯定就在监控范围内,但是这会子没人进出,无法进行识别,难不成还真的把金碧辉煌给拆了啊,兄弟们倒是有这个兴趣,就是实施起来比较难,这种系统工程需要出动挖掘机才行,靠人力来干效率太低。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大家一起回头看,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清洁工阿姨拿着拖把站在门口,冲他们挤眉弄眼,刘子光过去客客气气问道:“大姐,你知道阎总在哪儿么?我找他有点事儿。”   清洁工冲走廊尽头指了指,啥也没说,拖着一条瘸腿走了,刘子光一摆手:“兄弟们,别砸了,有正事儿干了。”   走廊尽头是一面镜子,看起来和其他楼层别无二致,但是敲一敲似乎有回声,两个大汉上去抡起大锤猛砸几下,镜子四分五裂, 露出里面的钢板,还有一个密码键盘锁,贝小帅上去胡乱按了一组数字,液晶屏显示出错误的英文字样。   “别费那事儿了,直接砸。”又是几锤砸下去,铁门纹丝不动,这时候需要动用霰弹枪射击独头弹才能打坏门锁,可是大伙都是良民,哪有枪啊,不过不要紧,液压破门锤已经送上来了,这玩意比霰弹枪还好使,咣当咣当两下,铁门被撬开,一群人蜂拥而入。   铁门后面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一把椅子,一张小桌子,墙上有电话和监控屏幕,能看见走廊里的情况,小桌子上还放着一本极厚的网络小说《武林帝国》。   这大概就是值班员的位子了,在位子后面,就是电梯门,刘子光随手按了向下键,电梯门打开,可是里面却根本没有按键,众人都傻了眼,只有刘子光明白,这电梯应该和滨江锦官城的一样,是用磁卡控制的。   “高科技啊!”贝小帅赞叹一句,挥起了大锤。   “等等。”刘子光拦住他说:“做事要细心,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说着拿起那本《武林帝国》,从里面抖出一张磁卡来。   几个人相视一笑,走进了电梯,李建国第一个进去,队员提醒他:“教官,他们可能有枪。”   李建国淡淡的一笑,眼中的鄙夷很是明显,挥挥手里的工兵锹:“这玩意,比枪好使。”   刘子光也跟着进去,他俩作为第一波突击力量,万一下面真有危险,也不至于被一勺烩了。   电梯门慢慢的关闭了,刘子光手持磁卡在感应区刷了一下,电梯便开始往下降,那边李建国挥动工兵锹在电梯天花板上砸了几下,捣开一个洞,跳起来一个引体向上,踢开顶板,直接上了电梯顶部,又伸下一只手来。   刘子光会意,握住李建国的手,也纵身上了电梯顶。   电梯抵达,门缓缓的打开,嗖嗖数声,电梯间里火花四溅,九支碳纤维杆的箭矢射在不锈钢板上又弹了回来,倘若两人站在原地的话,恐怕已经被射成血葫芦了。   见电梯里没有人,三个家伙探头探脑的走进来,手里都端着已经射空的三发狩猎弩,东张西望什么也没瞧见,刚抬起头来往天花板上瞧,就只见一把工兵锹迎面劈来。   三个打手倒在血泊中,刘子光刷了一下卡,电梯向上运行而去,他和李建国昂然走了出来,眼前的景色并不陌生,依然是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富丽堂皇的金色墙纸,图案复杂的厚实地毯,黯淡的黄色壁灯,仿名家的裸-女油画,但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两人对视一眼,分左右沿着走廊搜索而去,李建国是什么人,前狼牙部队的高级士官,漫说是这种二线城市的洗浴中心了,就是境外敌对势力的老巢,一个人单枪匹马都照闯不误,一把工兵锹打遍天下无敌手,些许几个毛贼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   刘子光比李建国还猛,两手空空就一往直前,走到离他最近的一扇门前,抬脚就踹,门咣当一声开了,里面是四架双层铁床,一台小电视,八个衣着单薄的年轻女子战战兢兢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子光知道找对了,这里就是金碧辉煌的宿舍,姚老二所说的夹层了,这些女孩想必就是被软禁的工作人员了。   他没说什么,走了几步又踹开了隔壁的门,里面的陈设完全一样,狭小的房间,住着八个人,大概是没到上钟时间,小姐们都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毫无粉黛修饰的面孔,不由得让人想起冤死的女鬼。   刘子光点点头,刚要出去,忽然身后有人怯生生的喊他:“刘哥……”   一回头,狐疑的看着其中一个女孩,问道:“你是?”   “我是华清池的小丽啊。”女孩的眼泪扑扑的往下掉。   “小丽啊,你看见丽莎没有?”刘子光问。   “前两天还在,最近没看见,刘哥,你是来带我们走的么?”小丽哭着问道。   “别慌,收拾一下东西,马上有人来接你们。”刘子光说完,拿出了手机想给胡蓉打电话,一看信号全无,这才想到这是在地下室里,还是先把阎金龙找出来再说吧。   他又去踹门,一间屋一间屋的搜过去,就不信找不到阎金龙。   这时候贝小帅和卓力等人也下来了,加入到搜查的行列中,越来越多的女孩瞪着狐疑恐惧的眼睛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吊带裙子和拖鞋,抱着膀子看着这些陌生人。   “卓二哥!”忽然有人大喊起来,然后就只见一个女人疯狂的扑上去,抱着卓力的脖子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一把抓,一边哭一边回头大声喊:“这就是卓二哥,我们华清池的卓二哥!他来救我们了!”   人群一阵骚动,终于知道这是救兵来了,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神情都很兴奋,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喊,众人赶忙跑过去,就见李建国站在走廊尽头的一个门口,用手掩着鼻子。   一股恶臭从房间里飘出,肮脏不堪的床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破口的碟子,碟子里摆着发霉的馒头,角落里杂乱无章的放着拖把扫帚吸尘器等杂物,蜘蛛网遍布,便盆里的排泄物和长满霉点的墙壁就是那些恶臭的源泉。   女人一双无神的眼睛望着门口,啥话也不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被打断腿,以儆效尤的小姐吧。   众人默默无语,刘子光转身就走,脸色铁青,这种场面如果是在旧社会不足为奇,但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如此猖狂,无法无天,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这样的企业,简直就是社会的毒瘤。   气派无比的金碧辉煌水文化会所,坐落于风景秀丽的淮江之滨,滨江大道一侧,每当夜晚来临,霓虹闪烁,纸醉金迷,是江北市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谁又能想到,在这风光繁华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黑暗与龌龊。   4-14 跪下给我唱征服   通过监控探头,阎金龙将大门口军警对峙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些开着统一制式越野车的人真正的身份,但是警方的克制和忍耐都让他明白,这些人不好惹。   这么多年的江湖不是白混的,阎金龙感到一丝不安,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掌控的范围,他慌忙给赵秘书打了个电话,对方却转到了秘书台,阎金龙忽然想起,现在正是招商洽谈会召开的时刻,赵秘书肯定不会接电话,只好匆匆留言,关了监控室的门下楼躲避。   金碧辉煌的地下两层之间有个夹层,是阎金龙特地找人设计的,施工人员也都是外地工人,干完活就回南方了,这个秘密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   夹层是专门留给小姐们居住的,方便管理,安全性也有保障,每天上班的时候,会有专人用电梯把小姐们接上来,电梯间也是隐秘的,外人很难发现,阎金龙下到夹层之后,命令手下看住电梯口,谁下来就干掉谁,然后带着保镖匆忙走了。   阎金龙本来以为,闹得再大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后台硬,有啥事都能罩得住,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妙,对方就是奔着自己来的,非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躲起来再说。   夹层保密而安全,至少一时半会的安全可以保证,等赵秘书开完会发现自己的留言,肯定会向李书记反应,只要熬到那时候,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当他刚出电梯不久,还在走廊里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惨叫,阎金龙知道对方追下来了,赶紧撒腿就跑,夹层里巷道复杂,灯光黯淡,如同迷宫一般,他打算顺着另外一道秘密楼梯跑到上面一层去。   但是很不巧的是,上面一层正在进行扫荡,红星队员们挥动大锤,将一座座仿古雕像砸到,正好一座石雕压在暗门上,阎金龙在下面怎么推都推不动,只好退了回来。   为了管理方便,夹层只有这么两个进出口,阎金龙现在是走投无路了,他思索片刻,带着保镖躲进了走廊尽头的值班室。   ……   刘子光向走廊的另一处尽头走去,这一层地下室的走廊呈H形,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房门,房间狭小,不通风,不透气,没有窗户,简直就是牢房。   几乎所有的房门都打开了,女人们惶恐不安的站在门口,看着这帮陌生的男人,看他们嚣张的气势,手中的家伙,分明不是属于金碧辉煌的人,但没有人敢乱说乱动,二叔立下的规矩谁也不敢破,有些人甚至连门都不敢出。   还是华清池那几个被骗进来的技师胆子比较大,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小跑着跟在刘子光身后,帮他指路:“前面前面,看场子的就住在前面。”   刘子光和煦的微笑:“谢谢,你叫什么?”   “刘哥,我叫小雅,华清池八十八号就是我。”女孩子脆生生的说。   果然,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屋,房门紧闭,门口的垃圾筒里还有一支没掐灭的香烟,依然在冉冉冒着青烟,看过滤嘴应该是九五至尊。   刘子光笑笑,知道阎金龙就在里面,他靠着墙壁,侧身在门上敲了两下。   门竟然开了,阎金龙到底是混出来的,绝非那种胆小怕事的角色,事到如今再躲也没用,不如光明正大的面对。   刘子光闪身出现在门口,正看到阎金龙泰然自若背对着门坐在办公桌后面,倒也有几分老大的气派。   迈步走进去,忽然右边伸过来一支手枪,顶在刘子光太阳穴上,是阎金龙的保镖,小伙子人高马大,但是满头大汗,手也有些抖,刘子光拿眼角瞟了一下,不是真家伙,而是和卓力裤腰带上别的那把一样的狼狗,使用高压气体发射钢珠的PPK。   门口站着的小雅吓得一抖,回头就跑,卓力和贝小帅正赶过来,小雅结结巴巴的说:“枪,枪,瞄准刘哥了。”   卓力和贝小帅反倒不急了,脚步放慢下来,对视一笑,敢在刘哥面前玩枪,那是嫌死的慢。   ……   办公室,阎金龙回转过身,表情平静的拿匕首剔着指甲缝,很平淡的说:“关门。”   保镖用左手把门关上了,右手的枪依然指着刘子光,刘子光脸上挂着笑,似乎根本没把那支瞄准自己的枪当回事,自己扯了把椅子坐下,说:“阎总,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阎金龙暗暗点头,这小子确实有胆有识,是条汉子,他眉头一展,开门见山的说:“可能咱们两家有些误会,我这段时间都在帮市里跑招商引资的事情,没空管店里的业务,底下人不会办事,把关系也给弄僵了,千错万错,都是哥哥的错,你呢,不是哥哥托大称呼你一声刘弟,你这个事做的也不妥。”   刘子光翘起了二郎腿,似乎很有兴趣的问:“怎么个不对法?”   “打打杀杀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光凭着够狠,够义气,只能和火车站肖大刚那样,混的一塌糊涂。我承认,刘弟你确实是个枭雄,我阎金龙出道也有三十年了,没佩服过谁,你算第一个。”   刘子光淡淡的笑了,嘴角弯得像月牙,似乎很受用。   阎金龙继续说:“现在都讲究双赢,江北市那么大,娱乐需求可不是我金碧辉煌一家就能满足过来的,你把我的场子砸了,这块地盘也轮不到你,不瞒你说,盯着这块地的人可不止你一个,真论起来,个个实力都不比你差,而且你砸我,我砸你,什么时候是个头?”   刘子光点头道:“听起来有些道理,那么你的解决方案呢?”   “整个江北市,敢动我阎金龙的人,你是第一个,我欣赏你,看得起你,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样吧,今天的事儿我既往不咎,打伤的人,砸坏的东西,都算哥哥我活该,不打不相识嘛,以后华清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有啥事都可以来找我,哥哥我不是托大,在市委,土地局、公安局都有些铁哥们,小小不然的事情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阎金龙一副很有诚意的样子,信誓旦旦的许下了诺言,要摊别人,恐怕早就动心了,但是他面前坐着的是刘子光,对方的花花肠子他早就看清楚了。   “照你这么说,我百十号弟兄白跑一趟啊,那怎么能行,就算我愿意,兄弟们也不服气啊。”刘子光摇头说。   阎金龙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愠怒,作为成名老大,主动放下身段求和,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这样还不买账,难道这家伙真要赶尽杀绝不成。   不能急,好歹他有松动的迹象,只要再哄他几句,说点软话,赵秘书那边就散会了,阎金龙瞟一眼手腕上的劳力士,又笑着说:“那是自然,朝廷还不差饿兵呢,这样吧,我给你五十万,权当弟兄们的辛苦费。”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支票簿,刷刷写了几个字递过来,赫然是一张已经盖好印鉴的现金支票,上面填者五十万元整的数字。   刘子光接了支票,仔细看着,阎金龙把签字笔插在西装口袋里,说:“怎么样,还满意吧,赶紧让兄弟们停手吧,再砸哥哥我就真的心疼了。”随即指指天花板,呵呵笑了几声。   天花板上方传来隆隆的声音,那是兄弟们在砸东西,刘子光微微一笑,注视着阎金龙狡诈大背头和努力装出来的笑脸,轻轻将支票撕成了一条条。   “不好意思,你的建议,我不接受。”   “怎么,你还想杀我不成!”阎金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保镖随即扣动了扳机,刘子光向后一仰,钢珠射进了墙里,几乎是同一秒钟,屋门被踹开,贝小帅和卓力冲了进来,只见刀光一闪,PPK和几根手指就飞舞在空中,保镖疼的哀号一声捂住了手。   阎金龙脸色变得煞白,这几个家伙真的是不按套路出牌啊,他站起来向后退去,嘴里说道:“有话好说。”   “说你妈个头!过来!”卓力拔出手枪瞄准阎金龙喝道。   阎金龙举着双手慢慢走过来,含泪道:“别说我,钱都给你还不行么,保险柜钥匙在我兜里,还有银行卡,密码,我账上还有五百多万,都给兄弟们分了吧。”   “住嘴,谁要你的臭钱,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你他妈还有人性么,今天哥们就要替天行道,崩了你的狗日的!”卓力拿枪顶着阎金龙的头说。   “别杀我,怎么都行。”阎金龙苦苦哀求。   “跪下,给我唱《征服》。”刘子光依然坐在椅子上,轻描淡写的说。   此时屋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阎金龙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屈膝跪倒,哭丧着脸,用战战兢兢的声音开始唱: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分出了胜负……   贝小帅很不耐烦的拿片刀拍着阎金龙的面颊说:“快点,唱高潮部分。”   江北市黑道的泰山北斗,金碧辉煌的阎总舔了舔嘴唇,跳过开头直接唱:“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剧情已落幕我的爱恨已入土……”   4-15 便衣刑警之誓言永存   被枪指着头的滋味不好受,被枪指着头唱歌的滋味更不好受。   阎总是什么人,那是整个江北黑道都声名显赫的大人物,金碧辉煌数百名员工的精神之父,场子里的年轻打手,总是不自觉的学阎总走路的架势,抽烟的派头,小姐们更是敬畏阎总如天神一般,听到阎总的名字都要发抖,在大家心中,阎金龙是高高在上的,不可触摸的,传奇一般的人物。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人物,竟然被人用枪指着头,跪在地上唱歌,这首《征服》的歌词在这个独特的场合下,有着不同的意思,对刘子光他们来说,是复仇的快感,对阎金龙来说,则是深深地屈辱。   但阎总毕竟是个枭雄,能屈能伸的枭雄,这些家伙做事路子很邪,天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动手杀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别说是唱征服了,就是让他当众喊爸爸他都不会带一丝犹豫的。   一曲终了,刘子光拍着巴掌点评道:“唱的不错,不愧是娱乐场所的老总,沙哑豪放带点哀怨,柯受良要是没死,你哥俩有一拼,金龙哥,你很有当快男的潜力,大家都给阎总呱唧呱唧。”   门口围着的众小姐都拍起巴掌来,稀疏的声音如同光脚丫子走在水泥地上一般,阎金龙面色晦暗,抬头说:“可以放了我吧?”   刘子光冷笑道:“不能。”   “姓刘的,不要欺人太甚,我阎金龙自认没什么地方对不住你的,是你先挑起来的事儿,我不过是帮兄弟出一口气而已,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杀了我?”阎金龙急的头上青筋绽现,语无伦次。   刘子光挑起阎金龙的下巴说:“阎金龙,咱们两家的事情,确实是到此为止了,我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不过你这些年干的事情也太不像话了,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现世恶,现世报,你做了那么多的恶,我要是把你放了,回去之后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的,所以,我不能饶你。”   阎金龙怒道:“有种你就杀了我,我看你能走出这个门!”   刘子光一脚将他踹翻,喝道:“小贝,把他捆了,嘴堵上,连同外面那些受害者一起交给警察。”   小贝应声道:“看我的!”   卓力却隐隐露出不安神情,把刘子光拉出来低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阎金龙和杨峰是穿一条裤子的,把他交给警察,那不是放虎归山么。”   刘子光说:“谁说我要交给杨峰了,天底下的警察又不是都是坏的,也有好的嘛。”   “哪有啊?”   “我就认识一个女刑警,六亲不认铁面无私。”   “哦,姓胡那丫头的,跟头疯狗似的,她行!”卓力恍然大悟。   屋里,贝小帅已经把阎金龙捆成了粽子,不过缺少塞嘴的东西,回头对一帮技师招手道:“有什么趁手的东西,赶紧拿来帮忙。”   技师们面面相觑,地下室内气温恒定,大家身上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哪有多余的布料,还是八十八号小雅比较机灵,伸手到裙子底下摆弄一番,将一条粉色的蕾丝小裤裤递了过来,贝小帅撇着嘴接过来,赞道:“还是原味的,金龙哥你占大便宜了。”说着将小裤裤硬是塞到了阎金龙嘴里。   一条肯定是不够的,其余技师也纷纷慷慨相助,脱下小裤裤丢过来,贝小帅不顾阎金龙的极力反抗,讲这些骚哄哄的玩意都塞进了他的嘴里。   阎金龙的双手背在身后,也双脚绑在一起,身体反折着,这个姿势极其的不舒服,想挣扎都难,昔日不可一世的大老板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如果让外面道上兄弟看见,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下室里手机没讯号,刘子光又走进来,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了个号码,声音响了三遍之后,一个熟悉的女声道:“你好,胡蓉。”   “胡警官你好,我是刘子光,现在金碧辉煌地下暗室,我掌握了阎金龙的犯罪证据,人证物证俱在,你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   “好,你等着。”胡蓉说完就挂了电话。   刘子光看看表,说:“差不多了,让外面的兄弟收工吧,这回闹得挺大,小贝,卓力,过瘾不?”   “过瘾!”两人异口同声道,那边李建国走了过来说:“让弟兄们先撤吧,搞得太大也不好。”   刘子光点点头:“建国哥你安排。”   ……   刑警二大队办公室,胡蓉风风火火走进来,大声喊道:“谁跟我去金碧辉煌抓人!”   刑警们惊讶的看着她,没人动。   “已经掌握了阎金龙的确凿犯罪证据,破获了他的密窟,现在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抓人了。”胡蓉继续喊着,但是队员们依然不动,而是把目光投向政委办公室。   门开了,李政委阴沉着脸走出来,质问道:“谁下的命令?”   “我!”韩光推门进来,说:“李政委,以前我们没有证据,畏首畏尾不敢抓人也就罢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再不将这个毒瘤彻底打掉,更待何时!”   “韩光,你已经停职了,这个案子上面不让查了,你这么做是违纪行为你知不知道!”李政委严厉的喝道。   “老李,你好记得咱们穿上这身警服,头顶着国徽时候发下的誓言么?忠于人民,忠于法律,做人民的忠诚卫士,还有你们,你们记得曾经发下的誓言么!想除暴安良伸张正义的,跟我走,想升官发财的,留下!”   说完韩光扭头就走,胡蓉没有丝毫犹豫紧跟其后,一帮血气方刚的年轻刑警也拿起衣服和枪械手铐跟了出去。   “站住!”李政委大吼一声。   韩光停下,但没有回头。   李政委走过来,抽出腰间的九二式手枪,抓住韩光的手,把沉甸甸的手枪塞在他的手里,郑重的说:“我也记得誓言。”   韩光深深地看了李政委一眼,把手枪塞在腰带下,转身而去。   ……   招商会议告一段落,外商和李书记在会客室接受本市媒体的采访,赵秘书终于有了一些空闲,他微笑着走出会客室,矜持的和那些漂亮的女服务员打着招呼,赵秘书穿着淡蓝色的衬衣和藏青色西服,条纹真丝领带,纯银袖扣从法式翻叠袖口露出,胸口还有一簇鲜花,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赵秘书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信息嘀嘀作响,翻阅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他马上给公安局打电话:“指挥中心么,我是市委秘书处赵庆楠,让指挥长接电话。”   那边有人接了电话,赵秘书严厉的呵斥道:“你们怎么搞的,外商下榻的宾馆出了那么严重的治安案件,怎么还没处理好,我告诉你,我市的投资环境如果受到影响,你们都要负责任地!”   “赵秘书,现场情况比较复杂,涉案人员也比较多……”   赵秘书粗暴的打断对方:“我不管那个,外商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们必须在十五分钟内解决事情,对破坏江北市投资环境,给江北人民脸上抹黑的犯罪分子,要给予严厉打击!”   “明白了。”   赵秘书放下手机,愠怒的嘀咕道:“越来越不像话了,乱弹琴。”   会客室里传来喊声:“赵秘书,快来,合影了。”   赵秘书脸上马上洋溢起热情的笑,快步走了进去,一群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人站在会客室的大鹏展翅壁画前,赵秘书挑了个位置站上去,下面闪光灯便接连不断的闪烁起来。   ……   赵副局长压力很大,一边是市委的压力,一边是总参特种部队,他谁也惹不起,只能采取一个拖字诀,倒是杨峰副所长极力主张强攻,让防暴队员往里面硬闯,但是立刻被防暴大队的大队长否决,这位大队长是部队转业干部,很有眼力价,一看就知道这些当兵的不是善茬,自己手下这帮防暴队员对付不明真相的群众还行,和特种部队对着干,那不是自取其辱么。   杨峰很急躁,金碧辉煌里可是有他的干股的,砸坏了他也要受损失,更何况还牵扯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发现就麻烦大了,他急得团团乱转,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只是派出所副所长,手底下就十几个警察,一帮协警,这种大场面下根本无济于事。   正在着急之际,忽然三辆大切诺基风驰电掣的开到,从车上跳下来一队干练的便装警察,全都穿着深蓝色的坎肩,身前身后印着“POLICE,便衣刑警”字样,冲在最前面的正是警花胡蓉。   杨峰眼睛一亮,心中大喜,有这帮刑警二杆子上去打头阵,自己只要跟着浑水摸鱼就行了,他抱着膀子开始看热闹,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但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那些特种部队的人根本没有拦阻便衣刑警么,只是问了一句什么,就把他们放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杨峰望着赵副局长,赵副局长也是一脸的纳闷。   4-16 天使的哭泣   赵副局长到底是干政工出身,虽然在刑侦方面稍逊一筹,但是在知人用人方面还是有些造诣的,他深信一句话,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别管刑警二大队的人和那些当兵的之间存在什么默契,别管韩光这个愣头青是停职检查还是背着处分,只要能把眼前的僵局解开,那他就是赵副局长的福星。   杨峰惦记着阎金龙的安全,见刑警队的人进去了,也一招手带着自己手下几个警察往里面闯,刚走到门口,一辆“营长”就从斜刺里冲出来拦在面前,开车的大兵也不说什么,只是捏着方向盘冷冷的盯着他们。   杨副所长心中一寒,前段时间在警备司令部训练场上的一幕浮现在眼前,那几顿是彻底把他打怕了,哪还敢往前走,慌忙退后,跑到赵副局长跟前抱怨道:“赵局,您看他们,太不像话了。”   赵局很不耐烦的说:“小杨,不要有急躁情绪,咱们的人已经进去了,要相信韩光的能力。”   ……   十余名刑警走进金碧辉煌大厅的时候,全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到处一片狼藉,玻璃瓷器玉器碎片满地都是,大理石的前台被砸的斑驳不堪,天花板上硕大无朋,花费了五十万之巨的水晶吊灯也坍塌了,徒留下几根可怜巴巴的电线闪着火花。   宽敞的地面上,一排排双手反绑的打手面朝下躺着,一个挨着一个,要不是听到他们的哼哼声,还以为这是排队枪毙之后的血腥现场,地上丢弃着无数自来水管大砍刀棒球棍台球杆链子锁等家伙,一副大战后的景象。   地上趴着足有七八十号俘虏,负责看守的却只有五六个人,正悠闲地坐在吧台椅子上抽烟呢,看见刑警进来,一个领头的打了声唿哨,带着手下走了,陆续又从楼梯口上来三十多个人,看打扮和平头,也是他们一伙的,这些人看也不看刑警们,径直昂然去了,把这个烂摊子交给他们。   有个小刑警刚想拦阻,韩光伸手挡住他,微微摇了摇头,当刑警的观察力非常细致而老辣,看那伙人的气势就知道不是一般角色,要不然赵局长他们也不会被拦在外面干瞪眼了。   韩光快速打量一下现场,下令道:“一组去搜查账册、电脑,二组逮捕相关嫌疑人,三组把这些人控制住!”   “是!”警察们立即行动起来。   听到熟悉的江北口音,趴在地上的歹徒们眼泪都出来了,不是痛苦恐惧的眼泪,而是见到亲人的眼泪,一个个哭嚎到:“你们可来了,再不来我们就要被打死了。”   韩光亲自带着胡蓉和几个刑警上了电梯,来到管理楼层,不出所料,阎金龙的办公室也被砸的乱七八糟,沿着走廊搜过去,很容易的发现了秘密电梯进口,打开电梯门,一张磁卡静静地躺在地上。   胡蓉捡起磁卡,在感应区刷了一下,和韩大队一起下到夹层,电梯门打开的时候,韩光的枪口一直指向前方,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门开了,地上躺着三个人,手里还握着狩猎弩,胡蓉警惕的看看周围,确认再无危险,摸摸那三人的脉搏,还好,没死。   这个秘密楼层,胡蓉曾经来过,数天前她就是被人蒙着眼睛带到这里的,想到那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胡蓉不由得握紧了手枪,牙关紧咬。   此时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全是金碧辉煌的特服人员,看到韩光和胡蓉背心上的刑警字样,她们仿佛麻木了一般,竟然没有丝毫惊喜的表情。   金碧辉煌的魔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直到被解救,她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胡蓉默默地走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走廊尽头的囚室,那天,姚老二就是在这里给新来的小妞们训话,告诉她们,不服从管理是个什么下场。   打开门,恶臭飘出,床上依然躺着断腿女子,漠然的眼睛望着胡蓉,胡蓉走上去,轻轻对她说:“你自由了。”   女人没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摩挲着胡蓉的衣服,手指在便衣刑警四个刺绣字迹上摸着,布满眼屎的眸子中,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   “来人,叫担架,把她送医院救护。”胡蓉说完,奋然回身,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沿途的小姐们都等着狐疑而惊讶的眼睛看着她,终于有人认出,这就是那个不听话反抗二叔,传说中已经被活埋掉的“玛丽”!   来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不出所料,阎金龙已经束手就擒,捆的像个粽子一样,嘴里还塞了一些颜色鲜艳的东西,打了不少发蜡的大背头都散了,几丝油乎乎的头发耷拉在额前,显得格外狼狈。   看到警察到场,被贝小帅坐在屁股下的阎金龙仰起头,呜呜的咕哝着,但是胡蓉根本不答理他,而是看着刘子光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别的法子,一路打进来而已,就这么简单。”刘子光解释道。   胡蓉暗暗皱眉,果然是这小子一贯的作风,简单粗暴无比,但是也极其有效,对付阎金龙这样老奸巨猾,关系网错综复杂的家伙,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只是你们四个人做的么?”韩光从外面走进来,手枪的保险已经关上,身后还跟着几名刑警。   “对,我们四个。”刘子光说,同时看看李建国、卓力和贝小帅,三人都是淡淡一笑,默认了。   韩光点点头,表情很复杂,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他走到刘子光面前说:“把硬盘交出来。”   “什么硬盘,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刘子光故意装傻。   “你懂的,我不想说第二遍。”韩光紧盯着刘子光的眼睛说,他俩的身高相仿,站的距离极近,就如同两只剑拔弩张的斗鸡一般。   “算你狠。”刘子光咕哝一声,从衣服下面掏出一个硬盘递过去。   韩光接了硬盘,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刘子光等人的面庞,四人俱是毫不畏惧的瞪过来,忽然韩光竟然笑了,从椅子下面把阎金龙揪出来,拔出匕首割断他的绑绳,又取出手铐给他上了背铐,亲自押着阎金龙出去,只丢下一句话:“小胡,这里交给你了。”   气氛有些尴尬,胡探长带着三名刑警和刘子光他们四个站在屋里,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贝小帅耐不住了,抬腿就往外走,胡蓉喝道:“站住!”   “干什么?我们帮你破了案,你还想咋的?”贝小帅一瞪眼,手伸向了片刀。   小刑警紧张无比的拔出了手枪瞄准贝小帅,胡蓉却瞪了他一眼:“把枪收起来。”然后走到刘子光面前,很平静的说:“把手伸出来。”   刘子光很光棍的把手伸了出来,胡蓉掏出手铐,将他的两个腕子铐住,齿轮啪啪的响,手铐束的很松,而且是双手铐在身前。   两人对视良久,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似乎是不敢面对刘子光的目光,胡蓉猛然一扭头道:“全都铐起来!”   李建国抱着膀子冷笑,卓力和贝小帅都作势发动,刘子光淡淡的说:“大家配合一下吧。”   既然老大发话了,三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丢下家伙伸出了手,好在刑警们也不为难他们,手铐都是铐在前面的。   “走吧。”胡蓉一推刘子光,刘子光走出了办公室,出现了走廊里,小姐们还未疏散,走廊两侧站满了人,全都一言不发看着这令人震惊的一幕,解救他们的人,反而被警察戴上了手铐。   “玛丽姐,别抓他,他是好人啊。”一个身材很小巧的女孩说,这个女孩是胡蓉在看守所里认识的,今年才十八岁,是个涉世不深的歧途少女。   胡蓉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只能推着刘子光往前走,刘子光身前那副亮晶晶的纯钢手铐似乎在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泪腺,终于有人哭了,第一个人哭,第二个人哭,然后是所有人一起流泪哭泣。   有人说每一个女孩都是跌落凡间的天使,那么金碧辉煌里这些误入歧途的女孩们就是跌落在泥潭里的天使,或许她们不是纯洁的,或许她们没什么文化素质,但是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那个角落,依然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数百个衣着单薄,不施粉黛的美丽女孩一起哭泣,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哭泣,真情流露的宣泄,起初只是因为看到解救他们的恩人被抓而哭泣,后来则成了压抑多年的感情倾泻。   这种感染力,就算是铁骨铮铮的硬汉都无法抵挡,几个小刑警的鼻子酸了,眼角湿了,就连卓力这样的粗人都有些动容了,贝小帅个倒霉孩子,则早就开始啪塔啪塔掉泪了。   没有人注意到,胡探长也悄悄地擦拭了一下面颊。   4-17 成立专案组   韩光押着阎金龙走到金碧辉煌大厅里的时候,阎总才亲眼看到马仔们的惨状,几十个人骨断筋折,并排躺在地上,手脚都用韧性十足的白色塑料捆扎带绑起来,那些自己花费巨额资金购置的工艺品也都化作碎片,门外更是警灯闪烁,如临大敌。   阎金龙苦笑一下,说:“能不能挡一下脸。”   韩光点点头,拿过一个黑色的头套帮他戴在头上,然后喝令手下将阎金龙押出去,一出门杨峰就迎了上来,很自然的想去把阎金龙接过来,但是却被刑警队员不客气的推开,径直将阎金龙押上刑警队的车。   此时外面那些越野车已经撤离了,公安干警们接管了现场,调遣大客车来押送大厅里的打手们,以及运送地下室里的大批受害者,韩光也向赵副局长做了简单的报告,阎金龙涉嫌绑架、非法拘禁,容留并组织卖-淫,以及谋杀等多项指控,请求赵副局长给予批捕。   赵副局长大笔一挥,签字同意,不管怎么说,事情得到圆满解决,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后续的事情就是检察院和法院的活儿,阎金龙有能量就去通融,没本事就自己扛着吧。   “看,他们出来了!”有人喊了一句,现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向大门望去,只见残破的旋转玻璃门内走出四个人,都戴着手铐,披着大衣,头发蓬乱,身上血迹斑斑,一脸风萧萧兮的派头,不像是犯罪嫌疑人,倒像是慷慨激昂绑缚刑场的革命义士。   “啪啪啪”一连串快门声,赵副局长扭头一看,不知道啥时候电视台的记者混进来了,急忙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一帮警察涌上去,把电视台的摄影机和记者全都赶了出去。   胡蓉带着三个刑警从后面跟上来,押着四个犯罪嫌疑人走向警车,杨峰看到胡蓉,顿时眼睛一亮,走过去亲热的说道:“蓉蓉,恭喜你,又立功了。”   胡蓉面无表情的说:“谢谢。”   “阎金龙是你抓住的吧,太厉害了,真不愧是咱们的刑警之花,兑了,明天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杨峰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招呼自己的手下过来:意欲把刘子光等四人接过去。   胡蓉一瞪眼:“你干什么?”   “哦,蓉蓉,这几个小子一直在所里挂着号呢,我早想逮他们了,就先交给我吧,保管把什么都问出来。”   胡蓉根本不理杨峰,走过去粗暴的将已经按住刘子光肩膀的协警推开,傲然道:“这是刑警的案子,你还是搞你的治安去吧。”说完带着一干人等扬长而去,只留下杨峰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赵副局长看了直叹气,这个杨峰有时候办事很不着调啊,人家刑警的案子,你插手个什么劲啊,摆明了和人家争功,能给你好脸色看么。   四个被押走之后,接下来的场面才真的是触目惊心,足有上百名衣着单薄的年轻女子,身披毛毯从金碧辉煌里走出来,瑟瑟发抖,楚楚可怜,这就是传说中被软禁强迫卖身的女子吧,一辆警用客车都装不下这么多人的。   后面还有腿被打断的女子用担架抬出来,一幅幅场景触目惊心,连饱经沧桑的老民警们都不禁感叹,金碧辉煌玩的确实有点过了。   忽然又是一阵闪光灯刺眼的光芒和连续的快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孔不入的记者们又溜进来了,气的赵副局长大吼:“把他们全拦在外面!”   ……   大切诺基里,驾驶位子上的胡蓉脸上布满了阴霾,眉头紧皱,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小刑警不敢说话,坐在后座上的刘子光也不说话,一脸不在乎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忽然他发现这条路似乎不是去警局的路。   “嘎”大切诺基一个急刹车停下,胡蓉跳下车,打开后车门冷静的说:“下车。”   刘子光狐疑的跳下车,站在胡蓉面前看着女刑警,后面一辆车也紧跟着停下,胡蓉走过去把车门拉开,也让那几个人下车,随后走回来二话不说抓起刘子光的手,把他的手铐打开,将手铐挂在腰带上,转脸跳上了汽车。   刘子光望着驾驶室的胡蓉,揉着手腕说:“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你自由了。”胡蓉脸也不转的说。   “哦,谢了。”   “如果需要配合调查的话,我会打你电话,我想,你不会跑吧?”   “当然。”   “那就好。”胡蓉一踩油门,大切诺基绝尘而去,身后三人也揉着手腕走过来,一脸的纳闷:“咋回事,怎么说放就放了?”   “废话,本来就不该抓咱们。”刘子光把衣服甩在肩膀上,朝家的方向走去,李建国、卓力、贝小帅也紧跟几步,四人齐头并肩走着,在他们身后,是璀璨安详的淮江两岸万家灯火。   ……   刑警二大队办公室里,韩大队瞪着眼睛拍了桌子,冲胡蓉吼道:“你怎么把他们放了!”   “他们又没犯罪,只是打伤了几个恶棍而已,需要羁押么?如果没有他们,咱们一万年也破不了这个案子!”胡蓉毫不畏惧的顶撞道。   “我没说那个,我说的是……算了,你过来看看吧。”韩光拉着胡蓉来到一台电脑前,指着屏幕说:“这就是刘子光交给我的硬盘里的内容,除了几个破游戏,破电影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他搞了个掉包计?”胡蓉恍然大悟。   “对!”   “那我再去把他抓来。”胡蓉扭头就走。   “回来!”韩光把她喝住,换了轻松的语调说:“算了,你现在找他还有什么用,这个人有分寸,不会乱来的,硬盘到了咱们手里,或许是个灾难,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成为另一个阎金龙。”   “他不会!”胡蓉几乎是脱口而出,韩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很了解他?”   “我相信他,所以才会放了他。”   韩光叹了一口气:“小胡,你的脾气像我,这或许不是好事,会害了你,就这样吧。”   ……   金碧辉煌被砸了个稀巴烂,已经不适合外商下榻,赵副局长很及时的向上面汇报了这一情况,招商局负责接待的领导很委婉的向外商解释了一下,外商相当的通情达理,也不回金碧辉煌了,直接让人回去拿行李,搬到另外一处五星级宾馆下榻。   赵秘书得知金碧辉煌被砸,阎金龙被捕的消息后,不动声色,悄悄给公安局马局长通了个电话,又走到市委宣传部领导旁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当天晚上,阎金龙被捕的消息不胫而走,江北市方方面面的人都知道了,刑警二大队的办公室里,电话响个不停,打探消息的,说情的,拉关系套近乎的络绎不绝,这些人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角色,不接还不行,以至于韩光专门安排了两个人负责接电话,敷衍这些人。   连夜审讯阎金龙,在搜查出来的账本和大量人证面前,阎金龙依然是谈笑风生,镇定自若,他明白,只要自己坚持一天,事情就会有转机。   刑警们也没办法,阎金龙这种老狐狸反审讯的经验相当丰富,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   审讯室的门开了,韩光带着胡蓉走进来,问道:“怎么,他还没说?”   “这老家伙嘴很严,什么都不承认。”   韩光冷笑一声,坐下来扭转台灯,用一百瓦的灯泡照着阎金龙的脸,炽热的灯光下,一张老脸上沟壑尽显,阎金龙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翘。   “你那么内行,一定知道我们警方的规矩,重证据,轻口供,就算你一个字不说,也照样定罪。”韩光慢条斯理的说。   “在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我什么都不会说。”阎金龙道。   “你以为在香港啊,还律师!”一个小刑警怒道。   “不说就不说,不过既然来了,睡觉是不可能的,小王,给他讲咱们的政策,一直讲。”韩光起身走了。   ……   第二天,市局成立了专案组,由赵副局长挂帅,鉴于这件案子的复杂性,牵扯到刑事、治安等多方面,两个副组长分别由韩光和派出所的杨峰担任,阎金龙再羁押在刑警大队也不合适了,市局派出一辆警车将他接走。   阎金龙走的时候,脸上似乎带着胜利的微笑,让刑警大队的兄弟们都恨得咬牙切齿。   同时宣传部也发了文,严禁不负责任的报导这个案子,此事关系到江北市的招商引资环境,一切要以大局为重,负面新闻都要压一压。   于是,一切烟消云散,除了金碧辉煌门上贴了封条之外,平静如常。   ……   上午,某银行大厅,两个文质彬彬的人走了进来,拿出结算证、财务章、法人章、支票簿,要求办理一系列业务,包括电汇、转款、提现,涉及金额五百万之巨。   银行工作人员不敢怠慢,赶紧通知了值班经理,值班经理过来一看,原来是金碧辉煌娱乐发展有限公司的账户,也就见怪不怪了,这家企业向来办业务都是天马行空类的,根本不守规矩,不过行长有交代,只要人家账上有钱,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许过问更不许拒办。   值班经理立刻吩咐员工认真办理,还很自来熟的和来人攀谈着:“阎总最近还好吧。”   “金龙哥挺好的,最近生意忙,用款子也多,不过年后就宽松了,到时候可能有上亿的资金进来呢。”来人很随意的说着。   “一定要存在我们行啊。”值班经理献媚的说。   4-18 高土坡四大天王   市立医院骨科病房,一个穿着宽大蓝白条病号服的男孩躺在床上,手臂打了石膏,乱蓬蓬的头发和黑乌乌的脸,以及指甲缝里的污泥,都显示出他夜市地摊小工的身份。   正是中午时分,吃饭的时候,同病房的几个病友都开始吃饭,其中一个年轻人是出车祸腿骨骨折的,家里给了订了医院的营养套餐,大号降解饭盒里琳琅满目都是好吃的,几个时尚潮人打扮的朋友围在左右陪他说着话,其中一个穿高筒靴的女子瞟了瞟隔壁床上的毛孩,用手扇着鼻子毫不掩饰的说:“真臭。”   “也不知道是谁给安排的,把这小子弄进来,回头给护士长说一声,把他撵走。”病人耸了耸鼻翼,嚣张无比的说。   正说着,门开了,一个高中生打扮的女孩走了进来,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竟然走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家伙病床前,拿出保温桶,亲切的说:“毛孩,感觉好些么,姐姐给你炖了骨头汤,补身体的,一点也不许剩哦。”   毛孩咧嘴笑了:“小雪姐做的饭最好吃了,你吃了么,咱一起吃吧?”   隔壁几个人投来疑惑的目光,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给这个邋遢小子送饭,他俩什么关系?   小雪帮他支起床上的饭桌,把保温桶里的饭菜汤水盛出来,说:“做了一大锅呢,我爸爸还有你妈妈那边都送过了,你赶紧吃吧,吃完我还要考你功课呢。”   毛孩用没受伤的手挠挠头,有些为难的说:“你教我的那些字,我都忘了。”   小雪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那不行,咱们说好的,每星期一次考试,如果姐姐把你考倒了的话,要受罚的。”   隔壁传来一阵邪邪的笑声,有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怪腔怪调的说:“小姐姐,你来考我好了,我最喜欢被美-女考了。”   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声,小雪脸红了,一言不发扭转头,不搭理这帮流氓,毛孩却对他们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另一只手也打断!”隔壁病友的脾气比较大,这就要爬起来揍人。   毛孩长期跟随李建国生活,也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威慑对方,而是直接动手,他径直把没受伤的手伸到枕头下,那里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剔骨刀。   还没等他抽出刀来,病房的门开了,几个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病房忽然变得有些狭小,这几个人正是江北道上最近的风云人物,人称高土坡四大天王的刘子光、李建国、卓力、贝小帅。   毛孩赶紧把刀往枕头深处塞了塞,抽了抽鼻涕说:“叔,你咋来了。”   刘子光笑呵呵的走过去,拍拍毛孩的脑袋说:“你光荣负伤,刘叔来看看你,呵呵,小雪也来了啊。”   小雪很乖巧的站起来说:“叔叔你坐。”   刘子光说:“你坐吧,我们站着就行。”   卓力和贝小帅也过去拍拍毛孩的脑袋,眼神中都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之情,李建国最后才上来,问:“哭了么?”   毛孩骄傲的说:“没哭,他们八个踩着我一个打,我拿刀割了他们的脚脖子,从头到尾一滴泪也没掉。”   李建国赞许的点点头,啥也没说。   刘子光却对贝小帅说:“回头查查,最近谁脚脖子带伤的,全都给我废了,下半辈子让他们用拐棍走路。”   贝小帅很随意的说:“行,这事交给我了。”   再看隔壁病床那几个小痞子,脸色全都是煞白煞白的,一句话说不出,他们也是在市西区玩的小有名气的混混,认识贝小帅,也听过卓二哥的名头,但是亲眼看到真人还是头一次。   这四位老大,举手投足的气派都和普通人不一样,那是身经百战的自信,傲视群雄的骄傲,学都学不来的,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起来,断腿的小子拿着筷子的手都在哆嗦,刚才要是真爬起来干点什么了,恐怕自己下半辈子就要和轮椅为伍了。   李建国接了个电话,出去接人了,贝小帅扫一眼隔壁病床,说:“看个病人来那么多人干嘛,打狼啊,都走吧。”   一帮人如蒙大赦,赶紧溜走。   过了一会,李建国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进来,走到毛孩面前说:“喊人,这是你钟大伯。”   “钟大伯好。”毛孩说。   钟大队长盯着毛孩的脸看了半天,忽然笑道:“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号的程大栓啊,大栓的后代,绝对行,孩子我问你,你愿意当兵不?”   毛孩眼睛一亮,说:“我愿意,我要当侦察兵!”   李建国在旁边冷哼一声说:“没文化,当什么兵!”   毛孩的闪亮的眼神黯淡下去,钟大队长却笑道:“没问题,没文化可以学嘛,当年他爹不就是初中毕业么,后来还不是自学了一个大专出来,咱们大队的技术兵器,就他掌握的最快,最好。”   毛孩咬了咬嘴唇,对小雪说:“姐,我要学习!”   众人都笑了,钟大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刺绣的臂章说:“孩子,这是狼牙大队的臂章,我送给你,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真正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毛孩郑重其事的接了过来,用力的点了点头。   ……   肖大刚很憋屈,成名十余年的火车站一霸竟然被一个刚混起来的小家伙揍了,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晚上回家又被媳妇崔曼丽骂了一顿,如今昔日火车站一朵花已经人老珠黄了,健美裤也不穿了,因为胖的像口猪,但是脾气见长,比母狮子还凶猛,因为肖大刚混的一塌糊涂,没少挨媳妇的臭骂。   外面受气,家里也受气,肖大刚一气之下,召集四个小弟,带着铁棍和三棱刮刀,开着那辆97年的普桑,准备去高土坡找刘子光的晦气。   车开到滨江大道的时候,偶然一转脸,正看到金碧辉煌大门上贴着封条,停车场里也萧条的很,一辆车都没有,肖大刚有些纳闷,问几个手下:“咋回事?老阎怎么又装修了?”   手下都摇头说不知道,他们都是混火车站的,对市里的事情也不大关注。   肖大刚所幸一打方向盘开过去,到金碧辉煌门口去看个究竟,只见门上的封条是公安局的,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见里面一地狼藉,好像刮过十级龙卷风一般。   “我靠!金碧辉煌让人砸了!”肖大刚倒吸一口凉气。   赶紧拿出手机打听事儿,对方听说是问这个事,立刻兴奋起来:“哎呀大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真是白混了,听我慢慢给你拉。”   对方喷着唾沫星子足足讲了十分钟,肖大刚还真就拿着手机愣愣的听了十分钟,听到山寨手机的电池都发烫了他都不觉得。   电话终于打完了,肖大刚本来还是斗志昂扬的大公鸡,一下子变成了垂头丧气的乌龟蛋,低声说:“走,回去。”   “刚哥,怎么不去了?”一个手下很不开眼的问。   “别说了,我心烦,上车!”肖大刚咣当一声摔上车门。   ……   扫荡金碧辉煌,刘子光获利颇丰,他可不是单纯去砸场子的,连带还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弟兄们也是贼不走空,阎金龙办公室里那些值钱的古玩玉器,大家也没舍得砸,全都揣怀里了,保险箱里的现金和公章、支票簿等也归了刘子光,更别说那个很有料的硬盘了。   可是这些钱最近还不能用,阎金龙虽然被捕,但是他的势力还在,听说他的大老婆、二老婆都开始运作了,金碧辉煌的资金也不止这么一点,大多数钱财不是放在银行里的,而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存在隐秘的地方,刘子光转走的那五百万对于阎金龙来说,仅仅是九牛一毛而已。   看完毛孩从医院出来,钟大队先开车走了,刘子光等人正要上车,一辆普桑从医院门口飞驰而过,然后就听到急刹车的声音,普桑倒了回来停在门口,火车站一霸肖大刚从车上跳下来,满面笑容屁颠屁颠跑过来。   “这么巧,来来来,抽烟。”肖大刚很热情的拿出烟来请大家抽,刘子光倒也给他面子,接了烟说:“大刚哥,昨天的事儿,不好意思了。”   “什么话,不打不相识嘛,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买卧铺票的话,打个招呼就行,这是我名片。”   高土坡四大天王都接了肖大刚的烟和名片,肖大刚精神一振,说:“哥几个忙着,我先走了。”   回去的时候,连胸膛都是高高挺起的,好像已经和这四位英雄结成八拜之交一般。   “看他得瑟的样儿,现在谁还坐卧铺啊,远路都是飞机。”贝小帅不屑一顾的将名片扔进了垃圾箱。   “多个朋友多条路,给个面子又不花钱。”刘子光笑眯眯的说。   ……   阎金龙案并不复杂,但是阻力却很大,首先是谋杀案,证据都指向金碧辉煌的保安部长马纯,但是马纯现在已经是植物人了,这案子就成了无头案。   然后是那些小姐,也不知道什么人给她们说了什么话,除了华清池的那几人之外,竟然没有人敢出来作证,至于那位断了双腿,被软禁八年之久的女子,则根本已经精神失常了,做不得证人。   但是又一个证人,是那些阴暗中的人无法恐吓,也无法收买的,那就女刑警胡蓉,金碧辉煌的罪恶,她是亲身经历的,她就是最有力的证人。   4-19 看守所的线索断了   正值外商在江北市进行投资考察之际,一切事务都要围绕这个大方向进行,有损江北市形象的,给江北人民抹黑的,都要尽量低调处理,这是市委给出的意见。   有这个大方针,阎金龙案就好办多了,反正受害者都是无权无势的风尘女子,基本没有任何话语权,老百姓也不关心这个事儿,最多当个八卦新闻而已,领导只是要求尽快结案,并没有说什么从快从重从严处理,这个事儿的希望就大了。   无非是老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不行保外就医,招数有的是,其实上面也不是没有压力,比如政法委胡跃进书记就说了,一定要严肃打击这种丑恶现象,但是谁也不鸟这个即将过气的政法委书记,再等几个月就下台了,谁还甩你这一套。   金碧辉煌的人几乎全部抓了,三姐被正式刑拘,其余打手则处以治安拘留,至于服务员、收银员、清洁工,办公文员等人则简单甄别之后释放,这些人都是跟随阎金龙多年的亲信,回去之后立刻投入到营救老大的行动中,不过他们却是分成两派,一派是以阎金龙的大老婆为首,另一派则是以阎金龙的二奶云姨为首。   保险柜里的公章财务章法人章以及各种票据都丢了,跑到银行一问,说是账上的钱都转出去了,要知道这可是足足五百万之巨啊,阎金龙的两个老婆立刻互相指责起来,怀疑对方手脚不干净。   闹归闹,救人不能耽误,大老婆从家里拿出二百万现金,开始跑关系,云姨也把自己的保时捷给卖了,凑出钱来通过自己的渠道联络关系,双管齐下,阎金龙在公安局里的日子过得不赖,不但不用受罪,还有手机可以对外联系,遥控指挥。   成立了专案组,阎金龙反而轻松了许多,总之就是咬死口不认账,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死无对证的姚老二身上,说自己是董事长,不管具体事务,最近都在忙着帮市里招商引资的事情,哪有精力搞这个。   三姐也和阎金龙串了供,把责任推卸给姚老二,说自己就是个大堂经理,啥都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姚老二背着阎总私下里做的。   专案组长赵局下令,立刻搜捕重要嫌疑人姚启明,韩光提出反对意见,主张从阎金龙身上打开缺口,却被赵局训斥了一顿,无奈之下,只好动用技术侦查设备,锁定了姚老二的手机讯号,确定他最后一次开机是在南方某省,于是韩光带了几个刑警,奔赴南方抓捕姚老二去了。   ……   滨江大道,香樟私房菜馆,隐蔽的角落里坐着两个便装男子,随便叫了几个菜一瓶酒,浅斟慢饮,低声说着话,其中一人正是专案组副组长,夹江派出所副所长杨峰,另一个身材敦实的年轻人,是杨所的朋友,市桃林看守所的陈勇警官。   “你怎么搞的,居然能让刑警侦查员混进去,差点惹出大漏子来!”杨峰低声但是很严厉的说。   “峰哥,我也是一时疏忽大意,哪能想到二大队的人对自己人也玩这一手啊,我错了,我罚酒。”说着,陈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幸亏善后工作及时,那件事暂时盖住了,不过这两天我眼皮老跳,兴许哪里有点不对劲。”杨峰说。   “不会是二大队还盯着这个事吧?”陈勇也有些担心。   “有可能,那帮人跟疯狗似的,见谁咬谁。”   “对了峰哥,那个胡蓉不是你马子么,和她说说,放咱们一马不行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杨峰没好气的说:“那个臭丫头我才看不上呢,玩玩她而已,现在胡书记马上就退了,我哪能在他们这棵树上吊死。”   “高!”陈勇伸出大拇指赞道:“还是峰哥高,警花杀手。”   杨峰颇有些自得的撇撇嘴,其实这回他是失手的,自始至终,他连胡蓉的味都没闻到,更别说占什么便宜了。   酒足饭饱之后,杨峰不经意的看看四周,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过去,陈勇接过来,捏一捏厚度,心里有了数,眉开眼笑道:“谢谢峰哥了。”   “最近低调点,你看你,当个小警察,开那么好的车,怕检察院不来找你啊。”杨峰斥责道,但是语气中包含的却是大哥对小弟的关心。   陈勇看看停在楼下的宝马320,讪讪的笑了:“峰哥,我这是小打小闹,哪有你的路虎拉风啊。”   提到自己的路虎,杨峰就一肚子气,那辆车已经还回来了,但是基本上已经被折腾的快报废了。   “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过十分钟再走,听见么。”杨峰交代完了,起身披衣离开,陈勇目送他离开,从怀里摸出信封看了看,厚厚一叠黄色的钞票,面额是五百一张的港币,足有五万块,他嘿嘿一笑,将信封放好,心情大好,把剩下的半瓶酒都给喝了。   杨峰下楼之后,四下里张望几眼,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才步行离开,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之后,停车场上,一辆不起眼的捷达车里,胡蓉和一个刑警才直起身子来。   “探长,要不要跟着他?”小刑警问道。   “不用,咱们的重点不是他。”   又过了一会儿,陈勇下楼了,步履跌跌撞撞,看样子喝的不少,钻进宝马车里,连安全带也没系,直接发动走人。   “跟上他。”胡蓉说,捷达车紧随其后驶出了停车场。   宝马车在前面歪歪扭扭的开着,捷达在后面慢腾腾的跟着,忽然前面五百米处警灯闪烁,是交巡警在查醉驾。   陈勇一个激灵,最近醉驾查的很严,一律拘留处理,如果是公职人员,处罚更加严厉,他是看守所警察,和市里警察的关系本来就生疏,万一被查到就麻烦了,想到这个,再加上酒劲一顶,他一踩油门,竟然加速闯岗。   但见一辆白色宝马风驰电掣般开来,交巡警们急忙举起停车警示牌示意,但对方丝毫也不减速,反而更加猖狂,交巡警摆在路上的锥筒被撞飞,两个警察也差点受伤。   “糟了!”胡蓉暗道不好,急忙加速追赶,那边交巡警也反应过来,两辆摩托车迅速追过去,同时通过对讲机通知前面同事进行拦截。   陈勇的车开得很快,宝马的速度不是盖得,一分钟就把追兵甩的不见了踪影,他得意洋洋的回头看看,再回过头的时候,正看到一辆高大无比的泥头车迎头开来,灯光刺得眼睛睁不开,被酒精麻醉的神经反应比较慢,若是平时,一打方向盘也就躲过去了,但是此时陈勇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宝马320以超过八十迈的时速,结结实实撞在泥头车正面。   等交巡警赶到的时候,宝马车已经变成了一堆扭曲的废铁,泥头车司机吓傻了,满腹委屈站在一边,喋喋不休道:“我是正常行驶啊,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动用了液压剪才把陈勇从变形的驾驶室里弄出来,确切的说,是用盆舀出来的,方向盘顶进了肚子里,双腿齐断,脑袋也撞碎了,简直是惨不忍睹。   胡蓉赶到现场,向同事出示了证件,戴上橡胶手套检查车内,从陈勇的腹腔内发现一个血迹斑斑的大信封,里面的钞票都被鲜血染红了。   “这条线索断了。”胡蓉摇摇头说。   ……   得知陈勇死讯的时候,杨峰差点吓傻,他是警方内部人,事情的始末自然了解的很清楚,刑警这么快赶到现场,说明他们已经在秘密侦查陈勇,那么说,自己可能也在调查氛围内。   一身冷汗,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陈勇死了,线索自然就断了,至于那些港币,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自己给的,刑警们再厉害,没有上面的支持,也不敢贸然对自己立案。   这件事终于还是不了了之,年关将近,谁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看守所的警察醉驾有错,交巡警追逐致人死亡也有过错,手心手背都是肉,马局长从中协调,将这件事情妥善的处理完毕,至于陈勇家人要求的烈士称号,则被政法委否决,局里也不支持,陈家人也只能就此作罢。   此事之后,杨峰暗暗给自己定了规矩,起码半年内要老低调行事,不能乱来,等老胡退下来,马局长登上政法委书记的宝座,那时候才是自己的春天。   ……   元旦了,江北市到处张灯结彩,厂矿企事业单位门口都贴上了欢度元旦的大红字,各单位的文艺骨干也忙着排练节目,准备会演,市一中的体操房内,十二名穿着传统民族服装的高中女生正在排练舞蹈,这是为了迎接元旦,迎接领导视察而作的准备。   高三年级组长陈老师很生气,毕业班的学生怎么可以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呢,不过这件事是校长亲自抓的,据说教育局领导也很重视,因为到时候会有一位大人物来视察,事关一中的前途问题。   让陈老师最生气的是,他的得意门生温雪也被挑进了舞蹈队,这丫头家庭条件不好,单亲家庭,父亲长期住院,又是低保户,平时能抽出来学习的时间就不多,再这么搞,不是毁人家孩子么。   但是主任说了,这回来视察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最热衷于教育事业的慈善家,温雪同学能在他面前表演,或许得到赏识,能获得大笔助学金呢。   正是这条理由,才使陈老师勉强同意了。   站在体操房门口,看着里面孩子们的表演,就连陈老师这种外行都能看出来,虽然温雪是最晚加入舞蹈队的,但是却跳得最好,不得不说,这孩子身上有着极强的艺术细胞。   4-20 高三女生集体舞   旧的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马上到来,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江北市一中校门口,花团锦簇,热火朝天,上百名身穿单薄校服的男女学生捧着花束,静静地等待着。   校领导站在大门口不停地看表,已经三点钟了,比约定的时间迟了整整半个小时,但是他又不敢放学生回教室,万一聂老先生突然来到怎么办。   为了整体效果,校领导要求参加欢迎仪式的学生都身着秋季校服,男生穿衬衣打领带,女生要穿裙子,即便在校服里面加了毛衣,厚羊毛袜,学生们还是冷的瑟瑟发抖,有些体质差的嘴唇都乌青了。   “同学们,再坚持一下,大家唱首歌。”一个很有眼色的年轻老师指挥大家唱起了校歌,校长冲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聂老先生还没来,教导主任凑到校长身边说:“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校长说:“那样不礼貌,再等等吧。”   “来了来了。”一个眼尖的教师指着远处喊道,一辆黑色的加长轿车开了过来,在一中校门口停下,校长和教导主任赶紧凑过去,车窗降下,露出老人慈祥的面孔:“不好意思了,王校长,市里有个招商引资的会议耽误了时间。”   “哪里话,聂老先生就别下车了,外面冷。”校长很体贴的说。   教导主任冲后面一摆手,冻得直哆嗦的校鼓号队开始了演奏,男女学生们也挥动花束整齐划一的喊起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校长和教导主任上了车,汽车径直驶向校礼堂,这里张灯结彩,早已准备完毕,暖气烧的足足的,汽车停在门口,穿着黑衣服的保镖下车开门,搀着聂老先生出来,老头子满头银发,精神矍铄,身披黑色羊绒大衣,气派非凡。   领导和嘉宾在主席台就坐,果盘饮料茶水一一就位,一中元旦文艺汇演就此开始,由一男一女两位青年教师担任主持人,所有的节目都是教师和学生自导自演的,一中虽然不是以艺术类见长的学校,但是搞起文艺节目来也是有声有色,别具一格。   校长和书记分别坐在聂老先生两侧,很细致的给他介绍着情况,看到精彩处,老先生就很矜持的伸手慢慢拍着,不时向校长和书记说上两句,然后三人一起点头微笑,气氛相当和谐。   “那个老头是谁啊?”某新来的教师问同事。   “他你都不知道啊,那大开发你总知道吧?”同事很不屑的问。   “大开发当然知道,江北最牛叉的开发商。”   “大开发就是他儿子开的。他以前就是咱们一中的,老家伙可有钱了,咱们学校的文夫楼,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每年都会给学校捐很多钱,很多很多!”同事一脸崇敬的说着。   “啊!这么厉害啊!”新来的教师目瞪口呆。再望向聂老先生的目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年轻的教师却不知道这位聂老先生的光辉历史,早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最动乱的那个时期,身为一中茶炉工的聂文富,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造反派司令,带领红卫兵斗校长,斗老师,不知道多少老师惨遭过他的毒手,当年的老校长就是被他活活逼死在牛棚里。   后来拨乱反正,聂文富在一中呆不下去了,转到市建安公司当工人,一路从普通工人爬到了建安公司一把手的位置,在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投机倒把赚了不少钱,后来九十年代国企改制,他通过一系列操作,不花分文就把国有资产建安公司变成了自家的私企,并且交给自己儿子聂万龙打理。   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往事如风,谁还记得当年的事啊,不过聂老先生却记得,对这个自己曾经辉煌过的学校一往情深,多次捐款建造教学楼,草场,捐赠教学器材,并且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了其中一座教学楼,当然,现在聂文富已经改成了学究气比较足的聂文夫。   聂老先生不是真正的善人,他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滴,那就是把这座江北市久负盛名的中学也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下一个节目,集体舞,大海航行靠舵手,由高二高三年级女生团体表演,请欣赏。”随着报幕员黄莺一般的声音,大幕拉开,九个穿着草绿色65式军装的女孩子分三列亭亭玉立在舞台上,头上都戴着解放帽,一颗红星两面红旗,胳膊上还戴着红袖箍,褐色的人造革武装带扎在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上,更显得苗条可爱。   看到这一幕,台下的老师同学们都笑了,但是聂老先生的呼吸却急促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校长和书记对视一眼,各自会心一笑。   舞蹈开始,在激昂的歌声中,九个女孩开始了舞蹈,显然她们只是经过突击培训,动作还不是很流畅,而且也表演不出当年那种革命小将横扫一切的气势来,但此情此景,依然将聂老先生带到了那个风雷激荡的岁月。   ……   一中校礼堂,座无虚席,全都是穿着绿军装或者蓝色中山装的青年人,到处喧嚣吵闹,舞台上遍布红旗,歌声激昂“革命风雷激荡,战士胸有朝阳”,一中红五类造反司令聂万富腿翘在台子上,嘴里叼着大前门香烟,一条沾血的人造革武装带就放在身边。   台上,一行戴着纸糊高帽子的老师脖子上挂着沉重的铁牌子,瑟瑟发抖的站在椅子上,每人身后都站了一个叉着腰拎着武装带,怒目圆睁的革命小将。   “把他们押下去!”聂司令一声令下,这些牛鬼蛇神,反动学术头目都被小将押了下去,随即九个身穿军装的女学生走到舞台上,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音乐响起,九个女孩子的舞姿英姿飒爽,台下掌声不断。   聂司令的眼睛紧盯着当中那个领舞的女孩子,一眨都不眨,女孩子长的很美,很美,美的令人心旷神怡……   “聂老,聂老……”聂万夫突然发觉自己走神了,舞蹈已经结束,一中的校长和书记正笑眯眯的招呼着自己。   “哦,很好,这个舞蹈很好。”聂老先生鼓起掌来,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鼓掌,而不是矜持的装样子。拍着拍着,还摸出真丝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校长和书记再次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得意,这回总算摸对了聂老先生的脾气。   “聂老,晚上学校准备了新年晚宴,您一定要赏脸哦。”校长献媚的说道,一张老脸上恨不得滴出蜜来。   “这个……”聂万夫不置可否,书记赶紧加了一句:“聂老,和学生们联欢一下嘛。”   聂万夫自然明白其中意思,便矜持的点了点头说:“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很久没有和孩子们一起联欢了。”   ……   文艺汇演圆满结束,老师们下班,学生们放假,礼堂后台,已经换好衣服的少女们正要出门,忽然教导主任一脸严肃的出现了,说:“同学们,都给家里打个电话,学校晚上有会餐。”   小雪很为难的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主任,我还要回去送饭,能不能不参加?”   “这怎么可以!”教导主任瞪起眼睛,一脸的惊诧莫名:“温雪啊,你这个同学成绩很好,就是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这样可不好啊。”   温雪便不敢再反驳了。   女生们登上了学校的中巴车,向着位于滨江大道附近的鲍翅楼驶去,那里是江北市相当高档的酒楼,每逢节假日人满为患,一桌难求,为了订这桌饭,校长大人可动用了不少关系呢。   中巴车开走不久,陈老师来了,惊讶的发现学生们不见了,便问校工:“学生呢?”   “让朱主任带走了,说是去鲍翅楼吃饭。”   陈老师一听,赶紧跑进车棚,推出了自己的自行车。   ……   鲍翅楼,穿着红色旗袍和白色貂皮披肩的迎宾小姐将一中的贵客们迎进了门,带上三楼包间,宽敞无比的包间里温暖如春,装饰豪华,彬彬有礼的侍者在走廊里来回穿梭,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洁白的餐巾,银光闪烁的餐具,都让女生们眼花缭乱,不敢乱说乱动。   校长、书记、教导主任都脱了大衣,露出里面的西装领带,客气的请聂老先生上座,聂老当仁不让,坐在上首,教导主任严厉的瞪了一眼唧唧喳喳的女学生们,说:“温雪,过来坐在聂爷爷身边。”   聂老很赞赏的看了教导主任一眼,孺子可教啊。   温雪两只手搅在一起,一脸的不情愿,但又不敢忤逆主任的意思,其他女学生倒无所谓,她们都是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以为和学校领导一起绝对不会有事,如同一群欢快的小鹿一般,说说笑笑着。   青春无敌啊,聂老感慨着,又看了一眼那个叫温雪的女生,刚才正是她领舞,舞台毕竟距离较远,现在包间里灯火通明,女孩子脖子上细细的汗毛都能看得见,更让聂总心潮澎湃。   “来,坐在爷爷身边。”聂老慈祥的说。   “砰”门开了,陈老师走了进来,头发有些散乱,外套也沾满了泥水积雪,室内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   “老陈,你怎么来了?”衣冠楚楚头发锃亮的教导主任惊诧道。   陈老师根本不理他,走过来拉住小雪的手就往外走:“小雪,回家。”   “老陈,你这是干什么?”教导主任上前阻拦,却被陈老师用眼神逼退,他环顾包间,却看也不看那位一中的大财神爷。   “你们几个女生也赶紧回家吧,你们的爸妈都在学校门口等着了。”   女生们惊呼一声,拿起衣服和书包,一溜烟的溜了,虽然校长书记的官大,但是在学生们心目中,最尊敬,最爱戴的还是陈老师。   “咱们走。”陈老师拉着小雪也走出了包间。   包间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校长书记难堪至极,好在聂老并不在意,笑呵呵的说:“这位教师看起来有些面熟啊。”   “聂老好眼力,这是我们的高三年级组长老陈,他父亲陈教授从五十年代就是咱们一中的校长,老陈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倚老卖老,唉,让聂老见笑了。”校长很惭愧的陪着不是。   “没关系,咱们吃咱们的。”聂老很大度的笑着说。   开始上菜了,鲍翅楼的菜价极其昂贵,各种菜肴琳琅满目,醇酒飘香,包间里的气氛又慢慢缓和起来。   ……   外面,雪已经很大了,华灯初上,积雪满地,汽车都缓慢的行驶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和一个美丽的少女,顶着风,冒着雪,推着自行车艰难的走着。   雪,下得更大了。   4-21 风雪夜里的红泥小火炉   小雪要自己回家,但是陈老师坚持把她送回来,冬天黑的早,回到高土坡的时候已经是万家灯火,透过点点灯光,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飘舞着,格外晶莹。   回到大杂院的时候,小雪和陈老师的头上,肩膀上都白了,两人站在门口跺着脚,把鞋底的泥污震掉,拍打着衣服上的雪,忽然家门开了,一股温暖冒了出来,小雪的父亲竟然在家。   “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医院么?”小雪惊讶道。   “明天居委会有大事,爸爸怕耽误了,就先回来了,咦,这不是陈老师么,快请屋里坐。”老温热情的发出邀请。   陈老师连忙说:“不打扰了,大过年的,我还是回去吧。”说着推着车子就要走,忽然身后过来一人,把他的自行车拦住了。   陈老师定睛一看,正是上回代表小雪家长去开会的刘子光,刘子光热情洋溢的说:“陈老师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可不能放他走,一起喝一杯去。”   陈老师想拒绝,但是此时大杂院里的邻居们都出来了,三老四少热情的招呼着陈老师,让他有一种盛情难却的感觉,刘子光还摇头晃脑的念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陈老师也是文化人,此情此景,要是不喝一杯,都对不起这漫天的大雪。”   陈老师不是个俗人,听刘子光这么一说,便哈哈笑道:“我最喜欢白居易的这首《问刘十九》,本来回家也是想喝一杯的,既然大家兴趣相投,我就留下喝一杯好了。”   “走,去二荤铺。”刘子光拉着陈老师,又招呼老温大哥和小雪同去,四个人来到巷口头的小饭馆,老板看到刘子光来了,兴高采烈的说;“刘主任来了,快点里边请,地锅都给你预备好了。”   地锅是江北市的特色饮食,是用红泥做成的小炉子,上面放一个浅浅的铁锅,炖上鸡或者鱼,一圈再贴上薄薄的面饼子,有菜有汤有饭,炉膛里还有木炭加温,冬天吃地锅最合适了,如果再整一盅小酒,那滋味简直神仙都赛不过。   四人坐定,刘子光喊道:“老板上酒,先来两瓶淮江大曲。”   “好嘞。”随着一声爽朗的回答,两个地锅,两瓶白酒端了上来,还有下酒必备的油炸花生米和干切牛肉片,外面飘着雪,屋里温暖如春,厚重的木头桌椅虽然粗笨,但是干净结实,菜肴虽然简单,但是好吃,淮江大曲虽然是最廉价的白酒,但却是一代代江北男人最爱喝的烈酒。   小雪很乖巧的帮大人们倒酒,老温有慢性病不能喝酒,面前杯子倒满看着就行,主力还是刘子光和陈老师,别看陈老师是个文人,烟酒都很厉害,坐下就要抽烟,可是从兜里掏出一个瘪瘪的烟盒来,无奈的笑笑扔掉,刘子光赶紧掏出自己的中南海说:“陈老师抽得惯这个么?”   陈老师说:“是冒烟的我都能抽。”   四人一阵笑,刘子光帮陈老师点着烟,举起杯子说:“今天咱们有缘,我敬大家一杯,祝老温大哥早日康复,祝陈老师桃李满天下,祝小雪学习进步。”   老温笑道:“子光越来越有领导派头了。”   小酒馆老板也过来说:“刘主任本来就是领导,咱们高土坡的居委会主任,手下人大几千号人呢。”   “是么?小刘你当居委会主任了?”陈老师很惊讶。   刘子光笑笑:“承蒙大家抬爱,让我做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其实这个主任我是不想当的,因为太牵扯精力,但是现在高土坡拆迁在即,为了帮大家讨一个公道,能够居有定所,这个主任,我当仁不让!”   “说得好!”众人一起鼓掌,这时候外面又涌进来几个人,老贝大叔、邓云峰、还有几个邻居,刘子光赶紧说:“加板凳,加招呼,再拿两瓶酒。”   小酒馆里热火朝天,大家都用小酒盅倒满了白酒,互相敬着,小口咂着,议论着明天竞选的事情,高土坡居委会主任的竞选工作放在元旦下午,特地挑选这个日子,就是为了计票方便,节假日里大家都在家,这样才选的公平。   其实这个主任位置已经非刘子光莫属,但是必要的程序也要走,街道办事处那边打过招呼了,如今周文水涨船高,已经是代市长秘书,他打个电话下来安排件小事,办事处主任还不屁颠屁颠的给办好。   刘子光先敬大家,然后大家回敬,酒过三巡之后,酒量深浅就分出来了,有些同志的脸色偏红,有些人偏白,有些人丝毫不变,陈老师就是那种不变色的,而且这人喝酒不吃菜,端起酒杯啧的一口,丢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嘎巴嘎巴嚼着,自得其乐。   喝了一阵子,邻居们就都陆续散了,老温体力不好,也回去休息了,小酒馆里就剩下刘子光和陈老师对饮,小雪坐在一旁托着腮帮子听这两位她最敬佩的男人吹牛。   四瓶淮江大曲已经见底,除掉邻居们喝的,刘子光和陈老师每人八两总是有的,但是两人依然意犹未尽,又叫了一瓶白酒,谈的也深入起来。   陈老师很坦诚的说:“小刘,你这个人,不简单,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非等闲,不过我还是看走眼了,你不但非等闲之辈,甚至可以称之为绝非池中之物。”   刘子光说:“陈老师说笑了,喝酒喝酒。”   陈老师说:“我喝了不少,但是没醉,现在这个社会,整体缺失信仰,所有人都唯利是图,甚至连学校这么神圣的地方都难于幸免,再这样下去,学校就变成敛财的场所了,我想那时候就是我归去之时。”   刘子光说:“这就更需要像陈老师您这样的人,把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传输给他们,如果咱们放手的话,这一代人就毁了。”   陈老师叹气说:“一中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我父亲当年就在一中教书,现在是我,我女儿也是一中毕业的,我们一家人都对一中充满感情,不希望它变质退化,但是事与愿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过不了多久,一中就会变成私立学校了……”   刘子光敏锐的意识到今天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刺激到了陈老师,便问小雪:“今天学校有什么新闻?”   “上午上课,下午文艺会演,晚上校长书记和教导主任他们安排我们几个女生去会餐,还没开始吃,我就被陈老师接来了。”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冷笑道:“合着我前段时间整的那一出白搭啊,哪个该死的那么大谱,居然让学生陪酒?”   “有钱的王八大三辈,他以为改了名字我就认不出,哼,聂文富!文革时期的一中造反派司令,我父亲就是被他折磨的自杀而死。”陈老师似乎是喝多了,但刘子光更相信他是借着酒劲把平时不敢说,不愿意说的心声倾诉了出来。   “陈老师你放心好了,这帮王八犊子敢这样搞,我一定会教训他们的。”刘子光说。   “算了,小雪还在上学,马上面临高考,我可不希望她的学业受到影响,必要的时候,我会直接找教育局领导反映的。”   气氛有些压抑,聪明的小雪赶紧岔开话题,问道:“陈老师,您女儿什么时候回来啊?”   提到自己的女儿,陈老师脸上洋溢起幸福的光辉,说:“她寒假就回来。”   刘子光问:“陈老师您还有女儿啊。”   陈老师骄傲的说:“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现在美国哈佛大学,拿的是全额奖学金,我一分钱没出,女儿是美术学院的研究生,我老伴上个月去的美国,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要不然也不敢这么喝酒啊。”   ……   这场豪饮一直到十点半才结束,陈老师虽然喝了接近二斤白酒,但是思维依旧敏捷,步履也很稳健,但刘子光还是亲自开车将陈老师连同他的自行车送到家。   回来的时候,刘子光直接拐去了滨江锦官城,从金碧辉煌监控室里取出来的硬盘里收录了很多包间内的视频图像,全都是不堪入目的男女在乱搞,但镜头里的人刘子光大多不认识,只能看出年龄不小,肚皮不小。   阎金龙是多么精明的人,没用的东西他才不会收藏呢,这些小视频虽然还算清晰,但是艺术性太差,比日本的同类节目逊色太多,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这些视频中的男主角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值得要挟的人。   事关机密,当然不能随意泄露,于是刘子光想到了李纨,她的社交层次比较高,和市里一些大人物都有往来,让她甄别这些人物最合适不过了。   昨天刘子光就把备份拷贝到了移动硬盘里交给了李纨,不知道现在她辨认出几个了。   锦官城豪宅内,小诚早就睡着了,佣人也回家了,穿着睡袍趿拉着毛拖鞋,一脸慵懒少妇娇态的李纨帮刘子光泡了杯茶,耸着小巧的鼻翼说:“喝了多少酒?”   “陪一中老教师喝了两杯,没想到知识分子也挺能喝的,对了,那个录像,你认出几个人了?”   李纨的脸红了,嗔道:“就看了个开头,不敢再看下去了,太难为情了。”   刘子光说:“这怎么能行,这是大事啊,非你不可。”   李纨说:“要不……你陪我一起看?”   4-22 正式当选居委会主任   卧室里,落地灯发出柔和朦胧的光芒,把床上铺着的澳洲羊皮染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泽,显得格外温馨,刘子光把移动硬盘接到电视机的USB接口上,又拿了小本子和钢笔,正襟危坐在沙发上。   李纨还在厨房里忙和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三分钟后,她喜滋滋的捧着一筐爆米花回来了,往床上一躺,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放电影吧。”   刘子光哭笑不得,只好拿起遥控器,按了开始键,画面中是装饰豪华的酒店房间,穿着桑拿服的胖男人拥着身材惹火的女孩子走进来,然后胖男人躺在床上,女孩子说了句什么,出门去了。   镜头的角度非常巧妙,正好从侧上方对着墙,胖男人仰面朝天躺着,面目非常清楚,李纨惊呼一声:“这不是规划局的张书记么,平时那么正派的一个人,怎么搞这个?”   “慢慢看吧兴许还有意外惊喜呢。”刘子光拿起小本本,把张书记的名字记了下来。   接下来的情景是女孩子端了一些道具进来,什么冷水热水果冻跳跳糖之类,卖力的帮张书记服务起来,张书记是老江湖了,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一边享受着,一边还拿着手机打着电话,打电话的时候表情严肃,义正词严,丝毫也不受下面的干扰。   视频角度是固定的,看点并不多,刘子光拿起遥控器快进,一直调到最后张书记也没主动干点什么。   “张书记马上退二线了,到底是老了啊。”李纨幽幽的解释着,拿脚丫子踢踢刘子光:“换下一段。”   下一段是个精悍的中年人,搂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进入包房,上演双飞大戏,这位大哥龙精虎猛,从头到尾都没闲着,花样更是繁多,搞个两个女子香汗淋漓,大呼饶命。   “这家伙是谁?”刘子光问。   “好像是地税局一个干部,眼熟,叫不出名字,大概是他们金碧辉煌的专管员吧,你知道,娱乐场所都是归地税管理的,如果把税务人员搞定,每月能少支出不少税金呢。”李纨说。   “原来如此,换下一段。”刘子光又调到下一段,这回不用李纨介绍,刘子光就先笑了:“是这狗日的啊。”   “谁啊,这人看起来蛮斯文的嘞。”李纨纳闷的问道。   “一中的教导主任,平时多道貌岸然的一个人啊,没想到居然好这一口。”刘子光冷笑道。   陪着朱主任进来的是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看身材面容似乎不满十八岁,还是个孩子。   看朱主任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娴熟的动作,分明是个欢唱老手了,刘子光和李纨泛起一阵阵的恶心,把他的名字记下来,直接跳过去不看了。   几十G的内容,看一夜也看不过来,而且这种节目,越看越让人心里窝火,平时的正人君子,一个个竟然如此龌龊不堪,李纨怒冲冲的说:“你们男人啊,没个好东西!”   刘子光说:“那我呢?”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还不快去洗澡,一身酒气熏死人了。”   刘子光走进卧室卫生间,匆忙冲了个热水澡,拿浴巾裹着身子走出来,李纨的睡袍已经扔在地毯上了,躲在被子里说:“坏东西,上来,我要惩罚你。”   ……   李总对刘子光的惩罚并不是很重,因为第二天还要参加万人元旦长跑,这是江北市每年元旦的保留节目,各单位都要组团参加,刘子光麾下的红星公司代表队自然也要参与。   新年伊始,老天爷开恩,居然是个大晴天,环卫处的扫雪车和驻江北某部官兵一起上街将积雪打扫干净,万人长跑大会隆重召开,当然只是个凑热闹的群众运动,没人会在乎谁得第一。   长跑过后,刘子光直接回家,高土坡居委会主任竞选活动在上午九点半准备举行,候选人有三个,除了志在必得的刘子光之外,还有两位老大妈参与竞选。   这次居民大会的召开,是严格按照《居委会组织法》 组织召开的,由五分之一的十八岁以上居民提请召开,超过半数的居民小组代表参加,并且有公证处的同志全程监督公证。   高土坡居委会门口,人山人海,热火朝天,彩旗招展,锣鼓喧天,老年秧歌队,子弟中学鼓号队都出动了,气氛相当热烈,刘子光衣冠楚楚,神采飞扬,熟络而亲切的和群众们打着招呼,在场的大多数都是退休的大爷大妈和十七八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刘子光在他们中的号召力最强,那些三四十岁正当年,又有正式工作的反倒不来凑这个热闹,不过没关系,每家出一个代表就够了。   老刘家的大小子为啥要当这个居委会主任,大伙儿心里明镜似的,还不是为了帮大家出头,争取多点赔偿款么,因此竞选结果毫无悬念,唱票结果当场宣布,刘子光以绝对优势当选居委会主任。   刘子光正式接任高土坡居委会主任一职,他当即组织起一套班子,那两位竞选者出任副主任,另外成立了治安保卫委员会、卫生保洁委员会,邻里纠纷委员会,团结互助委员会,每个委员会由一名委员负责,下辖几个积极分子。   正热火朝天的开着会,忽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正是辖区街道办事处的主任和几个小头目,还有高土坡的前居委会主任韩素珍,韩主任一脸的委屈和愤怒,几个基层官员也是义形于色的表情。   “谁让你们搞的竞选,乱弹琴。”李主任怒气冲冲的说,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新当选主任刘子光身上。   刘子光走下临时搭建的讲台,笑眯眯的说:“李主任来了,屋里坐。”   李主任没想到是他,赶紧把他拉到一边说:“刘经理,怎么是你啊,你看这事弄得,你事先咋不和我通个气呢。”   刘子光说:“太忙了,一直没过去,这事儿是我不对,回头请你。”   李主任说:“不是这个意思,这么搞恐怕不合规矩吧。”   刘子光拿出一本薄薄的红皮小册子说:“这是国家颁布的《居委会组织法》,根据此法,以及2004年颁布的修订办法,城市基层政府对居委会的工作要给予指导、支持和帮助,但不得干预依法属于社区居民自治范围内的事项,包括不得指定、委派或撤销居委会。此外,基层政府也不能对居委会职员人数作出限制,而应该根据社区规模提出建议方案,最后由居民会议讨论决定。”   李主任还想说什么,刘子光又说道:“这次选举完全依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出席居民会议的人员达到法定要求,投票超过半数,并且由公证处监督,完全合法合理,对不对,周文。”   “对,一点也没错。”随着声音,市长秘书周文走了进来,现如今他的组织关系已经从办事处正式调到了市政府,级别也做了相应的调整,本来是科员,现在已经是副科了,虽然从级别上来说,比李主任还低了半级,但是从层次来说,高了却不知道多少。   “周秘书来了,稀客啊,啥时候回咱们办事处看看啊。”李主任马上眉开眼笑,再也不提这个事了。   随便扯了几句,李主任带人灰溜溜的走了,其实一个小小的居委会主任在高层看来,简直不值一提,但毕竟也是有点小小的油水的,安排几个下岗的亲戚领工资总是可以的,韩素珍就是李主任的表姨,所以他才会如此关注。   居民会议圆满结束,刘子光出钱请大家去和平饭店聚餐,也邀请周文参加,周秘书却委婉的谢绝了:“真的不去了,自从进了市政府,一直没休息过,晓静抱怨也就罢了,孩子那一关我过不去,每天孩子没醒就去上班,孩子睡觉才下班回家,我这个父亲当个不尽职啊,今天好不容易周市长给我放了一天假,我得陪陪孩子去,不好意思了啊。”   刘子光理解的笑笑,说:“你忙你的吧,有机会咱们再一起坐坐。”   周文转身出门,忽然又停下说:“你真想发展的话,;李主任那边也要注意一下,适当的意思意思就行,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谢了,我懂。”刘子光说。   4-23 江北市第二秘书   周文又说:“今天早上万民长跑,周市长看到你们红星公司的队伍了,印象很好,还用了雄壮威武的形容词,我明天就会把你那个提案报上去,能不能成,还要多方考虑,现在也不好给你打包票。”   刘子光拍着周文的肩膀说:“谢了,替我向晓静问好。”   周文点点头:“老同学,别客气,我走了啊。”   出门上车,周秘书开着自己的奇瑞A3回到家,上楼掏出钥匙开门,可是里面却反锁了,拧了几圈打不开,周文急了,敲门喊道:“晓静,开门。”   里面传出刘晓静懊恼的声音:“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个家不就是你的旅馆么,现在旅馆打烊了,你另找别家吧。”   周文赶紧说软话:“晓静别生气,上午我不是去帮刘子光的忙了么,老同学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他中午还要请我吃饭呢,我挂念着你和孩子就没去。”   “呸,谁信你啊。”   周文无奈,只好坐在门口楼梯上抽烟,过了三分钟,门打开了,刘晓静和孩子站在里面没好气的说:“进来吧。”   周文赶紧进屋,一看饭桌上空荡荡的,也不敢抱怨,只能陪着笑脸说:“走,我请你们下馆子。”   “才不稀罕呢,不去。”刘晓静说。   “我们要吃爸爸做的菜。”小孩子嚷了起来,显然是受到某人的教唆。   周文赶紧说:“好,好,爸爸很久没下厨了,今天就为你们做一顿饭。”说着丢下公文包,脱了西装穿上围裙,走进厨房一看,青菜都洗好了,肉也切好了,米饭也焖在锅里了,他心头一热,打开煤气灶炒起菜来。   半小时后,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桌子旁吃午饭,周文一边吃一边介绍自己最近的工作,自打机缘巧合调进市政府之后,周文的仕途就一帆风顺,从秘书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档案管理员变成了代市长的贴身秘书,这一切,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如同梦幻一般。   秘书是一种很独特的职业,就拿市级机关的秘书来说,级别高的能到正处、副处,比如市委李书记的秘书赵庆楠,小的或许只是副科,科员,甚至办事员,比如某位不进常委的末位副市长的秘书或是秘书处里那些不是固定跟某领导的小秘书们。   跟随高层领导的秘书称之为大秘,这种人权势滔天,手眼通天,一张字条,一个电话,普通人眼中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就能顺利解决,但小秘书们就只有打的报销,吃饭签单这种小小的权力了。   选择一个好秘书,对领导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就如同男人寻找妻子一般,不但要考虑到门当户对,也要以此体现自己的品味、尊严。选择秘书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不幸摊上一个品德恶劣,贪婪成性的秘书,领导的政治前途可想而知。   很多领导谨慎小心,最终却是坏在秘书或者夫人身上,事实上,秘书和领导呆在一起的时间,比领导和夫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接触的机密也更多一些,领导办事瞒天瞒地,不瞒秘书,领导和秘书之间的关系也绝不是外人想象的那种拎包端茶写稿子的关系,而是一种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领导飞黄腾达,秘书也会节节高升,首先是级别上,会跟着领导的升迁而作相应变动,然后是物质上,各种福利应有尽有,明的暗的好处也数之不尽,妻子可以调进更好的单位工作,孩子可以进最好的幼儿园、小学、中学,甚至出国留学都有人买单。   如果领导升迁到了更高的职务,那么秘书就会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在领导身边锻炼,还有一种是下放到基层担任具体职务,比如到某个油水比较足的单位当局长,或者下区,县做实权副职,总之领导是肯定会把自己的亲信安排好的,不然领导自己面子上都没有光彩。   继续留在领导身边锻炼,也是为了将来的安排,省部级领导的秘书下到地方上去,起码是县级市副市长职位,然后节节高升,前途不可限量,成为领导在官场上的嫡系人马。   如今江北市最大的秘书就是李书记的大秘赵庆楠了,然后往下排,就是周代市长的秘书周文了,说道周文的升迁之路,也是江北市官场上的一段传奇。   周文原来是街道办事处的普通科员,基本上属于怀才不遇的那种类型,街道办事处这个层面的官员,接触的事务也比较低级,迎来送往,拍马溜须,尔虞我诈的事情比较大,身为省城某重点高校毕业的周文看不惯这些事情,不愿意参与其中,当然别人也看不惯他,各帮各派都排挤他,办事处领导更是不把这个大学生放在眼里。   但金子不管放在哪里都是要发光的,机缘巧合之下,周市长发现了周文这棵好苗子,调阅档案才知道,周文还是他的学弟,同姓又是校友,周市长便起了爱才之心,稍微提拔了一下周文,把他从办事处调到了市政府秘书处。   市级机关四套班子,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以及下面的部委办局,秘书们如同过江之鲫一般多,周文在办事处或许能出类拔萃,但是在能人扎堆的秘书处里还能显露出来,就不得不令人佩服了。   周文是周市长从基层调上来的,按说应该有知遇之恩,但是周文从未给周市长送过什么礼物,甚至也没有私下里的接触,那些小秘书们都说周文不懂事儿,但只有周市长明白,周文这个小伙子不是不懂事,而是很懂事。   堂堂一个副市长,什么没见过,也不缺那点孝敬,周市长相中周文,纯粹是觉得他是个人才,如果周文仿效那些庸俗之辈送礼的话,周市长反倒会觉得玷污了自己。   还有一点引起周市长注意的是,周文作为一个新人,既没有那种点头哈腰的媚态,也没有趾高气扬傲气冲天,而是平和踏实,眼神纯净明亮,这在权欲横流的市政府秘书们之中,很难得。   每次周市长经过秘书室,都会发现周文静静地坐着,不是整理文案就是看书,从不和同事们闲聊,有一天周市长突发兴趣,上前把周文手里的书拿过来一看,是本繁体竖排的二十四史,上面还做了点评,周市长立刻对周文刮目相看。   要知道现如今官场根本不流行学术风,即便是名牌大学毕业或者MBA出身的秘书们,此时也只看什么《厚黑学》 ,《周易》或者《驻京办主任》之类书籍,哪有沉下心来做学问的啊。   碰巧周市长也是个文化人,便看似不经意的就书中的问题向周文探讨,周文对答如流,对历史人物和事件一语中的,见识不凡,从此周市长便开始真正留意起这个人。   后来周市长又单独和周文聊过几次,故意谈了一些官场人事,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揣摩领导的意图,百般迎合,或者祸水东引,把问题引到自己的对头身上,但周文置身事外,只是站在大局面上对事情发表看法,并不关心那些是非纠葛。   自此,周市长认定周文这个年轻人有大智慧,可担重任,恰逢江北市政局大变动,原来的市委书记调进省里,市长接任市委书记,代市长的位子机缘巧合落在了周副市长头上,他踌躇满志,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秘书给换了。   于是,周文便成了代市长的大秘,肩上的责任重了,手上的权力大了,市级领导的办公费用往往都是秘书签字的,周文签个字,别管多少钱,都能拿到机关事务管理局报销了,周文随便说句话,打个电话,别人也会认为是周市长的意思,哪敢不办。   但周文从未滥用过手中的权力,反而更加兢兢业业的工作,绝不给周市长添麻烦,正如周市长所说的那样,周文有大智慧,周代市长的这个代字还没有去掉,省委组织部也没有下来谈话,这件事还有变数,在这种关键时刻,哪能拖领导的后腿。   周代市长也很着急,他和土生土长的李书记不同,在江北市人脉不够,当副市长的时候,分管广电、文教、卫生,体育,这些油水不大的项目,在土地财政当家的形势下,不容易出政绩,最近省里有风声说,新来的省委书记可能要有些动作,自己头上这个代字能不能去掉,就看这几个月的表现了。   元旦万民长跑大会,是江北市的保留节目,周市长亲自参加了开幕式,并且看到了红星公司代表队的长跑运动员们,小伙子们统一着装,雄纠纠气昂昂,当时周市长就问了:“这是不是驻军代表队啊?”   周文很及时的介绍道:“这是我市至诚集团下属的红星保全公司代表队,这个公司是新成立的,为我市去年的退伍兵安置工作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呢。”   一个小小的安排,简单的一句话,就此改变了红星公司的命运。   4-24 都市游侠   第二天上午,周市长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上班,领导和普通官员不一样,元旦假期,普通基层官员可以放假,领导却要到处视察,体恤民情,慰问坚守在一线的公安干警、厂矿职工等。   秘书周文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了,每天他都会比领导早到半个小时,帮周市长打开窗户通通风,清理一下桌面,再把简报放到桌上,等周市长一进来就能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   刘子光筹划的那件事,本来通过官方途径是很难抵达周市长这里的,但是周文想了个办法,前段时间周市长搞了个市长信箱,专门听取民意,这个渠道是由周文负责的,小小不然的事情他直接就可以回复或者督促相关部门解决,觉得相对重要的事情则整理成简报呈给周市长阅览。   秘书的功夫,三分在腿,七分在笔杆子上,周文整理的简报总是言简意赅,突出重点,今天的简报,放在第三位的就是市至诚集团下属的红星公司要求免费为全市幼儿园提供保卫服务的事情。   有了昨日的印象,周市长对红星公司挺有好感的,便招手让周文过来,市长和秘书的办公室是斜对着的,招一下手就能看到,周文马上走过去,听候周市长差遣。   “红星公司这件事,你怎么看?”周市长开门见山的问道。   “红星公司是一家新成立的保全公司,业务还没正式开展,他们这样做,恐怕有打广告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立意是好的,在目前形势下,对幼儿园的保安工作进行适当的加强确实是有必要的,我市警力一直不足,我想由民营公司出面,也是可以的,但是完全免费的话,恐怕对接受服务的一方并不好。”   “哦?怎么说?”周市长饶有兴趣的问道。   “红星公司虽然有些实力,但是考虑到我市在册幼儿园的数量,恐怕这笔支出要超过他们的想象,或许短期内为了广告效应可以支撑,但是长期以往,恐怕不能持久,而且免费服务的话,权责不清,万一出了事,谁负责?”   周市长满意的点点头,说:“说到点子上去了,免费服务是好意,但是公司毕竟是盈利机构,而且红星公司已经为政府解决了相当大的退伍兵安置工作,这回不能让他们白干了,这样吧,回头你找教育局长协调一下,把这件事安排了,费用走市财政。”   周文点点头出去了,走到门口又站住,转脸道:“周市长,谢谢你。”   周市长一怔,旋即笑了:“小周,你儿子也在上幼儿园吧,这件事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国家,谢政府吧。”   ……   周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后,立刻以周代市长的名义通知了教育局长,让他和红星公司接洽,周市长当副市长的时候就主管广电文化教育,教育局长是他的铁杆手下,一听是市长的安排,立刻吩咐手下去做。   这件事周文只是牵线搭桥而已,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既然是周市长介绍的企业,又是市财政出钱,教育局的领导乐得当这个好人,价格和人员配置全都好说,这样一来,就解了红星公司的燃眉之急,起码不是坐吃山空了。   红星公司办公室,刘子光放下电话,乐呵呵的笑起来,刚才接了周文的电话之后,教育局主管后勤的副局长就打来了电话,简单了解了一下红星公司的性质和人员构成,业务范围,刘子光告诉他,红星公司就是至诚集团的下属企业,保安人员由业务素质和道德水平都很高的退伍优秀士兵组成,业务范围包涵企事业单位和个人的安防技防工作,样板工程就是至诚一期花园。   碰巧这位副局长家就在至诚一期,对保安们的优质服务深有感触,对至诚集团的实力也很有信心,这下很多工作都可以直接省略了,副局长说:“等元旦假期一结束,你就拿着合同章到局里来吧。”   红星公司终于开张了,而且第一个业务就很庞大,全市的幼儿园何止百家,每家配置两名保安员,就能解决数百人的就业问题,如果业务开展的好,把小学也给囊括进去,那么红星公司起码要扩充一倍的人力才能完成这个业务。   刘子光正在踌躇满志,考虑招兵买马之际,忽然内线电话响了,拿起来一听,是门卫打过来的,说是有三个小家伙想见刘总。   刘子光拿起鼠标点了一下,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门卫室的画面,三个小家伙正是刑满出狱的王文君,以及他的两个同学,蚂蚁和瘦猴。   “让他们进来。”刘子光挂上了电话。   不大工夫,三个少年走进了办公室,神情都很拘谨,低着头不敢看刘子光,也不敢说话。   刘子光心中有数,点了一支烟问道:“马纯的事儿,是你们三个做的?”   蚂蚁和瘦猴都将目光投向王文君,少年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放满了冰块,冰块间隐约可见惨白的一只人手。   “老大,马纯是我们砍的,我们就是想做出一番事情,让您知道我们不是胆小鬼!”   “你们知不知道,动了马纯,惹来多少麻烦!你们三个胆子可真不小,整个江北市黑白两道都被你们三个掀了个天翻地覆,折进去上百口子,看守所都住不开了,我损失也不小,物业公司值班室被烧,夜市摊子被砸,毛孩的胳膊也断了,这些事情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你们要耍狠,打乱我全盘计划,你们知不知道?”   一番严厉的斥责,让三个少年坐立不安,蚂蚁和瘦猴眼中的惊恐惶然很是明显,王文君到底是进去过的人,相对比较沉稳,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老大,我愿意受罚。”王文君说。   “是啊老大,我们愿意受罚。”瘦猴和蚂蚁也跟着说。   “再说一遍,我不是你们的老大,都回去吧,把这个人手也拿回去扔了。”   三人失落无比的转身出去,就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刘子光又说道:“你们自以为做的隐秘,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就想看看你们是不是一瞒到底,还好,你们三个敢作敢当,本来呢,我是不打算用你们的,不过贝小帅觉得你们几个还挺拿什么的,干脆你们就跟他吧,以后要听招呼,不能擅自行动,懂不懂!”   “知道了!老……刘总!”   三个少年欢天喜地的走了,刘子光却摇头叹息,这些小家伙虽然很猛,但却不是自己需要的人才,放到忠义堂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自己刚才那番话是刻意为之,就是让他们对贝小帅感恩戴德,这样才好指挥。   三人出门之后,刘子光给贝小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王文君过去了,好好招待一下,给他们三个小伙子安排个职务,每月开两三千块就行,好歹是见过血的人才,不能浪费了。   “没问题,这事交给我了,对了光哥,我已经把那个视频发到一中的百度贴吧上去了,点击量剧增啊,估计明天全市人民就都知道一中教导主任是个什么货色了,哈哈哈。”   “好,干得不错,这种教育系统的害群之马,早一天清理,祖国的花朵就少受一天毒害啊。”   ……   处理完一堆公务,刘子光才想起答应过方霏的事情,要帮她采购一批风油精清凉油邮寄过去,这种小东西在蚊虫肆虐的非洲相当受欢迎,简直可以当做小额流通货币使用了,本来不好办的事情,只要送一盒清凉油过去,一切OK。   本来这种事吩咐下面人做就可以,但是出于对方霏的愧疚之情,刘子光亲自驱车去大药房购买。   车开在路上的时候,看到街一侧围得人山人海,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惊呼声,刘子光也和大多数国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便停下车当了一回围观群众。   原来是有人在打架,这附近有一家清真餐厅,门口有几辆三轮车长期贩卖切糕,还有一个烤肉摊子,住在周围的群众知道深浅,轻易都不会来凑热闹,偶尔有路过的人不明所以,想买一点切糕尝尝,小贩就会将刀斜斜的切下去,上秤一称,那分量绝对能吓死你。   其实这也不算骗人,因为切糕这玩意乃是真材实料,用料考究,什么核桃仁葡萄干各种干果以及水银,千锤万炼始出来,不压秤才怪,你老老实实掏钱买了也就罢了,倘若敢不买,小贩就会掏刀子和你讲道理,附近烤羊肉的那伙人也会过来相帮,你跑都跑不掉。   报警?你尽管可以报,警察来了也没辙,语言不通,法律照顾,这帮人性子又烈,动辄吞个刀片啥的,警察也抓瞎,所以往往出警了也是劝受害人花钱消灾。   但这回有点不一样,人群之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正和小贩们对峙着,旁边还有个女孩子在哭哭啼啼,肩上的提包都破了,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切糕,不用问,又是买卖纠纷导致的冲突。   见有这么多的围观群众,小贩们更加猖狂起来,仗着人多势众,拔出利刃向那个汉子扑来,汉子反应极快,一直揣在兜里的左手迅速掏出,手中握着一瓶防狼喷雾,藏在身后的右手一抖,甩棍出击。   刘子光在外围,看的不甚真切,就觉得人群轰的一下散了,然后是几个小贩痛苦的躺在地上,眼泪鼻涕横流,手中的刀子也落地了,那个汉子飞一般的向着旁边的巷口奔去,后面还有几个没受伤的小贩紧追不舍。   4-25 买凶打人   那汉子嗖的一声从刘子光身边奔过,速度堪比短跑运动员,几个小贩手持明晃晃的利刃紧跟着奔过来,围观群众纷纷闪避,刘子光也侧身相让,但是等到最后一人从自己面前奔过的时候,轻轻伸腿勾了一下。   人高马大的烤肉小贩看起来威猛无比,其实完全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反应缓慢下盘不稳,被刘子光绊了一下,当场摔出去老远,小花帽也飞了,英吉沙也丢了,爬起来满脸都是血,冲着人群狂怒的吼起来,但是刚才伸腿绊他的人早就不见了,群众们生怕被他迁怒,赶紧作鸟兽散。   辣椒喷雾的威力不是盖的,空气中弥漫着辛辣刺鼻的味道,群众们一个个眼泪鼻涕横流,咳嗽着逃离现场,也顾不得看好戏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也撒丫子跑了,看样子她和见义勇为的汉子之间没啥关系。   汉子奔进了小巷,跑了十几米就停住了,因为前面的围墙是堵死的,后面四个小贩也放慢了脚步,狰狞的笑了,正好墙角放着清洁工用的大扫把和几根不知道谁家装修用剩下的长木条,小贩们拿了起来,在手里掂着,慢慢包围过去。小巷边上一家炸臭豆腐的小老板看见局势危急,赶紧忙和着收摊子回家。   前无进路,后有追兵,那汉子摇晃一下手中的喷罐,已经空了,他无奈的笑笑,把喷罐丢下,握紧了甩棍,突然发起了进攻。   四个小贩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对方竟敢逆袭,匆忙招架之下,木条子不敌甩棍,竟然被拦腰劈断,这下长兵器的优势荡然无存,又打起了乱仗,不过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小贩们都是体格彪悍的异族,身体素质不差,动起手来也没有任何顾虑,招招往死里整,一番打斗之后,那汉子的衣服就被划开了几道口子,得亏是冬天穿得多,要是夏天恐怕早就见血了。   汉子被他们逼到了墙角,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近距离作战毫无技巧可言,完全靠的是蛮力,汉子被他们揪住了胳膊,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小贩狞笑一声,揪住汉子的衣领往炸臭豆腐的油锅里浸。   深黑色油锅里冒着泡泡,这是炸了很多臭豆腐的热油,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如果头被按进去,这张脸就算是毁容了,恐怕送到韩国都没得治,这还不算五官受到的损害,以及伤口感染引发的并发症。   汉子拼死挣扎,但是手脚都被人牢牢抓住,小巷子里静悄悄的,连个围观群众都没有,脸越来越接近油锅了,都可以看到里面那翻动的黄澄澄的臭豆腐块了,忽然,他感觉胳膊一松,几乎没有考虑,条件发射的将身子往左边一闪,右手抓住揪住按在自己脑后的那只手,往油锅里狠狠一压!   一声惨叫,小胡子的手进了油锅,滋滋的声音响起,汉子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大家发呆的空挡,掐住小胡子的脖颈,把他的头也按进了油锅里。   其余三人赶紧救人,小胡子被拉了出来,满脸都是燎泡,惨叫不止,若是一般街头小混混,见到这个场面恐怕早就怂了。但是此举却更加激发了小贩们的斗志,挥动利刃不要命的扑过来。   汉子往后一撤,伸手抓住了油锅的两个把手,一撒手把满锅的热油泼过去,小贩们被泼的鬼哭狼嚎,汉子趁机跳过去挥动甩棍一顿猛抽,忽然外面有警笛声响起,汉子立刻收手,左右看了一下,径直朝着围墙奔去,蹭蹭两下就上了墙,抠着旁边居民楼的砖头缝爬了过去,然后纵身跳下,动作比野猫还敏捷。   ……   汉子走到一处出租屋前,没从前门进去,而是直接从后面爬上二楼,拨开窗户钻了进去,屋里很凌乱,床上的被子没叠,散乱的堆着,床底下丢着几双臭气熏天的袜子,桌子上放着空的可乐罐,方便面盒子。   汉子叹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包挂面丢到桌上,拿起锅接了冷水,把电磁炉接上一按开关,显示灯是灭的,再打开电灯,也没电,他摇摇头坐到了床上,摸出钱包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小额镍币。   “操!”钱包扔到一边,汉子极其烦躁的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看了看又把空烟盒窝成一团,准确的丢到远处的垃圾筐里,抱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门被敲响了,汉子警惕的站起来,问道:“谁?”   “房东,你的房钱有人帮你交了。”   汉子赶紧过去打开门,正看到一个胖老娘们下楼而去,楼下天井里,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不对,似乎有些印象,刚才打架的时候他也在场,汉子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那人冲汉子点点头,竟然走了上来,问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汉子注视着来人,终于还是一侧身,把客人让了进来。   两人在屋里对视着,都不说话,刘子光掏出烟:“抽烟?”   汉子接过烟,点上抽了一口,问道:“你跟踪我的?”   刘子光笑笑不解释,算是默认了。   “巷口里,是你帮我的?”   刘子光再次笑笑:“应该的,那么多打一个,不地道。”   “你找我……想干什么?”   “帮我打人,我给你钱?”   “打什么人?好人坏人?你为什么自己不动手?”   “当然是坏人,至于我为什么自己不动手,我想用不着解释吧。”   汉子随即明白了,点点头说:“好吧,目标是谁,要什么样的结果?”   “一中高三学生,叫阎东,结果嘛,不能出人命,也不能让他好受了,具体你自己安排吧。”刘子光说。   汉子微微皱眉,想了一下说:“好,我要五百块钱,先支付二百,事后再给剩下的三百。”   刘子光爽朗的大笑,掏出二百块钱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我等你的好消息。”   等刘子光走远了,汉子才拿起这二百块钱走出来喊道:“房东,赶紧把电闸给我拉上。”   ……   市第二医院病房楼第十四层,某单间病房内,穿着病号服的阎金龙坐在病床上,床头柜上摆着一叠文件和手机,阎总有高血压性心脏病,经过专案组同意暂时保外就医,为了保外就医的事情,他大老婆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才办下来。   店被封了,没了营业收入,银行账户里的钱也被人转走了,据查是转到了南方某空壳公司的名下,旋即又被转到境外,这笔钱是很难追回了,五百万虽然不多,但是在目前急需周转的情况下,无异于釜底抽薪。   幸亏阎金龙比较善于理财,大部分财产都变成房产物业或者珠宝玉器金条,还有大批现金藏在家里,一时半会还能维持,最让他气恼的是大老婆和二奶之间的争端,自己都这样了,俩老娘们还闹个不休。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绝不会栽在这条小河沟里,阎金龙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虽然刑警大队盯着他不放,但是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想钉死自己是不可能的,检察院方面已经安排过了,到时候自然回打回重新侦查,一来二去时间就过去了,等马局长上位,再操作一下,随便弄个一年两年徒刑,再来个缓刑,基本也就过去了。   病房外面有一个警察带着一个保安值班,名义上是看守犯人,其实还不如说是警卫,阎总的事业都在江北,怎么可能逃跑呢。   大老婆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帮他削苹果,一边削一边说:“三姐那边已经递话了,让她把事情扛下来,不会有多大事情,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好养病就是。”   阎金龙说:“我手里有王牌,他们不敢轻易动我,办公室电脑里藏着不少猛料,公安肯定已经发现了,但是又不敢公开当做证据,因为他们知道,我肯定有备份,想算计我,就得预备一大批人陪绑。”   正在得意洋洋,忽然病房的门开了,二奶云姨急匆匆的走进来说:“坏了,东东被人打了!”   阎金龙立刻坐直了,问道:“伤在哪里?谁下的手!”   “两个膝盖都被敲的粉碎性骨折,满头满脸的血,已经送医院抢救了,没有生命危险,不过……”   “不过什么?”   “医生说骨头碎成了渣滓,想完全恢复恐怕有难度。”云姨期期艾艾的说。   “什么!我儿子以后就是跛子了?”阎金龙瞪大了眼睛。   “你这个小**,把我儿子害惨了,我和你拼了!”大老婆这才回过味来,把仇恨撒到云姨身上,扑过去拿指甲挖她的脸,云姨也不甘示弱,两个女人在地上厮打起来。   外面的警察闻讯进来拉架,好不容易把两个女人拉开,再看床上的阎金龙,两手捂在心脏位置,脸色憋得发青,似乎喘不过气的样子。   “护士!护士!急救!”警察高声喊了起来。   此时他才明白,阎老板保外就医,其实不单单是操作的结果,而是真有心脏病。   4-26 深夜病房鬼影   经过一番抢救,阎金龙终于缓过来了,第一句话就是要见一见儿子,但是他属于保外就医的犯罪嫌疑人,行动受到限制,看管警察很是为难。   两个女人见状,各显神通凑了上来,先是云姨,这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熟女拉着警察套近乎,还不时拿胸前那对凶器有意无意的摩擦着警察的肢体,这位警察是杨峰的手下,也算见多识广,这种便宜可不敢占,义正言辞的说:“不行就是不行,万一出了问题我可担待不起。”   云姨悻悻地退下了,阎金龙的大老婆上前把警察拉到门外,看看走廊里没人,二话不说先把粗胖手指上的大金戒指褪下来一个,塞到警察手里说:“大兄弟,我们家老阎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帮姐姐这个忙,亏待不了你。”   警察捏一捏手中的金戒指,说:“好吧,我就帮个忙。”   ……   阎东的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直到晚上才得以探视,走进骨科病房,看到儿子满头纱布,昏迷不醒,阎金龙老泪纵横,独自一人在儿子床前站了很久,才出来问道:“是谁打得我儿子?”   阎东的几个小跟班都在走廊里坐着抽烟,听到阎总询问,赶紧站起来答道:“不认识,是个外地人,东少走路碰了他一下,两人就吵起来,接着就动手了,那人下手极狠,用的是甩棍,我们手上没家伙,要不然也不能让他伤到东少。”   阎金龙点点头,这件事未必是刘子光干的,高土坡那帮人想动东东,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动,犯不上耍这些小手段,可能是自己别的对头仇家,甚至可能是东东自己的仇家下的手,现如今金碧辉煌倒了,这些小瘪三就都冒出来了,哼,等我出来一定要你们好看。   回到自己的病房,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是公司的会计吴大姐,吴大姐说:“阎总,马纯的老婆今天来找过了,说是马纯病情加剧,五万块钱不够,想再支五万。”   阎金龙没好气的说:“公司现在都什么样子了,她还跑来要钱!一点眼色都没有,以为公司是善堂么,想要钱,可以下海啊,下回再来要钱,直接让她滚蛋!”   阎总今天心情不好,吴大姐也不敢说啥,唯唯诺诺的走了。   晚上零点左右,忽然楼下传来砰地一声,阎金龙睡意正浓,也没当回事。   ……   一夜无语,第二天医院里就传开了,说是昨夜有个女病人跳楼了,从十五楼上跳下来,摔得不成人形,死状甚惨,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眉飞色舞的谈论着,云姨打开水的时候路过,不由得停下听她们八卦。   “那病人两条腿都是断的,真不知道她咋爬到窗台上去的。”   “就是,邪了门了,听说那女人还不到三十岁,长的挺漂亮呢,不知道为啥要寻死。”   “唉,那病人原来是做小姐的,被夜总会老板打断了两条腿,关在店里好几年,最近才被救出来,那么多年都挺过来了,怎么就撑不住这几天呢。”   “可能是忽然得到自由,心里冲击太大了吧,据说她跳楼的时候穿的一身红呢。”   “不会吧,那是要化成厉鬼的啊。”   云姨听的毛骨悚然,赶紧跑回病房,对阎金龙说:“不好了,昨晚上有人跳楼,可能是店里的人。”   阎金龙满脸的不在乎:“谁?”   “就是……我也不晓得名字,就是两条腿都断了的那个。”   “哦?她死了,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奇怪的,你也真是会大惊小怪,这种人每年不知道死多少,有什么可怕的。”阎金龙知道,云姨胆子小,最怕这种神神怪怪的事情。   “不是啊,你听我说,那个女的,死的时候穿一身红,我觉得是想找你报复的。”   阎金龙鄙夷的笑了,这几年死在他手上的小姐不下十人,而且死状一个比一个惨,真要说到报仇早就报了,还能等到今天。俗话说得好,鬼也怕恶人,阎金龙就是彻头彻尾的恶人,哪怕厉鬼来了,也要忌惮他三分。   “我还是害怕,要不然咱们换一家医院吧。”云姨说。   “保外就医办下来就不容易了,再换医院又要打点关系,再说这边条件不错,再坚持几天吧,专案组已经基本定案了,我的事儿不重,要不了一星期就能取保候审了。”   “真的?太好了!”云姨兴奋起来,立刻把跳楼女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判几个人,罚点款,交点钱,各方面打点一下,不出三个月,金碧辉煌就能重新开张,不过名字得换一个,装修也得重新搞,这帮狗日的,我刚花了三百万搞得装修,给我砸的一塌糊涂,这笔账迟早要算!”阎金龙恶狠狠地说。   ……   江边棚户区出租屋,买凶打人者和行凶者再一次见面了,刘子光如约将三百块钱递上去,那汉子接了,又退回一百元说:“这是你上次帮我垫的房租,还给你。”   刘子光露出很欣赏的神情说:“小伙子挺有志气的嘛,活儿干得不错,干净利落下手又狠,我还想请你帮个忙呢。”   “说。”   “这回的活儿有些棘手,对方身高一米九,练散打出身,身手不错。”   汉子低头想了想,说:“确实有难度,不过我接了,上回是打高中生,收你五百,这回难度加大,收你……”   “三千块怎么样,再高了我也承受不了。”刘子光抢先说。   汉子张了张嘴,他本来想说两千块的,没想到对方主动开价比自己的预期还要高,有了这三千块,过年不成问题了,他点头道:“好,我接了,目标是谁?”   “李志腾,金盾公司的小干部,晚上经常去滨江大道上的星光酒吧玩,这是他的照片。”刘子光递过去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   汉子看了看,摸出打火机把照片烧成了灰烬。   “专业!”刘子光挑起大拇指夸赞道。   生意谈妥,自始至终刘子光没有问对方的姓名,只是留了他的手机号码,他注意到,对方用的是一部黑莓8310。   回到办公室后,刘子光也得到消息,金碧辉煌囚禁多年的那个女子跳楼自杀了,没有得到一分钱赔偿,没有看到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她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人世。   自杀的原因很简单,这女人苦苦熬着就是为了和家人团聚,可是当她重获自由之时,才知道家人已经在寻找自己的旅途中,不幸遇车祸全部去世了。   “或许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吧。”刘子光哀叹道,同时又想起了一件事,自言自语道:“好像阎金龙保外就医,也在二院啊。”   ……   市二院,病房综合楼十四层,已经夜里十一点了,负责看守阎金龙的警察回家睡觉去了,只留下一个协警在门口值班,病房内,云姨陪着阎金龙,正帮他打水洗脚呢,忽然停下说:“我怎么听到有人笑?”   “笑什么笑,你耳朵有问题,那是风。”阎金龙没好气的说。   一月的天气异常寒冷,雪是不下了,但是西北风比刀子还锋利,而且带着啸音,十四楼是高层,有点风声并不奇怪。   刚躺下,阎金龙忽然又爬起来了,他也听到那个奇怪的声音,像是猫叫,又像是女人在笑或者哭。   “龙哥,你也听见了吗,我觉得这医院……有些不干净。”云姨吓得脸色苍白,声音都战战兢兢的。   “别胡说,医院哪有不死人的,明天你把家里的菩萨抱来。”阎金龙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躺下睡了一会,笑声更加明显了,就连护士站的值班人员都听见了,壮着胆子打着手电在洗手间,开水间查找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好在这诡异的笑声没多久就消失了。   第二天,医院保卫科在那女子跳楼的地方烧了些纸钱,又把十五层的那间病房暂时腾空。   医院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云姨都看见了,她又听到护工们谈论了一些所谓的内部资料,便赶紧跑到病房,战战兢兢的说:“不好了,那个跳楼的,就是从咱们楼上的房间跳下去的。”   “那又怎么了,你要是害怕就给我滚蛋!”阎金龙恼了。   云姨最怕这些,收拾东西真的跑了,临走还对阎金龙说:“龙哥,你一定要当心啊,晚上睡觉机灵点,身上带点辟邪的东西。”   “走走走。”阎金龙不耐烦的说,可是等云姨走了,他还是给自己大老婆打了个电话:“是我,医院这边有点不干净,回头你找李老道要点符,再把家里那个大师开光过的玉观音拿来。”   李老道是江北市有名的神汉,正式道号叫做半尘道人,又称半尘真人,半尘子,会算命消灾,看风水,治怪病,还是个灵媒,金碧辉煌的陈设布局都是他帮着看的,彼此来往不少,大老婆接到电话后马上找到半尘真人,老道收了钱之后,立刻请出黄表纸和一支跟随多年的秃笔,用朱砂画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大老婆千恩万谢的拿了走了。   晚上八点,阎金龙拿到了玉观音护身符,又把神符贴在窗户上,身上也揣了几张,心里稍安,打发大老婆下楼去骨科病房照顾儿子,自己躺到床上看起电视来。   不知不觉,阎金龙打起了瞌睡,一睁眼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再看电视机里居然一片雪花,不对啊,这个时间应该还有节目的,他拿起遥控器按了几下,依然是嘈杂的雪花。   忽然,屏幕一闪,竟然变红了,血红的一片没有任何图像。   阎金龙吓坏了,大喊一声:“来人啊!”   门口值班的协警赶紧冲进来一看,屋里一切正常,顺着阎金龙手指的方向看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湖南台的综艺节目,协警挠挠头,看了阎金龙一眼,出去了。   阎金龙心中有些害怕,干脆把电视机关上了,可是关上没几分钟,电视机又自动打开了,这下他真的心慌了,拿起遥控器再关,过了几秒钟,又打来了,而且依然是血红一片。   阎金龙干脆爬起来把电视机的电源线扯掉,这回终于不再自动开机了,他走过去把门反锁好,从身上摸出一张符来贴在门上,心中终于缓了一口气,忽然之间,灯灭了,屋里一片漆黑,咣当一声,窗户打开了,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   阎金龙慢慢的转身,只看见窗户大开,窗帘迎风飘舞,窗口前站着一个红衣女子,披头散发,正盯着自己。   一声惨叫,如同彗星划过夜空。   4-27 厉鬼勾魂   谁要是以为阎金龙的心脏真有病,那可就大错特错了,阎金龙从小就被人称为憨大胆,半夜敢睡坟头,拿四骷髅脑壳当尿壶玩,别看个头不高,身体素质相当好,练过武术,踢过足球,心脏比运动员还健康,心肠比铁石还要坚硬。   至于在警察面前装病,只能证明他会演戏,保外就医嘛,没有真病怎么保外。   但是阎金龙毕竟是一个中国人,中国人是纯正的无神论者,平时百无禁忌,不信鬼神,可是有事的时候,又会变成坚定地泛神论者,别管是上帝真主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关二爷,全都能为我所用。   阎金龙就是这样一个人,当电视机出现异常的时候,他也有点害怕,但是当拔掉电源异常情况就随时消失的时候,他心里就有数了,八成是有人在搞自己。   突然停电,窗户大开,窗口出现一个“红衣女鬼”,若是一般人,此刻肯定就吓得不行了,若是心脏病患者,肯定当场就得心肌梗死了,但是阎金龙不是一般人,他的神经比正常人要粗大很多,见得世面也多,他只是大吃了一惊而已。   那个女鬼,其实不过是一个长发头套加一件红色衣服而已,用绳子吊着悬在窗口,虽然气氛渲染的不错,又是电视机雪花又是呜呜的风声,又是停电加鬼影,但假的就是假的,唬不住真正有胆识的英雄好汉。   阎金龙一眼就看到了那条绳子,他的胆气顿时壮了起来,顺手抄起身边的折叠凳就扑到了窗口,他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可是刚扑到窗口,一只大手就从上面伸下来,正好揪住阎金龙的领口,大力往外面一拽,阎金龙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拽了出去,两只手拿着折叠凳也来不及抓住什么东西阻拦一下,就在翻出窗户的那一瞬间,他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金碧辉煌的阎总,如同沙袋一般从十四楼窗口掉下去,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顿时血流满地,脑浆迸裂,魂归西天。   协警听到惨叫声,急忙冲过来推门,可是门从里面反锁了,他后退两步,奋力踹门,病房的门能有多结实,一脚就踹开了,结果真看到屋内空空如也,窗户打开,窗帘随风飘动,很是诡异。   协警冲到窗口,却看到远处空中有个穿红衣服的女鬼正在飘远,吓得他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第二医院很多住院病人也都看见了那个红衣女鬼在空中飘荡,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不到。   十五楼开水房,一个人影从敞开的窗户跳了进来,仔细的清理了攀爬过的痕迹,从锅炉后面翻出藏着的白大褂披在身上,戴上口罩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看了看,旋即迅速闪出,从消防通道下楼去了。   综合楼旁边的医院行政楼天台上,两个穿着黑色特警作训服的人趴在楼顶沥青涂层上,和背景溶为一体,其中一人手中抱着硕大的变频九通道遥控器,指挥着吊运“女鬼”的直升机降落在跟前,两人迅速将头套、衣服和直升机收起来,装进背包从防火梯下楼,消失在黑暗中。   ……   又有人跳楼,院保卫科迅速出动,封锁现场并且报警,那名协警也通知了局里,保外就医的犯人死亡,这可是个责任事故,刑警大队紧急出动,法医也来了,对现场进行细致勘察和询问。   阎金龙是摔死的,而不是心肌梗死,这一点法医可以确认,为什么一个心脏极其健康的人会保外就医,这已经不是需要追究的问题了,眼前的问题是,阎金龙到底是怎么死的?谁要对他的死负责。   事发的时候,病房的门是反锁的,提取门闩上的指纹,确实是阎金龙的,他为什么要反锁自己,又为什么发出那一声惨叫?他是自己跳下楼的还是被别人推下去的?这都是谜团。   最让人疑惑的就是阎金龙死前医院闹鬼的事情,那个女人曾经是金碧辉煌的小姐,被打断了腿拘押了六年之久,因为心理崩溃而自杀,这是定案的事情,而且她跳楼的地点就在阎金龙的楼上,阎金龙在她跳楼后第三天也跳楼死了,而且死了之后,医院里闹鬼的事情就停息了。   难道这真的是巧合吗,刑警队员们展开了细致的侦查,调取了所有的监控录像,果然发现了线索。   监控录像里,真的有一个红衣服女鬼在空中飘荡!   看到这一幕情景,刑警队员们都傻眼了,由于监控探头像素不高,更清晰的画面提取不到,只能隐约看见红色的头发和红色的衣裙,漂浮的高度和空域,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到达的地方,所以装神弄鬼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这种诡异的事件,就连刑警大队长韩光都觉得匪夷所思,难道世间真有因果报应,阎金龙是被女鬼勾死的,如果这样结案,肯定会被领导痛骂,经过一番思索,在医院楼下徘徊了十几趟,他忽然眼睛一亮,发现了线索。   高大的松树顶端,不知道是谁扔的红色和黑色的垃圾袋,他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时候胡蓉也走了过来说:“有线索了,十五楼排气管道里发现一只死猫,可能是不小心掉在里面,冻饿而死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僵了。”   韩光说:“那就清楚了,所谓女鬼的笑声是野猫的悲鸣,所谓空中漂浮的女鬼,则是有人有人从高空扔下的垃圾袋,阎金龙作恶多端,心里不安,诱发了心理疾病,自己跳楼自杀了。”   “对啊,这样一说就通了。”胡蓉也展颜笑了。   报告交了上去,领导比较满意,阎金龙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谁也不心疼,反而都长长出了一口气,金碧辉煌案可以迅速结案了,三姐以组织卖-淫嫖-娼罪判处十年有期徒刑,几个职业打手分别以故意伤害罪和妨碍公务罪被判处刑期不等的有期徒刑,金碧辉煌的所有资产被查封,没收,对受害人给予民事赔偿。   闹得沸沸扬扬的金碧辉煌案就这样结了,盛极一时的江北第一娱乐会所风光不再,门上贴着封条,风雪从残破的窗户灌了进去,停车场上空空荡荡,只有一辆大切诺基孤零零的停在那里,一个女警官站在车前注视着衰败的金碧辉煌,低声念道:“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另一侧的车门打开,韩大队跳了出来,说:“小胡,发什么感慨呢?”   “韩大,我只是觉得,金碧辉煌如果做正经营生,肯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黑社会分子,你让他做正经营生?开什么玩笑?对了,阎金龙葬礼,你去不去?”   “去!我要看看这个人渣是怎么走完最后旅程的。”   ……   市火葬场位于北郊,火葬场殡仪馆公墓连成一体,寒冷的冬日,这里正在同时举行两场遗体告别仪式,分别是黑道老大阎金龙和前金碧辉煌从业人员张某某,也就是先阎金龙两天跳楼而死的那个女人。   昔日的黑道老大,今天风光不再,只有老婆孩子和一些忠心耿耿的老朋友来送金龙哥最后一程,平时那些结交甚密的狐朋狗友早已不见了踪影,甚至连花圈也不送一个,云姨也变卖了房产汽车,携款跑路了。   世道炎凉啊,可怜的阎东两条腿尚未痊愈,只能坐着轮椅抱着父亲的遗像,身后跟着孤零零的几个人,反观他们旁边的送葬队伍,却是极其的浩荡,几百个穿黑的女子,统一的黑面纱黑丝袜小白花,还有海一般的花圈挽联,谁能想到,一个弱女子的葬礼,竟然如此极尽哀荣。   阎金龙的大老婆很愤怒,骂道:“怪不得大厅不给我们用,只给小厅用,原来是给**开追悼会啊。”   “嫂子,消消气,对方来头太大,听说是华清池卓老二主持的葬礼。”一个老友低声劝道。   “打伤我儿子,现在又来气我,这个卓老二是想让老阎最后一段路都走得不安生啊,我和他们拼了!”大老婆捶胸顿足,却被众人拉住。   “妈!别闹了。”轮椅上的阎东说了一句,少年眼神阴郁,眉宇间似乎有浓重的戾气,他一字一顿的说:“这个仇,我永远记住!”   “孩子,咱娘俩真命苦啊。”大老婆扑到儿子身边哭了起来。   远处,戴着墨镜的韩光和胡蓉注视着这一幕人间闹剧。   “卓老二是个人才,恐怕华清池就是下一个金碧辉煌了,只不过他比阎金龙手段高明一点罢了。”韩光冷冷的说。   “咦?刘子光怎么没出场?”胡蓉关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他现在想洗白了,这种场合尽量不参与。”韩光解释道。   “对了韩大,法医说那只野猫是被人毒死的,不是饿死的,还有那个垃圾袋也有问题,当晚刮的是北风,垃圾袋从天台上丢下去,不可能飘到那个位置。”胡蓉说。   韩光笑笑说:“做刑警,有时候不能太较真,阎金龙虽然躲过了法律的严惩,但是没有躲过命运的惩罚,事情的经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坏人死了,对不对小胡?”   胡蓉默默无语,只是望着远处火葬场烟囱冒出的淡淡黑烟。   北风又起了。   4-28 杨所损失左膀右臂   北风呼啸,滨江大道星光酒吧某间包房内,四个男人正在打牌,是带彩头的那种,而且数额还不小,但是有杨所镇着,怕毛。   “对了,阎金龙今天下葬。”杨峰一边摸牌,一边不经意的提起。   “哦,怪可惜的,他那个小的,长的还不错,叫什么小云的娘们。”李志腾随口附和道,他现在已经不在防暴大队干了,转到市局三产金盾互为公司做小队长,管着几台押运车,手底下也有几号弟兄,几把喷子。   “老阎命不好,惹谁不好,惹政法委书记的闺女,活该他倒霉。”说话的是大开发的虎爷,上次的案子好不容易才撇清关系,花了他不少钱呢。   提到这个,在场的另一个人就有点害怕,治安大队的老顾,就是当初误抓胡蓉的那个老顾,他年龄不小,职务不高,是治安大队有名的老油条,杨峰当初刚进来的时候,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就是跟他学的,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杨峰玩的比老顾要好得多。   杨峰说:“我寻思着,金碧辉煌那块地方不错,要不然盘下来算了,咱们几个凑凑,到时候赚了钱大家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都是社会上混的,自然知道娱乐行业的暴利,有虎爷这种道上成名角色加盟,再有杨峰这位派出所副所长罩着,哪能不赚钱。   “我觉得行,金碧辉煌地势好,风水好,停车场和浴池锅炉都是现成的,只需要重新装潢一下就行,换个门头灯箱,找一些小姐过来,只要别太出格,绝对生意岗岗的。”虎爷乐开了花,第一个同意。   李志腾也兴奋起来,说:“太好了,以后出去玩不用花钱了,算我一个。”   老顾也点头说:“是个好办法,不过那块地方实在太好,肯定有不少人盯着,咱们几个,实力还是不行啊。”   杨峰说:“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楼是房管局的资产,金碧辉煌签了十年的租约,不过现在资产全部没收,金碧辉煌娱乐公司也破产清盘了,这个楼肯定要拍卖的,到时候咱们参与竞拍就行,谁敢挡路,绝对让他生不如死,这快地方咱们是拿定了。”   杨峰找这三个人来是有他的想法的,李志腾虽然不在防暴大队工作了,但是毕竟还在本系统内,而且他叔叔是分局政委,关键时刻能帮上忙,而且他本人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容易控制,是自己的亲信人马。   老顾是自己的老哥们了,人老精,鬼老灵,这位治安大队的老油条多年丰富经验绝对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有他加盟,很多事情就不用自己出面了。   至于虎爷,那是道上成名的角色,而且人相对来说比较敦厚,起码不是阎金龙那种老狐狸,让他出面开店,自己在幕后操纵再合适不过。   其余三人也都明白自己的分量,杨子是他们的老朋友了,人仗义不说,背景还很强硬,市委组织部的一把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这回市里班子又要调整,杨部长有可能再上一层楼,担任副书记呢,有这样的后台,简直就是免死金牌啊。   “行,就这么整,该怎么办,杨子你说吧。”三人连牌也不打了,兴奋地说道。   杨峰矜持的一笑,点了一支烟慢条斯理的说:“法人代表呢,我们三个有公职的都不适合当,虎爷你当仁不让,你是场面人,店里大局你的主持。”   虎爷说:“没问题,这个你放心好了,我那些朋友正愁没场子玩呢,咱的洗浴中心一开,绝对把他们都拉来捧场。”   杨峰又说:“金碧辉煌的前车之鉴,大家都记着点,反正别整的太过火就行,求财嘛,又不是开黑店,差不多就好,平时我不可能经常过去照应,李子你身份相对好点,就多担待点,有事直接找老顾,他们治安大队就管这个。”   老顾说:“没问题,这事儿我包了,谁敢找茬闹事,绝对饶不了。”   “生意干起来,起码每天三五万进账,一年下来就是上千万,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分红的时候可得按照入股比例来结算。”杨峰说。   “那是,那是,杨子说的对。”大家都附和道。   “具体该投资多少钱,现在还算不出来,到时候再说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杨峰说完,披衣出门走了。   其余三人满腹心事,也各自散了。   杨峰的路虎彻底报废了,已经拆成零部件处理了,现在他的交通工具是所里的配车,警用牌照,照样牛逼,老顾也不含糊,座驾是一辆大队暂扣的无牌车辆,事主不敢来领,事实上已经成为老顾的专车,至于虎爷就更不用说了,卡宴走到哪里都牛逼。   只有李志腾,这些年来虽然跟着杨峰沾了不少便宜,但都是吃喝玩乐,现金没捞多少,本来工资不低,可他花钱又是大手大脚,至今手头没有一分钱急需,别说汽车了,就连电动车都没有。   出了星光酒吧,李志腾谢绝了他们搭车的好意,自己一个人走在行人稀少的马路上,打起了小算盘,杨子的主意不错,开洗浴中心绝对是个来钱的买卖,可是自己手头没钱,老爹老妈又那么抠,连辆车都不给自己买,更别说拿出钱来投资了,想想自己每天押送上百万的巨款,可是那都是别人的钱,心中更觉得憋屈,以至于有人骑着自行车从自己身后经过都没留意。   忽然眼前一黑,似乎头上蒙了什么东西,李志腾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挨了狠狠一记重击,他疼得怪叫一声,朝着来袭方向猛踢一脚,落空了不说,脚踝还被人猛击了一下,都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那条支撑腿也被人横扫一脚,一米九的大个子当场倒地。   袭击者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又狠狠一棍砸向李志腾的右手,四根手指当场被砸断,骨头断了筋肉还连着,疼得他哀号连连,袭击者这才从容上车离开,整个袭击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   李志腾是被一辆路过的计程车发现的,将他送到附近医院急救,伤势很严重,右手指关节粉碎性骨折,即使痊愈,灵活性也大不如从前,拿筷子吃饭拿笔写字,甚至系鞋带都会受到影响,更别说拿枪这么危险的东西了,左腿脚踝处也骨折了,头部躯干多处软组织挫伤,手上脚上都打了石膏,身上缠着绷带,看起来像个木乃伊。   杨峰次日上午赶到了医院,李志腾一见他来,眼泪就下来了:“杨子,你要帮我报仇啊。”   杨峰阴沉着脸问:“看清楚是谁下手的么?”   “没看见,上来就拿麻袋把我头罩住了,卑鄙小人,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非杀了他全家不可!”   杨峰沉吟片刻道:“看来是有人在算计你,你最近招惹什么人没有?”   李志腾很委屈的说:“没有啊,上次那个事之后,我一直挺老实的。”   这就奇怪了,李志腾是杨峰的好哥们,他和杨峰基本上形影不离的,按说确实没得罪什么人啊,杨峰想想说:“李子你放心,这案子一定追查到底。”   这是很严重的故意伤害案,杨峰亲自帮李志腾做了笔录,回去的时候,又专门去了分局一趟,找李政委说说事儿,这案子毕竟牵扯到他侄子,要显得重视一些。   从政委办公室出来,杨峰顺路又到治安大队那边去串个门,正好老顾也在,两人刚聊了几句,忽然门外进来几个人,都穿着深色西装打着领带,领口佩戴着徽章,直接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文件对老顾说:“顾大海,你涉嫌渎职犯罪,跟我们们回去接受调查吧。”   老顾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确实,政法委书记女儿是那么好欺负的么,胡书记是那么好欺负的,即便即将退二线,也轮不到你一个小警察蹬鼻子上脸。   杨峰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老顾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一句话也不敢说,这种场合言多必失,不如把嘴闭紧,他只是惊叹,胡蓉那丫头还真的是睚眦必报,老顾只不过误抓了她一回,就要把人搞到身败名裂啊。   检察院可是个阎王殿,那帮人狠着呢,老顾的屁股又不是那么干净,想抓他的小辫子太容易了,这回警服是肯定要扒掉了,搞不好都得进去住几年,想到这里杨峰一阵后怕,自己和老顾关系甚密,两人合伙干了不少龌龊事儿,万一他要是捅出去,可就麻烦大了。   赶紧回家,找老头子打点关系去,最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这种事儿,特冤!   ……   杨副所长火烧眉毛的时候,刘子光却是风光得意,代表红星公司和教育局签订了保卫合同,负责本市在册幼儿园的安全保卫工作,费用直接走财政拨款,按月结算,这是个长期合同,拿下之后至少能维持红星公司的运转了,而且这是一个品牌工程,打响名气之后,就不愁合同了。   阎金龙终于死了,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公司文员小黄特地跑来,绘声绘色的把这件神奇的事情讲给刘总听,什么女鬼索命,半夜鬼哭,诡异的红裙子,刘总却只是淡淡一笑说:“老天爷是长眼的。”   他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告诉别人,阎金龙是自己拽出窗户摔死的,死猫也是自己安排的,女鬼也是自己派人操纵的,总要让这些活在残酷现实中的人有些希望不是么。   4-29 小雪进了按摩房   西郊风景区,市委干部宿舍就坐落于一片山峦叠翠当中,门口警卫森严,大院里风景秀丽,静谧祥和,洁净的道路边上,停着一些低调而又不失身份的车辆,大多是黑色的奥迪系列,从牌照的数字大小可以看出主人的身份高低。   组织部杨部长的家就在第六号小楼,杨峰在外面有房子,已经好久没有回过家了,他把警车停在楼下,拿出钥匙打开家门,一进门就听到书房里父亲打电话的声音,虽然父亲调入江北市委已经许多年了,但依然难改一口南泰县口音。   如今江北市官场,是被一帮南泰籍的官员把持着,说一口地道的南泰土话,或许在市区会被人认为是土老帽,但是在官场上则会被人认为是李书记一派,从而肃然起敬。   杨峰的父亲,一直是市委书记李治安的嫡系人马,在南泰县就跟着李书记干,李书记调入市委后,又把老杨调了过来辅佐自己,李书记扶正之后,老杨也紧跟着扶正了,成为组织部的一把手,杨部长算是不折不扣的南泰帮大将,李书记的左膀右臂。   父亲操着一口浓重的家乡话在和人打电话,听语气应该是官场上的朋友,杨峰不敢打扰,蹑手蹑脚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父亲打完电话了,端着茶杯走出来喊道:“小伟,你回来了?”   小伟是杨峰的小名,本来他的名字叫杨伟,是他爷爷取的名字,小时候觉得没啥不妥,长大之后这个名字却令杨峰很是难堪,于是参加工作后第一件事后就是把自己的名字给改了,但是父亲还是按照老习惯喊他小伟。   杨峰毕恭毕敬的出来,答道:“爸,我回来看看您。”   杨部长点点头,坐到了红木椅子上,杨峰也陪着父亲坐下,他知道,父亲肯定要教育自己了。   果然,杨部长点了一支烟,开始侃侃而谈,从江北市官场政局谈起,谈到最近可能会有的人事变化,最后语重心长的说:“小伟啊,最近你要本分一些,不要给家里添乱,一切等大局定下来之后再说,千万不要再生什么事情,另外,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我看你王伯伯的女儿就不错,下周安排个见面吧。”   杨峰知道,所谓王伯伯是市委王副书记,他女儿胖得像头猪,自己才没兴趣呢,不过他也知道这属于政治联姻,老爷子的一片苦心不能辜负,反正见个面也不会少块肉,至于成不成还是自己做主的,便敷衍道:“行,到时候去。”   杨部长很满意,说:“最近单位里还好吧。”   杨峰赶紧说:“原来治安大队的一个姓顾的伙计,今天被检察院提走了,我怕……”   杨部长眉头一皱:“你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就是一般同事。”   “这样的人少接触,不好,这件事我会了解情况的,你还有什么事?”   杨峰搓着手,干笑道:“我想借点钱,投资点事业。”   “不行!”杨部长斩钉截铁的回绝:“你是我的直系亲属,不能做生意,因小失大你懂不懂,这件事没得谈。”   说罢起身回书房去了,杨峰愤恨的瞪了父亲的背影一眼,回房拿了皮包出门去了,在门口正好遇到母亲和保姆买菜归来,母亲一看儿子回来了,赶紧拉住他说:“小伟,好容易回家一趟,吃了饭再走吧。”   杨峰一脸的不高兴:“不吃了,还有个案子。”   “不吃哪有力气办案子,回家回家。”杨夫人把儿子拉进了家,组织部长的太太多会察言观色,早就看出儿子心情不好,悄悄问杨峰:“儿子,有啥事啊?”   “我想和朋友投资开个店,爸爸他不支持。”   “我当什么事儿呢,这算什么啊,拿着。”杨夫人从小包里摸出一张金卡递给儿子:“这里面有三十万,你先拿着用,不够妈再去筹。”   “谢谢妈。”杨峰挤出一丝笑意,心里却说,三十万能干啥啊,连辆路虎都买不来。   ……   “三十万!”小雪目瞪口呆,望着面前的肾内科主任医师。   “肾源本身就要二十万,还要预订,再加上手术费用和术后抗排斥的药物,总的来说三十万还是保守数字,你父亲的肾脏已经到了末期,不做手术的话,恐怕这个春天难挺过去了。”医生说道。   小雪低下头,肩膀耸动着,三十万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根本不可能凑齐,但是难道就这样看着父亲病死在自己面前么,少女无助的哭了,无法回答医生的问题。   “唉,你考虑一下吧,能减免的我尽量减免,这年头肾源也不好找,能找到匹配的肾源就更难了。”医生说完起身走了,只剩下小雪站在走廊里低声抽泣着。   许久,她才调整好情绪,回到病房坐到父亲身边陪他说话,老温的双脚已经浮肿了,病了那么多年,他自己心里也很有数,微笑着抚摸着女儿的长发说:“小雪,爸爸没事,爸爸一定会活着看到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的。”   “爸爸……”小雪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往下落。   “好了,别哭了,乖,该去上学了。”老温慈祥的说。   小雪收拾了饭盒,拿到盥洗室洗了一遍放进书包里,和爸爸说声再见,回学校上课去了,有了陈老师的帮助,她不用调到新校区,每天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还算方便,自打上回刘叔叔安排了那一场表演之后,同学们对小雪敬若神明,尤其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同学,见到小雪都是躲着走的。   但小雪依然如同往常般低调,除了学习之外,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过问,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考上名牌大学,让父亲为自己骄傲,但是今天上课的时候,她却有些魂不守舍,三十万的字眼总是在眼前闪烁。   三十万是一笔巨款,就凭小雪家的低保救济金,一辈子也攒不出这么多钱,小雪大学毕业之后倒是能赚钱,可是那时候爸爸恐怕早已不在了,想到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父女俩相依为命,种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   “温雪,你没事吧?”同位推了她一下,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小雪从思绪中醒来,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救活爸爸,没钱买肾源,那就用自己的肾,医药费和术后康复费不够,就去借。   可是那也要十万块钱,虽然陈老师和邻居们都是好心人,但是他们也不宽裕,谁又能轻轻松松拿出十万块给没有亲戚关系的人看病呢,或许刘叔叔可以吧,听说毛孩的妈妈得了癌症,就是刘叔叔资助他们家看病的。   思来想去,下课铃响了,等老师离开教室之后,同学们立刻兴奋起来,聊起最近的新鲜事,元旦期间一种新闻不断,先是教导主任的不雅视频留到了网上,一中贴吧里都贴满了,本以为朱主任会被开除,哪知道假期结束之后,朱主任依然道貌岸然的站在校门口,学生们议论纷纷,唾沫星子横飞,兴奋之极。   还有一个大新闻是著名的东少被人废了,用铁棍敲碎了两个膝盖,至今还在医院里治疗,就算出院也是个跛子了,想想以前东少的种种风光,再看看他如今的境地,涉世不深的学生们纷纷装着一副久经风雨的模样感慨:出来混,是要还的。   小雪却不关系那个,她满心都是父亲的病情和借钱的事情,下课铃一响就收拾了书包回家去了,一边骑车一边想,快到高土坡巷口头的时候才猛然醒悟,一拐车把,去了志诚花园。   她知道,刘叔叔的办公室在那里。   门岗认识小雪,打了个招呼就放她进去了,红星公司和物业公司暂时在一座楼里办公,前台接待员也认识小雪,不用通报就让她进去了,小雪有些拘束的站在走廊里,心扑通扑通的跳,她不知道过一会该如何开口才好,那毕竟是一笔巨款啊,人家凭什么要借给你,你又拿什么做抵押,拿什么还?   如果刘叔叔拒绝,那就等于判决了爸爸的死刑,想到这里,小雪就一阵紧张,可是既然走到这里了,就没有后退的道理,她一咬牙,义无反顾的朝刘叔叔的办公室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屋里说话的声音就飘了出来:“这点钱不够啊,重新装修就得几百万,还不算租金的费用,阎金龙租的时候物价还没上涨,那个价格现在肯定拿不下来了,更何况还有好几家竞争的,光子,你还有没有资金啊?”   然后是刘子光的声音:“我这边资金缺口也很大,沙场生意遇到瓶颈,红星公司那么多人等着开饭,不开源节流是不行的,盘下金碧辉煌的计划我支持,但现在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现在是一分钱都能掰成两半花……”   后面的话小雪就没在意了,她黯然的退了出去,悄然消失在门口。   “咦,小雪怎么走了?”前台小黄纳闷道。   ……   小雪推着自行车走在路上,低着头想着心事,忽然一个红色的钱包映入眼帘,她左顾右盼,这条路上行人稀少,没有人注意自己。   她停下自行车,弯腰将钱包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一张小女孩的照片,还有一叠钞票,估摸着有七八百块的样子。   身份证上的女人风韵犹存,和小女孩的相貌有些神似,看样子是母女关系,小雪拿着钱包没有犹豫,当即站在原地守候起来。   不出一分钟,前面就走来一个穿着豹纹皮草的女子,一脸的焦急,眼睛在地上扫着,小雪一眼就看出她正是身份证的人,便拿着钱包招呼道:“这是你掉的吧?”   “哎呀谢谢你,是我的钱包。”女人惊喜的喊起来,拿过钱包看也不看,千恩万谢着,又要邀请小雪到自家去坐坐。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我该回家了,就不打扰了。”小雪婉拒道。   “那不行,我家就在前面,进去喝杯水再走。”女人不由分说拉着小雪走过街角,前面有家小门面,门头是粉红色的灯箱,上面四个大字:休闲按摩。   4-30 诱骗计划   小雪虽然涉世不深,但也知道按摩房不是好地方,推脱着不愿意进去,豹纹女佯怒道:“是不是觉得大姐不是好人啊?”说着拉开了玻璃门,里面是干干净净的理发椅,大镜子,铺着干净床单的按摩床,墙上还贴着针灸推拿穴位图。   更重要的是,一个穿着绿色校服的小女孩正趴在台子上写着作业,看到豹纹女进来便抬头喊了一声妈,这让小雪的那点抵触情绪全没了,人家是做正经生意的嘛。   于是小雪便将自行车停在门口,走了进去,豹纹女一边帮她倒茶一边热情的招呼道:“坐,你坐啊。”又对自家女儿说:“小丫,你不是有道题不会做么,问姐姐吧。”   那女孩十三四岁年纪,分明还是个初中生,看到小雪胸前佩戴的一中校徽,便有些敬畏,拿着代数书向她请教起来,小雪一看,是初二的方程式,小菜一碟,便耐心的给小妹妹讲解起来。   豹纹女笑呵呵的点燃一支烟,随口问道:“姑娘,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好像带点东北味。”   小雪说:“我小时候在科尔沁草原长大的,和吉林省挨得挺近的。”   “呵呵,具体是哪里啊?”   “那时候我爸爸在白城武器试验中心,后来工作调动,就到江北来了。”   “哎呀太巧了,我就是白城人啊,咱们是不折不扣的老乡啊。”豹纹女兴奋起来,和小雪拉起了家常,她本来就是个自来熟,三言两语下来,气氛便热络起来。   “阿姨,你怎么到江北来了?”小雪抱着茶杯问。   “唉,别提了,下岗了吃不上饭,南下赚钱呗,不过我算命好的,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买了房子买了车,把女儿也接过来了。”   看小雪一脸的不相信,豹纹女微微一笑解释道:“大姐我干的可是正经营生,中医推拿按摩,活血通淤,回头客很多,这个门面就是我花三十万买下的,前后没用五年时间。”   三十万,又是三十万,这个字眼如同重锤一般敲在小雪心头,街边按摩女都能赚到三十万,买了房子买了车,自己眼看都十八岁了,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父亲病死。   豹纹女注意到小雪神情有些黯然,问道:“姑娘,你爸爸他分到江北哪个单位了?”   “晨光机械厂。”   “哦,那个厂子可不好,听说快倒闭了,你爸爸没有自谋职业么?”   “没有,他有慢性病,不能干活。“小雪的眼眶又有些湿润。   豹纹女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当年也是这种情况,那年我才上初三,我爸得了尿毒症浑身浮肿,家里砸锅卖铁也凑不出看病的钱,本来我学习还挺好的,考个职高技校不成问题,就因为我爸的病,辍学去上班了,可是熬了没有一年,还是走了,又过了两年,我结婚生了孩子,孩子他爹整天喝酒不务正业,我一气之下就南下了,混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啊。”   豹纹女推心置腹一番话让小雪很感动,人家也是和自己相同的命运,但是不屈不挠和命运抗争,走到今天也算有些成就,可是自己呢?想到重病卧床的父亲,她不禁低头垂泪。   “姑娘,我叫王梅,你喊我梅姐就行,我看你心里有事,给梅姐说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说是吧。”豹纹女把烟头按灭在火炉子上,拉着小雪的手说道。   “我爸爸也是尿毒症,再不换肾就撑不住了,可是我没有钱……”小雪低声道。   “唉……命苦的孩子啊,咋这种事儿都让咱们这些人摊上的呢,那些厂长书记咋就都活的那么好呢,姑娘,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温雪。“   “小雪,梅姐看你不容易,这样吧,我闺女的学习不大好,你要是有空的话,帮她辅导一下,按照课时算钱,每小时五十块钱,你看怎么样?”   “太多了,我还是个学生。”小雪下意识的推辞,虽然她很像赚这笔钱,但是如今江北师范的大学生出来做家教的薪酬标准不过是每小时三十块而已,自己不过是个高中生,怎么可能值那么高的价钱。   “就是学生教学生,效果才好。小丫,姐姐教的好不好,刚才那道题会做了么?”梅姐问道。   小丫点着头:“姐姐教的比老师还好,我们老师就知道骂我,我想让姐姐教我。”   梅姐一脸得意的说:“你看,小丫都喜欢你了,小雪妹子,你就权当帮姐姐这个忙,梅姐我初中没毕业,不想让孩子走我的老路。”   小雪咬着嘴唇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梅姐兴奋起来,看看手表说:“时间还早,要不现在就开始吧。”说完拿起一个写着“请稍等”的牌子挂到了门外,连生意都不做了。   按摩房内生着火炉,温度适宜,让小丫焦头烂额的初中代数几何题目,在小雪眼里简直就是小儿科,她深入简出的给小丫讲解着各种公式,解题的要素,语速缓和,态度亲切,这种一对一的辅导很有用处,小丫连走神的机会都没有,瞪着一双大眼睛听学姐讲着,不时的点头。   不知不觉,一小时就过去了,天色已经全黑,小雪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做饭,得赶紧回去了。”   梅姐走过来,手里拿着五十块钱说:“这个钱你拿着,咱们按次结清,绝不拖欠。”   “谢谢梅姐。”小雪接过了那张绿色的钞票,新潮澎湃,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赚钱啊。   “还有这个,是你梅姐刚做的,拿回去给你爸爸尝个鲜,低蛋白食物,不会影响肾脏的。”梅姐变戏法一般拿出个热乎乎的饭盒来。   小雪心头一暖,眼泪又差点出来,接过饭盒,由衷的感谢道:“谢谢你梅姐。”   “老乡嘛,应该的,明天顺路把饭盒带来就行。”   “嗯,知道了,我走了梅姐。”小雪提着饭盒走出了按摩房,当她消失在黑暗中的时候,梅姐荡漾着笑意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转身回来,从后面走出一个胖子,拿出二百块钱塞在梅姐胸前,喷出一口烟说:“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梅姐妩媚的笑道:“虎爷怎么才给二百啊,我把整个下傍晚的时间可都赔进去了,就为了你的什么计划,你可得多赔偿我一点。”   虎爷笑了,又摸出两张钞票塞过去,说:“不用着急,等这小丫头上了道,大功告成之后,虎爷重重有赏。”   “虎爷你可要说话算数哦。”梅姐喜滋滋的将四百块钱收起来,扭动了一下腰肢,卖弄着胸前一对宝货。   虎爷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说:“梅子,咱俩有几年没那啥了?”   梅姐冲女儿道:“小丫,回家!”   小丫很乖巧的收拾书包从后门走了,虎爷一个饿虎扑食上去,将梅姐按倒在按摩床上。   ……   刘子光按照约定将三千块钱支付给了那个打伤李志腾的汉子,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合作了,相对第一次来说少了陌生感,而多了一些默契,汉子接了钱,飞快的数着,确认无误后说:“谢了,有生意再找我。”   刘子光点点头,说:“马上过年了,三千块够花的么?”   汉子一怔,说:“什么意思?”   刘子光说:“大活你接么?”   汉子犹豫了一下,说:“杀人的事情我不做。”   刘子光笑了:“既然杀过第一个,再杀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汉子的瞳孔急剧收缩,退后一步按住口袋里的甩棍问道:“你什么意思?”   “呵呵,那天被你按到油锅里的家伙,死了。”   汉子微微变色,但并没有刘子光想象中那么震惊,这也证明了他另一个判断,这家伙身上背着不止一条案子。   第一次花钱雇他打阎东,纯粹就是送个人情,建立起合作关系,看看这个人能用不能用,事实证明他很适合当打手,阎东的伤势效果,正是刘子光所追求的。   第二次合作就更加深入一些,李志腾的实力比阎东强多了,对付他可不是一件易事,这汉子竟然能轻松得手,说明他不但勇力过人,智力也不差,是个可用之才。   这汉子身上背着命案,而且只有刘子光一个人知道,这在无形中就增强了合作的忠诚度,除非他立刻离开江北,到下一个城市去谋生活。   “你别怕,他们没报案,即使报案,警察也没空处理这种无头案子,总之你没事别再去那个地方就行。”刘子光宽慰道。   汉子点点头,干巴巴的说:“你想杀谁?”   “我还没想好。”   “想好通知我,别忘了带钱,大活至少十万。”   ……   4-31 今年过节不收礼   事业草创期,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甚至冲杀在第一线,有了实体,上了台阶之后,手底下小弟慢慢多起来,打打杀杀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小弟们了,但是随着事业的上升,遇到的麻烦也会越来越多,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必须痛下杀手,那时候就不能用自己的人了。   所以刘子光才会在外面物色新人,而且这件事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个神秘的外地汉子,是刘子光手中掌握的一件秘密武器。   自打金碧辉煌倒台之后,高土坡四大天王的名气才算是真正在江北市打响,以前虽然玩的也不错,但只能局限在南区,现如今名声显赫,整个江北市黑道都知道了四个人的名字,手底下混饭的小弟也多了起来,吃饭的嘴多了,一个华清池提供不了那么多的就业岗位,所以卓力把目光投向了金碧辉煌的旧址。   金碧辉煌水文化会所位于淮江北岸,滨江大道旁,占地颇广,由一座地下三层,地上五层的建筑物和停车场、副楼组成,装修豪华,设施齐全,虽然遭到破坏,但是稍加修理就能投入使用,金碧辉煌破产之后,不知道多少人把目光投过来,想拿下这个地盘。   这座楼的产权在房管局,要想拿下来可不容易,卓力已经和有关人员接触过了,该送的也送了,该说的话也说过了,但是真金白银绝对少不了,没有一千万,这座楼的租赁权不可能拿下来。   卓力志在必得,刘子光全力支持,从金碧辉煌转走的那五百万正好派上用场,沙场经营这么久,也积攒下一笔资金,可是怎么算都有个缺口,刘子光又不愿向李纨开口,于是便果断下令,暂停此事的跟进。   不跟进不代表放弃这块地,不出两天,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传遍了江北市,金碧辉煌旧址闹鬼!不止一个人看到,穿着红衣服的女鬼飘荡在大厅里,半夜还有奇怪的声音,再联系到前段时间阎金龙的死,大家全都毛骨悚然起来,这座楼,怕是冤魂太多,不干净啊。   就连虎爷都找到杨峰商量,说是不想掺乎这件事了,万一巨款砸进去租下个凶宅,那岂不是血本无归。   杨峰正烦躁着呢,老妈就给了三十万,这几天自己到处筹款,只借到一百来万,这点钱远远不够,主要合伙人虎爷又临阵退缩,此事只好作罢。   ……   高土坡拆迁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不知道为什么,大开发再也没有动静了,有人说是高土坡居**合抗争的结果,有人说是大开发资金不到位,无力进行拆迁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安居公司闹出夜袭那档子事,又招惹上军区罗副司令,这是所有人都史料未及的,但是军方的压力毕竟有限,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将军呢,也不可能阻碍地方经济建设的发展。   大开发的聂总,那是个手腕老辣的商人,断不会轻易服输,在没有强大外力的干涉下,让他放弃高额利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所以刘子光认为,大开发暂时按兵不动,可能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今年春节来得早,一月下旬就要过年,今年冬天格外冷,但是过年的气息却依然火热,商店里,超市里的年货已经上市了,走亲访友的活动也渐渐开始了。   身为高土坡的居委会主任,红旗幼儿园的老板,红星保全公司的总经理,晨光子弟中学的校外辅导员,刘子光已经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各方面的朋友也多了起来,这是他回乡之后的第一个春节,自然要大肆走动一下。   首先是高土坡的居民们,刘子光下一步竞选区人大代表的事儿可全指望他们呢,他安排手下去超市批发了一车色拉油,上百箱的火腿腊肉、精面粉,准备着看望孤寡老人五保户啥的时候用,另外又买了价值五十万的购物卡,面额从五十到一千的都有,既有超市的又有帝豪商厦,各层次人群都能照顾到。   需要刘子光亲自走动的关系也不多,教育局的几个领导,司法局副局长宋剑锋等,再有就是老同学周文了,红星公司第一笔业务全靠周文帮衬,这个情,说什么都要还,至于街道办事处、派出所、消防队、工商税务啥的,就让小弟们出面即可。   傍晚时分,来到周文家,开门的是保姆,看到刘子光两手空空,保姆很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找谁?”   “我找周文,哦,他要是不在家,刘晓静也行。”刘子光大大咧咧说。   保姆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迟疑,这时候屋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客厅里有人在谈笑风生,女主人的声音响起:“陈阿姨,是谁敲门啊?”   刘子光喊了一声:“晓静,是我啊,刘子光。”   刘晓静赶紧趿拉着拖鞋跑过来,责怪保姆道:“怎么不请客人进来,这可是我的老同学。”   保姆讪讪的笑着,打开门请刘子光进去,一进门才发现,鞋柜已经放满了,门口摆满了各式皮鞋,男女式都有,客厅的墙角也摆着好多礼物盒子,沙发上宾朋满座,都是来拜访周秘书的各路人马。   刘晓静倒也干脆,对客人们说道:“周文跟周市长去省里开会了,等他回来我一定把话带到。”   客人们就都谦卑的笑了,说:“刘大姐还有客人,我们就不打扰了,代我们向周秘书拜年啊。”   刘晓静笑眯眯的送他们出门,又提起墙角的礼物说:“这个可不能收,你们拿回去。”   客人们立刻推脱,宾主双方说了好一堆客气话,刘晓静才勉强留下礼物,送走了客人,客厅里终于平静下来,刘晓静躺在沙发上说:“哎呀累死了,这秘书夫人也不是好当得啊,什么人能见什么人不能见,什么礼物能收什么不能收,都有讲究啊。”   刘子光笑着说:“看你这副样子,似乎乐在其中。”   “还乐呢,儿子都送到他外婆家去了,留在家里耽误学习,这些人可都是各怀目的来的,东西不收吧得罪人,收了吧,又怕给周文添麻烦,我是焦头烂额啊,对了,你来有啥事?”   刘子光拿出一个信封说:“单位发了几张帝豪商厦的购物卡,我用不了,就拿来了,你和孩子添点衣服正合适。”   刘晓静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却伸了过去将信封接过,刘子光是老同学了,他送的东西显然是可以收的那部分。   很随意的往信封里瞅了一眼,是白金购物卡,一小沓足有十张,刘晓静知道这里面的钱起码上万,心里高兴起来,起身给刘子光倒茶削水果,聊了一些家常,渐渐谈到了高土坡拆迁的事情。   “每平方才给那么点钱,简直太过分了,唉,大开发后台强硬,就连周市长都拿他们没办法啊。”刘晓静一边削着苹果一边侃侃而谈,熟稔的谈起官场新闻,已经颇有点秘书太太的气派。   “是吗,大开发的后台是谁啊?”刘子光故意问道。   “还能是谁,咱们江北市的一把手呗,我告诉你啊,八十年代文凭热的时候,李书记和大开发的聂总就是电大的同学,那时候李书记还在县里当科长,聂万龙也只是建安公司的小科长,他俩有同窗之谊呢,大开发能发展到这个地步,和李书记的支持分不开关系。”   “怪不得大开发有恃无恐啊,对了晓静,你家在高土坡还有房子呢,周文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周文是市长秘书,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反正我们家也不在乎那几个小钱,该咋办就咋办吧。”   又聊了一些家常,刘子光起身告辞,先去了交巡警三大队大队长老宋家,老宋是个豪爽人,不动声色收下了刘子光的礼物,邀请他留下喝一杯,刘子光说还有人要拜访,就不叨扰了,并且顺便向老宋打听宋剑锋的家庭住址。   宋局长的家就在公安局宿舍,刘子光驱车到达那里,在门口登记并且留下行驶证之后才得以进入大门,按照老宋的指点来到二号楼,只见楼下停了一长串汽车,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是宋剑锋家门口却冷冷清清。   刘子光敲门进去,宋剑锋正巧在家,自打当了司法副局长之后,他的工作压力是大大减轻了,但是人却显得比以前老迈了许多,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和司法局闲职副局长确实不可同日而语啊。   看到刘子光到访,宋局长很高兴,但是执意不愿意收购物卡,刘子光也不勉强,谈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家了。   汽车开进至诚花园大门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了,道路两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居民楼上星星点点,万家灯火,刘子光心不在焉的扶着方向盘,忽然一个细微的声音传进耳朵,很轻很慢很柔和,但是可以听出,一颗子弹随着枪栓的推动,进入了弹膛。   刘子光下意识的一打方向盘,“啪”的一声脆响,玻璃上出现一个破洞,副驾驶座椅头枕上青烟冒起,中弹了。   4-32 这个杀手不太冷   枪声并没有紧跟着响起,对方很可能使用了消音器,根据目测,狙击手所在的位置应该就在物业办公楼天台上,绝佳的射击阵位,良好的视野和光线,又是使用消音器的枪械,对方很有可能是职业杀手。   刘子光猛踩刹车,辉腾一个摆尾向后停下,前边两个车门同时弹开,就在狙击手被迷惑的同时,刘子光从副驾驶的位置扑了出来,就在他刚消失在花坛里的那一瞬间,车门附近的地上腾起了一团烟雾,若是刘子光的动作稍慢半秒钟,那颗子弹就会狠狠打进他的身躯。   花坛里是一米高的灌木,旁边是一颗颗高大的梧桐树,虽然冬季树叶凋零,但是遮挡狙击手的视线并无悬念,对方显然是老手了,两次射击均不中,便不再贸然开枪。   物业办公楼天台上,一个黑影迅速将步枪装进渔具袋子,用带着战术手套的手从地上将两颗依然滚烫的弹壳收进口袋,迅速来到天台后部,抛下绳索,动作娴熟的滑降下去,刚刚落地,就觉得背后一股劲风袭来,黑影急忙闪避,但是对方出拳太快,他还是被一记重拳击中脑袋,当场昏迷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四周空荡荡的,灰色的水泥墙面上没有窗户,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火炉,炉火熊熊,上面还插着烧得通红的火筷子,令人不由之主的想起抗战时期的日本宪兵队地牢。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地上摊开几张报纸,上面摆着战利品,一支56式半自动步枪,八发7.62MM子弹,身份证银行卡火车票以及一些零钱。   “说吧,谁让你来杀我的?”坐在对面的汉子很悠闲地问道,手里拿着一把D80军刀,很随意的将报纸裁成一条条,杀手知道,那把刀也是从自己身上搜出来的。   “失手了,我认栽,哥几个要是心里不舒坦,就给个痛快的吧,干这一行折进去是迟早的事儿,我没啥抱怨的,不过雇主的姓名不能说。”杀手很光棍的说道。   “我操!你还挺专业的,我看你是没挨过打!”旁边过来一个粗壮的汉子,扬起巴掌狠狠抽了一记,杀手只觉得耳膜嗡嗡响,眼前冒金星,嘴里一阵腥甜,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笑着说:“哥们手劲挺大的,练过啊,你有种就把我绳子解了,看看谁厉害。”   粗壮汉子正是卓力,他抱着膀子冷笑道:“小子挺有种的,不过就是脑壳不大好使,你觉得我能放了你么?连我们老大都敢动,我看你是活到头了。”   杀手笑笑:“什么老大不老大的,都一样,给钱就杀,一枪就死。”   “啪”卓力又是一巴掌抽过去,打得杀手口鼻窜血,他还不解气,回身从火炉子里抽出灼热火红的火筷子说:“不说是吧,让你尝尝这个。”   火筷子烫在身上,吱吱作响,一阵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那杀手硬是一声不吭,头上豆大的汗珠啪嗒啪嗒的掉,等火筷子拿开之后,居然还有力气调侃:“这肉味挺香的,就是差点孜然和辣椒面。”   刘子光和贝小帅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欣赏之色,不得不说,这小子挺带种的,刘子光拿起他的身份证:“苏清风,这是你的化名吧,姑且就叫你苏清风吧,你遵循职业道德,绝不透露客户的姓名,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打了我两枪,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现在给你两条选择,一是连人带枪送进公安局,二是我悄没声的弄死你拉倒,何去何从,你自己挑吧。”   苏清风本来是歪着头,口鼻往下滴血的,听到这段话后,坐直了身子,一甩头发,说:“你还是杀了我吧,看守所的饭我吃不惯,也不想被人爆头,弄的死无全尸。”   “行,就依你。”刘子光掐灭烟头,狞笑起来。   杀手被装进一口大麻袋,塞到汽车后备箱里,趁着夜色开出去上百公里,终于来到一处荒僻的野外,苏清风被拖了出来,按在铁轨上,仰面朝天看着夜空,郊外的星空格外清晰,月朗星稀,寒风刺骨,铁轨旁是好久以前的积雪,和枯黄的杂草混在一起,更显得荒凉无比。   苏清风被按在铁轨上,刘子光他们三个也不急着离开,点了烟坐在旁边,一边聊天一边等火车。   “喂,给根烟抽。”躺在铁轨上的人说。   “你他妈马上就断成两截,哦不,是四截了,还抽什么烟?”贝小帅骂道。   “给他。”刘子光说。   卓力点燃一支烟,塞到苏清风嘴里,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哦。”   杀手美美的抽了两口烟,歪着头冲贝小帅说:“明明是断成三截,你小学数学老师死得早吧。”   贝小帅掰着手指一算,还真是断成三截,不禁老脸一红,上去就要打人,却被刘子光拉住:“等等,火车来了。”   火车真的来了,坐在路基上已经能感受到颤抖,贝小帅过去把烟卷从杀手嘴上拿掉,用一条破毛巾堵住他的嘴,掏出个黑色的头套说:“哥们,该上路了,不送哦。”   就在戴上头套的那一刻,刘子光才发现杀手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留恋,但他依然没有求饶。   苏清风戴上了头套,脖子搁在冰冷的铁轨上,手脚都被捆住不能动弹,他能感觉到路基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火车的汽笛声也鸣响起来,求生的欲望令他拼命挣扎起来,希望能被火车司机看到,可是这些都是徒劳的,火车丝毫没有减速,轰鸣着冲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火车来了,那一瞬间,苏清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感到灼热、战栗、痛苦,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慢慢平静下来,一双有力的大手把他从铁轨上拽起来,拿掉了头套,取出了堵嘴的毛巾,拿刀挑开了绑绳。   “看你是条汉子,饶你一条命,拿着你的破玩意,滚吧。”贝小帅将黑色的渔具袋丢过去,三人相视一笑,转脸走下路基,上了汽车。   杀手脸色一变,迅速打开渔具袋,从里面拿出半自动步枪和子弹,迅速拉开枪机,将子弹压进去,拉栓上膛瞄准汽车大喝一声:“不许动!”   汽车才刚发动,三人一起回头,看着月光下手持步枪的苏清风,刘子光喷出一口烟问道:“啥事?”   “谢了!我欠你们一条命。”苏清风潇洒利落的收起步枪说道。   刘子光丢掉烟卷,拍拍贝小帅:“走吧。”   汽车开走了,火车道边又恢复了宁静,苏清风望着步枪发了愁,他思忖片刻,在附近找了一颗大树,用军刀挖掘起来,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拆成零件的步枪才陆续掩埋完毕,也都做上了记号,苏清风长长出了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渔具袋,他们真吝啬,一分钱都没给自己留下。   远处汽笛声又起,一列南下的货车驶来,苏清风瞅个机会一跃而上,跳到装满煤炭的车厢里,缩成一个团开始睡觉。   ……   “光哥,你说是谁雇的杀手?”贝小帅手里把玩着步枪撞针,随口问道。   “还能有谁,阎金龙个死鬼呗。“卓力说道。   “二哥你厉害了,都会抢答了,阎金龙已经死了,上哪去雇杀手啊,就算提前雇好的,他都死了,怎么和人家结账?”贝小帅道。   “听说南边的杀手都挺有职业道德的,收了钱就一定办事,而且绝不透露顾客的信息,当然了,他们都是有经纪人的,杀手本身并不接触客户,所以也未必知道究竟是谁雇佣的自己。“刘子光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至于付款的问题,阎金龙虽然死了,他老婆和儿子还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家这点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这么说的话,还挺吓人的,不知道哪天得罪了谁,一不小心就被杀手做了,这多他妈冤啊,要不咱也弄几把真家伙傍身算了。”卓力说。   “家伙是次要的,真正能保护自己的,是身份。”刘子光说。   贝小帅和卓力若有所思的抽着烟,满身尘土的汽车继续朝江北市区驶去,在他们身后,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4-33 车祸现场的脑筋急转弯   汽车快到江北市的时候,忽然贝小帅低声喊了句:“前面撞车了。”果不其然,前面两百米处撅着个汽车屁股,车头已经掉进路边的沟里,远处还有一辆侧翻的机动三轮,撒了一地的大白菜。   清晨的公路上车辆还很稀少,车祸大概是刚刚发生的,路面上看不到有人,机动三轮下压着一个人,鲜血殷殷流出,沟里那辆风尘仆仆的黑色奥迪A6,引擎盖已经变形,冉冉青烟冒起,车窗上贴着反光膜,看不清里面司乘人员的伤势,但刘子光却一眼看到那醒目的车牌号码,江北市七号车,这是周市长的座驾。   “停车。”刘子光喊了一声,贝小帅一打把将汽车停下,三人跳出来,贝小帅去检查机动三轮司机的伤情,刘子光走过去一把拉开了奥迪车的前车门。   车里一股明显的酒味,前面两个气囊都打开了,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司机昏迷不醒,刘子光检查一下他的脉搏,还活着,再看副驾驶位子上,坐着的果然是周文,眼镜也碎了,满面都是血,但是还有些神智,用微弱的声音咕哝着:“快救周市长……”   刘子光先把周文拖到车外面,平放到地上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明显的伤痕,很幸运,周文受到的只是冲击,躯干四肢都没有受伤,刘子光这才打开奥迪的后门,看到地板上躺着个人,满身酒气,依然在鼾声不断。   这大概就是周市长吧,刘子光伸手将周市长沉重的躯体拖出来,回头问贝小帅:“那边怎么样?”   “这人腿断了,我已经帮他止血了,不过得赶紧送医院,不然这条命不一定保得住。”贝小帅喊道。   “打电话报警了么?”刘子光问。   “马上就打。”卓力摸出了手机。   看到卓力拿出手机,原本躺在地上的周文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大声喊道:“不能报警!”   三人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他,周文说:“这件事曝光的话,周市长的政治生命就终结了!无论如何不能声张!”   “操!是市长的政治生命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周文,你咋越来越没人性了?”卓力骂道,但是却放下了手机。   刘子光望望满地伤员,再看看那辆基本报废的奥迪车,最终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汽车,那也是一辆奥迪A6,是李纨给红星公司配备的公车,昨晚上事发仓促就开了这辆车出来,没想到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啊。   “卓力,先不要报警,把这两辆车的车牌换一下,快!”   大家都是聪明人,用不着多解释什么,卓力迅速从车尾箱拿出工具来,三人一起动手,七手八脚将两辆车的车牌照换了过来,别看卓力表面上是个粗豪汉子,其实细心地很,还不忘把七号车的行驶证和风挡玻璃下的通行证拿出来。   “我开车送他们去医院,你俩留在这里善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了吧。”刘子光一边说,一边指挥两人将伤员往自己那辆车里抬,幸亏奥迪A6的空间很大,塞四个人进去不成问题。   时间紧迫,刘子光立刻驱车离开,这时卓力才拿起手机报警,然后和贝小帅一起坐在路边抽烟。   “光哥最不仗义了,他充好人,咱俩当替罪羊。”贝小帅抱怨道。   “就是,回头好好敲他一笔,一夜没睡觉,现在又要替人顶缸,这事儿没有两条中华不能拉倒。”卓力也是满腹牢骚,不过看两人表情可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他俩心里都有数,这回他们不是倒霉,而是撞了大运。   ……   刘子光驾驶着奥迪A6,以他最快的速度向市区疾驰,同时打开车上的GPS导航仪,指示着最近的医院,车窗两边,树木飞快的向后掠去,半躺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周文又从迷糊中醒了过来,看到开车的是刘子光,挣扎着说:“不能去医院!”   “周文,你哪里疼?”刘子光答非所问。   “我就是头晕,哪也不疼,千万不能去医院,周市长这个样子,被政敌抓住把柄大做文章那就全完了,代市长的职位不能转正,可能还要受处分,我也会跟着倒霉,以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刘子光我求求你,千万不能去医院!”   刘子光不理他,一打方向盘进了位于市区外围的铁路医院大院,铁路医院不像市内几家大医院那样门庭若市生意兴隆,但好歹也是三级甲等医院,急诊室24小时有人值守的。   刘子光停下车,打开后门,将机动三轮的司机抱了出来,径直走进急诊室喊道:“快来人,有重伤号。”   睡眼惺忪的值班护士看见有病人过来,赶紧打起精神救治,重新包扎,注射肾上腺素,刘子光拿了五千块现金交到夜间收费窗口,对方问他姓名,他想了一下说:“周文。”   交了钱之后,刘子光便匆匆离去,在车上他拿起电话联络李建国:“建国,出点事,帮我两台外科手术。”   李建国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就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十五分钟后,奥迪驶入了志诚花园的地下车库,李建国已经召集了几名当过卫生员的队员等待在这里,开胸开颅的手术他们不能胜任,但是一般伤筋动骨的外科手术却是游刃有余。   混江湖,难免挨刀挨枪,而且不敢进医院,这时候就需要找相熟的私人诊所或者江湖郎中啥的,刘子光未雨绸缪,早就预备下各种医疗器械,从止血钳手术刀纱布绷带到氧气面罩、心脏起搏器,甚至杜冷丁和吗啡都有不小的存量,至于血浆,更是存货丰富,各型齐备。   奥迪车停下之后,几个带着口罩的人便冲过来将车里的抬出来,刘子光接过白大褂披上,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是车祸,伤势不明,尽快救治吧,实在不行再送医院。”   地下停车场有一部分空间被单独隔开,现在成了刘子光的私人医院,伤员们被抬了进去,由经验丰富的战地医生进行处理。   幸运的是,几个伤员都无大碍,司机肋骨似乎断了一根,但是不至于影响生命,周文只是头部受伤,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别的地方都好好地,至于周市长,更是毫发无伤,因为他喝的烂醉如泥,又是全身放松躺在后排,车祸发生时受到的震动很小,到现在还在打着幸福的呼噜。   得知三人无碍,刘子光出了一口气,这时候周文已经醒了,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就跑过来问刘子光:“你还是报警了?”   刘子光说:“报警了,这种事遮不住的,肇事逃逸可是大罪。”   周文捶胸顿足:“哎呀,你可害死我了,你害了一批人啊。”   刘子光指指远处的车说:“又不是你肇事,你怕什么?”   周文抬眼望去,出了看见一辆黑色奥迪之外,没发现有什么玄妙之处,刘子光知道他是近视眼,眼镜碎了看不清楚,便说:“你离近点看。”   周文颠颠的跑过去,围着刘子光的奥迪车转了三圈,忽然抬头惊喜道:“刘子光,真有你的!”   刘子光说:“在不违背良心的前提下,能帮就帮一把了。”   周文奔过来在刘子光肩上擂了一拳,兴奋地说:“好人帮到底,这辆车你得借我用几天,不然被人发现马脚就完了。”   刘子光耸耸肩膀,一副早知道你会如此的表情,说:“小意思,不过我兄弟帮你们顶缸了,这案子你们可不能撒手不管。”   周文拍着胸脯说:“放心好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地下医院”那边传来喊声:“那个醉猫醒了,你们谁过来一下。”   周文赶紧跑过去,一进门就看到周市长半坐在床上,头发乱蓬蓬的,两眼中尽是血丝,旁边的痰盂里满满都是呕吐之物,难闻的酒精发酵味道充斥在不怎么通风的地下室里。   “这是哪里?小周?”周市长的脑子显然还是一团浆糊。   周文简短截说,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一遍,原来周市长趁着这个周末,只带了秘书和司机进省城联络关系,打探消息去了,奥迪车里装满了礼物,挨家挨户走了一圈,然后又联系了几个当年省委党校的老同学,在某饭店畅饮了一番,说是叙旧,其实是探听省里官场的变动。   周市长舍命陪君子,白的啤的外加洋酒喝了不少,最后烂醉如泥,被周文扶到车里,连夜开车回江北,周市长的司机是个五十岁的老师傅了,经验丰富驾驶技术高超,而且滴酒不沾,但是毕竟年龄大了,这两天来回奔波疲劳驾驶,眼瞅着快到江北市了,精神稍有放松,车祸就发生了。   那辆进城卖菜的机动三轮毫无征兆的在前面突然转向,高速行驶的奥迪车来不及反应撞了上去,然后扎进路边沟里熄火,司机和副驾驶位子上的周文都受伤昏迷,只有周市长安然无恙。   如果没有刘子光经过的话,他们会被第一个路过的人发现,然后报警处理,警察依照程序上报,那么周市长的仕途基本就会终结了。   本来这个代市长的位子就坐的不牢稳,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呢,在没有公务的情况下去省城,喝的醉醺醺的出车祸,这些平时看来鸡毛蒜皮大的小事,在这种关键时刻,会轻而易举的结束一个官员的政治生命。   周市长得知详情之后,沉稳的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说:“把小刘叫进来,我要亲自说声谢谢。”   4-34记者笔下的活雷锋市长   刘子光就在门外,听见周文的呼唤便走了进来,不卑不亢的对周市长点头说:“您好。”人多眼杂,他故意没有提周市长的职务。   周市长跳下床,如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样和刘子光热情的握手,年轻企业家他见过不少,但是如同刘子光这样器宇轩昂、眼神刚毅清澈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从见到刘子光的第一眼起,周市长就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周市长名叫周仲达,是江北市区人,在省城某名牌大学上的本科,毕业后留校任教,后来阴差阳错进了团委工作,由此走入官场,先是团市委,然后是团省委,后来又在省委组织部下属的某刊物做过副主编,省发改委做个副处长,在来江北市当副市长前,从未主政一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练就一双识人的火眼金睛,宦海浮沉,几经风雨,不敢说一眼看透人吧,起码也能看透个七八分。   但是眼前这个人,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从容有度,不卑不亢,在一市之长面前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自然,既没有因为对方的位高权重而怯懦谦卑,也没有因为自己凑巧帮了市长一次而沾沾自喜,邀功请赏,而是那种很平等,很随和的态度。   “元旦长跑的时候我见过你,小伙子不错。”周市长很赞赏的拍了拍刘子光的肩膀,只字不提那场让自己很是尴尬的车祸。   刘子光也很有默契的不提那件事,只是说:“红星公司刚刚成立,还在起步阶段,员工培训也不到位,让您见笑了。”   “哪里话,你们公司的小伙子们精神饱满,体魄强健,我看行,事业刚起步是会遇到一些困难滴,不过不用着急,总会好起来的。”周市长侃侃而谈,周文却有些焦虑的不停拿出手机看时间,但又不好催促领导。   周文的小动作当然都落在周市长眼里,他抬手看了下左腕上的手表,刘子光注意到,那是一块款式陈旧的瑞士梅花,即便在当年也不过是三千块的价格而已。   “时候不早了,早上还有个会议,我该回去了,周文,你把老张师傅安排一下吧。”周市长说。   老张师傅是周市长的司机,一个即将退休的厚道人,从不和小车班那些司机搞在一起,背后嚼舌头议是非长短,这也是周市长选择他的原因,对于领导来说,司机几乎是和秘书一样重要的。   周文却很为难的说:“那车……”   周市长虽然是江北本地人,但却属于空降官员,在本地没有丝毫基础,他唯一的两个亲信就是亲自挑选的秘书周文和司机老张了,现在老张负伤,暂时是不能开车了,如果从小车班另外调人过来,掉包计很可能就会露馅,周市长一时也犯了难。   还是刘子光机灵,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他爽朗的一笑道:“我们公司有个小伙子,以前在部队就是司机,要不然让他先替张师傅几天?”   周市长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现在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且他也相信,刘子光作为一个年轻企业家,势必会在事业的道路上遇到许多麻烦,多一个官场上的强援,对他来说是巨大的帮助,所以他一定会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   刘子光用对讲机把今天白班领班林浩叫了下来,林浩以前在高炮旅当兵的时候就是开大客车的,有军驾A照,驾驶技术一流,小伙子聪明伶俐,一米八的个头,衣着朴素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好手。   “周市长,您看这小伙子怎么样。”刘子光简单介绍了一下林浩的资历,优秀士兵,驾驶技术过硬,徒手格斗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党员出身,纪律性强。   周市长很满意的点点头,又不经意的看了下手表,说:“该走了,小刘同志咱们再见啊。”   “再见。”刘子光彬彬有礼道,走在后面的周文又悄声叮嘱他:“出事的车一定要处理好,不能进4S,不然被他们发现问题就糟了。”   刘子光点点头:“我有数。”   ……   林浩驾车,将周市长和周秘书送回家,周文脸上的伤痕已经简单处理过,贴了创可贴,回家之后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拿出备用的眼镜戴上,甚至来不及对一脸错愕的老婆解释什么,就拿起公文包下楼去了。   坐到自己的奇瑞A3里,周文手机响了,是刘子光打来的,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妥了,不用担心。”   周文长出了一口气,发动自己的A3开到市政府,发现七号奥迪已经停在车位上,司机林浩拿着鸡毛掸子清洁着车辆,见到周文很自然的一点头:“周秘书早。”   “你早。”周文看了看这辆锃亮的奥迪A6,心里一阵后怕,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波动,春风满面的上楼去了,楼上市长办公室里,周市长已经换了衣服威严的坐在办公桌后面了,看到周文上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周文用力的点点头,周市长明白他的意思,便微笑起来。   ……   真正的市政府七号车,此时已经被交警拖车拖往停车场了,涉嫌醉酒驾车的卓力和贝小帅也被带往交警队,这里虽然距离市区很近,但却属于县区交警大队的地盘,好在这辆车是奥迪,能买起奥迪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多多少少有些社会关系,所以交警也没怎么难为他们。   根据现场痕迹勘察,是机动三轮违章在先,奥迪刹车不及才发生了交通事故,等交警联络到受伤的三轮车司机时,对方已经苏醒了,一口承认是自己违章,而且还是无证驾驶,事故责任非常清晰,这时候奥迪车主的各路朋友也都打电话过来,有市交巡三大队的头头老宋,有交通局运管处稽查队的老谢,都是自己人,于是交警法外开恩,允许奥迪车在事故没有处理完毕前去修理厂大修。   交警自然不知道,刘子光事先已经安排过了,受伤司机那里先恐吓了一顿,又塞了几千块钱,承诺包了他的医疗费,司机本来就心虚,对方条件那么优厚,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奥迪车没有进4S维修,因为看到车架号和发动机号与行驶证不符就麻烦了,幸亏刘子光这方面的资源也不少,直接把车拖到玄子的汽修厂修理,特地安排几个技术一流的老师傅加班干活,争取早日修复。   本来这件事到此也就该结束了,但是阴差阳错,江北晚报的记者杜涛不知道咋的就知道了这个事故,本来是想作为无证驾驶的警钟长鸣节目来做的,但是在铁路医院采访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热心救人的那辆车竟然大有来头,根据铁路医院的监控录像看,正是周市长的专车。   杜记者和广大新闻工作者一样,有着敏锐的嗅觉,他意识到这个新闻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意外的收获,便专注调查此事,从医院收费记录上得知,为伤员缴费的人名叫周文,而周市长的秘书正是叫这个名字。   堂堂市长,热心救人不留名,这是多么有价值的一个新闻啊,杜记者如获至宝,回去之后连午饭都没吃,炮制出一篇所谓的专题来,提交给总编,总编也很重视,当即把重要版面上的新闻撤下来一条,把这个专题放上去。   ……   市委市政府一墙之隔,有什么新闻都瞒不住,机关大院里人浮于事,大家最喜欢的就是传小道消息,不到中午,周市长换了司机的新闻就在两院里传开了,尤其是小车班的驾驶员们,那都是人精啊,跟着各位领导混的人,小道消息掌握的最多,不能说的当然不会乱说,但是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自然没必要藏着掖着。   周市长的新司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沉默寡言彬彬有礼,司机们有意无意的过去攀谈,但是却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办公室那边也很吃惊,市长大人更换驾驶员的事情竟然没有通知他们,这可不合规矩,不过周市长的秘书很快就来说明情况了,老张师傅出了点意外在家休息,先帮他请个假,然后周秘书又不露痕迹的点了一下,现在这位小林同志,是周市长某位老同学的儿子,退伍回来还没安置工作,周市长想先锻炼一下他。   办公室的人马上心知肚明,老张师傅快要退休了,周市长不想用小车班的老人,要自己安排班底,这再正常不过了,既然是退伍兵就好说了,走正规组织程序,把他安排到市政府小车班就是。   这本来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在有心人看来,就能分析出更深层次的意思来,市委王副书记的秘书唐初庵就敏锐的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另有隐情。   唐秘书的桌上,摊着一张江北晚报,第二版左上角醒目的位置刊登着这样一条消息:市长救人不留名,雷锋精神在江北。   与此同时,市政府公务员也把报纸送到了周秘书的桌上,周文简单扫了一下,注意到第二版上的这则新闻,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4-35 搭上打酱油的周市长   怕什么来什么,周市长漏夜从省城赶回江北市,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进省城联络关系的事情,又出了那么个不大不小的事故,幸亏刘子光在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遮掩过去也就算了,哪知道忽然跳出这么个不开眼的记者,把这件事捅了出去,一时间周文甚至都想掐死这个自作聪明的小记者。   孤立的一件事情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么两件事就足以引起别人的关注了,周市长忽然更换驾驶员,报纸上又出现这么一条消息,清晨时分市长在郊区公路上古道热肠的救援车祸伤者,这两件事情都和周市长的专车联系在一起,只要是个聪明的人,就会联想到其中有事发生。   市委市政府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从各级领导到大小秘书,甚至打印室的那些小MM,小车班的驾驶员们,只要进了机关这个大熔炉,再蠢笨的人都会变得聪明起来,善于观察身边的人和事,注意官场风向变化,站对队伍,靠拢领导,实际上这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平时百分之八十的精力也是放在这上面。   在去年的那场官场大变动中,除了李书记是第一赢家之外,最令人大跌眼镜的就是,主管文教卫生广电的副市长周仲达当上了代市长。   通常来说,市长接任市委书记一职后,由常务副市长接任,然后等组织程序完成,成为下一届市长,但是江北市原来的那位常务副市长健康状况堪忧,癌症晚期,已经不能胜任领导职务,也不知道哪位省里领导拍的板,居然点了排名相对靠后的周仲达的将,让他当了这个代市长。   为什么要让资历最浅的周仲达做代市长,这里面是有深层次的原因的,深谙官场之道的人都知道,这是各方面博弈的结局,李治安调任书记之后,最有希望担任江北市长的有两个人选,一是市委副书记王大庆,这是李书记的嫡系人马,南泰班子里的大将,还有一个是副市长秦松,他是江北本地官场的代表人物,从政多年来成绩显赫,人缘也很好,省里大概是短期内难以作出抉择,才临时将周仲达放在这个位置上。   官场规矩是,只要组织部没有找你谈话,这件事就没有定局,所以江北市未来的市长究竟是谁,没有人能猜得出,但他们知道一点,那就是周代市长的希望反而最小。   甚至连机关事务管理局的食堂大师傅都懒得去为了周代市长的口味学习一下偏甜的南方菜系,而是一如既往的研究着咸辣口味的南泰土菜,小车班那些油条们更是不愿意去跟周代市长。   司机和秘书一样,属于领导鞍前马后最亲密的跟班,跟了哪个领导,基本上一辈子就是这个领导的人了,领导们对下属往往也很照顾,比如前任市委书记的司机,在领导调进省里之后,直接进入交警队当了个大队长。   人比人气死人,司机们虽然没有秘书们野心那么大,也是有上进心的,谁愿意跟着没前途的领导混啊,所以唯有老实巴交的老张师傅跟了周仲达当驾驶员。   虽然几乎不被任何人看好,但是周代市长和他身边的人,却从未放弃过希望和努力,代市长这个临时职务,说明周仲达和王副书记,秦副市长一样是站在起跑线上的竞争者,虽然有着诸多不足之处,但他也有自己强大的资源,那就是省城的人脉。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这是周仲达的人生信条,他把这种信念也传授给了自己的秘书,当周文拿着报纸急匆匆的走进市长办公室的时候,周市长很冷静的挥着手中的江北晚报说:“这个记者很会抓新闻。”   周文说:“要不要给报社打个电话,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周市长说:“巧合而已,如果是针对性的事情,就不会进行美化。”   “可是,万一被人注意到,再联想到换驾驶员的事情,只要一查……”周文很不安的说。   周市长笑了:“小周,你还年轻,这是好事不是坏事,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坐在这里,而不是损坏的汽车里,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还有什么可怕的,至于有人注意,那就让他们注意去好了,我是代市长,对我进行侦查,那是违反组织程序的,没有人敢这么做,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也不会这么做。”   ……   市委办公楼,江北第一秘赵庆楠的办公室,王副书记的秘书走到门口,轻轻敲一下门,赵秘书抬头道:“小唐,进来坐。”   唐秘书满面笑容的走进来,把手里的报纸往桌上一放,说:“周那边连这种办法都用上了,这是在造势啊。”   赵庆楠拿起报纸看了一眼,随手丢下,轻蔑的说:“未必如此,依我看是某个小记者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你没注意到周今天还驾驶员了么?”   唐秘书自然知道,但是出于巴结赵秘书的心理,他要让对方主动提出这档子事,当赵秘书点破之后,唐秘书才做恍然大悟状,说:“哦,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高,实在是高。”   赵庆楠摇摇头:“只不过是一般善后工作罢了,指望这种小事就能给自己加分,把代字去掉,那是幼稚的想法。”   唐秘书眼睛一亮,说:“要不要调查一下,把这件事捅出来。”   赵庆楠摇摇头:“没有意义,他们肯定已经把功夫做足了,绝不会露出马脚,即便查出什么,也不会打击到对方,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你懂么?”   唐秘书想了想,忽然展颜一笑道:“我懂了。”   ……   第二天,市政府办公室发了个通知,小车队全部去定点修理厂清洗油路,以备本市即将展开的乙醇汽油换代工程,消息传来,周文心里就有数了,办公室主任是秦副市长的人,这一手明显是冲着周市长来的。   想当年汽油价格高涨不下,国家搞了个政策,用添加酒精的乙醇汽油,现在粮食贵了,用乙醇汽油也不合适了,又添加了一些其他的化学物质,汽车油路如果不清洗的话会受到一定影响,作为市领导更应当以身作则,率先使用换代汽油。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周市长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也没打算拒绝,直接让司机林浩开车去了修理厂。   奥迪进了修理厂,立刻就有人凑过来检查车架号和发动机号,并且拿出登记资料来核对,让他们大失所望的是,这辆奥迪正是市政府为周市长配备的那辆专车,如假包换,绝对没错。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辆车是玄子带着几个高级技工连夜修理好的,幸亏发动机没有大损伤,换个保险杠,前灯,钣金敲敲打打就完工了,夜里两辆车就对调回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露出来,想在这件事上抓小辫子,那是痴心妄想。   此事过后,周市长做了几件事作为回报,首先是老张师傅,遵照他个人意愿,调去开大客车,开大客车相对比较清闲,不像小车司机那样没日没夜,完全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老张师傅五十岁了,家庭负担比较重,也该休息休息了。   原红星保全公司职员,退伍兵林浩,经正规组织关系调入市政府小车班工作,担任周代市长的专职小车司机,享有全套保险和福利,虽然只是一个驾驶员,但含金量不可低估。   林浩鲤鱼跃龙门,成为公务员队伍中的一分子,对刘总的感激之情那是没的说,对周市长和周秘书也很感激,虽然不能和兄弟们一起共事了,但是其他问题全都迎刃而解,据说当天晚上就有十几个媒人跑到林浩家里去提亲,要知道林浩以前相了几回亲,人家女孩全都嫌弃他的职业而毫不犹豫的和他说88。   至于刘子光,周市长暂时没有什么表示,对此刘子光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更加心安,他知道,经历这件事后,周市长自然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或许自己马上就会有一个官场上真正的靠山了。   但是这个靠山未必真的那么可靠,富豪广场十八楼,至诚集团总裁办公室,刘子光和李纨面对面坐着,研究着当前江北市的政局。   “市长人选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不是周仲达,而是市委副书记王大庆,副市长秦松,周仲达不过是过渡阶段而已,把至诚集团的未来押在他身上,有些冒险。”熟稔江北官场的李纨这样说。   “不对,周仲达既然能担任代理市长,说明省里对他还是很器重的,虽然在大多数人里他只是个打酱油的而已,但是在我看来,他夺标的机会反而更大,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周仲达的政治智慧不低,我相信他会是那个渔翁。”刘子光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可是……”李纨还在犹豫。   “没有可是,我问你,至诚集团在市里最大的强援是谁?”   “我们至诚集团的合同,大多是通过房改办李主任的关系,李主任的后台是市委主管这一块的徐副秘书长,嗯,以前还有交通局的江局长,这些人是至诚集团在官场上的朋友。”李纨介绍道。   “这就是了,集团没有一个能称得上真正后台的人,这就是为什么至诚集团的发展总是慢大开发一拍的原因,人家有李书记撑腰。”   听了刘子光的话,李纨若有所思:“对,你说的有道理,即便周仲达当不成市长,搞好和他的关系总不是坏事。”   “砰砰。”门敲响了,卫子芊走了进来,手上抱着一个精美的木匣子和一个藤编的盒子,放到桌子上说:“遵照李总的安排,礼物预备好了。”   刘子光好奇的打开盖子先睹为快,木匣子里面放着一本蓝色布面的旧书,还是从左往右翻的,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竖排毛笔字,封面上四个大字:资治通鉴。   藤编盒子里是两个黑色圆形漆质盖碗,里面盛满了黑白色的围棋子。   4-36 市长家送礼   刘子光随便翻了几页书,很随意的赞赏道:“还是明代成化九年的内府刻本呢,御制版本,专门给皇上看的,可惜不全,只有一册,不然应该很值钱。”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李纨和卫子芊惊讶的眼神,又拿起围棋子在手里摩挲着,评价道:“嗯,是正宗云子,应该是宣德年间的东西,不过却不是宫里的,流落乡野时间较久,有些污了,器具也不是原配,应该是后来配的,看这漆器的款式,大概是明末的了。”说着一翻底,笑道:“果然,是天启朝的。”   李纨和卫子芊面面相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卫子芊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你以前在拍卖行工作过?”   “呵呵,不是,我对明代历史比较感兴趣而已,这两样礼物选的不错,价钱不算贵,但是不俗,有分量,很好。”   李纨问卫子芊道:“他说的都正确?”   卫子芊摇着头说:“何止是正确,简直是精确,围棋的具体时代就连拍卖行的人都不能确定,只说是明朝中叶的,他一口就能确定是宣德年间,太难以置信了。”   李纨歪着头看着刘子光,忽然开口问道:“你能说出具体价格么?”   刘子光笑着说:“内府刊印的书籍本不值钱,就算装帧精美的,成本也不高,内府书籍没有定价,成本具体我也没计算过,不过外面书局里同等书籍售价应当在十五文附近,那盒云子价钱就容易估算了,我以前在济南家里有一副比这个品相还要好的,价值二十两。”说着轻轻摩挲着围棋,似乎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李纨的嘴慢慢长成了O形,看了看同样惊讶的卫子芊,她问的是拍卖价格,这两样东西价值几何人民币,而不是明朝时候的价钱,刘子光倒好,直接把明朝价格报了出来,而且极其精确。   “你……你在济南住在哪里?”卫子芊插嘴问道。   “趵突泉……呵呵,趵突泉公园附近,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刘子光笑道,神情间却有些难以掩饰的落寞。   “哦,子芊,这两件礼物多少钱?“李纨明白那些往事或许是刘子光不想提及的,便岔开了话题。   “刘总说的没错,这本御制资治通鉴纲目成交价八千元,那副围棋价格高一些,三万元。”卫子芊说道。   李纨点点头,说:“周市长是高级知识分子,喜好古书,手谈,这两样礼物属于对症下药,而且价格不高,格调风雅,相信他一定会笑纳的。”   刘子光赞道:“还是李总功课做的足啊。”   李纨说:“送礼是有讲究,但是你送礼别人未必敢收,如果不是有你这层关系,我们至诚集团贸然送礼上门,周市长想必也会拒之门外的,因为我们没有交集,没有来往,所以说,有钱送礼不是本事,能把礼物送出去才是本事。”   刘子光拍着巴掌表示赞同,不过看了看这两件礼物,又提出了疑问:“周夫人那份呢?”   李纨给卫子芊打了个手势,后者打开壁橱,从里面拿出两个纸袋,介绍道:“这是一双BALLY的女鞋,还有一个爱马仕的女式提包,今年的最新款,巴黎也是刚上市的。”   李纨补充道:“周市长的夫人也是知识分子,出身书香门第,还有海外亲戚,所以给她的礼物也要格外慎重,格调不能低,如果是别的领导夫人,我就会选择LV的东西,但是周夫人应该更喜欢低调一些的同级别品牌。”   刘子光说:“不错,考虑的面面俱到,不如这样,咱们一起过去,气氛可以活跃些,毕竟我和周市长也不是很熟悉,好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你应该比我有经验。”   李纨笑着说:“你不熟,我更不熟,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帮你安排好另一个人了。”说完看看腕子上的手表说:“五点半你先跟我回家,再做安排。”   “为什么要回家先?”刘子光很纳闷,怎么这回李总如此豪放大胆,当着卫子芊的面就说什么回家不回家的。   李纨又抿嘴一笑,说:“周市长的家,就在滨江锦官城,和我是邻居。”   ……   下午五点半,刘子光驱车带着李纨回到滨江锦官城,李纨指挥着他在地下停车场绕了一圈,指着车位上一辆橘红色的雨燕说:“这辆车就是市长夫人的座驾,看样子她已经在家了,你可以上去了。”   刘子光赞道:“周市长还真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夫人就开雨燕,现如今就连镇长夫人起码都是宝马3系列啊。”   李纨说:“对了,周市长确实对自己的官声很在意,在江北市这个大染缸里,他算是脱俗的官僚了,但这也说明这个人志向高远,不争一时之长短,如果运势到了,他的前程,恐怕不是一个市长就到头的。”   两人评论一番,将车停下,刘子光拿着礼物出来,李纨把周市长的地址写在纸条上递给他,说:“我就不跟你上去了,上面自然有人陪你过去。”   刘子光问她是谁,李纨笑而不答,只是说见面就知道了。   从地下停车场上来之后,李纨直接回家,刘子光提着两个不起眼的袋子走向周市长家所在的那栋楼,一进大门,就发现门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齐耳短发,明亮而灵动的眼睛,正是江北电视台首席女主播、女记者江雪晴。   不用说,李纨安排的人就是她了,刘子光微笑着上去和江雪晴打招呼,江雪晴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和刘子光握握手,滨江锦官城档次比至诚花园高多了,每单元楼下大厅都有两名物业服务人员值班,访客必须登记,和业主联系之后才能上去,不过显然她们都认识江雪晴,连带着刘子光也不用走程序了。   “我们一起的。”江雪晴对两个物业小姐解释道,然后拿起自己的包包,带着刘子光一起上楼去了,周市长的家在二十九层,江雪晴熟门熟路,到了门口按响门铃,里面立刻传来脚步声,阿姨过来开门,一个女声传来:“是雪晴来了么?”   “干妈,是我来了啊。”江雪晴在门口招呼了一声,回头冲刘子光挤了挤眼,换上了拖鞋,刘子光恍然大悟,怪不得李纨请江雪晴出马,人家都认了干妈,这关系能差么。   也换了拖鞋走进房子,周市长的家布置的古色古香,一水的中式家具,墙上梅兰竹菊,显然是出自名家手笔,博古架上各种古玩瓷器,书香气息扑面而来。   周市长的夫人最爱看江雪晴主持的节目,后来江雪晴出事,也是她在后面发话,主管广电口的周市长才发了话,重新启用江雪晴,江雪晴这丫头也争气,做了几个节目在省里拿了奖,而且不避讳自己贪污受贿的父亲,把房子车子卖了主动积极弥补国家损失,以自己的行动博得了大家的敬重。   江雪晴知恩图报,认了周夫人当干妈,从此经常出入周府,她生性活泼,善于搞活气氛,请她出面还真是不二人选。   看到干女儿带了个陌生男子过来,而且这男子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周夫人顿时眉开眼笑,热情的招呼客人落座,让保姆泡茶,又把江雪晴拉到一旁,神秘的问道:“确定关系了?”   江雪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撅起嘴拉长声音说:“干妈~~~”   周夫人没有女儿,最吃江雪晴这一套,立刻笑呵呵的说:“好好好,干妈不问了。”   那边刘子光也很客气的和周夫人寒暄了几句,顺手拿出礼物说这是自己从欧洲捎来的小心意,请周夫人笑纳。   周夫人不是俗人,低调并不代表老土,她对这些国际名牌可谓耳熟能详,这两件礼物的款式颜色都和她的身份年龄极其搭配,而且价格绝对不菲,即便是周夫人这种挑剔的人,看见礼物之后不免眼睛一亮。   “这孩子,真懂事,那阿姨就收下了。”   给周市长的礼物也拿了出来,然后刘子光就要起身告辞,周夫人也跟着丈夫在官场混迹多年,明白人家送了几万块的礼物肯定不是为了坐一会喝杯茶,那是要见到正主的,当即说:“来了就不许走了,吃了晚饭再说,尝尝阿姨的手艺。”   恭敬不如从命,保姆下厨房洗菜淘米,周夫人陪着客人说话,刘子光谈吐得体,彬彬有礼,江雪晴插科打诨,气氛倒也热烈,不大工夫,菜备好了,周夫人系上围裙亲自下厨,还不忘先给周市长打了个电话,正好那边说已经在路上了,一会就到。   周夫人的菜还没炒好,周市长就到家了,看见刘子光和江雪晴坐在客厅里,他展颜一笑,把大衣和皮包挂好,走过去和刘子光握手,说道:“小伙子动作很快嘛。”也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调侃。   刘子光含笑不语,周市长的目光很快落到两件礼物上,也是眼睛一亮,从茶几下面拿出眼镜和白手套,仔细品鉴起来,赞不绝口道:“明代御制版本,稀罕啊,这副围棋也是珍品,很难得,很难得。”   刘子光很恰到好处的夸了几句,江雪晴在一边趁话:“周市长,要不你和刘子光手谈一局,过过瘾,你别看他年轻,围棋下的不赖呢。”   刘子光赶紧谦虚,说自己只是初段水平,周市长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要求和刘子光下一局,可是那边周夫人不高兴了:“饭菜都做好了,你一下棋就是几个钟头,饭不用吃了?”   周市长只得作罢,保姆把饭菜端上来,宾主落座,周市长还特地开了一坛古越龙山陈年黄酒,让刘子光陪他喝一盅,刘子光提议加上话梅冰糖上炉子煮酒,周市长当即抚掌大赞:“你果然是个懂酒的。”   周夫人呵呵笑道:“我们家老周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江北人不爱喝黄酒,说那是料酒,酒场上都是白的,唉,地方酒文化害人啊。”   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刘子光和江雪晴对周夫人的厨艺大加褒奖,酒喝得不多,但是很尽兴,喝到正酣时,周市长看看落地大钟的时间,拿起了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了省新闻台。   电视里正在播放省领导视察某地的新闻,播音员饱含热情的声音介绍道:“我省高新工业园开工奠基仪式在省委领导……”   周市长目不转睛的看着,很是关注,刘子光也瞟了一眼,忽然眼睛被电视屏幕吸引住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一号领导怎么这么眼熟!   4-37 弟弟是省委一号领导   电视上那个人,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甚至微微有些秃顶的发型,都和晨光子弟中学的老王校长极为接近,严格来说,更像是年轻版本的老王校长,难不成这人是老王校长的弟弟或者子侄?   刘子光心中暗暗吃惊,但是脸上一点也没表露出来,再看周市长,全神贯注的盯着电视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刘子光顿时明白,这位领导一定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关键人物,否则周仲达不会如此重视。   吃完了饭江雪晴又闹着让刘子光和周市长下棋,刘子光明白,这是想把自己发展成周市长的棋友呢,自己虽然不谙此道,但也和不少名家对弈过,想必也不会让周市长太过失望,而且看周市长的样子也是跃跃欲试,不妨和他手谈一局。   不过扫兴的是,电话响了,周市长拿起放在客厅的手持分机一看,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向大家告一声罪,走进书房接电话去了。   这一接不要紧,足足打了一个小时,周夫人其间还端了茶进去,门开的时候,能看到周市长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钢笔似乎在本子上画着什么,神情相当专注。”   “这个老周啊,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连客人都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周夫人很抱歉的说。   刘子光看看座钟,时候已经不早了,便给江雪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起身说:“干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赶明儿再来玩。”   周夫人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人家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作势要告诉周市长一声的,江雪晴执意不肯,说不能影响周市长工作,周夫人也就顺水推舟了,亲自送他们到门口,宾主热情话别。   电梯里,本来还有说有笑的江雪晴忽然沉默下来,到了楼下才对刘子光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好好对纨纨,她很不容易。”   说完江雪晴一甩齐耳的短发,头也不回的走了,锦官城大门口的物业人员很有眼**跑到路口帮江雪晴拦了一辆出租车,江大主播上车绝尘而去,把个刘子光谅在原地,心里直犯嘀咕:我和李纨的事情,莫非已经天下皆知了。   当他回到李纨家里,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并且提到江雪晴的反常举动时,李纨莞尔一笑,很大方的说:“是我透露给她的。”   刘子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纳闷,李纨很直接了当的解释说:“我和江雪晴的关系很好,但是还没好到能共享一个男人的地步,所以我提前打消她的念头了,就这样,雪晴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到处乱说的。”   刘子光恍然大悟,女人啊女人,在感情上都是极端自私的,即便是再通情达理的女人,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让步,以李纨的精明,恐怕连卫子芊的反常也看出来了吧,甚至李纨可能把刘子光的所有情况都调查清楚了,包括方霏在内。   忽然间,刘子光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小的田螺,被李总用三只手指稳稳地捏在手里了。   “今天晚上不许回家,我要听周市长的家里陈设细节和他的具体反应,好帮你分析。”李纨蛮横的说着,走进卧室卫生间刷牙去了。   ……   第二天是星期六,刘子光特地点了几个学生,其中就有老邓大哥的宝贝儿子邓渺凡,小家伙已经是晨光子弟中学的骄傲了,等春季还要代表江北市去参加全国奥数比赛呢。   刘老师带着一帮学生,骑着自行车带着扫把和抹布、水桶,来到了位于晨光子弟中学附近的原厂干部宿舍,这是一栋八十年代初期兴建的筒子楼,外墙是红砖砌成,楼下树木参天,幽静整洁,十几辆自行车静静地停在车棚里,车座子上已经挤满了灰尘,车棚顶上,还有十几天前的积雪。   学生们的到来,给筒子楼带来了鲜活的生命力和欢笑声。刘子光带领学生们打扫宿舍楼的每一个角落,擦拭楼梯扶手,当然卫生的重点还是老王校长家,学生们勤快的跑进跑出,欢声笑语不断,老王校长叼着烟卷更是喜不自禁。   刘子光带了两条没有任何标记的香烟过来,给老王校长说这是烟厂内部下脚料生产的烟,特便宜,老王校长笑眯眯的笑纳了,他是大烟鬼,时刻都缺不了烟,偏偏工资又少,舍不得抽好烟,就只能抽两三元一盒的劣质香烟,现在刘子光送来更廉价的粮草,他岂能不眉开眼笑。   老王校长当然不知道,这烟是刘子光从内部渠道拿的特供品,调拨价就三十五元一盒,市价更是能吓死一般大款。   老王校长的老伴走得早,几个孩子都搬出去住了,一个孤老头子住在不足六十平方的房子里,阴暗潮湿,家具还都是八十年代置办的,粗笨厚重,家里最多的就是书,不光书架上,还有书桌上,沙发上,床头柜上,床上,甚至地上都是书,简直可以用汗牛充栋,浩如烟海来形容。   出了巨量的书,还有大量的酒瓶子,烟盒子,老王校长烟酒都很厉害,在吃穿方面却很不在意,厨房里只有大白菜和挂面、辣酱瓶子,老头饿了就自己下挂面吃,甚至连点肉都见不到,或许对他来说,精神食粮远比肉要重要得多。   衣柜里,那几年款式老旧的中山装怕是有不少年头了,拿出来迎着阳光一抖,满屋都是灰尘,床上更是惨不忍睹,枕巾上一片油污,被子好久没有拆洗过,床底下也塞满了藤条箱,不用想就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书。   刘子光看的直辛酸,拿出烟来给老王校长点上,说道:“老校长果然清贫,这华居实在住不得啊。”   老王校长呵呵一笑:“这是儒林外史里面范进中举一章的台词,怎么着,你还有三进三间的空房借与我住么?”   刘子光说:“房子我是没有,不过打扫一下是必须的。”说着看了那几个男学生一眼,觉得这些毛手毛脚的家伙实在难堪大任,便说道:“邓渺凡,把班里勤快利索的女学生喊几个过来。”   如今邓渺凡不但是老师们心中的神童,还是女生们的偶像,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女生们立马赶来,自带扫把抹布和干粮,彻彻底底的帮老王校长打扫房屋。   “你们几个丫头,千万不要把老校长的书弄乱了,该放在哪里还放在哪里,把蜘蛛网弄掉,灰尘扫一扫就行。”刘子光坐在破沙发上指手画脚道。   老王校长也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笑的眼睛都弯了:“孩子们乖啊,回头校长请你们吃饭。”   刘子光打趣道:“老校长,你给孩子们下挂面吃么?”   老王校长点了一支烟说:“哪能啊,我请大家下馆子。”   屋里充斥着欢笑,女学生们细心地打扫着每一个角落,一个女孩子从书桌角落里翻出一个陈年老镜框,拿着手绢擦拭着,刘子光眼睛一亮,过去把镜框接过来端详,照片是黑白的,看相中人的打扮和精神面貌,似乎是六七十年代,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老王校长,旁边站着的是他爱人,一个朴素的女工,中间椅子上是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太太,还有个眉眼和老王校长很相似的少年站在一侧,神情有些拘谨。   “老校长,这是谁啊,和您长得挺像?”刘子光指着相片问道。   老王校长接过镜框,叼着烟眯着眼看着相片中的人,叹了一口气说:“那是我弟弟啊。”   “哦,没听说您还有个弟弟啊。”   “说来话长,我和这个弟弟并不是一母同胞,解放前我父亲是地下党员,在江北市主持工作的时候生下了我,后来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音讯全无,我是被老娘一个人拉扯大的,再次听说父亲的消息时,已经是建国初期了,父亲做了副部长,并且重新组织了家庭,有了第二个孩子。”   “后来呢?你们还是重逢了。”刘子光问道。   “是的,动乱期间,父亲被打成了反革命,斗争致死,弟弟遵照他的遗言,到江北市来投奔我这个当哥哥的,到底是骨肉亲情啊,那时候生活很艰苦,弟弟没有粮食计划,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母亲为了省出口粮,得了浮肿病而死……再后来,拨乱反正,恢复高考,正好厂里给我一个名额,我就把这个名额让给了他……”   叙述这些往事的时候,老王校长并没有使用任何带有强烈感**彩的语言,但是从这些平淡的话语中,刘子光却听出无私的母爱和浓浓的兄弟情,老王校长一家人为这个弟弟付出了那么多,当母亲的从牙缝里省出口粮给自己前夫的儿子吃,当哥哥的把改变命运的机会送给了弟弟,还有那位已经逝世的大嫂,看朴实无华的容颜,一定也是为贤惠的女性。   一家人相濡以沫的共同度过那段艰苦岁月,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打动人心的呢。   “那,您弟弟考上大学之后呢?”刘子光孜孜不倦的问着,像一个深挖素材的记者。   “他考上了北大,毕业后公派出国留学,一去就是六年,后来进了某中资机构驻外代办处,然后是中央某部委,工作一直很忙。”   “你们平时也联系么?”   “有书信联系。”   看来有谱,刘子光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您弟弟是不是姓郑,叫郑杰夫啊?”   老王校长愣了,连烟都忘了抽:“小刘你怎么知道,我随母姓,弟弟随父姓,就是叫郑杰夫。”   刘子光心中感慨,呜呼哀哉,老校长啊老校长,你弟弟都当了省委一把手了你还不知道。   4-38 大手笔拍马   刘子光忽然展颜笑道:“老校长,有您这个弟弟,学校面临拆迁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老王校长摇头道:“他是京官,管不了地方上的事务啊。”   刘子光压低声音说:“郑杰夫已经就任咱们江东省的省委一把手了,您还不知道?”   这回老王校长一点也没表现出惊讶的神情,抽了口烟说:“杰夫也该下来锻炼锻炼了,主政一方,造福于民,是他年轻时候的夙愿。”   刘子光不死心,诱导道:“上回您不是和我说,要坚决保卫学校,抵制拆迁么,这可是个好机会,您只要给弟弟打个招呼,别说保住学校了,就是咱们高土坡的拆迁也有解决的可能了。”   老王校长摇摇头:“不妥,杰夫刚刚履新,地方上的政务还不熟悉,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不明智,再说了,现在拆-迁不是已经停下了么,还是通过正常组织程序解决问题比较好。”   老王校长的脾气刘子光是知道的,老头子虽然平时很和蔼,但是自己认定的事情固执着呢,他便不再提及此事,站起身来欣赏着书架,直达天花板的实木书架上琳琅满目全是各种典籍,都用牛皮纸包裹着封面,侧面用毛笔写着书名和作者,书架上也做了分类标记,可以说王校长的家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图书馆。   刘子光欣赏了一圈之后,赞叹道:“王校长,您的存货真不少啊,而且还有不少解放前的珍品呢。”   谈到自己的藏书,王校长精神上来了,拿出一册法汉辞典炫耀道:“你看看这个。”   刘子光接过辞典,先看封底,是商务印书馆1917年的版本,定价是一元五角,相当于一块半银圆,价格在当时来说不算便宜了,再看扉页,赫然龙飞凤舞写着“徐志摩”三个字。   刘子光目瞪口呆,问道:“徐志摩不是留美的么,听说他英语不赖,还当过泰戈尔的翻译,学法语做什么?”   老王校长得意的笑了:“徐志摩在北大求学的时候涉猎颇广,日语英语法语都有研究,为的是更好的阅读原版文学,这本词典就是他求学时期留下的,你看看这签名,字迹还稍显稚嫩,并且缺乏诗人的那种狂放不羁,你再看这一本。”说着老王校长小心翼翼从书架上取下另一本小册子,牛皮纸封面上写着“翡冷翠的一夜”。   “这是徐志摩第二本诗集,字迹就有了真正诗人的味道,你看。”打开扉页,上面写着钢笔字:“赠挚友三余兄,志摩,5.2.1927。”   看到刘子光不解的神情,老王校长解释道:“三余,就是家父的字,当年他也创办了激进刊物,和徐志摩、鲁迅、梁实秋、郁达夫、郭沫若等文人都有来往。这本诗集就是徐志摩先生赠送给家父的。”   刘子光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没想到老王校长的家世如此显赫,老王校长的一身风骨那是有传承的啊。   对自己学生表现出来的惊讶,老王校长很有些满意,他掐灭烟头,摸一摸烟盒已经空了,顺手把刘子光送来的那条烟拆开,点了一支抽了起来,刚抽了一口就赞道:“这烟不错,柔和醇厚,下次再帮我捎两条。”说着摸出五十块钱给刘子光,补充道:“人老了,记性不好,钱先给你,省的过一会忘了。”   刘子光毫不客气的把钱收起来,说道:“王校长啊,合着你这么多年工资都花在这上面了,这些书可值不少钱吧。”   王校长吞云吐雾道:“那是,这是我毕生的心血啊,不过最有价值的一部分藏书还是杰夫帮我搜集的,毕竟我在江北市这个小地方,条件有限嘛,比如这几本俄文原版小说,就是杰夫在苏联做外交官的时候帮我买的,还有这几本法文图书,是在塞纳河边的跳蚤市场上买的,这些敦煌壁画拓本,是从大英博物馆复制来的,还有这个……这个……”   听到这话,刘子光心里有了底,郑书记和王校长之间虽然来往不是很密切,但绝不能说兄弟之间的感情单薄了,只能说自己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说别的,光说郑书记帮哥哥收集的这些藏书,价值绝对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若是一般官员,自己上位之后,恨不得全家鸡犬升天,亲戚子侄承包工程,倒卖土地,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殊不知在他们发财的同时,也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知兄莫如弟,老王校长渴望的生活不是宝马香车,别墅娇娃,只要一本书一盒烟,一张旧躺椅外加午后的阳光足矣,再加上桃李满天下的满足感,那就不虚此生了。   “这么珍贵的藏书,您整天烟不离手,要是点着了可就麻烦了。”刘子光打趣道。   老王校长不在意的摆摆手:“不会的,这些书是我的命根子,我抽烟都很小心,烧不着。”   “不如这样,我拉几个赞助,成立一家图书馆,请您担任馆长,您也支援一些存书,让青少年们有点精神食粮,免得老去网吧游戏室什么的。”   听到刘子光的话,老王校长眼睛一亮,抓住话头说:“真的?我早有这个想法了,你可不能逗我老人家玩。”   刘子光笑道:“看您说的,我是当真的。”   ……   回去之后,刘子光和李纨认真分析了这件事情,郑书记是中央下派的封疆大吏,绝对不可以平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他,在老王校长身上下功夫没错,但是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本来能成的事情都成不了。   毕竟官场和军队不一样,大开发得罪了军区罗副司令的老战友郭大爷,军方的反应就是直接干脆粗暴有效,但官场就不同了,哪怕老王校长真的跑去当书记的弟弟那里说什么话,郑书记也不会直接干涉江北市地方上的政务,更不会亲自下令打击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   官场讲究的是博弈、平衡、迂回,一个头脑简单的官员绝不会走到如此高位,再看郑书记的履历,更是步步艰辛,高干子弟,风光无限,却又少年丧父,受尽屈辱,饱经磨难,受过高等教育,有过出国留学和驻外工作的经验,长久以来在中央各部委担任领导工作,政绩相当出色,为人低调谦和,但是必要的时候,却又锋芒毕露,果决刚毅,这样的人,能简单么。   红色出身,高级知识分子,长期以来在权力中枢工作,这个人欠缺的仅仅是地方从政经验,年初中央任命、对调了一些省部级官员,外界反响很大,认为这是中央在进行布局,由此也可判断出郑杰夫的仕途之光辉。   “咱们的两大目标,一是解决高土坡的问题,而是帮周市长解决转正的问题,这两件事原本看来几乎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么难,因为咱们有秘密武器,老王校长。”李纨手里转着签字笔,自信满满的说。   “没戏,老王校长不愿意出面,不想给他弟弟添麻烦,就算咱们迂回运作,怂恿周市长帮王校长成立图书馆,恐怕背后的目的也会被郑杰夫一眼看透,咱们这些小动作,小机灵,在这些老奸巨猾的官员眼里就是小儿科。”   李纨轻轻笑了,点着刘子光的脑瓜说:“就算没有这层关系,难道你就不帮王校长了,做人做事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咱们做咱们的,也不要大张旗鼓的宣传,郑杰夫自然有他的消息渠道,该知道的,他总会知道,你明白了么?”   刘子光笑笑:“李总,你很了解这些官员啊。”   李纨笑靥如花,淡淡的说:“我父亲也在首都工作,从小耳濡目染惯了。”   刘子光这才想起,李纨不是江北本地人,她平时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偶尔也会捎带一些首都口音,莫非李纨也有着令人震惊的家世?   “是么,你爸爸是很大的官吧?”刘子光问。   “在首都,厅局级干部骑自行车或者挤地铁上班的比比皆是,我父亲就是这一种,而且……我大学毕业,决定跟着小诚的爸爸来江北发展时,就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刘子光站起来,轻轻抚摸着李纨的长发,安慰着这个坚决而又孤独的女人。良久,他终于做出一个很符合自己行事特色的决定来。   “图书馆一定要办,而且要加大投入,兴建一所江北市乃至于整个江东省的图书大厦,不光有藏书,还有书店,电子阅览室等,要以此为契机,改变江北市文化沙漠的坏名声。”   李纨露出迷茫的神色,不过很快就理解了,高兴地说:“我全力支持你,这不光是帮王校长完成夙愿的问题了,还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公益事业,而且……未必不赚钱,说吧,你看中哪个地方了?我们至诚集团出钱把它拍下来。”   “金碧辉煌的旧址,这块地方够大,够气派,而且建图书馆,也能刹一刹阎金龙他们留下的邪气 不用集团出资,这件事,我来处理。”   刘子光大手一挥,气度非凡,李纨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有些迷离了,这个男人,果然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出手就是大手笔啊。   4-39 天台上的卧底学警   但是刘子光的家底子李纨很清楚,除了建材生意赚了点钱之外,其他的幼儿园、烧烤摊子都是不上台面的买卖,竞拍金碧辉煌这种大事,没有上千万恐怕拿不下来,难道他真的可以做到么?   “要不,和周市长打个招呼,争取一下援助吧,他毕竟主管文教卫生这一块,图书馆也在管辖范围之内。”李纨建议道。   “周市长的介入是必须的,不过不能太早,那样显得早有预谋,你们出面都不合适,只有我出面最妥当,一来我是王校长的学生,又是他的忘年交,二来我的身份不那么复杂,由我出面,不会让人感觉有功利的因素掺杂在里面。”刘子光说。   的确,抛开黑道的那些事情不说,刘子光同志的形象还是很正面的,数次见义勇为,好市民荣誉称号,旗下的红旗幼儿园和红星保全公司更是脍炙人口,别管人家是不是沽名钓誉,起码事情做得漂亮。   “那……你资金够不够?”李纨还是不放心。   刘子光耸耸肩膀:“资金?这种公益事业你跟我谈资金,我不让他们出钱就是好的,总之这件事卓力他们已经开始着手了,我们跟进就可以,据我了解,还有好几家在打金碧辉煌的主意,而且还有一个老熟人呢,哼哼,这回有好戏看了。”   ……   说服卓力的工作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难,到底是豪爽的蒙古汉子,听刘子光把前因后果叙述一遍,当即拍着大腿说:“不就是整个图书馆么,我全力以赴!赚钱是小事,培养下一代是大事,现在的孩子就知道往网吧里钻,为毛?没地方可去啊,咱们小时候还有个小人书摊、少年宫啥的,现在呢,毛都没有,这不是把孩子往网吧里推嘛。”   听到这话,贝小帅不高兴了:“二哥你这么说我可得说道说道了,网吧咋了,网吧也是教育人的好地方,网上那么多好小说,好游戏,那都是精神食粮啊,教育青少年奋发向上,团结互助……”   “拉倒吧你,你们90后就是没心没肺的一代,还奋发呢,你洗洗睡吧。”卓力不屑道。   “谁90后啊,老子是八八年生的,你才是九零后,你们全家都是九零后。”贝小帅蹦起来说。   刘子光赶紧打圆场:“好了,要本着科学发展观看问题嘛,网络上也是有好有坏的,图书大厦里也饱含了网络阅览室,其实也就是变相的网吧,到时候交给小贝管理,让你真正过一把网吧老板的瘾。”   大家吵吵闹闹,其实都是开玩笑,刘哥决定的事情还没有错过,虽说金碧辉煌那个旧址不开洗浴中心有点浪费了,但是毕竟图书大厦才是正经事业,干这个,家里人脸上都跟着沾光。   “老王校长和我爸住一个楼,那是绝对的好人,不冲别的,就冲老王校长的面子,我就无条件支持。”卓力最后这样说。   事情定了,刘子光去找周文联系,这边也就散了,现在华清池已经恢复了营业,此时已经临近春节,大批娱乐行业从业者回乡过年,按说应该是淡季,但是由于金碧辉煌的那些技师大量涌入华清池工作,新鲜人不断,客源自然也蜂拥而至,可谓日进斗金,难怪卓力财大气粗呢。   没有阎金龙捣乱,卓力前段时间盘下的那个酒吧也没了悬念,所谓的拆迁无疾而终,没人再提这件事,私人城市酒吧的装修工作已经开始进行,等装修好了,王星就是负责人。   刘哥那边刚走,王星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说:“二哥,新买的防火板有点问题,我过去看看。”   “行,你去吧。”卓力不在意的一摆手。   到了门口,卓力又叫住他:“早点回来,晚上在和平饭店给你订房间了,好好庆祝一下生日。”   王星一顿,感动的光辉在眼中一闪而逝。   十五分钟后,王星找到了防火板的供货商,随便扯了几句闲话便离开了,直奔市东区某处,一路上还谨慎的观察有没有人跟踪自己,转了两次公交车之后,终于来到一座大厦,乘坐电梯上了天台,那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那是一个身着便装的中年人,灰色驼绒短外套,藏青色西裤,银色的方形皮带扣上,似乎有警徽闪烁,干练的表情和不苟言笑的态度更是直接表明了他的身份。   “小王,有什么最新进展?”   “还是那些,要拿下金碧辉煌,不过不是开洗浴中心,而是建图书馆。”王星说。   “你整天呆在他们中间,就给我这些没用的情报?我问的是杀人、犯毒、涉枪案件的线索,你整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你还想干么?”中年人的眉毛拧在一起,严厉的呵斥道。   “可是……我……他们就是很普通的生意人,偶尔打打架也是为兄弟出头,我觉得没必要再跟了。我申请退出这个计划。”王星盯着自己的脚尖,吞吞吐吐的说。   “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态度!上面安排你做侦察员,是对你的信任,也是对你的考验,本来想依靠你的协助打掉这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可是你倒好,提供来的线索反倒把金碧辉煌给掀了,不过也好,也算立了一功,但你不要忘记,现在的警校毕业生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包分配了,你知道你的同学毕业之后都干什么么?协警,治安员、混的最好的也不过是在分局开车,当个临时工而已。”   王星默默无语,中年人烦躁的将烟蒂丢下天台,丢下一句话:“不把这件事情做好,你就别想转正,扛一辈子两拐吧!(注:学警和见习警察肩章标识) ”   中年人头也不回的走了,王星却站在天台边缘,吹了很久的冷风。   ……   接到刘子光的电话后,周文推掉了当晚所有的安排来赴刘子光的约,和平饭店的一个幽静小包间内,刘子光已经等在那里了,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菜肴,见老同学进来,刘子光便把服务员叫进来说:“喝什么酒?”   周文沉吟一下道:“古越龙山吧。”   “你小子和领导的步调保持的很一致嘛。”刘子光调侃道。   不大工夫一瓶十年陈酿黄酒放到了桌子上,刘子光捣开泥封,先给周文倒了一杯,说道:“今天叫你来,有些重要的事情详谈,事关很多人的前途和命运。”   周文脸色凝重起来,说:“你说吧,我就知道你找我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你觉得周市长这个人怎么样?”刘子光问道。   “周市长是个好领导,好丈夫,好父亲,他和咱们江北市其他官员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还是能做一些实事的。”周文摩挲着酒杯,斟酌着语言说道。   “那么,他头上那个代字,究竟有多大希望能去掉?”刘子光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紧盯着周文的眼睛说的。   周文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难……我虽然当秘书时间不长,但是对官场的事情也有些了解,现在省里主要是江南一系的领导主政,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年来被提拔的也都江南籍的干部,那边经济发达,容易出政绩,咱们江北市的干部最多就是市委书记到头了,很难有进省城的,前一位市委书记就是江南人,这想必你也知道。”   刘子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江北官场,是南泰帮的天下,从市委书记到各重要部委官员都是南泰人,本地干部也有,但是不成气候,最多能打平,周市长虽然生在江北,但是从政经历都在省城,说起来他不算江北人,也不算江南人,两边都不沾,所以……”   周文有些踌躇:“周市长的压力很大,王副书记和秦副市长的资源都比他雄厚,真要斗起来,他一个回合都赢不了,代市长不能转正,继续当副市长的希望也不大了,可能会调到省城担任闲职,或者安排进人大、政协。”   “如果那样的话,你怎么办?”   “虽然我跟周市长的时间不长,但已经深深打上了他的烙印,如果去省城的话,我肯定不能跟着去,毕竟没前途,家庭也抛不开,如果去人大政协的话,我就跟着过去,反正我以前不过是个街道办事处小科员,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满足了。”   刘子光点点头,周文说的应该都是实话,他又问:“那么,周市长本人是怎么打算的?”   周文两手一摊:“还能怎么打算,赶鸭子上架,不争也得争了,周市长在省委组织部有个老同学,告诉他这次市长人选里确实有周仲达的名字,不过是不是陪太子读书就难说了,不管怎么样,人可以放弃选择放弃,但不能放弃选择,我猜他也是心怀壮志的,毕竟机会还存在,市长的人选问题,最终拍板权不在什么派系掌握中,而是省里一把手当家。”   说完,周文叹了一口气,举起了酒杯:“这些天焦头烂额,烦心啊,来,喝酒。”   这么一说,刘子光心里终于有了谱,锦上添花的事情不稀罕,雪中送炭才是最珍贵的,周市长和自己本来没有交集,是幼儿园安保业务的问题将两人连接在一起,从那件事上也可以看出,周市长是个好官,而且,这件事还牵扯到周文,自己的老同学,帮助他飞黄腾达,对自己的将来会有很大的助力。   “周文,我有办法让周市长得偿所愿。“刘子光没有举杯,而是迸出这句话。   “砰“的一声,周文的酒杯落到了地上,目瞪口呆盯着刘子光,一脸的不可置信。   4-40 海归华侨王博士   到底是官场中人,周文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弯腰捡起酒杯,把服务员叫进来打扫地面,拿过酒坛给自己斟满一杯,笑呵呵的问道:“你有什么路子,说来听听。”   等服务员拖完了地出去之后,刘子光才慢悠悠的说:“江北市虽然不是本省最大的城市,但也是北部重镇,这些年来经济发展不够迅猛,拖了全省的后腿,所以省里对本市相当重视,主政一方的市长人选,想必一定会深思熟虑,一定要挑选一位能抓经济工作的,头脑灵活进取心强的干部来担任市长。”   “你说的没错,事实就是这样,问题是另外两个竞争者在这方面也有优势啊,周市长主管文教卫生广电这一块,想在经济上做文章也很难啊。”周文扼腕叹道。   “不一定非要做出什么成绩来才行,不知道你注意过没有,新任的省委郑书记此前也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但中央依然把重担交给他,同样,周市长虽然当过一把手,但是理论水平高,文化水平也相对较高,并且在省经委工作的时候,成绩不俗,他和郑书记的履历有相似之处,现在需要做的工作是,首先引起郑书记的关注,然后让他对周市长有个深入的了解,我想,事情就差不多成了。”   周文摇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周市长也是这样考虑的,可是你却不明白,本省厅局级官员那么多,每个人都想得到省委一把手的青睐,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实在太难太难,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耽误了前程。”   刘子光嘿嘿一笑,说:“你或许还不知道,郑书记就是江北人吧。”   周文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啊,郑书记应该是祖籍南方,自幼在首都长大,你这个消息是哪里得来的,不是官方版本啊。”   刘子光说:“你听我慢慢说,郑书记的父亲是老革命,虽然他不是江北人,但是江北却是他的第二故乡,而且至今还留有后代,文革时期,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了许多感人的故事,具体我就不说了,我要告诉你的是,郑书记的兄长,现在是我的忘年交。”   周文知道刘子光是个实在人,这种事情断不会胡言乱语,他压低声音说:“你当真?”   “身家前程,谁和你开玩笑。这位忘年交,就是咱们子弟中学的老王校长。”刘子光也压低声音说。   周文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刘子光的手,有些语无伦次:“这这这,简直,天赐良机啊,我这就告诉周市长。”说着拿起了手机,却被刘子光按住:“不要急,我先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给你个机会,现在我和周市长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此良机,万万不可草率行事,你懂么?”   周文用力的点点头,一副壮怀激烈的表情:“你和王校长熟,该怎么办,你拿主意,周市长那边我来协调,该怎么配合,你一句话!”   这条爆炸性的好消息让周文兴奋地吃不下饭,拿起提包就要走:“这桌饭我请了,我得赶紧去找周市长汇报。”   刘子光也没留他,只是再三叮嘱,千万不要妄动,而且务必保密,如果被别人知道了,优势反而会变成劣势。   周文走了之后,刘子光起身去了二楼的大厅,这里正在给王星举办生日宴会,宾朋满座,气氛热烈,看到刘哥驾临,包房内的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老大来晚了,罚酒三杯!”贝小帅显然是喝高了。   刘子光豪爽的大笑,当真就干了三杯白酒,半两的酒盅,一口闷,四下里响彻掌声和口哨声,随即刘子光拿出一个盒子来说:“猩猩,送给你的。”   王星被众人推出,走过来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纯黑色造型精美的西铁城光波表,虽然不是很名贵,但市价也有近五千块,他早就想买了,一直没舍得下手,只是在女朋友面前嘀咕过几次,没想到老大这么细心……   “戴上,戴上。”众人喊道,王星咧嘴一笑,当众戴上手表,高举粗壮的手臂炫耀了一圈,粗犷的大表盘多指针手表和他的外形很是搭调,众人又是一阵猛夸,此时蛋糕送了进来,是用不锈钢小推车推进来的,三层蛋糕上面插满蜡烛,王星在众人起哄声中闭眼许愿,吹灭了蜡烛,而后又和刘哥一起操刀切了蛋糕。   这场生日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时分,每个人都喝了很多酒,寿星佬王星更是被灌得一塌糊涂……   凌晨时分,某出租房内,王星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台灯亮了,女朋友揉着惺忪的睡眼说:“咋喝那么多呢,劝都劝不住。”   王星气喘吁吁的说:“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什么是不该说的啊?”女朋友很纳闷。   “算了。”王星把台灯按灭,又躺到了床上,但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了。   ……   周市长是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最省事,虽然他也是心潮澎湃,壮怀激烈,但是没有表现出分毫的异样,刘子光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想把头上的代字去掉,唯有从郑书记身上下功夫,但他深深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既然这条线索是刘子光提供的,那就让他去经营好了,毕竟自己这边人多眼杂,稍有动作就会被竞争对手发现,反而不妥。   于是他放权给周文,让他全力配合刘子光,要钱要人都是一句话,为了前程,破釜沉舟豁出去了。   作为疑兵,卓力依然参加金碧辉煌的竞拍,现在那座楼已经不能叫做金碧辉煌了,而是称为滨江大道88号,想当年这个门牌号码还是阎金龙花大价钱搞来的呢,没想到便宜了后来人。   参与竞标的有力对手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张大虎,他在大开发集团有股份,臭名昭著的安居拆迁公司也是他名下产业,另外也经营着几家不黑不白的小酒吧洗脚城之类的实体,实力不可小觑,更重要的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市委组织部长家的公子杨峰。   杨峰运作了一番,也不知道从哪里筹集到一笔款子,参与到这场竞争中来,有他的参与,江北市其他那些窥测滨江大道88号的人们便都很自觉地打消了念头,这种级别的对抗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即使拍下了,以后生意做得也不安稳。   目前来说,只有两家竞争者,但是就在春节即将临近之时,忽然又多了第三家参与者,一位海外归来的学者参与了滨江大道88号的竞拍,他的标书上注明,拍下这座楼后将用于兴建一座图书大厦,消息传开,众人在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也觉得这位学者真是读书读坏了脑子,那么优秀的地段,整图书馆,这不是脑子进水了么?   他们却不知道,这位有着剑桥大学博士学位的海归,其实是老王校长的儿子王琛,春节将至,他回国探亲,父亲就和他谈了这件事,深知父亲毕生愿望的王琛毅然决定,拿出多年积蓄以及上万册藏书来支持父亲,并且答应由自己牵头来做这件事情。   半路杀出一个黑马,让杨峰和虎爷感觉很不爽,派人了解一下这个博士的背景,原来只不过是本市一个退休校长的儿子,可以说毫无根基,这种人也跑来凑热闹,简直贻笑大方。   金盆洗脚城某房间内,杨峰和虎爷一边洗脚一边商量着事情。   “房管局那边打过招呼了,主管这个业务的老孙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到时候操作一下就行,卓老二那点家底子还不够我看的,就是这个新来的小子挺麻烦的,听说是个什么博士,这种人死脑筋,啥都不懂,挺难缠的。”   “杨子,这事儿交给我办了,摆不平这小子,我跟他姓。”虎爷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杨峰自然知道虎爷的本事,他闭上眼睛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说道:“等等,我先查查他的底子,要是入了外籍就麻烦了,不能随便动的。”   “嗯,我等你消息。”虎爷说。   次日杨峰就通过关系了解到,王琛入境使用的是中国护照,而非英国护照,他松了一口气,给虎爷打电话:“虎哥,可以下手了,吓唬吓唬就行,别搞得太严重。”   晨光厂干部楼下,老王校长的儿子王琛拎着篮子下楼买菜,遇到邻里均是客气的点头打招呼,虽然游历海外多年,但是四十岁的王博士依然一口乡音不改,不修边幅的他看起来和普通江北市民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有睿智的目光偶尔一闪,才能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   邻居们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啥时候回来的?   “媳妇和孩子怎么没带来?”   “这回来了不走了吧?”   王博士很礼貌的回应着,一路走出家属院,正要去菜场,忽然两个彪形大汉走过来,夹着他上了一辆路边的面包车,把人推上去,关上车门,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把守着。   面包车里,坐着几个面目狰狞的汉子,为首一人正用雪亮的尖刀剔着指甲缝,粗壮的手腕上刺着忍、仁等字样。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王博士倒是从容镇定。   “你叫王琛是吧,找你来是给你提个醒,不该掺乎的事情不要掺乎,外国那么好,你就老实呆着吧,回来凑什么热闹,家里老人年纪也大了,要是整出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什么的,就不好看了,你读的书多,也该明白这个道理,你说对不?”   王博士脸色有些发青,低声说:“我知道了。”   “行,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虎爷点点头,手下拉开车门,把王琛请了下去,面包车绝尘而去。   汽车还没走远,王琛就拿出手机拨了110   4-41 市长热线的作用   110出警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有一辆警车开过来,把王琛接进了派出所,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警察,随便做了笔录之后就说:“行了,你回去吧。”   “警官,我记下了他们的车牌号码,我想这是一条线索。”王琛说。   小警察很不耐烦的说:“我说你回去就行,还啰嗦什么。”   王琛可不是书呆子,他默默记下了小警察的警号之后就出去了,打了一辆车来到滨江大道88号,自己观察附近的建筑物,这里多是酒吧饭店KTV等娱乐场所,江堤下是滨江公园,风景秀丽宜人,交通方便,四通八达,距离闹市不远,可谓闹中取静的一块好地方。   王博士顿时就明白了,合着自己老爸的图书馆计划碍着人家的事了,这块地方怎么看都是开酒店比较合适啊。   回家之后,父子两人进行了一番对话,作为儿子,王琛反对父亲参与这种毫无必要的麻烦中去,但一向与世无争的老王校长这次却相当的坚决,执意不肯放弃。   王琛叹气摇头,王家的人都是倔脾气啊,他不得已只好说出自己的遭遇:“爸,我今天在外面被人威胁了,就是因为建图书馆的事情……”   “谁?谁这么大胆?告诉爸,我找他去。”老王校长说。   王琛鼻子一酸,父亲已经年迈了,但是还像年轻时候那样充满正义感,可惜,时代不一样了,他摇摇头说:“爸,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老王校长说:“谁说斗不过了,不管黑的白的,咱都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教他有去无回。”   王琛目瞪口呆,不过一年没见,学究一般的父亲怎么变成这样了。   “爸,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怂恿你吧,咱可不能被人利用了。”王琛说。   “你爸爸快七十岁的人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就算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我认准的事情,哪怕刀山火海,一样要闯。”老王校长豪情壮志,意气风发,却让儿子觉得更加难以理喻。   “我觉得还是换一个地方比较好,不然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王琛还是委婉的提出自己的忧虑。   “不,这块地方最好,我考察过了,滨江大道中段,紧挨着滨江公园绿化带,夏天乘凉的人很多,到时候搞一个户外阅览室,弄一些条凳,吹着江风看书,人生一大快事啊。”老王校长点了一支烟,眯起眼睛憧憬起未来,十分享受的模样。   忽然他话锋一转,又评论道:“你看看现在江边是个什么模样,灯红酒绿,充斥靡靡之音,难道让市民耳濡目染的都是这些?这样很不好,以前我是没机会改变这个现状,现在有机会了,我老头子大不了豁出这条命了,一定要办成这件事。”   说着,他拿出一张老旧的江北市城区图铺在桌子上说:“这是二十年前地图,那时候江北有一家新华书店,一家外文书店,市图书馆,区图书馆,各单位工会组织下面也都有图书室,街道居委会也有阅览室,就连街头巷尾都有书摊报亭,现在呢?”   王琛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了,他虽然久居国外,但是对国内形势很了解,这些年来,国家经济是上去了,但是人民群众的道德素养和文化水平却没有同步跟上,就拿江北市来说,原先的几个书店都变成了大卖场,图书馆能养鬼,各单位的图书室、阅览室的那些藏书,大多以废纸价格处理掉,命运好点的还能流入旧书市场,命运不济的直接化成纸浆变成卫生纸了。   “人民不读书,国家迟早要付出代价的。”老王校长掷地有声,刹那间,王琛忽然觉得父亲瘦弱的身影很高大,高大到需要自己仰视。   “好吧,我支持您。如果他们敢胡来的话,我会直接打电话给二叔的。”王琛说。   “不用,我自有办法。”老王校长诡秘的一笑。   ……   吓唬过王琛一回之后,虎爷便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正经对手是刘子光、卓老二他们。   虎爷自己筹集了百十万块,杨峰不知道从哪里筹措了两百万,凑出三百五十万元来参与竞标,这次滨江大道88号的使用权拍卖走的是简易程序,只是动用了房管局的小礼堂,虎爷这次没敢玩硬的,他知道高土坡一帮人的厉害,玩武的,江北市基本上没人玩的过他们。   小礼堂里稀稀拉拉坐了一群人,分成三个阵营,高土坡群雄和虎爷手下众地痞分坐两边,老王校长和王琛孤零零的坐在后面。   高土坡一帮豪杰今天穿的都很正规,深色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看起来活像一帮守法良民。   “操,穿上西装照样是流氓。”虎爷啐了一口,心说你们这帮不上台面的混混,打打杀杀还行,做大买卖还逊点,上面早就打点好了,今天不过是走个程序而已,亏你们还有脸二五八万的坐在这里,都不嫌丢人。   人员到齐,拍卖会开始,房管局的几个领导走进来就座。主管此事的孙副局长神情有些奇怪,看也不看虎爷这边,站起来严肃的说道:“各位,经上级有关部门研究决定,滨江大道88号的使用权拍卖工作终止,经市政府,市文化局,市教育局、市总工会、团市委等部门协调,我局党委一致通过,做出如下决定,将滨江大道88号建筑主楼以及附属建筑物,以每年一元的象征性租金,租给归国华侨、剑桥大桥王琛博士,创建图书大厦,为我市公益事业、文化事业添砖加瓦,再创辉煌。”   话音刚落,小礼堂外面涌进来一帮记者,摄像机扛着,闪光灯噼里啪啦亮着,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江北市代市长周仲达,身后跟着各部门领导,主席台上的房管局工作人员都站起来鼓掌,迎接领导的到来。   虎爷傻眼了,啥也说不出来了,事情完全超出他的预计,他再牛逼,也不敢在市长面前耍横,再看高土坡那帮人,似乎早有预料似的,站起来很应景的拍着巴掌微笑着,虎爷就明白了,合着不是我玩你们,是你们合伙玩我啊。   周市长在镜头下和王校长、王博士亲切握手,对他们投资兴办公益事业的事迹给予了高度肯定,并且承诺,市政府将会投入一部分资金,争取尽快建成图书大厦。   “公益事业,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献出自己的力量。”周市长在镜头前意气风发的说道。   ……   虎爷带领部下愤然退场,出来就给杨峰打了电话,杨峰得知事情经过之后也是震惊的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才恶狠狠地说:“姓孙的敢摆我一道,有他好瞧的!”   事已至此,市长大人都亲自出面了,那就绝无挽回的可能,唯一让杨峰和虎爷安慰的是,毕竟高土坡那帮人也没得逞,而且经济上没什么损失,各回各家,下回踅摸着好地方再投资不迟。他们只是不明白,为啥老王校长能搭上周市长这条线。   不但他们不明白,就连王琛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的转机这么具有戏剧化,和周市长谈了一会之后,王琛终于提出这个问题。   周市长爽朗的一笑,说:“我就任副市长的时候,就开了一条热线电话,专门听取群众的意见和建议,很多群众不理解,不信任,以为是面子工程,其实他们错了,接到的所有电话和短信,都会有专人整理成册交给我审阅,就算再忙,我也会抽出时间来做这件事,毕竟,我是人民的市长嘛。”   ……   图书大厦一事尘埃落定,马上就是春节,按照中国人的习俗,一年中最重要的就是这几天,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千里迢迢返回家乡和亲人团聚,包饺子放鞭炮看春晚,热热闹闹过大年,不光学校工厂企事业单位放假,各个建筑工地也都停了,就连华清池的技师们也带着辛辛苦苦攒下的皮肉钱踏上火车返家去了。   老王校长不光这一个儿子,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在省城工作,每次春节都是全家在女儿家集中,这一回也不例外,老人家在儿子的陪同下踏上了去省城的火车,刘子光带领一帮学生亲自前往火车站送别。   老王校长桃李满天下,不光刘子光是他的得意学生,还有卓力、周文、贝小帅等黑道白道上的强力人士,大家热情的将老王校长父子送到月台上,亲眼看着火车慢慢驶离,一双双手在月台上摆动着,老王校长坐在车里,感动的拿手帕擦了擦眼角。   直到火车消失在远方,众人才停止挥手,此时大家心情各有不同,最开心的还是周文,这一次图书大厦的事情干的太漂亮了,老王校长父子到了省城之后,百分之百会把这件事情讲出去,不需他们刻意说什么好话,只需实话实说,那么周市长的初步目的就算达成了。   江北市是二线城市,走的人少,来的人多,正值春运期间,火车站拥挤不堪,一列南下的客车缓缓地停在月台边,风尘仆仆的旅客们提着大包袱小行李下了列车,急匆匆的朝着出站口走去,刘子光等人也随着人流走出了车站。   站前广场上,一个民工打扮的中年人蹲在地上哭得很伤心,花白的头发在冷风中飘舞,身上的棉袄绽开一个口子,露出脏兮兮的棉絮,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丢在身边,口大张着,里面不过是些棉被、脸盆等物件。   旅客们形色匆匆,谁也没有停下来过问,车站派出所的警察们忙着疏导秩序,也没空管这些闲事。只有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停下脚步,蹲在民工身边低声问了几句,然后掏出钱包,拿出二百块钱递给他,民工说什么也不要。   “拿着吧,总要回家的,这帮该死的小偷,你报案了没有?”这女孩的身材很好,从背后看去,窈窕纤细,声音也好听,宛若黄莺一般。   “报案没用,春运期间警力紧张,哪有空管这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刘子光停在女孩身后说道。   4-42 夜MM的江湖   女孩扭头,看到身后站着四个黑衣男子,风衣墨镜,邪气凛然,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缩了缩,没敢应声,江北市治安环境差,火车站更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女孩不想给自己招来麻烦,她把钱塞到民工手里,起身就走。   那四人并没有追过来,而是蹲下来低声询问着民工,女孩忍不住回头望去,为首那个男子,居然很帅气呢,像是个好人,只是他身边哼哈二将面目太过狰狞,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有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应该是他们的军师,嗯,也不是好人。   卓力和贝小帅一脸凶相,而且毫不掩饰身上的戾气,也就罢了,可是人周秘书就冤枉了,堂堂市长秘书被当成了黑帮白纸扇,他要是知道女孩心中所想,还不憋屈死。   刘子光问那民工:“老乡,钱丢了?”   “被人扒去了,俺在售票口排队买票,排了五个钟头才到跟前,一摸荷包,空了。”中年民工愁眉苦脸,欲哭无泪,大概是很多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他也是机械式的回答。   “多少钱?”   “七千块,干了一年的辛苦钱,家里老小都等着呢,孩子他娘等钱看病,孩子今年还要考学,我……唉”中年民工的手不停地摸索着破旧棉袄的口袋,那里用线密密麻麻的缝着,下面却有一道整齐的刀口,想必钱就是这样丢失的。   周文拿出手机说:“报案吧。”   “没用。”刘子光止住周文的动作,对贝小帅说:“给肖大刚打电话。”   火车站一带是肖大刚罩的,这附近的贼都听他招呼,江北市的贼是划片经营的,东区的绝对不去西区偷包,公共汽车上晃悠的绝不去菜市场溜达,火车站人流量大,是块风水宝地,外来的贼若是敢在此干活,肯定会被打残,所谓盗亦有道,这就是道上的规矩。   幸亏贝小帅还记得肖大刚的号码,一个电话过去,不大工夫,肖大刚带着四五个跟班就风风火火赶来了,忙不迭的赔礼道歉:“刘哥,我来晚了,找我有啥吩咐?”   “我这位老表在你的地头被人洗了皮子,丢了七千块钱,你看着办吧。”刘子光指着那民工轻描淡写的说着。   “反了他们的,刘哥别生气,我这就安排。”肖大刚急忙拔出手机开始联络。   不大工夫,附近就出现了几个衣冠楚楚的家伙,看气质打扮绝对和小偷联系不到一起去,不过留意他们的眼神就会发现,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尽往别人身上看。   几个蟊贼站成一排,乖乖把身上刚扒来的钱都交出来了,肖大刚凑出八千块钱来交给刘子光,堆着笑脸说:“这是老表掉的钱。”   刘子光接过也不数,直接递给了民工,民工匆匆数了一遍,惊愕道:“多了一千。”   “呵呵,那是给老表压惊的。”肖大刚说。   民工不敢要,刘子光却说:“给你就拿着。”他才心惊胆战的收起来。   “车票难买,我老表回不了家了,大刚哥给弄张卧铺票吧。”刘子光说。   “好说,一句话的事儿。”肖大刚当场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仿佛能为刘子光的“老表”服务,感到由衷的光荣一样。   “老表,到家给我打个电话。”刘子光拍拍民工的肩膀说,那中年民工满脸的感激,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点头。   “大刚哥谢了,有空请你喝酒。”随便和肖大刚打了声招呼,四人便离开了火车站。殊不知在他们身后,那个背双肩包的女孩已经打开画夹,用炭笔寥寥数笔勾勒出他们的风姿。   ……   放寒假了,小雪有些忐忑的坐在梅姐的休闲按摩屋里,等待着领取自己这几天的薪水,她不知道经过自己的辅导,梅姐的女儿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而这成绩,直接关系到自己的收入。   梅姐的店里没有客人,电视放着无聊的节目,梅姐一边和小雪唠嗑,一边嗑着瓜子,看着韩剧,似乎根本不在乎没有生意,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小雪知道梅姐是个不坏的人,厚道善良又热心,和她在一起,放心。   不大工夫,梅姐的女儿小草蹦蹦跳跳的进来了,献宝一般从书包里拿出成绩单,跳到梅姐面前说:“妈妈,你看!”   梅姐大大咧咧嗑着瓜子,打开成绩单一看,眼神渐渐凝滞了,手里的瓜子壳也掉了,半晌才抬起头来,两眼中尽是泪水。   “丫头,出息了,数学考了八十五分!”   “语文也考了七十六分呢。”小草昂着头,骄傲的说。   “不错不错,俺闺女真厉害!”梅姐放下成绩单,眼圈发红,声音也有些哽咽,不由得她不动容,自己这个女儿学习一向极差,在班里是垫底的,上学期数学才考了三十五分,还都是蒙出来的选择题判断题,现在居然有了如此之大的进步,那全是人家小雪的功劳啊。   本来小雪只负责辅导代数几何,不过人家顺带着连语文也一起辅导了,这回期末考试,主课全都及格,数学更是高达八十五分以上,要知道这只是短个把月功夫啊,能有如此突飞猛进的飞跃,简直就是奇迹。   忽然梅姐沉下脸说:“丫头,有没有作弊?”   小草哼了一声说:“你看看老师的评语就知道。”   梅姐再次打开成绩单,读着后面的老师评语,班主任对小草的进步给予了肯定和高度评价,并且鼓励她下学期再上一个新台阶,争取三好学生的光荣称号。   梅姐不说话了,丢下成绩单跑到后面去了,过了半天才出来,眼圈都哭肿了,但是精神却极好,她拿出一叠钱说:“妹子,这是梅姐谢你的,一定要拿着!”   小雪看到那钱的厚度,顿时吓傻了,摆着手说:“太多了,我不能拿。”   梅姐急了:“这钱梅姐掏的心甘情愿!妹子,你要不拿就是看不起我,再说了,这钱也不多,就三千块,你不要,你爸爸的病可需要啊。”   好说歹说,小雪终于收下了这钱,期期艾艾的说:“梅姐,我明天想请假。”   “过年了,是该休息了,反正我和小草也不回老家,就在这过年,你要是愿意就过来和小草玩,梅姐给你算工资。”   小雪连声道谢,拿了钱走了。   半小时之后,虎爷来到了按摩房,听梅姐汇报了情况之后,伸出指头挑着梅姐的下巴笑道:“干得不赖,小妮子上钩了。”   立刻数了六千块钱给梅姐,又说:“等过了年,就按我教你的办法进行,一步步的来,千万不能出错。”   梅姐拿了钱一五一十的数着,风骚的一扭腰肢说:“怎么才六千,我那份呢?”   虎爷狞笑着又掏出两千块给她,在梅姐丰满的臀部掐了一把,得意洋洋的走了,那副神情,就好像逐步接近金丝鸟的老猫一般。   靠在门框上,看着虎爷的卡宴离开,梅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犹豫。   ……   次日下午,两个高中生打扮的女孩骑着自行车从华清池门口路过,正巧几辆锃亮的高档黑色轿车驶来,嘎的一声停在华清池门口,穿着高领黑毛衣和西装外套的墨镜男子从洗浴中心大堂里奔出来,敏捷的站到门口,拉开了车门。   车里下来诸位老大,都是风衣墨镜长围巾的打扮,整条街上的气氛都为之一变,老大们昂首阔步走向洗浴中心,其中一位还顺便在路边书报亭买了份最新的《兵器知识》,笑呵呵的和书报亭老板打着招呼。   骑车的女孩停下了,其中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女孩瞪大了眼睛,嘴里咕哝道:“呀,黑社会嘢,咦,那个人我好像见过。”   “那是刘叔叔,不是黑社会,是好人,我们居委会的主任。”另外一个女孩一本正经的纠正她的同伴,听口气不像是调侃。   “是么,小雪你认识这个人?”娃娃脸女孩一脸诧异,她就是昨天站前广场背双肩包的那个女孩。   “是的,夜姐姐,我们是邻居呢。”小雪答道。   正说着话呢,街对面那些“黑社会”发现了小雪,刘子光笑呵呵冲小雪摆了摆手喊道:“小雪,上街玩啊?”其余众人也都笑着打招呼,有喊小雪的,有喊大小姐的,虽然乱哄哄的,但是可以听出语气中包含着关爱和怜惜。   夜姐姐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他们喊你大小姐嘞,小雪你什么时候成了黑道公主?”   小雪羞涩的一笑说:“叔叔们和我开玩笑呢,上次刘叔叔接我放学搞出的故事。”   夜姐姐说:“走,我们找个咖啡厅,仔细讲讲这个故事,我很感兴趣。”   “怎么?不去书店了?”   “还去什么书店啊,我有预感,这个故事比小说还要精彩。”   ……   滨江大道旁的雷欧咖啡馆,幽静的角落里,两个女孩相对而坐,小雪慢慢的将刘子光的故事讲述出来,坐在她对面的女孩手里拿着速写本和铅笔,一边听一边记,聚精会神一丝不苟,长长的睫毛闪啊闪的,听到精彩处,会忍不住有晶莹的泪珠落下。   其实这个看起来和小雪同龄的女孩,已经是首都美院的研究生,国内动漫原创界的一朵奇葩,唯一打入日本顶级漫画杂志,并被广大漫画迷称之为伟大女神夜MM殿下的----夏夜。   此刻在她的笔下,已经勾勒出一幅炭笔速写,校园门口,落英缤纷,一位身材伟大的男子挽着一个瘦弱苗条的女孩,走在由数百名彪形大汉组成的人墙之中,阴暗的角落里,一双狠辣阴毒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4-43 春节   春节就要到了,忙和了一年的人们终于有了休息的时候,刘子光旗下红旗幼儿园、红星保全公司、挖沙场、华清池洗浴中心、地地道道夜市摊子等实体也到了年终分红的时候。   众人齐聚华清池,召开分红大会,刘哥出手豪爽,在兄弟们身上从来都不吝惜钱,发奖金不是像一般公司那样装在红包里或者直接打进卡里,而是刘哥亲自将一沓沓的现金发到每个人手里。   这些产业里,其实赚钱的没几个,幼儿园实际是赔本赚吆喝,处于收支平衡状态,红星公司也刚步入正轨,地地道道纯属小打小闹,每月赚那万儿八千的还不够塞牙缝,华清池虽然日进斗金,但是花销也大,新酒吧装修可花了不少钱,支撑起刘子光钱包的,主要是挖沙场和从金碧辉煌搞来的黑钱。   时值下午两点,属于生意最淡的时候,华清池的休息大厅里,人头攒动,一眼望去,不是秃瓢脑壳就是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几张长条桌子摆在上面,高土坡几位老大坐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后面,桌子下面放着一个蛇皮口袋,里面装的满满当当都是从银行里提出来的现钞。   刘哥论功行赏,大秤分金银,几乎每个小弟都分到了数目不等的钞票,就连刚加入组织的王文君、瘦猴、蚂蚁三人都领到了一份不菲的“年终奖金”,足有三千块之多。   至于卓力、贝小帅、李建国、王志军、玄子等兄弟,则是私下里分红,每人起码都有十几万的进账,这还只是从盈余公积金里拿出来的一小部分,大部分资金都留着下崽呢,虽然兄弟们对刘子光很相信,但刘哥还是把账目弄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苟,说来刘子光早年还是某野鸡大学财会专业毕业的呢,搞这个,内行。   贝小帅想起当初刘哥邀请自己入股挖沙场的时候,目光短浅的爹娘硬是把钱拿回去的事情,懊丧的直咂嘴啊。   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挖沙场最大的股东并不是刘子光,而是方霏,方护士的那份丰厚的红利,刘子光暂时先帮她保存下来,至于五十万借款,早就帮方霏还给了银行。   李建国拿着沉甸甸的十五万块钱,思忖一下,将其中十万又放到了刘子光面前,说:“毛孩娘看病的钱,还你。”   刘子光把钱丢回去说:“你骂我呢?”   李建国很难得笑了笑,说:“毛孩娘癌症得到控制,明天就能出院了,我替他们一家人感谢你,回头我请客。”   刘子光点点头:“明天我不能去送了,帮我带个好。”   李建国说:“还有个事,你们邻居,那个姓温的师傅,病情恶化了。”   刘子光心头一紧,说:“我知道了。”   ……   发完奖金就去和平饭店喝酒,这是节前最后一次聚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众兄弟说说笑笑出了华清池,上车直奔和平饭店而去,刘子光坐在车里,随意的看着路边的风景,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行道上蹒跚走着,便对马超说:“停一下。”   大红旗慢慢靠在路边,刘子光问:“谁有红包?”   贝小帅从身上摸出一个红信封说:“这是我预备给晚辈发压岁钱的。”   刘子光拿过信封,又问卓力要了五百块钱塞进去,拍拍马超的肩膀:“小马,那边有个穿灰色羽绒服的,帮我给他。”   马超接了红包下车,走到那个步履蹒跚的老人面前,搭眼一看还是熟人,这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四哥么,几个月不见就成这副德行了,老态毕现,嘴角抽搐着,手里还拎着根竹竿子,看样子是中风后遗症。   “四哥,这是刘哥的一点心意。”马超将红包塞到四哥臃肿羽绒服的口袋里,转身离去,上车发动走了。   四哥哆哆嗦嗦没反应过来,抬眼望去,正看见那辆乌黑锃亮的大红旗离开,他拿出信封看了看里面的钞票,眼角一滴浊泪涌现,唉……不做大哥好多年。   年二十九了,各单位虽然还未放假,但是员工们已经心不在焉了,鞭炮声也开始充斥大街小巷,提着东西走亲戚的人满街都是,超市收银台前人满为患,年的味道越来越足。   这是刘子光回来之后第一个春节,应该怎么度过,他可花费了一番心思,父母最大的期盼他知道是什么,那就是赶紧娶媳妇生孩子,可是如今的刘子光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方霏是个好女孩,但李纨也不差啊,她哪一个也不想辜负。   和方霏比起来,李纨明显要强势很多,资本雄厚,为人处世游刃有余,很懂得男人的心里,虽然人家钱也搭上了,人也赔上了,自始至终她就没逼过刘子光什么,也没要求什么名分,这却更让刘子光于心不忍。   春节就要到了,万一李纨提出要求,要到刘子光家里共度佳节,这事儿就算彻底穿帮了,父母不是不喜欢李纨,但毕竟方霏先入为主,老人家又是旧思想,未必会接受一个寡妇上门,而且是带着孩子的寡妇。   幸运的是,李纨并没有提出那个会让刘子光头大的要求,而是委婉的表示,年三十要带儿子去他爷爷奶奶家里过,老人家就这一个孙子,不好推辞……   刘子光故作很遗憾的说:“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年三十这天,刘子光家里来了许多客人,是很早以前就不怎么走动的亲戚们,正所谓富在闹市无人问,穷在深山有远亲,自家穷困的时候,这些亲戚连影子都不见,现在老刘家发达了,便都一个个蹦了出来,刘子光不爱搭理他们,但是父母图个面子,也就算了。   家里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亲戚们热热闹闹说着话,奉承着,看着电视,随着零点的接近,外面爆竹声越来越密集,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00244开头的国际长途。   刘子光心一颤,知道是方霏打来的电话,按下通话键,电波载着熟悉的声音来到耳边:“臭坏蛋,过年好,猜猜我是谁?”   “方霏……你在那边还好么?”   “一点也不好,天热的要死,过年也没点气氛,我们医疗队和大使馆的人一起聚餐呢,我不能和你多说,这里国际长途费可贵了,还要美金结算,我身后一串同事等着打电话呢,嗯……你想我了没有?”   “想了……”倒不是刘子光不会骗人,实在是不忍心欺骗方霏这个单纯的女孩子,心里有愧,话就说得没那么斩钉截铁。   “哼,那么勉强。对了,本来有一批名额可以回国的,可是我让给那些有孩子的同事了,我再坚持几个月,也能回国了,到时候你要拿出全部的时间来陪我,听到没?“   “嗯,知道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她们都等着呢,记得不要喝太多酒,抽太多烟,不要打架,再见喽,么么。”   刘子光一阵刺痛,话筒里传出盲音才放下手机。   如果还是生活在古代多好啊,这是刘子光最大的感慨。   4-44 大年初一就闹事   新年伊始,至诚集团召开团拜会,中层领导齐聚富豪广场一号会议厅,集团总裁李纨亲自致新年贺词,勉励各位同仁,预祝在新的一年里再创辉煌。   这些都是老节目了,每年都要举办,可是今年的团拜会却有些简略,草草就结束了。   刘子光被一帮同事围着说话,其中就包括去年视察过至诚一期,并且说过物业费征收率达到九成以上就会亲自给大家鞠躬的副总,谈起往事,大家都是哈哈一笑,谁也没料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保安会在半年多的时间里爬到集团领导职务上来,并且和单身的李总走的如此之近。   至诚集团内不乏精明强干的单身男士,其中不少人对李总都怀着一种朦胧的感觉,现在花落别家,对刘子光自然是心怀怨恨的,但是毕竟都是职场高级白领,就算心里再恨,表面上也是一团和气,江北市就这么大,刘子光是啥样人,他们心里也清楚得很,不管是李总,还是新上位的刘总,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笑里藏刀的同事们,刘子光向李纨的办公室走去,刚要推门,忽然门开了,卫子芊陪着一个穿西装拎公事包的男人出来,刘子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走进办公室,李纨正坐在大班台后面,眉宇间黑云笼罩。   “李总,有什么事需要找律师?”刘子光问道。   “哦,你的嗅觉真灵敏,那个人确实是律师,而且是专门处理经济纠纷的律师。”   “集团惹上经济官司了?”刘子光在长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支烟,并不觉得很奇怪,至诚集团这种大企业,树大招风,不惹上麻烦才叫奇怪。   “不但是经济纠纷,还是家庭纠纷,小诚的爷爷奶奶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我没答应,他们就……昨夜闹得很不愉快,我不想提了。”   李纨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抽了一口说:“年轻时候以为爱情就是一切,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一切问题都能克服,但是当爱情沾上金钱,问题就复杂化了,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那么幼稚。”   李纨是个有故事的人,那是属于她心底难以磨灭的回忆,刘子光不愿意提及,也不愿意掺杂其中,他相信李纨的能力,可以妥善的解决好所有问题,用不着自己出手相帮。   所以他只是走过去轻轻抚摸着李纨的头发,李纨顺势抓过他的手,眼泪滴了下来:“他们想要股份,想安插亲戚进董事会,我都无所谓,可是他们居然还想要小诚的抚养权……我哪点对不起他们家……”   “没事的,别难过,有我在……”刘子光拍打着李纨的手背安慰道。   ……   安慰完李总,刘子光驱车去探望自己的“准岳父”方院长,他的意外来访令方院长非常欣喜,聊了一些非洲的事情之后,刘子光说自己有位患肾衰竭的邻居在市立医院就诊,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早些进行手术,至于费用,自己可以赞助。   “小刘啊,你和方霏一样,都是善良的孩子,最见不得别人受苦,这件事我记住了,至于费用方面,我会让他们适当给予减免,肾源方面也尽快联系,你放心吧。”   辞别了方院长,刘子光正想回高土坡看看呢,忽然接到李纨的短信,让他速来锦官城,刘子光便驾驶着辉腾迅速来到滨江锦官城,停车上楼,一进房间就觉得气氛不对。   沙发上坐着四个人,脸上都挂着冰霜,其中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衣着考究,气度不凡,另一对三十余岁的中年夫妇穿着打扮也是不俗,男的戴着眼镜,头发向后梳着,西装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七匹狼的皮带扣,银光闪闪直耀眼。   不用问,这四位就是李纨亡夫的家人了,兴师动众直接杀到家里来,看来矛盾真的不浅哩。   保姆很尴尬的站在一边,两手不停搓着,她跟李纨不少年了,遇到这种事情心里也难过,但毕竟只是佣人,刚开口说了句:“老太太您别生气。”沙发上那位冷若冰霜的年老妇人便呵斥道:“李阿姨,这里没你的事。”   保姆看看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李纨,李纨冲她摆摆头,保姆叹一口气,回自己佣人房去了,大厅里所有的目光便集中在刘子光身上了。   刘子光很不以为意的顺手将辉腾的折叠钥匙丢在鞋柜上,脱下皮鞋换上拖鞋,动作自然而熟悉,好像这家的男主人一样。   眼镜男敏锐的看到了那把钥匙,眼睛瞪起来说道:“那是弟弟的车钥匙!”   坐在他身旁的妇人瞄了一眼刘子光,冷笑道:“好嘛,我弟弟的车都送给小白脸开了,还有脸说自己问心无愧。”   年老的那对夫妇用不加掩饰的恶毒目光盯着刘子光,但是却并没有说什么,显然他们的定力更强,也更阴狠。   刘子光笑呵呵的冲李纨说:“纨纨,咱家来客人了你也不说一声,这几位是你的乡下亲戚么?”   刘子光的嚣张态度激怒了眼镜男,他站起来嚷道:“你算什么东西,麻烦你搞清楚些,这不是你家,也不是她家,是我弟弟的房子!”   李纨抱着膀子冷冷道:“侯振业,麻烦你也搞清楚一些,你只是我亡夫的姐夫,论遗产,没你的份,你跟着起什么哄?”   侯振业悻悻的坐下,刘子光则站到了李纨背后,开始欣赏这一幕新年大戏。   老妇人开了腔:“李纨,今天我们到这里来,不是和你吵架的,大家都是文明人,你把你这位男朋友也好,姘头也好的男人叫来也没用,咱们拿法律说话,这房子是我儿子的名字,现在我要收回,麻烦你,还有你的这位什么人,尽快搬出去。”   李纨针锋相对道:“伯母,房证上虽然没有我的名字,但这房子当初是谁付的首付,是谁每月支付的贷款,我想您比谁都清楚,姑且不论这个,就法律上而言,夫妻共同财产也有我的一半,还有小诚的一部分,您二老虽然也有部分继承权,但是还不足百分之二十,请问您有什么权力赶我走?”   老妇人鄙夷的一笑:“房子到底应该归谁,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法院说了算,我们今天过来,是想和平解决问题,毕竟曾经都是一家人,闹僵了不好看。”   “请便,我等着你们的法院裁定书,在此之前,请不要上门打扰我和我家人的正常生活。”李纨冷冰冰的说,气势一点也不输于这位伶牙俐齿的老太太。   “哼,奸夫**,男盗女娼!”侯振业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低声咕哝了一句,话音不高不低,但是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纨的脸忽然涨的通红,刘子光正等着这句呢,都骂道自己头上了,再不出手才叫憋屈,他二话不说,过去把侯振业从沙发上揪起来,劈脸就是四个大耳帖子,清脆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侯姐夫的眼镜都被抽碎了,两边面颊如同充气般肿了起来,他老婆立刻尖叫起来,从沙发上跳过来拽住刘子光正欲大打出手,却被刘子光一把搡到沙发上。   老夫妇被这一幕震惊了,本以为这位伤风败俗的前儿媳妇找的只是个小白脸,没想到还是个流氓地痞,一直沉默的老头子愤怒的挥起了拐棍嚷道:“反了!报警!”   刘子光抽完,整整衣服站回李纨背后,耻笑道:“老棺材瓤子,私闯民宅你还有礼了,我要不看你俩半截入土的人了,照样给你来个脆的。”   老头老太太气的晕头转向,书香门第出身的他们哪里见过刘子光这种不讲理的人,侯振业从地毯上爬起来,拿手绢擦一下鼻子,惊呼道:“见血了。”愤怒加上屈辱,他指着刘子光怒骂道:“小子,算你狠,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么?”   李纨鄙夷的说:“侯振业,我知道你刚拿了律师执照,就别拿出来显摆了,想打官司,我至诚集团法律顾问委员会的十名高级律师随时奉陪。”   “走,咱们法庭上见!”老头起身,拄着拐棍向大门口走去。   “爸,不报警了?”他女儿的手机已经掏出来了,眼巴巴的问道。   “走!”老头气的眉毛胡子都翘起来了,显然不想再继续坐下去,这种家庭纠纷的案子,即使见了血,警察也不会十分关注,闹大了只是白白丢脸而已。   一家人愤愤起身,走向大门,侯振业走在最后,拿手指点着刘子光,意思是咱们走着瞧,刘子光倒是彬彬有礼的送他们出去,嘴里还客气着:“就走了,再玩一会啊?”   送走了这帮恶客,刘子光回到客厅,四下里打量一番,问道:“小诚呢?”   “我让卫子芊带他出去了,孩子还小,见到这么丑恶的一幕接受不了。”李纨深吸一口气,抱着手里的咖啡杯,腰渐渐弯了下去。   “这就是小诚的爷爷奶奶和姑姑姑父吧,看起来倒像是体面人,做起事来真TM龌龊啊,对了,他们是做什么的?”刘子光问。   “他们家人,都是司法系统的,老头是区法院退休院长,老太太是检察院退休的,现在女儿还在法院做内勤工作,女婿开了家律师事务所,靠关系拿案子。”   “听起来很不好惹啊。”刘子光赞道。   4-45 铁娘子李纨   李纨痛苦的抱住了头,似乎内心在挣扎,良久才幽幽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刘子光拿起李纨的咖啡杯,到厨房帮她倒满端回来,放到小茶几上,转身坐下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出来会舒服一些。”   李纨长长出了一口气,问道:“有烟么?”   刘子光摸出自己的中南海点上,然后递给李纨,只抽女士烟的李纨不习惯这种混合型的味道,呛得咳嗽了几声,但还是继续抽着,此时不管什么烟,只要能让她的情绪镇定下来就行。   “我和小诚的爸爸是大学同学,他叫甄志,是学生会主席,又是校足球队的队长,我们一起参加了那年在新加坡举行的国际大专辩论会,我是他的副辩手,我们不顾一切的相爱了,毕业后,我违背父母的意愿,放弃了已经安排好的政府部门职务,跟着他回到了江北市发展。”   “对我们的婚事,他父母本来就不是很满意,仅仅是因为属相不合,后来总算是接受了,甄家是干部家庭,要脸面的人,因为举办婚礼的时候我父母没有到场,婆婆当场就甩了脸色,后来我们买房子、创办公司的时候,他们家一分钱也没支持,还是我妈妈偷偷给我了五十万作为启动资金,至诚广告公司,也就是至诚集团的前身才初具规模。”   “再后来,小诚出世了,因为是儿子,和甄家的关系才得以缓和,那时候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我们赚了些钱,买锦官城房子的时候,为署名的事情还小小闹过一次,后来我让步了,就没在房证上署名,再后来……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说到这里,李纨双眼饱含了热泪,几乎泣不成声:“那天晚上,小诚发高烧住院,甄志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连夜往回赶,结果就在医院门口……被一辆醉驾的汽车撞到……他是RH阴性血,血库里没有存量,他是死在我怀里的……那时候,小诚才不到两岁。”   李纨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奔涌而出,刘子光默默起身,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好了,我没事。”李纨轻轻推开刘子光,继续讲:   “甄志去世后,他父母把丧子之痛发泄到我头上,不但恶语相加,还要立即清算遗产,不过那时候公司正处于低潮,银行贷款是天文数字,房子也有几十万贷款没还,此事便作罢了,你能想象我那时候面临的局面么,家里顶梁柱塌了,孩子还不懂事,公司业务一团乱麻,负债累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撑过来的,老天爷总算眷顾我,我通过江雪晴的关系拿到滨江大道的建设合同,正是这个合同,让至诚集团起死回生,大放异彩。”   李纨忽然笑了笑,自嘲道:“他们都说我是铁打的女人,背地里叫我铁娘子,其实我也是被逼到那个份上,我也是女人,希望有坚实的臂膀可以依靠,可是没有,从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 的男人见得太多了,不是图钱,就是图人,没个好东西。”   刘子光有些滴汗,心说我算哪一种呢,不过更多的却是对李纨的敬重和佩服,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创建起这么大的集团公司,用什么形容词来赞美她都显得那么苍白。   “那么最近又是怎么闹起来的呢?”刘子光小心翼翼的问道。   “到底血浓于水,小诚是他们甄家的骨肉,我也不想闹得太僵,失去这仅有的亲戚,逢年过节都会送一份丰厚的礼物,老人家嫌房子太小,我赞助了五十万帮他们换了滨江的大房子,甄丽,也就是小诚的姑姑说要买车,找我要赞助,我直接送她一辆甲壳虫,因为我觉得公司有甄志的一份,我有义务帮他孝敬老人,照顾家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却照顾出一家仇人来。”   “他们家人一直觉得儿子是我害死的,至诚集团应该属于他们甄家,现在集团规模上去了,好比肥猪该出栏了,于是便开始发难,说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要收回小诚的抚养权,并且索要集团51%的股份,不给就起诉,到底是搞司法工作的啊,口口声声都是法律、正义,甚至指责我行为不检点,难道他们觉得我就应该当一辈子寡妇么!”   “碰”的一声,咖啡杯重重的放在茶几上,黑色的泡沫都漾了出来,刘子光从没见过李纨如此愤怒,铁娘子的强硬一面毕露无比。   “回头我就去派出所把小诚的名字改了,叫李小诚,如果他们还不死心,我就再改,随你的姓叫刘小诚,气死他们!”   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李总果然出手不凡,这一招绝对厉害。   “他们家都是搞司法工作的,应该很难缠,你最好有个思想准备,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的传统不是白说的,这场诉讼可能会旷日持久。“刘子光提醒道。   “你真以为当法官的就懂法么?”李纨鄙夷的一笑:“老头子是转业安置到法院工作的,据说以前是团政委,老太太退休之前,在市检察院主管妇联工作,甄丽在法院也只是个文员而已,他们家唯一真懂法律的是侯振业,也只是个钻法律漏洞的奸诈律师。这种背景,欺负一般老百姓没问题,想欺负我,门都没有。”   “消消气,回头我帮你搞定。”刘子光笑呵呵的拍拍李纨的肩膀:“大过年的,开心点,他们越是无耻,咱们越是要过的好,给卫子芊打电话,咱们一起去动物园看猴子去。”   “好,你先等我一下,我去化个妆。”李纨欢快的站了起来,向卧室走去。   女人还真是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的动物,几乎是转眼之间就把烦恼抛到脑后去了,也难怪,像她这种级别的集团老总,每天面临的难题难以计数,如果不能有效地排解负面情绪,恐怕早就被郁闷死了。   ……   与此同时,小雪也骑着自行车到陈老师家拜年,自打上了高中以来,陈老师一直像父亲那样关心着小雪的学习和生活,他的女儿夏夜也成了小雪的好朋友,这几天正鼓动小雪考音乐学院呢。   “小雪是个好苗子,她的天赋不止在音乐上,那是遗传基因的问题,要考,就考中国最好的大学,小雪你说对么?”陈老师微笑着否决了女儿的提议。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考北大,为老师争光,为学校争光,还有,到时候就可以和夜姐姐一起了。”小雪羞涩的笑着说。   陈老师摆摆手:“不是为谁争光的问题,是你个人的前途问题,我教书三十年来,就没见过你这么优秀的学生,不客气的说,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完全具备保送标准,不过我觉得还是自己考出的成绩好,你说呢小雪?”   “我同意老师的看法,还是把保送名额留给更需要的同学吧。”   陈老师欣慰的点点头,说:“高三下学期主要是复习,你虽然成绩优异,但也不能马虎,听说你最近在做家教啊,是不是家里经济紧张了?有事就和老师说,千万别客气,也不能耽误了复习。”   小雪说:“最近代了两份家教,一个初中的,一个小学的,俩学生都特上进,特聪明,根本不用费力,和他们在一起也挺开心的,而且收入也不少呢。”   夏夜瞪着大眼睛疑惑道:“怎么还有一个小学生?没听你讲过呢。”   小雪说:“那个孩子叫程毛孩,是我弟弟,十几岁的人了,一天书都没读过,又不好意思上小学和那些孩子坐在一起听课,我就经常附带着辅导一下他,现在已经达到六年级水平了,再过几个月就能考初中了。”   “小雪,你真善良,我要把你的故事画到漫画里去。”夏夜感慨道。   “好了我的大画家,吃饭了,小雪,尝尝你师母的手艺。”陈老师起身招呼道   ……   风景秀丽的市郊某高级私人会所内,大理石铺就的半露天温泉浴室内,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头正舒舒服服躺在玉石砌成的池子内,外面是精致秀雅的日式中庭,温泉水腾起白茫茫的雾霭,不远处跪着的女服务生显得雾里看花,更加娇俏可人。   老头旁边,躺着一个的黑胖子,胸口一巴掌宽护心毛更显粗俗市侩的本色,他一双色眼毫不顾忌的盯着女服务生,嘴里赞道:“聂老,您可真会品味生活,光这些稀罕的家伙事,我们做小辈的再过十年都追不上您老啊。”   聂老哈哈一笑,低声道:“虎子看中哪个了?回头给你安排,会所里的丫头都是经过培训的大学生,会伺候人呢。”   虎爷很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都是您老培养出来的尤物,我怎么好意思用呢。”   聂老爽朗的大笑:“培训她们,就是为了伺候你们这些贵客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客气,就是不给聂伯伯面子了,再说我也不用她们,这些丫头年龄都偏大,而且不是处,对养身之道没有益处。”   说罢站起身来从池子里走出来,虽然已经是古稀之年,但是擅长养生的聂老却如同五十岁的人一样健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后背上纹着的关公,关二爷可不是寻常人能纹的,必须是黑道真正泰山北斗级的人物才有资格纹,就算阎金龙那种黑老大,也不过是纹几条龙在身上而已。   女服务生学着日本女人的架势,颠颠小步跑过来,将一条雪白的浴巾围在聂老下身,聂老瞧瞧虎爷猴急的目光,微微一笑道:“你去伺候伺候虎爷。”   女服务生俏脸一红,乖巧的脱了衣服下了水,虎爷感动的不行,连声道:“聂老您怎么那么疼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聂老邪邪的一笑,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又回头道:“虎子,聂伯伯交代你办的事情,该抓点紧了。”   4-46 罪恶的计划   虎爷好好享受了一番帝王级的服务,通体舒泰,精神抖擞,穿了衣服来到院子里散步。   这里地处江北市西郊大山深处,若干年前国家还处于备战备荒的时期,为了响应中央号召,当时的江北市革委会在这里修建了一座战时指挥所性质的别墅,有防空洞,有别墅,有游泳池和球场、直升机,进山的道路只有一条,岗哨林立,警卫森严,可惜中央首长从来就没在这里下榻过。   改革开放之后,这里荒废过一段时间,后来被聂文夫想办法弄到手里,花费巨资进行装修和改扩建,把这座历史悠久的别墅改成了顶级私人会所。   这家私人会所没有名字,而且不对外营业,甚至江北市娱乐圈大部分人只是耳闻,从没亲眼见识过这里的奢华,毕竟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只有处于官场、商界最顶端的那个小圈子里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聂总的客人。   别墅位于山野环抱之中,虽是严冬季节,苍松翠柏依然青翠无比,空气中充满了清新的味道,远山之巅,还有皑皑白雪掩映,遥望山下,一条乌黑的柏油路直达这边,再看远方,城市的轮廓影影绰绰,凭栏眺望,真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别墅院子宽阔,草坪碧绿,只有这种欧洲进口的昂贵草皮才会四季常青,一尘不染的停车场上,停着几辆黑色奥迪,车头前0001的号码让虎爷心头一跳,这可是江北市一哥的座驾,李书记都是聂老的座上客,这得多大面子啊。   想到聂老交代自己的任务,虎爷心头一阵焦躁,看来计划要适当提前了,他抽完这支烟,破天荒的找了个垃圾桶把烟蒂丢进去,搓搓手,打算和聂老辞行,回市里办事去。   可是到了门口,保镖彬彬有礼的告诉他,聂老正在会客,不方便见人,虎爷也就讪讪的离开了,刚跳上卡宴,就看到别墅的大铁门开了,一辆风尘仆仆的轿车开了进来,从车上下来个媚俗的妇人,还有三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还没发育完全,但是绝对是美人坯子。   啧啧,聂老的养生之道真是令人叫绝啊,虎爷暗暗叹道,眼巴巴的看着那妇人将三个小女孩带进大厅,才发动了汽车,不过一个问题又跳上心头,聂老喜欢嫩的,也不缺资源,为啥会对一个十八岁的高三女生那么下功夫,按说温雪那丫头虽然长得不赖,可是年龄毕竟偏大了啊。   唉,老人家的口味真是捉摸不透啊,俺们做小辈的乖乖执行就是,他老人家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揣测的。   怀着对聂老的滔滔敬仰之情,虎爷驱车回到市里,先去了梅姐的按摩房,一进门就看到梅姐的女儿正坐在火炉子边看书,小女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紧身毛衣,胸前微微隆起,小脸蛋红扑扑的,虎爷马上联想起山顶别墅里那几个同样大小的女孩,不由得脑筋一歪,嘿嘿笑着拿粗胖的手指捏了捏小草的面颊说:“小草,上几年级了?”   小草最不喜欢这个黑胖子叔叔了,丢下书本一溜烟跑了,虎爷得意的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梅姐听见他的笑声,赶忙凑后面跑过来问道:“虎哥,这么早就过来了。”   “嗯,找你有点事,对了,小草有十四了吧?”   “差几个月满十四,你问这个干吗?”   虎爷挤眉弄眼的一笑,趴在梅姐耳边说了句什么,梅姐脸色一变,随即又镇定下来,笑骂着将虎爷推倒在沙发上,说:“你还想母女通吃呢,你个死胚子。”   虎爷哈哈大笑,说:“谈正经的,我安排你的那件事,这两天就办了吧,上边等不及了。”   梅姐问:“慌啥,这小姑娘聪明着呢,再等两个月也不迟。”   “少他妈废话,让你干你就干,啰啰嗦嗦信不信我抽你。”   虎爷生气了,梅姐才知道事情的紧迫性,赶忙改口道:“人家不是怕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你想想,她一个高三学生,读的书那么多,可不好哄呢,万一……”   “你还啰嗦!我花钱请你是干什么的,几千块钱花出去了,也该见点效果了,她不是家里有个快死的爹么,你告诉她,有人愿意出钱给她爹看病,别管是三十万还是五十万,都是小意思,我就不信她不动心。”   “好好好,都依你,明天这时候吧,我约她过来,差不多你就开车来接,怎么样?”   “这才像句人话,我走了。”虎爷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门口又转头邪恶的笑着说:“小草的事儿,虎爷是当真的哦,你再考虑考虑。”   “去死吧你。”梅姐拿起靠垫砸过去,嗔怒的骂道。   ……   从医院回来,温雪的情绪很低落,今天主治医生悄悄告诉她,老温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各种并发症已经出现,现在除了换肾,别无他法,让自己赶快想办法,可是温雪一个高三女生又能有什么办法,她稚嫩的肩膀已经承担了太多的苦难,面临高考之际,又要承受父亲即将离开人世的精神打击,就连见惯了生死悲欢的医生都为之叹息。   “你父亲的情绪很不稳定,焦躁悲观,前段时间偷偷地储存药片,我估计他是想吞服大剂量药片自杀,幸亏被护士发现,你要多开导开导他。”医生关照小说道。   关于病情,小雪在父亲面前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尽力照顾父亲,给他拿热毛巾敷肿胀的双脚,给他讲学校里的故事,给他炫耀自己家教赚来的钱,骗他说病情一点也不严重,只要配合医生治疗,再过几个月就能下床走动了。   “等我考上大学,爸爸你要送我去学校哦。”小雪一边给父亲喂饭一边说道。   “嗯,那时候爸爸的病就好了,咱们一起坐火车,小雪,还记得上回坐火车是什么时候么?”   “记得,是咱们到江北来的时候,那年我才七岁。”   望着女儿眼中的血丝和憔悴的面容,老温怜惜的抚摸着小雪的头发,眼中尽是浓浓的父爱,旁边几个床上的病友,也都夸赞老温有个孝顺又聪明的好女儿。   女儿提着饭盒回家了,老温眼中的生气渐渐消失,又恢复到往日的麻木和晦暗中去,对自己的病情,他很清楚,他不想给女儿添麻烦,觉得自己是累赘,早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了,但是又怕刺激到女儿的情绪,影响高考成绩,这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小雪何尝不是如此,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挂,也是支持她奋进的动力,父女俩相依为命多年,老温年轻的时候多才多艺,数理化功底也很扎实,小雪的功课这么优秀,也有他一份功劳,父女之间的感情,比一般家庭的父女之情要深厚得多。   小雪不是没想过捐献自己的肾给父亲,但是一来父亲决死不同意,而来医生也说不匹配,此事才作罢而已。   回到家里,小雪从柜子里把存折拿出来,上面只有可怜巴巴的五千块钱,其中的大头还是前几天梅姐给自己的,若不是有社会医疗保险撑着,父亲早就看不起病了,但是保险毕竟不是万能的,换肾这种大开销还是要自己想办法才行。   三十万,遥不可及的三十万,凑不够这笔钱,亲爱的爸爸就要撒手人寰,变成冰冷的墓碑上的名字,想到这里,小雪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忽然手机响了,这部手机还是小雪去年电信搞活动的时候花一百块钱办的没有月租费的廉价手机,为的只是照顾爸爸方便,万一病情有变化可以及时联系。   是梅姐发来的信息,邀请小雪明天到店里玩,顺便帮她介绍新客户。   新客户很有钱,出手绝对大方,这是信息里的内容。   钱钱钱,现在小雪最急需的就是钱,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下作,家教并不是什么技术活,可是梅姐拿出三千块钱来,自己竟然接了,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都怪自己太需要这笔钱了,如果将来赚了大钱,一定要好好回报梅姐,小雪这样想。   “明天准时到。”小雪当即给梅姐回了条信息。   ……   第二天下午,小雪照顾父亲吃过午饭,老温的胃口很差,只是很勉强的吃了几勺子饭,过了几分钟又全吐了出来,小雪默默地帮他收拾干净,什么也没说,她知道这是肾病引发的食欲不佳,没有任何办法。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小雪先回家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获奖证书等物装在书包里,又换了件新衣服,骑着自行车来到梅姐的按摩房。   梅姐殷勤招待,又是泡茶又是削水果,小雪问她新的家教对象是几年级的学生,基础如何,她却支吾不清,只说对方是大款,不差钱,只要服务的满意,恐怕就不是几千块的问题了。   “小雪,你爸爸不是看病需要钱么,把人家伺候好了,拿出一二十万给你爸爸看病不是问题。”梅姐口若悬河道。   这种不符合逻辑的事情,若是平时,小雪马上就能察觉出来,但是此时她心里装的全是父亲的病情,一听到一二十万的字眼,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迷茫了。   梅姐是什么人,立刻察觉到小雪的异样,觉得有谱了,她趁热打铁道:“小雪啊,梅姐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年头谈什么都是假的,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你家条件困难梅姐也知道,学习好有什么用,考上大学没钱交学费一样上不了,还不如趁年轻能捞几个是几个,梅姐是没你这么好的条件,要不然……”   小雪似乎没听进去,只是呢喃着:“三十万,三十万……”忽然她抬头问道:“梅姐,有没有办法能借三十万块钱。”   有门!梅姐兴奋起来,口沫横飞道:“我帮你介绍的这个客户,是个大慈善家,人家手指缝里抠出点碎屑,都够咱们小户人家一辈子吃香喝辣,你要是把人家伺候的舒坦了,别说三十万了,就是上百万的大钱,房子、车子都是有可能的。”   “好,我答应,我有信心,就算是再笨的孩子也能教好。“小雪信誓旦旦的说。   合着我这会白费口舌了,这丫头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啊,一时间梅姐有些懊丧。   4-47 英俊少年   温雪和别的女孩不同,这十几年来接触的人和事都很单纯,高土坡的邻居们和学校老师同学们,大都关心照顾着她,基本没有接触过那些阴暗的东西,再加上她对梅姐的信任,所以很难理解梅姐话里的意思。   事到如今梅姐也没办法了,碰到个不开窍的傻丫头,真是白瞎了一张好面孔,不过话又说回来,恐怕人家大老板喜欢的就是这种一尘不染的感觉呢。   本来虎爷交代自己的任务是,慢慢诱导、腐蚀这个女孩子,让她心甘情愿的成为金钱的奴隶,按说梅姐在这方面也是个老手了,当年她和虎爷搭档开洗头房的时候,那些从农村骗来的小丫头,都是她过手才调理好的,别管多烈性的女娃娃,照样乖乖听话。   可是面对小雪的时候,不知咋的,梅姐总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或许是这个女孩子如同冰雪一般纯洁的心灵让梅姐自惭形秽吧,每当梅姐看到小雪和小草一起读书做题的时候,就想起自己年少时候,领着弟弟妹妹复习功课的样子,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落泪,想退出这个所谓的“计划”。   但是,梅姐不能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她现在人老珠黄,仅有的一点积蓄也被小白脸骗走了,现在住的房子还是虎爷帮她租的,小草的学费也是虎爷出的,受人恩惠替人消灾,虎爷交代这么点小事还不能给办好,梅姐也内疚。   唉,说不定也是为这丫头好呢,她家经济情况这么差,老爸一死就没人管她了,现在大学里那么乱,那些小白脸都是骗死人不偿命的主儿,与其这冰清玉洁的女儿身便宜了大学里的那些小杂种,还不如卖个好价钱呢,看这位老板放长线钓大鱼的架势,光运营资金就投入了一两万,还不包括事后给梅姐的赏钱,应该是位财大气粗的金主,小雪跟了他,说不定一步登天了呢。   过了自己这一关,话就容易出口了,反正虎爷说了,不管咋地先把人弄来再说,到时候少不了梅姐的辛苦钱,于是她干咳一声道:“趁着放假,要不然今天就过去见见人家老板吧。”   小雪迟疑一下道:“我想找个人陪我一起去,要不然遇到坏人就麻烦了。”   梅姐拍着大腿说:“这孩子说啥呢,梅姐能把你往火坑里推么,你放心,人家绝对是好人,梅姐亲自陪你过去,还有啥怕的。”   小雪虽然性格柔弱,但是遇到自己认定的事情却格外固执,梅姐怕她反悔,便松了口气问道:“你想找谁陪你一起去啊?是不是同学啥的?”   “我想让弟弟陪我去。”   梅姐松了一口气,既然是小雪的弟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小雪才多大点孩子,比她还小的男孩简直就是乳臭未干,所以她根本不去过问这个弟弟是何来历就一口答应了。   于是梅姐给“张总“打电话联系,小雪给毛孩打电话喊他出来陪自己去见“客户”。   毛孩是小雪唯一差遣的动的人,也是她的学生,她的小弟,这段时间一直跟着雪姐学文化,毛孩的妈妈和小雪的爸爸都是市立医院的重病号,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毛孩粗枝大叶,笨手笨脚,她妈化疗期间的照顾多亏了人家小雪,所以毛孩打心眼里崇敬爱护这个姐姐,接到小雪电话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实际上,接到电话的时候毛孩才刚下长途汽车,过完年之后他就心急火燎的从乡下赶过来了,就因为舍不下建国叔和地地道道那些小兄弟们。   烧烤摊子上那些十来岁的半大小子,都是毛孩的家乡人,山里实在贫困,这些孩子便都进城务工来了,白天在刘叔办的补习班里上学念书,晚上出去搭棚摆摊,管吃管住不说,每月都有一笔工资呢,虽然不多,但是寄回家里也够半年开销的。   毛孩就是这帮半大小子们的头儿,长期以来跟着李建国耳濡目染,小小少年已经隐隐有些领袖气质了,说话斩钉截铁,惜字如金,上次阎金龙派人来砸摊子,毛孩奋力反击,胳膊断了都没吭过一声,已经成为这些孩子们的偶像。   接完电话,毛孩把手机掖进挎包,将行李丢给来接站的手下,说:“叫车。”   手下赶紧招手喊了两辆出租车,一行人钻进去,毛孩坐在副驾驶的位子,指挥司机开往高土坡,在梅姐的按摩房门口停下,此时虎爷的卡宴已经停在门口了,毛孩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雪姐怎么和这些人搅在一起了。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只是自己先入为主的看法,兴许人家是好人呢。他从出租车上下来,对后座上的小伙伴低声说了句话,然后走向门口。   “毛孩,梅姐帮我介绍了一份新工作,你陪我去见工吧。”小雪说。   “嗯。”毛孩答应一声,警惕了看了看梅姐和司机座位上肥胖的后脑勺。   “呵呵,还是个小男子汉呢。”梅姐打趣道,看看屋里的挂钟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先上车,我锁门。”说完拉下了按摩房的卷帘门。   一行人上车,卡宴直奔聂老江边的别墅而去,忽然多出一个人来,虎爷有些不满意,但是梅姐说人家小姑娘非要带个保镖,要不然就不去了,虎爷也就不吭声了,反正自己又不是搞绑架劫持,正儿八经的介绍业务,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况且这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危险,去就去吧。   聂老在市区有多处房子,最经常住的就是淮江南岸的别墅了,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是环境优越多了,这个名为“锦绣江南” 的别墅群是大开发的得意之作,全部是独栋别墅,整体面积五百平米以上,网球场、游泳池一应俱全,附近还有大开发名下的高尔夫球场,是江北市最顶级的别墅住宅区。   门卫很严格的登记了虎爷的车牌号和姓名,电话通知被访业主,得到同意之后才放车进去,小区里绿化极佳,洁净的路面上一尘不染,各种树木灌木后面,是一栋栋造型各不相同的别墅,豪华的轿车、跑车停在路边,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来到最深处一栋江景别墅前,虎爷把车停下,带着三个人走到门廊下,按响门铃,不大工夫,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叔过来开门,热情的把客人让进来,招呼佣人倒茶。   宽敞无比的客厅正中央摆着一架锃亮的钢琴,墙上挂满风景画,宽大的绒面沙发看起来就舒服无比,壁炉里燃烧着木柴,哔哔剥剥的响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放射着柔和的光辉,穿着白色中式服装的佣人无声而敏捷的走动着,看她们微黑的肤色和眉眼,分明不是国内人。   这是菲佣,来自菲律宾的素质优秀的家政服务人员,可不是安徽小保姆能够比拟的,由此也能看出这家主人不但资本雄厚,而且极有品位。   慈眉善目的管家请他们在沙发上落座,然后很客气的说老爷还在练气功,请客人们稍等。   虎爷忙不迭的站起来客气道:“您忙,我们自己招呼自己就成。”梅姐也很拘束,不敢乱说乱动。   小雪也被这种只有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一幕彻底震慑了,只有毛孩坐在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镇定自若的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有几个出口,几扇窗户,门板的厚度,门锁的质地,屋里有什么趁手的家伙……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从落地长窗望出去,夕阳在江水上染出一道玫瑰色的影子,格外美丽,江上的航船发出悠长的汽笛,屋里的大座钟敲响了,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   壁炉里的火越来越旺了,虽然房子很通透,但是暖气却很足,坐在屋里,羽绒服都穿不住,再加上心里焦急,大家鼻尖上都渗出了汗珠。   终于,正主儿出现了,一位头发雪白的老者身披睡袍从楼上下来,呵呵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小雪抬头一看,这个人认识,不就是元旦来学校视察过的聂老么。   4-48 七十岁,七十刀   虎爷很恭敬地站起来鞠躬说:“聂老好,几天没见,您老的身子骨更结实了。”   梅姐也赶紧站起来陪着笑:“聂老好。”同时拿眼神示意小雪和毛孩喊人。   小雪和毛孩也站起来微微点头致意,聂老爽朗的大笑:“大家好,你们等急了吧,我这个养生气功,练起来中途不能打断,说起来全怪你哦小张,要带客人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吧,爷爷请你们吃饭。”   说着拍拍巴掌,马上有个佣人走过来听候差遣。   “玛利亚,准备晚餐。”聂老吩咐道,菲佣恭敬地低头,用带粤语腔调的国语说:“是,老爷。”   聂老下了楼梯,坐在自己专用的摇椅上,佣人从恒温沙箱里取出雪茄,老头子娴熟的用专用刀具削掉雪茄头叼在嘴里,擦着火柴点燃,一边享受着古巴雪茄的醇厚芳香,一边慈祥的询问着小雪的学习情况。   “小姑娘好像很面熟嘛,如果爷爷没记错的话,你是一中的学生吧,近来功课还紧张么?”   小雪很礼貌的回答着,谈吐自如,不卑不亢,让梅姐和虎爷都松了一口气,这丫头上得了台面,还不错。   聂老显然也很满意,爽朗的笑着,对小雪的学习进行了指点:“高三了,要适当放松一下,注意劳逸结合嘛,多结交些朋友,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死读书是没有用的。”   “聂老说的是,有道理有道理。”虎爷点头哈腰的附和着。   慈祥的老人,火热的壁炉,咖啡的香味,还有谆谆教诲,构成一幅温馨的图画,气氛相当融洽而柔和,梅姐悬着的心放回肚里,这老头虽然老了点,但是人看起来还不错,小雪跟了他,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   小雪也很感动,觉得自己真是命运的宠儿,聂老是什么人她心里也有数,那是本市有名的大慈善家,大企业家,身价过亿,心肠又好,或许他一高兴拿出几十万来帮助自己,父亲的医疗费不就有着落了么。   只有毛孩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别人眼里慈祥和蔼的聂老,在他眼里却是披着羊皮的一头老狼,而且是极度阴险狡诈的那种头狼。   他人小,又不说话,别人也就自然而然的将他忽略了,只当是小雪带来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   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管家过来请大家入席,小雪却起身告辞,说家里还有病人需要照顾,虎爷当场就变了脸色,这丫头太不识抬举了,刚要出言喝斥,却被聂老的眼神止住,只好给梅姐猛使眼色,梅姐赶紧相劝,说天色晚了不如吃了饭再走,再说过江要过大桥,路那么远,没有车根本回不去,不如大家吃完饭一起走。小雪欠梅姐的情,虽然很勉强,还是答应了。   洗手的时候,梅姐一直紧盯着小雪,生怕她再做出什么让大家难堪的事情,小雪眼神闪烁,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毛孩倒是镇定得很,洗完手很隐秘的将一张纸条塞到小雪手里。   小雪偷偷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歪扭七八的铅笔字:他们是坏人。   ……   餐厅很宽敞,一张欧式的长条桌摆在正中央,桌子上放着造型古朴的蜡烛台,餐具也都是上好的骨瓷,饭菜却很家常,无非是些鱼虾蔬菜,白葡萄酒,聂老面前的盘子里摆着四个生蚝,还有一盆醉虾,是把活的河虾闷在玻璃盅里做成的,看着一个个鲜活的小虾子在透明的盆里垂死挣扎,小雪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   “醉虾好啊,这东西大补,难怪聂老古稀之年还是一尾活龙啊。”虎爷拍马道。聂老却只是淡淡的点头,说:“养生之道,重在食补,人老了,不活的仔细些不行了。”   和聂老这种顶级富豪一起用餐,大家的心理压力都很大,就连虎爷都没吃多少就说饱了,梅姐盘子的食物也只吃了一半,小雪和毛孩更是连水都没敢喝,好在聂老理解他们的心情,也没说什么。   酒足饭饱,虎爷悄悄踢一下梅姐的脚,站起来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耽误聂老休息了,告辞告辞。”   聂老矜持的点头,也不挽留他们,只说有空常来玩。   小雪也站起来要走,虎爷却说:“小雪,你留下来再陪聂老一会。”   “不是说好了一起走的么?”小雪有些恐惧了。   “我们不是回市里,是到附近办点事,过一会就来接你。”梅姐赶紧补充道。   “对对对,我们过一会就来,半小时,你等着啊。”虎爷说完,拉着梅姐匆匆出门,发动卡宴走了。   人走了,偌大的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聂老的兴致颇高,邀请小雪和毛孩去参观自己的荣誉室,这里摆放着聂老和大开发历年来获得的各种荣誉,各种奖杯证书就不说了,聂老头上还有许多耀眼的光环,XX委员,荣誉校长、爱心大使,助学模范等等,简直数不胜数。   还有许多放大的照片,是聂老和各级领导以及各路明星的合影,聂老指着其中一幅照片说:“小雪,这个人认识么,是香港大明星张伟建,我们大开发某楼盘的形象代言人,当时我们集团花了五百万请他来做广告的。”   小雪很有礼貌的点头应承着,并不发表意见,此时她已经焦躁万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但是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对方并没有露出狐狸尾巴,只是自己凭空担忧而已,也不好做出什么不给对方面子的事情。   唯一让小雪放心的是,有毛孩陪在身边,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小雪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聂老,梅姐邀请我的时候,说您家需要家庭教师,不知道孩子在哪里,我可以见一见么?”小雪忽然问道。   聂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呵呵笑道:“是这样啊。”心里却把虎爷骂了个狗血喷头,让他把事情都安排妥当,过来之后直接就用了,这小子居然连这点小事都没办好,采取的是骗的办法。   不过也无妨,这方面聂老是老手了,想必刚才的活动已经深深震慑了这俩小孩,直接进行下一步也没啥难度的。   管家带着佣人送过来,低声说了句什么,聂老点点头,说:“小雪啊,听说你爸爸的病很重,我这里预备了一些东西,你跟我上楼去拿下来。”   小雪迟疑着不敢动,聂老慈祥的笑道:“怎么,还怕爷爷骗你么。”   小雪看看楼上,似乎不像龙潭虎穴,便跟着聂老上楼去了,毛孩也想跟着过去,却被管家拦住了:“小朋友,伯伯带你去游乐室玩。”   管家五十多岁了,身体素质很好,一双大手按住了毛孩的肩膀,毛孩装作害怕的样子站住不动了。   来到楼上卧室,当小雪进去之后,聂老悄无声息的将房门反锁,笑呵呵的说:“随便坐,想喝点什么?”   小雪惶恐不安,四下里张望,宽敞的卧室里充满令人昏昏欲睡的奇怪芳香,浴室里一片金光锃亮,白玉浴池里已经放满了温水,欧式大床上铺着洁白的床单,床头柜上还放着几个五颜六色的小盒子。   “谢谢,我想回去了。”小雪转身就走,可是发现房门已经被反锁,聂老摇摇头笑了:“别怕,爷爷不是坏人。你坐下,听爷爷讲个故事。”   小雪不敢坐下,怯生生的站在门口,聂老很放松的坐到了沙发上,开始侃侃而谈:“四十多年以前,那时候爷爷还是一中最年轻的老师,班上有个高三的女孩子,长的和你很像,名字也是一个雪字,她很爱跳舞,很爱唱歌,师生恋的故事现在可能很常见,但是那时候却是伤风败俗,为人所不齿的,我们的爱情被世俗摧毁,她跳楼了,我永远忘不了那双至死没有闭上的眼睛……”   聂老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老眼里流出泪水来,似乎被自己的故事打动了,小雪却一阵恶心,猜到了聂老的企图。   “知道么,你的眼睛,和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所以爷爷想请你,帮爷爷圆这个梦,陪爷爷走完这人生最后的几年,爷爷老了,没什么奢求了,就只有这一个愿望了,只要你答应,需要什么爷爷就给你什么,你爸爸不是肾衰竭么,爷爷一个电话就能帮他解决肾源,还有你的学费问题,爷爷也全包了。”   小雪浑身发抖,连连摇头说:“不,不,我不愿意。”   聂老有些生气了,恶狠狠地说:“这样就不好了,爷爷请的客人,还没有敢这样放肆的,既然到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你再固执的话,把你们两人打死丢进江里,谁也不会知道,你不想让你爸爸永远看不到女儿吧。”   慈祥的老人转眼就成了恶魔,小雪那个懊悔啊,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聂老以为她屈服了,又换了柔和的语气劝道:“你也十八岁了,该懂事了,很多大学生学音乐舞蹈,学礼仪外文,不就是为了找一个依靠么,你没听过电视里一句话么,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小雪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你很幸运,遇到的是聂爷爷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别哭了,去洗个澡,爷爷在床上等你。”   小雪出了一身冷汗,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伸手去摸手机,手机却不见了,她转身扑到门边,用力摇晃着门把手,同时大喊道:“毛孩,毛孩!”   聂老动怒了,走过来拽住了小雪的头发往床上拖,虽然他已经是古稀之年,但是力气依然很大,小雪在他手里就如同小羊羔一般无力。   ……   别墅游乐室里,管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毛孩静静地坐在旁边不说话,当楼上喊声传来的时候,毛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管家不慌不忙拿起放在一边的台球杆,站起来说道:“小孩你坐下,没你的事。”   毛孩一转身,二话不说一脚踢出,正中管家胯下,小孩身矮力薄,专供下三路,这一脚可凝聚了不少年的苦练在上面,一脚踢出,管家当场就栽倒了,连惨叫都憋在嗓子眼里了。   毛孩如同灵敏的雪豹一般,一边往楼上窜,一边从小腿位置抽出了一把雪亮的尖刀,冲到楼上的时候,已经能清晰听到小雪的尖叫声,可是房门紧闭,而且门板和门锁的质地都很优良,换成刘子光或者卓力的话,一脚就能踹开,但是毛孩毕竟还小,连踹三脚之后没有动静之后,他便迅速进入隔壁房间,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这种别墅不同于寻常住宅楼,根本没有防盗窗之类东西,但是窗子间距过大,也不是一两步就能跨过去的,毛孩没有丝毫犹豫,把尖刀衔在嘴里,沿着窄窄的墙砖缝隙爬了过去,寒夜的江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但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唯有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此时势单力薄的小雪已经被聂老按倒在床上,道貌岸然的老东西撕掉了伪善的面具,将小雪死死压在身下,撕扯着她的衣服,沉重的喘息声和凄惨的尖叫声混在一起,都被江风带走了,而楼里那些佣人、司机们即使听见也充耳不闻。   老东西力气大得很,见小雪不就范,劈脸就是七八个耳光抽过去,打得小雪闭过气去,他得意的一笑,正要下手,忽听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一股冷风卷了进来,老东西一惊,心说难道刚才那个踹门的小子没被管家控制住?   回头一看,只见一张稚嫩但是无比冷酷的脸直扑自己而来,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刀就捅了过来,“噗嗤”一声,正中腹部。   映在毛孩瞳孔里的是躺在床上的小雪姐,头发凌乱,嘴角带血,脸上明显的指痕,衣服也被撕的乱七八糟,怒火直冲心头,毛孩手里的刀拔了出来,紧接着又捅进去,每一刀都用尽全身力气,他左手揪住老东西的顶瓜皮,右手机械式的往复着,肮脏的血染红了床单和地毯,刀柄都打滑了,但是毛孩还在不停地捅着,捅着。   4-49 聂总的杀父之仇   房门被人急促的敲响,是楼下的佣人发觉不对劲跑上来了,门把手剧烈的抖动着,但是由于门锁坚固,他们也无法打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概是下楼寻找钥匙去了。   此时聂文夫的五脏六腑已经被毛孩捅了个遍,整个腹腔几乎都烂完了,刀子攮进去连带着手腕都插-进了腹腔,这把刀子是毛孩在楼下餐桌上拿的水果刀,虽然短小,但是德国双立人的牌子货,连捅了几十刀下去也不打弯。   聂文夫已经死了,两眼圆睁着,脸上保持着惊讶的表情,毛孩一松手,他沉重的身躯就倒在了床上,两腿之间那条“活龙”也变成了丑陋的毛毛虫。   小雪受到了严重的刺激,如同筛糠一般躺在床上发抖,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话也说不出来,毛孩用力的拍打着她的面颊,喊道:“姐姐,醒醒!醒醒!”小雪却依然眼神呆滞,牙齿打颤。   外面已经闹翻了天,被毛孩踢中要害昏死过去的张管家一瘸一拐从游乐室出来,气急败坏的喊道:“快,打电话喊人,小王小张你俩上楼,玛利亚你报警!”好不容易把老爷卧室的钥匙翻出来,别墅的厨师、司机、清洁工全都上阵了,拿着台球杆和菜刀冲上楼去。   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毛孩迅速观察了一下屋里的陈设,将五斗橱和两把椅子拖到门后面,想想又觉得不够,想去搬动那张大床,可是他人小力弱,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挪不动这张精美的欧式大床,此时门外已经响起了钥匙捅进锁眼的声音,门把手剧烈的晃动着,但是因为门后面的障碍,门只能打开一条缝。   只见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试图去抓什么,毛孩从腰间抽出钢丝编成的腰带狠狠抽过去,一声惨叫,那只手迅速收回,毛孩顺势一脚踹在门上,用钢丝腰带将门把手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些工作,少年脸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他依然从容不迫,冷静的令人害怕。   “叮叮叮”手机响了,毛孩把手上的血在裤子上擦擦,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镇定的答道:“对,我们没事,地址是锦绣江南九十九栋,靠江边的那栋,红色外墙两层小楼,叔, 我杀人了。”   手机那边急促了说了几句话,毛孩点点头说:“记住了。”然后挂了电话,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   “挺住,叔马上就到。”刘子光挂了电话,指着前面树木掩映下的别墅区大门说:“就是那,闯过去。”   马超一踩油门,大红旗横冲直撞过去,门口的栏杆被撞飞,保安刚从岗亭子里出来想拦阻,汽车擦着他的身子开过去,闪得他摔倒在地,脸都白了。   毛孩办事谨慎小心,出发的时候就叮嘱小的们在后面跟着了,进了锦绣江南之后更是处处留意,记住了准确的方位和门牌号码,更是偷偷给刘子光盲发了一条信息。   收到信的时候,刘子光正在玄子汽修厂里给辉腾做日常保养,时间紧迫,便让马超把大红旗开了出来,一路狂奔而来,路上又给李建国、卓力和贝小帅打了电话,让他们抓紧时间赶到南岸锦绣江南别墅区。   跨江大桥向来是拥堵严重的地方,要不然刘子光早就赶过来了,多亏了马超技术精湛,大红旗皮糙肉厚,硬是一路撞过来的,都火烧屁股了,自然不会理会小区保安的阻拦,径直闯了进去。   保安刚从地上爬起来,拿起对讲机想通报值班室呢,又是一辆挎斗摩托车冲了进来,过减速带丝毫都不带刹车的,转眼就消失在远处,保安惊得一头汗,心说今天到底是咋的了,一个个都急着投胎么。   老张他们终于还是破门而入了,映入眼帘的是瘫在床上的尸体,聂文夫死不瞑目,两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瞳孔已经散开了,平时总是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雪白头发也散乱的不像话,整个胸膛像是被野狗掏过一般,惨不忍睹,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床单,啪嗒啪嗒滴到光洁的热带实木地板上,踩上去都打滑。   家具东倒西歪乱糟糟一片,窗户大开着,玻璃碎片满地,江风从窗外吹进来,天鹅绒的窗帘随风飘荡,屋里的暖气迅速流失着,老张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他顾不得搜捕凶手,机械的走出门,拿起拐角处电话拨了个号码,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说道:“告诉聂总,老爷死了……”   此时聂万龙正在市第一招待所陪外商用餐呢,席上他展露自己博学风趣的一面,和外商谈笑风生,宾主气氛相当融洽,忽然餐厅的门打开一条缝,聂万龙的女秘书拿着手机小步走进来,神色有些不自然。   聂总很不高兴,不知道又是谁的电话,难道自己事前没有告诉他们,这种国际交往场合,一定要注意礼仪么!   但是看女秘书的表情,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聂万龙还是彬彬有礼的起身,用地道的江北式英语说了声:“伊克斯抠死米”,外商一愣,随即明白了聂万龙想表达的意思,耸耸肩膀说声:“OK。”   来到走廊上,女秘书将手机递过来,用颤抖的声音说:“聂总,您有个思想准备,老爷子他不行了。”   聂万龙脸色一变,接过电话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聂总,老爷走了……今天虎子带来个小妞,上楼就把老爷给杀了……”   聂万龙整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听筒那边还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可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半晌才醒过来,将手机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外壳电池键盘四分五裂,女秘书小声劝道:“聂总请节哀。”   “啪”的一声,聂总的大耳光就招呼过来了,“草泥马的,你爸爸死了你不难受!”   一巴掌打得女秘书嘴角淌血,黑框眼镜都飞了,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能缩在墙角嘤嘤的哭。   此时聂万龙也顾不上什么国际礼仪了,匆匆下楼,助理保镖秘书们如临大敌,一个个板着面孔如丧考批,陪着聂万龙钻进汽车,车队直奔锦绣江南别墅区。   在路上,聂万龙亲自给公安局长打了电话,说家里发生血案,让他赶紧派人到场,又给手下几个重量级的副手打了电话,调集所有人手,搜捕张大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大红旗在锦绣江南九十九号别墅前急刹车停下,别墅里灯火通明,鸡飞狗跳,刘子光就笑了,知道毛孩这场祸惹得不小。   刘子光下车直往里闯,走进客厅四下张望,聂家的佣人们也望着这个陌生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   “人在哪里?”刘子光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别人不知道他的来路,还以是聂万龙派来的人,便指了指楼上,刘子光蹬蹬蹬上楼进了卧室,只见张管家正要拿着床单往聂万龙身上盖,赶紧阻止他:“不要动,保护现场!”   张管家也不明所以,愣住了,刘子光冲他摆摆手:“你出来,别破坏了痕迹。”   张管家拿着床单走了出来,狐疑的问道:“你是?”   刘子光不理他,冲里面喊道:“毛孩,出来吧。”   话音刚落,壁橱的门开了,毛孩一手持着水果刀,一手搀着小雪,张管家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指着毛孩刚要说话,却被刘子光狠狠一拳掏在胃部,疼得他弯下身子说不出话。   “走,跟叔回去。”刘子光很轻松的说道。   看到刘子光出现,毛孩撇嘴一笑,跟没事人一样走了过来,小雪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却突然爆发,猛扑过来抱着刘子光痛哭起来,楼下的人发觉情况不对,刚围上来,大门再次被人踢开,一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见人就是一记手刀,干净利落就把人放倒了。   大汉走到客厅中央,昂首喊道:“毛孩!”   “叔,我在这。”毛孩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站在李建国面前低下了头说:“叔,我杀人了。”   李建国点点头,看着楼上的刘子光问道:“怎么样?”   “没事了。”刘子光答道,扶着小雪下楼,聂家的佣人们胆战心惊,站在旁边不敢靠近。   四人走出别墅大门,却发现大批保安已经聚拢过来,锦绣江南的保安们隶属于大开发旗下的物业公司,已经得到上面的命令,无论如何要封锁小区,抓住凶手。   路灯通明,上百名保安把路都堵上了,手里拎着警棍和长把手电,但是慑于这两人的威势,竟然不敢靠近。   “马璧的,一帮怂货,敢堵我,马超,吹哨子喊人。”刘子光啐了一口道。   “刘哥,吹过哨子了。”马超从车里钻出来,旁若无人的打开大红旗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两面有机玻璃质地的防暴盾牌和三支全聚碳酸脂材料的T型警棍,扔给李建国和刘子光,自己左手盾,右手棍,一脸不在乎的表情,站在了车前面。   保安们被他们这副吊样激怒了,一些血气方刚、立功心切的小伙子想要冲上来拿人,但是领导却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因为刚才聂总又打电话过来了,他要亲自处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方继续僵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轰鸣打破了沉寂,又是一串辆车开了进来,刹车的声音此起彼伏,远远望过去,别墅群停车场上乱糟糟停了几十辆汽车,大多数是红色蓝色的大帽子桑塔纳出租车。   一时间满世界都是开关车门的砰砰声音,穿戴五花八门的年轻人从车里钻出来,打开后备箱取出各式长短武器,黑压压的一片人骂骂咧咧走了过来,雪亮的刀光在人群中闪烁。   4-50令尊的事我很遗憾   包围别人的,反被包围起来,保安们腹背受敌,惊慌失措。   今夜的锦绣江南注定不会平静,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住户们站在窗口,惊恐的看着外面成群结队的凶悍男子,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扫平金碧辉煌之后,高土坡四大天王的名号在江北市黑道如日中天,别管你是金盆洗手的老前辈,还是刚刚走出校门的小混混,你要是说不认识高土坡的刘哥,那你就太OUT了。   所以,刘子光一吹哨子,整个江北道上都惊动了,别管是在饭店里喝酒的,还是在家打麻将吹牛逼的,一个电话全都丢下手头的事情出来了,据事后出租车公司分析数据称,当晚八点钟时分,出租车载客率都达到一个新高度。   最先抵达的一拨人是高土坡的嫡系人马,休班的保安、忠义堂的小弟,还有一群个头没有铁棍高,但是玩起刀子却娴熟自如的小P孩,那是毛孩的班底。   一百多号人把锦绣江南的大门口都封死了,卓力贝小帅领着人气势汹汹走过来,铁棍、镐把、消防斧、铁尺、西瓜刀,甚至还有明晃晃的偃月刀,刀光闪耀,杀气逼人。   锦绣江南的保安们胆战心惊,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却,手里的橡皮棍和手电可架不住消防斧啊,每月就千把块钱,犯不上为老板卖命。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保安主管拿着对讲机色厉内荏的拦住了卓力和贝小帅,卓力也不答话,就拿眼睛瞪着他,卓二哥的眼神比飞鹰刀片还锋利,保安主管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就撑不住劲了,又看到二哥左手里拎着的马刀,他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很低调的站到一边去了。   卓二哥很满意这个效果,鼻孔里嗤出一股冷气,看也不看他一眼,昂首阔步带着小弟们过去了。   江边就是冷,站在别墅门口只觉得冷风刺骨,小雪抱着肩膀颤抖着,刘子光将风衣脱下来裹住她,拍拍小姑娘的脑袋,拉开车门说:“没事了,上车。”   小雪乖乖坐进了车里,毛孩昂着头,一副英雄好汉的架势继续站在外边,李建国劈头给他一巴掌,骂道:“你也上车!”毛孩委屈的看了建国叔一眼,也钻进了大红旗。   卓力他们走到别墅门口,问道:“什么事?”   “小事,毛孩宰了个老流氓。”刘子光满不在乎的说。   卓力和贝小帅吓了一跳,都闹出人命来,这还小事啊,贝小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指着车里的毛孩骂道:“你这孩子,咋比我下手还黑呢,跑路吧,等风头过去你就是大哥级的了。”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训斥,反而像是夸赞。   “跑毛路,毛孩这属于正当防卫,见义勇为,我已经让他自己打电话报案了。”刘子光说。   卓力端详一下这座别墅的规模,咋舌道:“这家人排场挺大的,知道杀的是谁不?”   刘子光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老二你带几个人上去,把现场保护起来,不能让那帮龟孙子把罪证弄没了。”   “没问题。”卓力回头点了几员干将,其中就有卧底警员王星。   “走,跟哥上去保护现场!”   ……   此时,大开发聂总的车队正疾驰在跨江大桥上,这是以一辆宾利为核心,四辆黑色奔驰为副车的豪华车队,司机们聚精会神的驾驶着车辆,却发现今天桥上很不对劲,充斥着出租车,按理说江北市区的出租车到了这个时间段,很少往南岸跑的,现在都八点了,怎么一下子出来上百辆出租车,而且车里都坐满了年轻人。   聂万龙坐在宾利后座上,两眼已经尽是泪水,大开发是父亲一手创办的,老爷子是聂家的主心骨,更是大开发的灵魂,虽然这些年他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但是在维系关系网,结交权贵方面,帮了自己很大的忙,父亲是XX委员,又是知名慈善家,大开发赚来的每一块钱都有他的辛劳。   可是父亲竟然死了,被张大虎这个狗日的介绍的什么女孩子杀死在自家卧室里,想到这个聂万龙就怒不可遏。   虎爷的本名叫张大虎,这些年跟着聂万龙鞍前马后干了不少事,父亲看他办事得力,也经常叫着他一起玩,打牌按摩什么的,张大虎路子野,脸皮厚,很多老爷子拉不下脸的事情他都能干的很出色。   老爷子喜欢玩小丫头,尤其是十四岁以下的小丫头,这件事聂万龙不是不知道,那是老人的爱好,他也不便干涉,做儿女的只管尽孝道就是,这些年来老爷子过手的小丫头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从没出过事情,怎么张大虎一掺和进来就出事了呢。   不管怎么样,张大虎逃不了责任,聂总已经发下江湖追杀令,今夜一定要见到张大虎,不论生死。   聂总的江湖追杀令虽然很牛逼,但是比起高土坡刘哥吹哨子,还是差了一个档次,有钱归有钱,毕竟不是直接混社会的,发号施令总是要经过二传手,今夜江北道上的豪杰全都听刘哥招呼到南岸来办事,谁有闲空去抓虎爷啊。   聂总的车队抵达锦绣江南大门口,却发现车满为患,到处都是出租车和私家车,戴着毛线帽子,穿着黑色杰克琼斯短大衣或者五颜六色滑雪衫的年轻人比比皆是,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痞气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开嘉年华晚会呢。   汽车开不进去,聂总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别墅区的保安也都不在岗位上,居然让这帮流氓横冲直撞,这次事件过后,一定要好好整顿!   聂总怒气冲冲下了车,在保镖和助理们的保护下向里走去,女秘书拿着聂总的大衣跟在后面一溜小跑,刚想帮聂总披上大衣,却被正在火头上的聂总一把推开。   混混们虽然被刘哥喊来,但是却缺乏组织,没人指挥他们做事,所以都眼睁睁的看着聂万龙一行人走进来,直到走近99号别墅附近,聂万龙才发觉不对劲,这帮地痞流氓有来头啊,原来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大红旗,一辆军绿色的侉子,几个横眉冷目的家伙伫立在自家门口,却看不见管家老张和司机小王他们。   这事儿怕是不简单,聂万龙压住心中的悲伤和愤怒,迈步走了过去,却被一群小痞子拦住,聂总身后戴墨镜穿西装的保镖立刻涌上去推搡对方,迎接他们的却是明晃晃的钢刀。   刘子光没见过聂万龙,但是看他这副派头,就知道是别墅的主人来了,便招呼道:“放他们过来。”   聂万龙带着一干保镖助理秘书走到别墅前,对刘子光等人怒目而视,严厉质问道:“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刘子光反问:“你又是谁?”   聂万龙的保镖指着刘子光呵斥道:“这是我们大开发的聂总!你说话客气点。”   大开发,聂总,好熟悉的字眼,高土坡不就是被大开发买下的么,每平方一千五的价格就是这个吃人粮食不干人事的家伙拍板的啊,刘子光当时就笑了。   “聂总啊,令尊的事我很遗憾,你节哀顺变吧。”   话说的挺漂亮,可是这副嘴脸就让人不舒服了,汽车正堵在人家大门口,手里还拎着警拐,标准的明火执仗欺负上门的架势,哪有半点的“遗憾”。,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聂总是什么人,江北人十大杰出企业家,市级人大代表,和李书记他们都称兄道弟的上流人,几千大开发员工的精神之父,他看也不看刘子光一眼,从牙缝里哧出一个“滚”字,径直往自己别墅里走,身后的黑衣保镖们很有默契的扑上来,以标准的擒拿动作来制-服刘子光。   聂总的贴身保镖都是精心挑选的武校毕业生和退伍特种兵,全部身高一米八五以上,膀大腰圆,精通擒拿格斗、驾驶射击、电脑文秘、五笔字型,平时不管晴天下雨白天黑夜都戴一副黑超墨镜,耳朵后面挂着空气耳麦,造型极其拉风,可是真动起手来就有点露怯了。   四个保镖,只消耗了刘哥和建国哥两秒钟的时间,全聚碳酸脂材料的T型警棍横抽在保镖们的腰杆上,人不吭一声就栽倒了。   周围小弟们眼睛都看直了,动作太TM干净利落了,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真正的一招制敌,刘子光把警拐一扔,掏出中南海抛了一支给李建国,自己点上烟,站到了聂总面前。   “不好意思聂总,在刑警没到场之前,谁也不能进去。”   聂万龙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就拿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聂总虽然五短身材,但是气场相当强大,就是江北市手握权柄的处长、局长们都不敢面对他强大的眼神,大开发的员工们更是将聂总敬若神明,一般小职员要是看到这种如炬的目光,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但是刘子光不怕,就这样居高临下的和聂万龙对视着,嘴角挂着一丝鄙夷的微笑。   聂万龙眉头一皱,明白今天这个事儿复杂了,不单是张大虎的事情了,牵扯到反方面面的势力,到底是成名人物,他冷笑一声转身走开,勾勾手从秘书那里拿过手机,直接给市委书记打电话。   忽然远处警灯闪烁,派出所警察到了。   **************************   隆重向新读者推荐一本书,橙红年代的前传《铁器时代》,本站发布,书号22674,刘子光失踪那八年去干什么了,尽在其中。   4-51 黑白颠倒   来的是夹江派出所的警车,夹江派出所,顾名思义,就是淮江两岸都管着,这也是当年的历史遗留问题,江南这块地是红旗钢铁厂的,而红旗厂又在派出所辖区内,后来这块地皮又低价卖给大开发建别墅了,所以锦绣江南别墅区虽然地处南岸,却属于北岸的派出所管辖。   过江需要走跨江大桥,一来一回起码折腾四十分钟,要搁平时,杨副所长才不会亲自过来呢,最多是打发管片民警带俩治安员来瞧瞧,这是这次有所不同,马局长的秘书亲自打电话过来安排任务,说是大开发聂总家里有点事,让所里出几个人过去看看。   杨副所长当即点了几个亲信的手下,开着两辆警车直奔南岸锦绣江南,到了大门口就发觉气氛不对,黑压压的一片人啊,其中还有不少熟面孔,都是市内道上玩的比较好的角色,他们看到杨副所长来了,也都挥手致意。   气氛很古怪,不像是打群架的样子啊,杨副所长很纳闷,他却不知道,其实这些人还真是喊来打群架的,其中不少是高土坡人招来的帮手,也有一部分是大开发叫来的人,都是道上混的,就算没说过话也眼熟的很,有个中间人一介绍,便都成了哥们,称兄道弟递烟点火,这场架是肯定打不起来的。   来到99号别墅附近,气氛才紧张起来,两百多号拿着家伙的保安和混混对峙着,别墅门口停着一辆车,一群人站在那里泾渭分明、怒目而视,其中有个眼熟的背影,好像就是大开发的聂总。   杨副所长疾步上前,招呼道:“聂总。”   聂万龙回头一看,点头道:“小杨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些犯罪分子嚣张到什么地步了,杀害了我父亲,还不让我进家门。”   杨峰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刘子光么,别看他现在混得光鲜,去年刚来那阵子还不是被自己揍得臭死。   这些江湖人士虽然一个电话就能招来几百人,但是在杨副所长眼里,那都是渣,黑社会再牛逼也牛不过政法机关,说办你就办你,从警也有五六年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杨峰走过去,距离刘子光一米远的地方,狠狠盯着他说道:“警察办案,让开。”   杨副所长手下几个警察也吆喝起来:“都把家伙放下,干什么呢这是!”   没人理他们,刘子光更是毫不畏惧和杨副所长对视着,无比平静的说:“不好意思,你不能进。”   杨峰笑了,是那种怒极而笑,这小子吃了豹子胆吧,居然敢公然妨碍执法,杨峰有心想动武,可是看到地上躺着的那四个黑西装,再看到旁边贝小帅眼中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杀气和袖筒里的寒光,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掏出证件伸到刘子光的鼻子前喝道:“看清楚,警察办案,请你让路,否则我以妨碍执法的罪名逮捕你。”   刘子光轻轻将杨峰的手拨开,一字一顿的说:“不是穿着这身衣服就是警察的,杨峰,你根本不配提警察这两个字。”   杨副所长震怒了,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让自己难堪,尤其还当着大开发聂总的面,他心中的火焰腾起万丈高,正要发飙,远处又是一阵警笛鸣响。   刑警二大队的人来了,依然是胡警官亲自带队,大切诺基,干练的装束,冷峻的表情,一行人来到别墅前,刘子光侧身让开一条路说:“现场保护起来了,人在车里了,都交给你。”   胡蓉点点头,看也不看旁边的杨峰,喝令自己的部下:“小张小王,进去搜集证物,给证人做笔录,小李,你把嫌疑人带走。”   杨峰讪讪地说:“蓉蓉,这个案子是我先接的。”   胡蓉面无表情的说:“这是命案,刑警二大队负责了,而且嫌疑人此前已经电话向我报案自首,你们派出所负责保护现场就可以了。”   不等杨峰回答,又转向刘子光道:“赶快把你的人撤了,像什么话!”   刘子光冲贝小帅一努嘴,小贝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安排人撤离去了。   既然警察来了,刘子光便不再拦住大门,任由聂总他们进去,聂万龙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子光一眼,带着手下走进了自家别墅,不大工夫就听见里面一阵噪杂, 刘子光知道是聂总的人和刑警们起了冲突,耸耸肩撇嘴笑了。   外面聚拢的人渐渐散了,小区保安们也撤走了,现场只留下刘子光他们,小雪和毛孩坐在车里,一个刑警帮他俩做笔录,本来刑警是想把人带走的,刘子光一瞪眼说:“搞什么搞,我们是受害人!”刑警也就罢了。   聂万龙甚至没能看父亲最后一眼,因为尸体实在太过骇人,警察怕刺激到聂总,执意将他们拦在门外,法医戴着手套将现场证物都用小塑料袋装了起来,闪光灯亮个不停,各个细微之处都被拍了下来。   胡蓉站在卧室里,耸了耸鼻翼道:“这股香味很奇怪。”   法医拿玻璃器皿装着聂老胯下那“一尾活龙”上滴出的白色液态物质,冷笑道:“这是催情迷香,你看看床头柜上这些东西就明白了。”   胡蓉戴上手套过去拿起那些小盒子一看,粉面顿时通红,不过不是羞涩的红,而是愤怒的红,尽是些印度神油,美国万艾可之类的玩意,这老东西,真不是好人。   这个案子相对简单,因为凶手已经自首,所以搜集证物的工作相对简单,半小时后,两个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走进来,将聂文夫的尸体抬上担架,抬起尸身的那一瞬间,胡蓉看到了老头子后背上刺得关公,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   自作孽,不可活。   尸体蒙上白布,抬出了房间,聂万龙咬牙切齿的站在门口,亲眼看着父亲的尸体抬下楼,装进殡仪馆的汽车,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刻他已经从张管家那里了解到事情的详细经过,而且知道杀害父亲的凶手就坐在门口的汽车里,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那些人碎尸万段,但是他不能,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杀死他们简直太便宜这些人了,他要虐待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警官,你们是怎么办案的,凶手就在门外汽车里,你们是抓还是不抓?”聂万龙把一腔怒火撒到了胡蓉身上。   胡蓉公事公办的回答道:“你是死者的家属吧,你不要激动,案子的性质还没有确定,你要相信公安机关的判断力。”   “你算什么警察?你懂不懂法!我父亲尸骨未寒,凶手大模大样坐在车里P事没有,你是怎么当的警察,我是市人大代表!我要投诉你!”聂万龙怒斥道。   “请自便。”胡蓉根本懒得和他搭腔,带着人撤出房间,在门口拉了封条,将张管家和玛利亚一并带走,上车离去,刘子光的大红旗也跟在后面扬长而去。   聂万龙阴沉着脸站在客厅里,久久没有说话。   ……   案件连夜审理,当晚所有证人都逐一过堂,江北803的美誉不是盖得,老刑警目光如炬,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张管家和玛利亚前言不搭后语的证词根本不足为信,反而小雪和毛孩,一眼就能看出是涉世不深的小孩,证词也比较统一。   这案子情节简单,事实清楚,是一起典型的强-奸未遂,防卫过当案件,但是当事人的年龄不满十四周岁,可以免于刑责所以,基本上聂文夫是白死了。   黎明时分,彻夜未眠的胡蓉把报告交给了韩大队,并且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看法,别管姓聂的死者有着多么耀眼的头衔,混蛋就是混蛋,老了是老混蛋,死了是死混蛋,这种人渣,死了世界上就少个祸害,不值得怜悯,反而是那两个受害者的问题很难办,一个是未成年的儿童,一个是即将参加高考的高三女生,若是因为这起血案影响了心理健康和高考成绩就不好了。   韩大队听胡蓉说完,摇了摇头说:“小胡啊,可惜混蛋们总是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局里已经下通知了,这案子不让咱们插手,移交给派出所办了,你回头把证物口供整理一下,交给杨峰吧,对了,还有那些证人和嫌疑人。”   胡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杨峰?他会办什么案子?”   “没办法,这是市局安排的,听说是姓聂的钦点让杨副所长办这个案子。”韩光也是一脸的无奈。   “我找马局长去!”胡蓉愤然站起。   “小胡,执行命令吧。”韩光说。   胡蓉歪着头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才气鼓鼓的起来,指挥下属进行移交工作,此时派出所的警车已经停在门外了,杨峰一脸得意洋洋,故意和胡蓉打招呼:“蓉蓉,多谢了你。”   ……   案子转到派出所之后,处理的也极为迅速,但是结果却完全反过来了,变成卖-**和社会渣滓抢劫不成,故意杀人的恶性案件。   报告交到市局,马局长给予了高度赞扬和肯定,自此杨副所长的功劳簿上又多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刑侦高手、破案神速等美誉扑面而来。   毛孩和温雪被依法刑事拘留,提交检察院公诉,聂文夫的遗体还给聂家,用水晶棺材装殓着,盖着鲜红的旗帜躺在鲜花之中,摆在聂府的灵堂里供宾客瞻仰,大开发所有员工都佩戴小百花和黑袖章,就连市委李书记都亲自前来吊唁。   这案子是马局长亲自抓的,被办成了铁案,谁也翻不过来。   但是这种颠倒黑白的无耻行径却激怒了所有正义在胸的人,小雪的班主任陈老师拍案而起,当即踏上了去省城的列车。   案子的转机在于另外两个关键证人,虎爷和梅姐,如今江北市黑白两道都在搜寻这两个人,这是他俩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踪迹了。   4-52 铁血警花的眼泪   当天晚上虎爷就知道锦绣江南发生的事情了,有个朋友打电话告诉他聂老出事了,当时他正把车停在江边野地里,想和梅姐打野战呢,听说出事便立即赶到锦绣江南,车没敢往里面开,就在门口转悠了一下,黑灯瞎火人又多,谁也没注意到虎爷。   当听到聂老挂了的消息时,虎爷的尿都差点吓出来,要知道这档子事可是他穿针引线给安排的,聂总是什么人,那可是睚眦必报的狠角色,不管有没有虎爷的责任,他能轻易放过自己?   虎爷赶紧上车跑路,一路之上电话不断,都是道上朋友找他的,有说找他喝酒的,有说打牌的,有说一起洗澡按摩的,总之都是一句话,你在哪里呢?   虎爷也在道上混过不少年头,当时就明白了,有人在找自己,他哪里还敢回家,梅姐也是吓得花容失色,央求虎爷带她回家把小草接出来,虎爷本来不想答应的,后来考虑到梅姐知道自己不少事情,惹怒了她也不好,便豁出去来到按摩房附近,果然发现一辆警车熄了灯停在旁边巷子里,虎爷心里就有数了,如今江北市黑白两道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要抓自己。   聂总的手段,虎爷再清楚不过了,绝对心狠手辣心思缜密,自己这辆卡宴太招摇了,肯定是不能开了,家也回不去了,不过虎爷也不是白混的,狡兔还有三窟呢,何况老虎,他在郊区早置办下一处隐秘的房产,还有辆不起眼的捷达车,都是为了躲事儿预备的。   把卡宴停到某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里,虎爷带着梅姐找个家小旅馆住下,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鬼鬼祟祟溜到街上买了顶帽子和墨镜,很低调的挤上了去郊区的公共汽车……   ……   杨副所长只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把这个案子给“破了”,定性为卖-淫抢劫不成,残忍杀害老人的恶性案件,报到市局,领导也很满意,可是很快问题就出现了,聂总对这个结论极其不满,亲自给市里领导打电话,说老爷子一身正气,怎么能和卖-淫-女牵扯上关系,那不是往他老人家身上泼脏水么!   市领导把皮球踢给市局,马局长一琢磨,确实是这个理啊,人家聂老已经仙逝了,死者为尊,这案子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同时检察院也将杨峰移交的案卷给打回来要求重新侦破,杨副所长业务水平也忒差了一点,当事人明明还是处女,怎么能说是卖-淫小姐呢。   本来还沾沾自喜的杨峰这下慌神了,合着自己是出力不讨好啊,经过和手下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同志的一番磋商,决定改成这样的结果,温雪确系卖-淫-女,这点毫无疑问,有人看见她多次出入某洗头按摩房,而且此女家境困难,父亲面临换肾手术,这样一来,自甘堕落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至于为何还是处女,那更好解释了,提供性服务可以用多种手段,嘴、手、以及身体多处部位都可以做嘛。   经过杨副所长和一帮手下的精心炮制和润色,新的内容出来了,本市一中高三一班女生温雪,伙同无业辍学不良少年程毛孩,以助学为名义,通过介绍人安排来到位于锦绣江南别墅区的聂文夫家中,在向其提供**服务遭到拒绝的情况下,恼羞成怒,残忍的杀害了正直的老人。   犯罪过程中,嫌疑人程毛孩不顾老人的苦苦哀求,极其凶残的用早已准备好的凶器连捅七十刀,导致被害人心肝脾肺肾多处致命伤,当场死亡,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而后犯罪嫌疑人竟然受到某些黑社会分子的包庇,甚至阻挠公安机关的执法,气焰之嚣张,令人愤慨,当然这是另案了。   这一篇报告写出来,杨峰自己都觉得文采飞扬,无懈可击,领导满意,聂总也会满意。   杨所这么卖力的帮聂家洗地,不光是因为领导交办的任务,还有一个私人原因,此前聂文夫曾经借给杨峰三百万元钱,资助他开洗浴中心,现在人死了,钱就不用还了,但是这个人情总是要还的嘛。   ……   与此同时,正义的力量也在行动。   刘子光先找到周文,请他游说周市长干预此事,周文得知事情的始末后也是愤慨不已,但是最终还是很无奈的说:“这件事周市长插不上话,政法口不归他管,官场最忌讳乱伸手,周市长位子不稳,就算说了话,不但不顶事还有可能造成更坏的后果。”   官场上的朋友帮不上忙,毛孩和小雪被关起来,道上的朋友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去劫狱吧,眼瞅着事态渐渐恶化,最不起眼的一股力量却站了出来。   不知道是谁把这件案子捅了出来,网络上沸沸扬扬闹成一片,不到一天就传遍各大论坛,江北市电信社区论坛尤为热闹,帖子一浪盖过一浪,斑竹删帖删到手软,就连市局的网站也被人黑了,领导非常震怒,责成有关部门严查此事。   可是广电教育这一块是周市长管的,他的态度却是模棱两可,第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舆论的导向,以后就更难控制了,搞得市局和市委宣传部的压力很大,正值省级文明城市评选之际,外商还在市里考察,这当口出了麻烦事,影响很恶劣,后果很严重!   尤其是那帮一中的学生,据说要趁着放假酝酿一次群体事件呢,消息传来,就连市里领导都有些慌神,关键时刻还是李书记拍板,严防死守,决不能让舆论干扰了司法公正!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关部门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间真相内幕满天飞,大开发更是雇佣了许多闲散人员,包下网吧疯狂发帖,虽然他们不会讲道理摆事实,但是把水搅浑的本领却是足够。   事态愈演愈烈,聂家和杨峰的无耻令人发指,小雪是多么单纯无暇的一个女孩子,孝顺能干,学习又好,见到大人总是小脸红扑扑的不敢大声说话,她的命运已经够不幸的了,这些畜牲居然还往她身上泼脏水,诬陷她的清白名誉,就连最忠厚的人都出离愤怒了!   就在陈老师踏上去省城列车的同时,郭大爷也背起干粮,坐上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罗副司令虽然是军方的人,好歹也是有身份的大干部,而且素来嫉恶如仇,由他出面干预,总能有些效果。   刘子光也给胡蓉打了电话,质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放下电话的时候,胡蓉觉得自己的脸颊很烫,她真的羞于和杨峰这种人为伍,但是事情的根源还在上面,她一个小小的探长也无能为力。   高土坡的豪杰们都愤怒了,卓力和贝小帅要去杀了聂万龙和杨峰等人,却被李建国喝住:“真到了那一步,用不着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李建国的眼神坚定而执着,有种义无反顾的气魄,刘子光知道建国哥这回是真动了杀机了,他把卓力和贝小帅赶出门外,拉过椅子坐在李建国对面说:“想好了么?”   李建国点点头没说话。   “算我一个。”刘子光说。   李建国再次点点头。   “好,我去安排家伙。”   这次李建国却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我有。”   ……   江北市郊,桃林看守所,天气阴冷无比,彤云密布,似乎要下雪的样子,岗楼上的武警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军大衣,黝黑的枪管刺向天空,远处的道路上,一辆警用面包车正驶过来。   虽然犯人尚未押到,但是看守所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方方面面都有人递话过来,有人说要让这俩“凶手”受点罪,吃点苦,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打招呼让他们仔细着点,这事儿已经闹的很大,万一在看守所再出点意外,公安机关就太被动了。   看守所的领导们不敢怠慢,这种事可沾不得,大开发虽然有钱,但也犯不上为那点小钱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所以他们都是抱着决不能出事的态度来接这两个犯人。   囚车开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后面出现了一辆大切诺基,风驰电掣的开过来,冲到看守所门口急刹车停下,从车上跳下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全套警服打扮,向押送人员出示了政法委书记签发的文件,要求提走那名叫温雪的犯人。   文件不是伪造的,来人更是政法系统名闻遐迩的女刑警胡蓉,押送温雪的中年女警爽快的将温雪交给了她,并且感慨道:“小胡啊,幸亏你来的及时,这丫头要是进了看守所就毁了。”   胡蓉点点头,她知道,公安机关中有良心的人还是大多数,正如自己那位即将退居二线的父亲一样,平时不问世事,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表现出一个老党员应有的素质和道德来。   上了大切诺基,胡蓉先拿出钥匙把温雪的手铐打开,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仔细打量着她,小雪的头发凌乱不堪,双眼红肿,嘴唇干涩,如同一朵枯萎的百合。   “小雪,他们打你了么?”胡蓉问道。   小雪点点头,又摇摇头,胡蓉拉过她的手检查,发现十只手指已经溃烂红肿,一股愤懑从心中升起,胡警官强忍怒火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告诉姐姐,姐姐是好警察,是你刘叔叔的朋友。”   听到刘叔叔的字眼,小雪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说:“他们用筷子夹我的手……”一句话没说话,已经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胡蓉一把将温雪揽到怀里,铁血警花的眼泪也喷涌而出,她坚定地说:“小雪,你要相信,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   4-53 建国哥的斯捷奇金和C4   有了胡蓉的帮助,小雪暂时避免了牢狱之灾,但是毛孩却被关进了看守所,在他的卷宗上,年龄那一栏赫然写着15的字样,看守所警察怎么看这小孩都不像15岁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去管这个闲事。   办好手续之后,毛孩在两个干部的押解下进了仓房,由于他犯下的是杀人罪,所以被关进了臭名昭著的暴力犯仓。   干部的皮鞋踩在走廊的水泥地面上,脚底的铁掌发出清脆的声音,犯人们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便都飞快坐到铺上,鼻观口,口观心,老实的活像一群小学生。   干部打开监舍的门,解开毛孩的手铐,冲里面喊了一声:“新来的,招呼一下。”便关上门走了。   毛孩揉着被手铐勒肿的腕子,木然的瞅着坐在水泥大通铺上的犯人们,听到干部的脚步声远去了,犯人们才笑嘻嘻的站起来,排成两列鼓掌欢迎。   一个黑胖的壮汉张开了怀抱,呵呵笑道:“毛孩,到这里就是自己家,坐孟叔旁边,那谁,赶紧给安排毛巾、牙刷、茶缸子。”   旁边一个跟班摸样的瘦猴赶紧从铺底下拿出珍藏的毛巾牙刷,却被孟老大一脚踢翻:“草泥马的,要新毛巾,新牙刷!你丫知道这是谁么?这是刘哥的侄子,也是我侄子,一个人单枪匹马把大开发老总的爹给做了,现在还小,再过几年那就是道上的大哥!TM比我下手都狠。”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说话,看守所的犯人走了一拨又一拨,江湖上的新闻这里隔夜就能收到,以前提到刘子光,前面还得加上高土坡三个字,自从铲了金碧辉煌之后,刘哥就成了专有名词,只代表刘子光, 其他道上姓刘的大哥,只能改称别的名号。   我靠,这才多大点小毛孩啊,就能持刀杀人,杀的还是大开发老总的爹,其中恩怨大家不清楚,也没必要清楚,他们只需要知道大开发是多么牛逼的开发商就行了,敢动这种人,那才是真正的豪杰啊。   “那啥,呱唧呱唧吧。”孟老大带头拍起了巴掌,其他犯人也都跟着鼓掌,稀疏的掌声如同光脚丫子走在水泥地上一样,不过在这阴冷的看守所仓房里,却显得如此温馨。   ……   小雪被胡蓉带到了郊外的一家医院,将她送进病房之后,胡蓉又拿出一本高三复习参考书递给她说:“在这里好好学习,不要想其他的事情,过几天姐姐来接你。”   胡警官的关心和照顾让小雪感动的想哭,她怯生生说着谢谢,接过了那些参考书,病房不大,铁架子床,小书桌和木头椅子,窗户上装着很坚固的铁棂子,护士也都是些膀大腰圆的汉子,气氛和一般医院有些不同。   胡蓉又说了几句宽心的话,这才关上门悄悄出去,找到医院领导说道:“这是胡书记要求重点保护的对象,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别打扰她,也不需要给她吃药。”   领导心知肚明,和胡蓉握手说:“好的,帮我给胡书记带个好。”   胡蓉点点头,上车走了,大切诺基驶出医院的正门,门上木牌子写着几个黑色大字:江北市精神病康复医院。   把小雪转移到这里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胡蓉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知道高三学生的艰辛,此时距离高考还有几个月时间,倘若因为这个案子影响到心理健康,那可就毁了人家小女孩一辈子的前程。   看守所那个地方不是人呆的,胡蓉在里面不过住了几天,就瘦了四斤,她是肩负着卧底任务进去的,所以精神还不至于崩溃,但是亲眼目睹了好多人在刚进看守所的时候情绪失常,压力巨大,极度恐惧,营养不良,管理粗陋,暴力现象屡禁不止,这也是为什么全国各地看守所负面新闻频传的原因。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把无辜的小雪送进看守所,韩光给胡蓉支了个招,让她帮小雪办了一个精神失常的证明,先送到精神病院保护起来再说。   办这个证明可花费了胡警官不少功夫,叔叔伯伯不知道喊了多少遍,跑了多少衙门才办下来,当然,这些叔叔伯伯们也都是看在胡书记的面子上才通融的。   胡蓉平时是住在公安局单身宿舍的,自打当上刑警以后就很少回家,这回居然破天荒的回了一次家,江北市的政法委书记胡跃进正在家里练太极拳,这位名义上的政法一哥其实已经被排挤出权力圈之外了,只等着退休而已。   看到女儿回来,胡书记很高兴,赶紧收了招上来招呼女儿:“蓉蓉你回来了,晚上别走了,爸爸给你炖汤。”   看到女儿像个面口袋一样倒在沙发上,眼皮直打架,胡跃进一阵心疼,说:“蓉蓉啊,可不能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别学爸爸,还没退休就一身病。”   胡蓉没接话茬,直接问道:“爸,这个案子他们搞的太离谱了,简直颠倒黑白,您不打算管一管么?”   胡跃进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深沉抽了一口说:“有些事情是你无法理解的,有时候能全身而退也是一种福气。”   “爸,亏你还是老公安,老党员呢,怎么能说这种话呢,难道看着他们草菅人命不成,那个聂文夫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死是罪有应得!”   胡跃进苦笑道:“可是你看到没有,他的灵堂前都是谁送的花圈?聂家的后台很硬,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猖獗么,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正义了,你不管,我就去省厅,省厅不管,我就去公安部!”   胡跃进望着女儿英姿勃发怒不可遏的面容,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微微闭上眼睛,一首激昂的歌曲在脑海里回响着: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自己老了,但女儿依然保持着一颗正直坚强的心,胡跃进欣慰之余也有些担心,不顾潜规则乱来一气的话,最终受伤的还是自己啊。   为了不让女儿惹出更大的漏子,胡跃进长叹一声,说道:“蓉蓉,其实现在也不是没有转机,我给你提个醒,首先是证人,那个叫张大虎的,还有一个叫梅姐的,是关键所在,还有一点,从侧面出击,用铁的事实证明聂文夫是怎样的一个人渣,据我调查,聂家在西郊有个私人会所,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很多龌龊的东西。”   “那好啊,我这就申请搜查令。”话一出口胡蓉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搜查令没申请到,恐怕自己就先被停职了。   女警官陷入了沉思当中。   ……   深夜,江边荒滩上,两个黑影打着手电在行进,李建国找到江堤上一处红油漆刷的标语口号,从最后一个字算起,向西走了十步,又向上走了十步,找到一颗大树,然后抽出工兵铲,在树下挖了起来。   刘子光拿着手电帮他照亮,两人一言不发,挖了一米深,工兵铲碰到了坚实的物体,李建国跳下去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拿了上来,打开之后,里面包裹严密的防水油布。   李建国点点头,示意刘子光把坑填上,两人回到车上,拿出在别处起出来的铁箱子,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都是些包裹的很好的防水油布,打开油布,里面是拆散的零件,用厚实的黄油保护着。   李建国娴熟的将黄油擦掉,把这些零件组装起来,变戏法一般装出一支造型粗犷的大型手枪。   刘子光认识这把枪,是前苏联装备的斯捷奇金冲锋手枪,全自动射击,装弹量20发,威力巨大,精度良好,没想到李建国居然藏有这种好东西。   “这把枪曾经是我的副武器。”李建国一边介绍着,一边用虎口搓动着套筒,试着弹簧的力量,觉得还满意,丢下手枪拆开另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排排黄澄澄的苏制9毫米手枪子弹和两个空弹匣。   填满一个弹匣,推入枪柄弹仓,哗啦一声拉动套筒,推弹上膛,倒转枪柄递给刘子光:“试试。”   刘子光接过枪,看了看漆黑的窗外,说:“我打五十米外那颗最高的树。”   一扣扳机,三发子弹呼啸而出,橙红色的膛口焰在夜色里格外醒目,不过这里是荒郊野外,最近的村落都在十里外,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走,过去看看。”两人下车走到五十米外,检查那颗双人合抱的大树,只见树干上被穿了三个洞,一股焦糊的味道飘来。   “精度不错。”李建国夸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夸枪,掏出身上的尖嘴钳子和通条,把树干里的子弹取了出来,又糊了一块烂泥上去,这才转身离去。   回到车上,刘子光正要发动汽车,忽然看到李建国往军挎里装一些土黄色的方形纸包,便问道:“那是什么?”   “C4。”李建国面无表情的说道。   4-54 刘哥的私人军队   没人知道李建国的历史,甚至连刘子光都没听他说过一个字,但是刘子光明白,建国哥绝对不是等闲之辈,斯捷奇金冲锋手枪不在我国军用武器装备序列之中,能随意挑选武器的部队,绝不是一般的部队。   初次见到李建国的时候,他还是个夜市摆摊子卖烤羊肉串的小贩,居无定所,经济拮据,连给嫂子治病的六万块钱都凑不出来,但刘子光从那时候就认定,李建国是条汉子,是可以信赖的兄弟。   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他的看法,李建国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不爱惹事,但是遇到事情绝不含糊,上次金碧辉煌的事情就已经接近他的底线了,这次毛孩杀人的事件更是直接击穿了他的忍耐限度。   李建国忍无可忍了,深藏已久的狼牙终于露出了寒光。   报仇计划只有刘子光和李建国两个人参与,不是不相信卓力和贝小帅他们,而是不想把他们拖累进来。   杨峰不是姚老二那种人,说杀就杀了,他是正式编制的公安人员,家庭背景深厚,动了他之后就别想在江北市继续生活下去,要做好亡命天涯的准备,大开发也不是金碧辉煌那种层面的企业,而是江北市支柱产业,老总头上无数耀眼光环,动了他们,就是和整个社会为敌。   都是有家有口的人,李建国不愿意连累兄弟,至于刘子光,那是没办法的事情,李建国明白这件事刘子光一定会参与,而且他的身手远超其他人,有他协助,事情会顺利许多。   枪只有一把,李建国要让给刘子光使用,刘子光却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支钢丝滑轮弓来,拨了拨弓弦说:“兰博用的那种,射程远精度高,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还能注射麻醉剂,而且射速比弩要快,搞偷袭,这个比枪厉害。”   李建国点点头,表示赞同。   “你有计划了么?”刘子光问。   “有!”李建国拿出一张地图来,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记号笔讲解着:“一号,二号目标在这里,这里,先把他们定点清除掉,然后采取直接有效地方式把人质救出,我会在这里、这里和这里预置IED,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破坏跨江大桥的剪力结构,起码可以阻断十几个小时的交通,以此截断三号地域的增援力量。”   “你说的直接有效的方式是?”刘子光问。   “爆破作业。”李建国利索的收起地图,毫不犹豫的说。   退役特种兵已经进入了临战状态,那股气势让刘子光都觉得有一丝凉意,聂万龙和杨峰们,以为依仗权势和金钱就能为所欲为,殊不知他们已经将沉睡的猛虎激怒了。   激怒猛虎的直接后果就是,江北市将会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   杨峰从酒吧里走出来,让凛冽的江风吹着身上浓烈的酒气,已经是午夜时分,灯红酒绿的滨江大道依然繁华无比,他点上一支中华,斜眼望着不远处黑洞洞的滨江大道88号,也就是金碧辉煌所在的位置,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这么好的位置,居然拿来当图书馆,不知道那些人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不过这事儿还不一定呢,姓周的别以为是代市长就能为所欲为,他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搞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出来,还以为是政绩呢,哼,不出半年就让这个政绩变成笑话。   官场上的事情,作为高干子弟的杨峰也知道一些,周仲达四六不靠,根基浅薄,谁也不把他当根葱,任你官清似水,奈何吏滑如油,等着瞧吧,这个图书馆要是能建起来,我杨峰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李志腾也搂着个小妞走出了酒吧,自打上回被人敲了闷棍之后,他就请了长期病假再也不起上班了,还托人搞了个工伤认定,不干活也有钱拿,平时总是和杨峰泡在一起玩。   “杨子,上哪儿玩去?听说三温暖新搞了个红绳项目,要不咱去尝尝鲜?”李志腾恬着脸说道,刚说完怀里的小妞就狠狠掐了他一把。   杨峰鄙夷的笑笑说:“早玩腻了……”话没说完,他就脸色一变向旁边跳了一步。   “砰”一声,地上一片狼藉,花盆碎片和泥土四分五裂到处都是,好悬啊,差一点就砸头上,杨峰抬头望去,黑洞洞的没有人。   “我操,有人黑咱!”李志腾到底是防暴大队出身,一个箭步冲向楼梯,酒吧楼上是一家KTV,此时正在营业旺季,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杨峰也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针对自己,他到没有李志腾那么鲁莽,赶紧闪身进了酒吧,打电话喊人。   闹了半天也没查出是谁丢下的花盆,李志腾还把人家KTV看场子的保安打了一顿,别人忌惮他的身份没敢还手,老板还赔了不是,说了许多好话才罢休。   不过经此一事,杨峰却提高了警惕,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帮亡命之徒,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有心想抓刘子光,但是又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上面也给自己打过招呼,说姓刘的最近和周市长走得近,官场上讲究一团和气,周市长毕竟是政府一把手,抓他的人就是打他的脸,不好。   杨副所长回到所里,第一件事就是把保险柜里的77式手枪拿了出来,装了7发子弹塞在腰里,有了这个沉甸甸的铁疙瘩,心里就安定多了。   ……   一整天的时间,刘子光都在采购物资,他和李建国两人戴着棒球帽和墨镜,在郊区的市场买了许多大号膨胀螺丝、轴承钢珠,化肥、洗衣粉、油漆喷罐,又在电子市场买了一堆山寨机,无记名的神州行SIM卡,预备了几桶97号汽油。   玩这些,刘子光只能跟李建国打打下手,看着建国哥动作娴熟的制作着各种IED,刘子光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词:战争。   “建国,这些玩意都是谁教你的?”刘子光一边用匕首裁剪着毛线帽子,在上面割出孔洞,一边随口问道。   “军队。”李建国迸出两个字,从靴筒里拔出伞兵刀用小块油石慢慢的磨着,眼神有些凝重。   “军队教给我这些,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在同胞身上。”李建国淡淡的说,举起伞兵刀在眼前观察着锋刃,镀铬层已经磨掉了,露出里面的钢口,很锋利。   刘子光无语,他能理解李建国此刻矛盾的心情,忽然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胡蓉打来的,他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出去接电话。   五分钟后,刘子光回来了,说:“计划要变更了,小胡提供了一条线索,可以试试。”   李建国停止打磨的动作:“你说。”   “抄聂家在西郊的淫-窝,把事情闹大,后续的事情交给小胡就行。”   李建国沉吟片刻,说:“好!”   ……   用不着动用斯捷奇金和C4,刘子光也松了一口气,李建国毕竟是国家耗费巨资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他不出手则以,一出手肯定不同凡响,到时候大开杀戒可就收不住了。   说到抄家搞败坏,高土坡这帮人已经不是新手了,刘子光一个电话打到公司,召集人员准备干活,用的还上回准备砸金碧辉煌时候准备的物资。   上次T部队出手,刘子光让红蟑螂预备的家伙都没派上用场,这会子还在仓库里放着呢,刘哥一声令下,红队,也就是训练最为严酷,人员最为精锐的红星保全公司第一分队迅速集结起来,开到郊外仓库进行装备。   全套07式丛林迷彩服,制式军靴,凯夫拉头盔,新型装具,尼龙武装带,军用水壶,望远镜、手枪套、指南针、战术手套、军用步话机、一应俱全,不管你是惊鸿一瞥,还是仔细观察,这都是一支正规军。   偌大的仓库里,红队的队员们用迷彩油膏互相帮对方涂抹着,有人在检查装备,有人在调试步话机,各小组之间确立了呼号和代号以及各种暗语、口令,红队的大部分队员本来就是退伍士兵,干这些事情熟门熟路,有条不紊,即使几个没当过兵的伙计,也受过李建国的魔鬼训练,和大家大同小异了。   红螳螂打开一个铁柜子,开始分发枪支,是那种从内部渠道弄来的95式橡胶训练枪,不过离远一看,谁也分辨不出真假,再说了,谁敢凑到跟前去分辨真假。   刘子光和李建国头戴贝雷帽,脚蹬军靴大踏步的进来,分队长立刻一个标准立正,大声喊道:“集合!”   全体队员条件反射一般丢下手下东西,迅速排成两列,向军官敬礼。   “稍息!”李建国说完,示意刘子光上前讲话。   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刘总穿全套军装,那股军人气质绝不是能装出来的,打死他们都不相信刘哥没当过兵,刘哥不但绝对当过兵,而且军衔还不低!起码是少校以上。   刘子光上前一步,先以眼神检阅了小伙子们一遍,然后说道:“最近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响鼓不用重锤,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公安机关委托我们捣毁大开发的犯罪分子位于深山中的窝点,任务很艰巨,敌人很狡猾很凶残,你们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   “有!”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仓库。   “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有!”愤怒的咆哮响彻云霄。   4-55 爱喝淮江大曲的郑书记   短暂的誓师大会之后,红队队员们背起行囊,登上等在门口的军绿色越野卡车,军官们则上了前面迷彩涂装的陆地巡洋舰,以假乱真的军车队伍趁着夜色向西郊挺进。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雪,纷纷扬扬的雪粒子飘落在迷彩车棚上沙沙作响,车厢里的战士们静静地坐着,年轻的面庞上写满了坚毅,他们手中的橡胶训练枪只是装个样子而已,到时候真正派上用场的,还是车厢深处木箱子里那些崭新的长柄消防斧。   经过李教官的魔鬼训练,这些战士的身体素质和战术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只是苦于没有场合发挥而已,再憋下去恐怕就要憋出毛病了,而毛孩和小雪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如此颠倒黑白欺人太甚,就连三尺童子和耄耋老人都怒不可遏,更何况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越野卡车上坐着的不是一队士兵,而是一群愤怒的饿狼。   车队开往西郊,路上遇到塞车,交警看他们是军车,特意疏通出一条道路来供他们通过,还向军车敬礼,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李建国也给交警还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开到外环路上一个僻静的路口,车队暂时停下,等了五分钟之后,一辆挂着警灯的大切诺基从远处驶来,两车交会,大切的车窗摇下,露出胡警官严肃的脸,向刘子光报了一组坐标数字。   刘子光点点头,按照胡蓉提供的数据进行了GPS定位,车队再度启程,警车等他们走后才慢慢跟在后面。   雪,更大了。   ……   省城,省委党校招待所房间内,电话铃响起,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的陈老师几乎是扑到电话边的,抓起话筒说道:“喂。”   “请问是陈智义老师么?”彬彬有礼的首都口音响起。   “是我。”   “您好,我是郑书记的秘书小邵,请问您现在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   “好的,请您稍等,郑书记马上就到。”   五分钟后,一辆锃亮的黑色奥迪开进了党校的大门,车门打开,下来一位身材瘦长的中年男子,身披风衣,气质不凡。   外面的雪很大,司机打开伞帮领导举着,领导却伸手将伞接了过来自己举着,向招待所走去,年轻的秘书夹着皮包跟在后面。   直到进入招待所,党校的工作人员才发现这是省委一号大老板的座驾,大家都惊出一身冷汗,大老板又搞突然袭击啊,赶紧通知领导!   郑书记带着秘书进电梯,上三楼,来到陈老师的房间,刚要敲门,门就拉开了,陈老师站在门口热情的说:“老同学,欢迎欢迎。”   郑书记笑道:“是我欢迎你才对嘛,这几天下去检查工作了,让你等了两天,真对不起。”   “哪里话,快进来快进来。”   郑书记却摆手说:“不进了,你吃过饭没有?”   “我吃过了。”   “吃过了就再吃一点,我还没吃,小邵,让食堂安排几个小炒,再弄一瓶白酒,淮江大曲就行,我和老同学喝一杯。”   “好的。”秘书转身去安排了,这边陈老师赶紧穿了外套和鞋子,等他们来到大门口,只看到外面大雪纷飞,到处白雪皑皑,四下里银装素裹,别有风味。   “老同学,有没有诗兴大发啊?”郑书记笑道。   陈老师叹口气:“疲于奔命,哪还有心情写诗,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爱好诗歌散文的少年了。”   郑书记望着这个当年和自己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好朋友,只见他头发花白,腰背微驼,看起来比自己老了将近十岁,不禁暗暗叹气。   省委书记要在党校招待所用餐,招待所领导全都被惊动了,好在食堂里冰柜里各种食材都有储存,大师傅也在值班,炒几个精致的小菜不成问题,关键是郑书记要求的那瓶白酒实在是太稀罕了。   要说茅台五粮液人头马XO,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这四块五一瓶的淮江大曲在省城实在是稀罕物,有钱都买不到,还是招待所看门的江北籍保安给出了个主意,说附近某建筑工地上可能有卖。   招待所经理也是豁出去了,带着司机冒雪跑到五公里外的一处工地,在江北民工聚集区的小商铺里买到了一瓶淮江大曲,拿到这瓶平时连正眼都不会看的劣质白酒时,经理激动地眼泪哗哗的,抱着酒瓶子狠狠地亲了好几口,为了应付不时之需,他干脆把剩下的半箱子淮江大曲也给包圆了,一车拉走。   招待所餐厅内,郑书记和陈老师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几个简单的小菜,油炸花生米、凉调松花蛋、干切卤牛肉,还有一盆极为别致的油炸金蝉,都是江北特色下酒菜。   经理带着淮江大曲匆匆赶到,看到大师傅就给郑书记弄这样的菜,顿时火冒三丈,不过看郑书记的表情似乎相当满意,他也就暂且忍了下来,回去悄悄质问厨师:“你怎么这么小气,就给大老板弄这些小菜。”   大厨师鄙夷的一笑,说:“当领导的什么都吃过没见过,你弄鹅肝松露鲍鱼人家才不稀罕,大老板要喝淮江大曲,他这个老朋友又是江北过来的,给他们整几个江北特色,那是最合适的。”   经理暗暗赞叹,到底是从省委机关事务管理局借来的大师傅啊,察言观色判断领导口味,那是一绝。   “抽烟。”经理慷慨的拿出了自己的软中华。   ……   端起小酒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动乱的年代,两个江北一中的老校友一饮而尽,发出“啧”的一声,两人亮出空杯底,哈哈大笑。   坐在远处的邵秘书不禁感慨,很久没见过郑书记喝酒了,即使在外交场合也只是浅尝辄止,这次居然喝起了白酒,看来这位老同学已经深深触动了他尘封已久的往事。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喝酒么,那还是从学校食堂里偷出来的白酒,咱俩就着一碟花生米,把那瓶淮江大曲喝了个一干二净,喝完了你就写诗,唉,想起来就像是昨天啊。”郑书记感慨道。   “还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喝多了就给孟丽娜写情书。”陈老师回道。   两人又是哈哈大笑,郑书记拿起酒瓶帮老同学倒上,窗外大雪纷飞,和多年老友对饮话当年,真是说不出的快哉。   听到他们爽朗的笑声,招待所的领导们都是喜滋滋的,省委一号能到他们这里来喝酒,这已经不光是荣幸的事情了,直接关系到领导们的政治前途。   喝着喝着,郑书记发觉了老同学的异样,便问道:“老陈,你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有,有一桩冤案,我希望你过问一下。”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我听着。”   于是陈老师就将温雪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他尽力保持让自己不带感情-色彩,但是说到后来还是忍不住激愤的心情,老泪夺眶而出:“孩子已经够苦的了,马上就要高考,却被关进监狱,这是害人一辈子啊。”   郑书记听完,久久的沉思着,忽然问道:“聂文夫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聂文夫就是聂文富,外号聂大炮,当年一中的茶炉工,造反派司令。”陈老师冷笑道。   “原来是他。”郑书记的眉头紧皱起来。   “我爸爸就是被他逼死的,还有你的梦中情人孟丽娜,据说也是被他逼-奸之后跳楼自杀的,这些血债,我永远记得。”   郑书记忽然站了起来,带的桌上的酒杯筷子都落了地,吓得远处招待所领导们一个激灵,这是咋的了!   邵秘书也站了起来,探寻的目光望向郑书记。   郑书记说:“帮我接江北市公安局长和政法委书记的电话。”   邵秘书拿起手机先拨通省委值班室,让他们迅速联系江北市有关部门,郑书记要和马伯仁、胡跃进说话。   这不是私底下的电话联系,而是正规领导谈话,走的是组织程序,电波在省城和江北市之间来回传送着,五分钟后,江北市政法委书记胡跃进就打来了电话。   郑书记接过手机,踱着步子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的大雪,用很平和的语气询问着胡跃进关于江北市锦绣江南谋杀案的情况。   本来已经被排除出权力圈之外,在家过年的老胡,突然接到政法委的电话,说是省委书记亲自找他谈话,当时惊得汗都下来了,来不及考虑什么,他慌忙打通了政法委提供的号码。   没想到郑书记关心的是聂文夫被杀案件,幸亏此前胡跃进仔细看过女儿提供的资料,对案件相当了解,便以一个老侦查员的观点,深入浅出的叙述了一遍,并且提供了自己的意见。   “好的,谢谢你,跃进同志。”郑书记挂了电话,对案件有了一个清晰地认识,这时候,马局长的电话也过来了。   马局长这个点还在外面应酬,喝了不少洋酒,头脑有些不清晰,听到郑书记询问案情,脑子更乱了,除了被害人的名字,他连凶手的名字和年纪都不知道,对案件过程更是丝毫不了解,只能凭着模糊地印象,把杨峰那份黑白颠倒的报告囫囵复述一遍。   放下电话,郑书记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但是熟悉领导性情的邵秘书却知道,平静的面容下此时已经是惊涛骇浪了。   “小邵你过来一下。”郑书记把秘书叫过来,吩咐了两件事:“马上给公安厅打电话,让他们成立一个督察组,明天务必赶到江北市,另外让省委办公厅的同志抽调精干人员组成巡视组,去江北调研。”   “好的,我这就安排。”邵秘书转身去了。   4-56 山顶的宫殿   放下电话,马局长足有五分钟没缓过神来,一起简单的杀人案,居然惊动了省委最高领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书记只是询问了一下案情,并没有做出任何指示,言辞也很客气,这就更让马局长摸不着头脑了,思前想后觉得这个案子没有任何纰漏之处,确实相当简单,案犯也已经认罪,从程序上挑不出毛病。   这会儿脑子被酒精烧的有些糊涂,马局长的思维有些混乱,酒桌上又在叫他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吩咐秘书连夜去把这个案子再梳理一遍,确保办成铁案,这才回到酒桌上去,继续谈笑风生。   胡跃进和郑书记通完电话之后却敏锐的觉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省委一把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关心这样一起案件,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说不定是哪位手眼通天的正义人士把这件案子给捅到天上去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胡跃进在客厅里来回踱了十几圈之后,毅然给女儿打电话,电话铃响了许久那边才接。   “蓉蓉,你现在哪里?”   “我在外面办案子。”   “我告诉你的那个线索,尽快去查,会有大收获。”   “什么线索?那个案子的?”女儿似乎在装傻。   “就是聂家私人会所的线索,刚才省委打电话过来关注这个案子,我想可能上面有人发话了,你想办法去查一查,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肯定有问题。”   女儿沉默了一会,说:“爸爸,我就在西郊聂家私人会所附近。”   胡跃进摇摇头,女儿就是个急性子,不过她这样单枪匹马杀过去,肯定有危险。   “蓉蓉,你不要急,多调些人手过去,我马上给韩光打电话。”   “韩大队就在我旁边,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胡跃进苦笑了一下,女儿的效率还真是高,把韩光都忽悠去了,他叹口气说:“好吧,我和小韩说两句。”   手机叫到韩光手里,胡跃进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最后说:“魄力大一些,放开手脚去调查,出了事,我担着,人手够不够?要不要再调拨一些干警?”   韩光哑然失笑,很久没见老领导这么有气魄的下命令了。   “放心吧胡书记,我们有一支军队呢。”   刑警队的大切诺基闭了灯,停在山间小路旁,军车就听见附近,大家还在等待,等待侦察兵归来。   这次任务,是练兵的好机会,刘子光派出两组人员潜入会所进行侦察,绘制地形图,以便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虽然这个山间会所不会有太多保镖,但是作为一次模拟特种作战,确实是很好的目标。   两个小时后,侦察兵归来,会所的地形图,包括周边制高点、道路情况都在草图上标注的一清二楚,门岗两个人,警犬四条,警卫人员没有配备枪械,内部人员多是女性,数量不明,通信光缆、电力输送线,自来水管道阀门的位置也都已经摸清。   由于聂文夫的暴死,会所今天没有客人,往日璀璨的灯火也变得黯淡无比,所有员工被要求不得穿颜色鲜艳的衣服,不得化妆,不得进行任何娱乐活动,所以那些女工作人员早早的就睡下了,门口执勤的保安也闲得无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山里的空气很冷,这个时间段也不会有人来,所以两人把大门锁上,进屋烤火去了,反正有狼狗在外面放着,有什么动静肯定会吠。   刘子光看看夜光手电,已经十一点了,转脸看看李建国,老李点点头,表示可以行动。   “各小组注意,行动!”刘子光一声令下,队员们如同猛虎一般跳出卡车,从多路并进,朝山上的会所摸过去,望着他们训练有素的战斗队形,韩光不禁摇了摇头说:“说实话,这伙人比咱们武警机动队要强得多。”   胡蓉拔出手枪拉动套筒,打开车门就要出去,被韩光一把拉住:“小胡,等他们进去再动。”   “不行,我要掌握第一手证据,不能等了。”胡蓉固执己见,执意要跟大部队一起行动,韩光没办法,只好也下了车,和胡蓉一起向山顶会所走去。   ……   这次特种作战很没趣,因为对手实在太弱,仅有几个没有配枪的保镖而已,所以变成了红队彻头彻尾的一场表现秀。   门卫室两个伙计正在看电视聊天呢,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黑影夹着冷风扑进来,黑头套迷彩服,黑洞洞的枪口下悬着红点瞄准器,这是只有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景,两个保镖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按在地上,枪口顶着头,筛糠一般抖着,连饶命都喊不出来了。   突击队员们冲进了会所,踹开每一间房门,把所有的人从被窝里揪出来,会所里大多是女工作人员,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花容失色,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   会所管事的也已经睡下了,突然听到外面吵闹,赶紧爬起来朝窗外一看,大门口车灯雪亮,黑影迅速闪动,隐约能看见钢盔和自动步枪的轮廓。   糟了,被查了!管事的赶紧拿起电话,听筒里没有声音,他丢下电话,拿出手机正要拨号,门被踹开了,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冲了进来,一枪托砸在他脸上,手机掉在地上,被军靴踩得稀巴烂。   也有几个保镖试图负隅顽抗,这正中突击队员们下怀,挥动训练枪就是一顿胖揍,打得他们口鼻窜血,昏迷不醒。   会所里的女孩们都是聂文夫亲自挑选的上等货色,此时被从卧室里揪出来,一个个衣不蔽体,花容失色,有的穿着蕾丝睡衣,有的拿被单遮着身子,处处可见裸露的大腿和肩膀,突击队员们可算过足了眼瘾,不过他们也没忘记的自己的指责,恶狠狠地呵斥着,威吓着,让这些女人在大厅集中。   负责在后门把守的队员看到里面这么好玩,也不免多看了几眼,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黑影朝远处跑去,他下意识的举起枪扣动,训练枪自然不能发射,他狠狠的放下枪对着耳麦呼叫道:“有一人逃脱,沿十一点位置逃窜。”   “明白,猎豹和山猫跟我追击。”负责在外警戒的王志军带着两个战士直追过去。   不到十分钟,战斗结束,俘虏保镖六人,管理人员四人,厨师保健医生网球教练专职司机饲养员十人,女性工作人员三十人,其中还有三个不满十四岁的女童,吓得哇哇直哭,坐在地上起不来。   所有人都被集中到大厅内,男人们面朝下趴着,女人们蹲在墙角,此时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所被警察端了。   聂文夫的手下分辨不出军人和武警的差别,他们看到头盔步枪和迷彩服,就自然而然的以为是武警扫黄,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他们心头,聂老刚死,警察就来了,难道说市里政局要变,大开发要完蛋?   等韩光和胡蓉进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基本上所有人都被擒获,胡警官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些女孩,一眼就看出她们高级陪侍人员的身份,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让她们把衣服穿上吧。”   刘子光点点头,示意手下去办,忽然胡蓉的目光聚焦在三个小女孩身上,走过去问道:“你多大年纪?”   “十……十六。”   “十六。”   “我也十六了。”   三个小女孩怯生生的说着同样的答案,就连傻子都能看出她们绝对不满十四岁,胡蓉知道她们是被胁迫的,便耐心的问道:“是谁带你们来的?”   三个小女孩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都摇头说没有。   “抓回来了。”王志军押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进来,妇女脚上的鞋子也掉了,冻得直哆嗦。   就在这一瞬间,胡蓉敏锐的察觉到三个女童的眼中有惊恐之色闪现,她顿时明白,正主儿出现了。   不虚此行啊,光是这三个小女孩,就能把聂文夫钉在耻辱柱上。   俘虏们被控制在大厅内,突击队员在会所内进行了细致的搜查,寻找一切罪证,这里是聂文夫花费巨资建造的销金窟,游泳池、土耳其浴室、桑拿蒸汽按摩房,健身房,台球室,棋牌室,还有若干不同装修风格的“炮房”装备了水床和红绳,性-爱椅等物品,令人眼花缭乱,大开眼界,这私人会所,不比任何风月场所差啊。   车库内更是停着吉普牧马人、FJ酷路泽、保时捷911、宝马745、悍马2等车辆,不光车好,牌照也好,让战士们心痒难耐,恨不得当场开几辆走。   会所厨房内,满柜子银质餐具亮的人睁不开眼,酒窖里更是摆满了各种名酒,光茅台酒就十几箱,中华烟更是论箱子装,进口洋酒不计其数。   一间紧闭的房间内,储存着会所的重头戏,十余支猎枪,有虎牌双筒猎枪、健卫,工字气长枪,唧筒式五连发等,各类铅弹、霰弹数百发,这大概是聂老用来招待客人打猎的家伙,这深山老林里,可不缺兔子野鸡,扛上枪,带着猎狗去山里打猎,很有点欧洲老派贵族的感觉呢。   会所的电力由市电供应,但也配备了小型柴油发电机组,光是梅兰日兰的专业级UPS就价值二十万,山顶上还架设着移动基站,想必也是大开发通过关系设立的。   这简直就是一座行宫!   搜索还在继续,制高点上的瞭望哨通过对讲机通知下面,有车队沿盘山公路疾驰而来。   “准备作战!”李建国冷静的下了命令。   4-57 核战指挥所   百密一疏,会所的通讯线路虽然被切断,但是手机讯号却并未屏蔽,就在突击队破门而入的时候,有人给市内打了求援电话。   电话直接打到聂总家里的,虽然是深夜十一点,但是聂家门前依旧车水马龙,灯火通明,聂老爷子的灵堂设在这里,大幅的黑白照片挂在门口,慈祥的老人对着来宾们微笑,遗像上方四个凝重的毛笔大字“音容宛在”,据说是出自本市某著名书法家的手笔呢。   白天前来吊唁的是社会各界人士,方方面面的领导,晚上来的这些朋友,却都是见不得光的人了。大开发的聂总交友广泛,三教九流的朋友认识一大堆,其中不乏混社会的朋友,聂老爷子驾鹤西游,他们自然要来烧纸,为了不给聂总增加负面影响,所以选择了晚上。   白天那些贵客,都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胸前戴着小白花,彬彬有礼的对着聂老的遗像鞠躬,和家属握握手,说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客气话,然后围着聂老的水晶棺材绕圈,气氛庄严肃穆,不知道的还以为躺在万花丛中,身披红旗的那具尸体是位老干部哩。   到了晚上,老干部的遗体告别厅就变成了黑社会大佬的灵堂,和大开发有牵扯的道上朋友们陆陆续续都来了,路上停满了各种豪华车辆,身着深色服装,戴墨镜的男子们走进灵堂,给聂老上香,磕头,家属也磕头答谢,不断有彪悍黑衣男子抬着花圈过来,聂家附近早已变成了花圈的海洋。   求援电话是聂总的助理接的,只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再打过去对方已经无法接通,助理感到问题比较严重,立刻报告了聂万龙。   有人在西郊会所捣乱,聂万龙第一个反应就是刘子光在使坏,父亲被害当晚,就是这个家伙带着人把凶手保护起来的,这几天忙丧事,没抽出时间对付他,这小子竟然蹬鼻子上脸,跑到会所捣乱去了!   这还了得,聂万龙一边报警,一边先行调遣本公司的安保人员迅速前往西郊查看,大开发的保安部也是养了不少好手的,配备的车辆也都是昂贵的四驱汉兰达,真皮座椅GPS导航,越野性能绝对岗岗的。   正好道上的朋友也都在,一听说有人给聂总捣蛋,顿时怒不可遏,强烈要求一同前往,这些朋友多是靠大开发吃饭,拉土方送沙子的地痞流氓,正愁没机会报效大老板呢,瞅着这个机会还不巴巴的顺杆子上。   于是壮观的一幕出现了,四辆汉兰达打头,后面跟着的是各种各样的汽车,从宝马到普桑,从轿子到SUV,样样俱全,足有上百辆,不过今夜老天爷有点不给面子,雪下的忒大了些,很多没有ESP和防滑链的汽车就不免落在了后面,开出外环路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只剩下十来辆了,都是些高底盘的SUV。   西郊会所其实距离市区并不遥远,下雪天路滑,外面几乎没有车辆,大开发的援兵们沿着盘山公路小心翼翼的开进,雪亮的光柱划破漆黑的夜空,照得见纷纷扬扬的雪花,也被远处山顶上的瞭望哨看的清清楚楚。   先头车辆开到距离会所几十米处稍微停了一下,氙气大灯照射过去,只见铁门大开,门卫室里漆黑一片,院子里似乎有追逐和打斗的声音。   汉兰达们再次启动,冲进大门胡乱停下,大开发的保镖们打开车门跳下来,骂骂咧咧的抽出甩棍向别墅前门走去,忽然屋顶上灯光大亮,无数强光手电射向他们,然后是一阵阵拉枪栓的声音和怒吼:“不许动,放下武器!”   保镖们抬头望去,只见屋顶上站着一排人影,正端着枪瞄准他们,激光红点瞄准器的光斑四处闪烁,在他们的心脏和额头位置跳跃着。   保镖们吓傻了,手里的甩棍落到地上,跟在后面的车辆看到前面情况不妙,纷纷试图倒车离开,但是山路狭窄,积雪路滑,几辆车撞到了一起,谁也别想走了,这些道上的朋友都是鬼精鬼精的,见势不妙,跳下车来就跑。   没想到后面已经埋伏了一支人马,从路边的树林里跳出几个人来,手里举着五连发,哗啦一声推弹上膛,直接往人脚底下打,砰砰的枪声,闪耀的膛口焰,独头弹打在雪地里,瞬间蹦起一大团积雪和泥土,煞是骇人。   “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黑道朋友们本来是去聂府吊唁的,根本没带家伙,也没穿打架时候专用的阿迪达斯,面对无数强光手电的照射和黑洞洞的枪口,顿时慌了手脚,乖乖趴在雪地上双手抱头。   两名突击队员持枪警戒,其余人员上前搜查并且用塑料手铐将这些人全绑了起来,押进会所的地下室,这地下室还是利用以前的防空洞改造的,面积大的很,关几十个人不成问题。   又过了二十分钟,一辆当地派出所的警车闪着警灯姗姗来迟,两个警察下车一看傻了眼,满院子都是汽车,就是不见人。   暗处走出两个人来,警察举起手电照过去:“谁?”   “刑警队的。”韩光和胡蓉同时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派出所警察松了一口气:“是自己人啊,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案子。”韩光收起证件,严肃的说。   雪越来越大,输电线路发生故障,会所停电了,幸亏还有柴油发电机组,大雪封山,想连夜回去是不可能,就连两个派出所警察也被困在了山上,大家只好将就一下,凑乎一夜等明天再说。   好在会所有自己的锅炉房,暖气烧得足足的,韩光和胡蓉也不休息,连夜提审犯人,争取在领导介入之前整理出一份确凿的证据,把案子办成铁案谁也翻不了。   山风呼啸,雪花飞舞,雪下的实在太大,能见度极低,就连手机信号也变时有时无,这种天气不会再有人来,静谧的山顶会所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望着窗外的雪花,刘子光久久的沉思着。   “喝酒。”背后传来李建国的声音,他从酒窖里拎出两瓶伏特加,扔了一瓶给刘子光。   刘子光苦笑:“怎么喝这个,一股酒精味的玩意。”   李建国刚要说话,王志军从进来了,满头满身的雪花,脚上也都是碎雪,他跺跺脚,神秘的说:“有重大发现。”   “什么?”刘子光和李建国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酒瓶。   王志军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回到走廊里,看了看正在审讯犯人的两个刑警,又走回来低声说道:“我带人去追那个娘们的时候,发现一个可疑的洞窟,当时没来得及查看,刚才我又去看了一下,很有点意思。”   “具体是什么?”   “说不清楚,是个一直延伸到山里的洞窟,不知道有多深。”   李建国和刘子光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望向王志军:“这就是你的重大发现?”   “是啊,要不咱去探索一下,搞不好会有宝藏呢。”王志军说。   “你知道文革时期,江北市挖了多少备战备荒的人防工事么?”李建国问道。   王志军茫然的摇摇头。   “我告诉你,江北市几乎所有的山上都有这种人防工事,后来废弃了不少,也有不少至今还在使用,一般是当做冷库储存水果什么的。”   王志军挠挠头:“这样啊,那就是说不稀奇了?”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吧,挖在这深山里的人防工事,兴许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呢。”刘子光说。   说干就干,就权当风雪天练兵了,三人立刻行动,带了手电记号笔荧光棒和绳索,走进了茫茫雪夜之中。   这个秘密洞窟位于会所后面几百米处,挨着悬崖峭壁,洞口杂草丛生,荆棘遍布,加上皑皑白雪,还真难分辨出来,王志军在前面带路,三人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脚下一打滑就掉下山去。   到了洞口,才发现这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入口,而是一处隐蔽的很好的排风口而已,只不过风扇叶片已经锈蚀烂掉了,积雪上还印着一行小脚印,看起来是野兔子之类的小型啮齿类动物留下的。   三人鱼贯而入,爬进了洞口,沿着铁梯下了十米,抵达平地,用手电照亮四周,发现这是一条拱顶通道,平坦的水泥地面,拱顶上是一排罩着铁条保护罩的灯泡,墙壁上似乎还有褪色的标语口号,刘子光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轻轻擦掉浮灰,露出红油漆涂写的字迹:批林批孔,备战备荒。   三人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的走着,李建国轻轻扳开了斯捷奇金的击锤,其实在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有人出现,他们怕的是有猛兽占据了这里。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发现墙壁两侧有些房间,房门都是铸铁的,极其坚固,门口有木牌子标注房间的职能:电报室、卫生室、储藏室、等等,木牌子上的字已经斑驳不堪,还是用一种文革时期的简体字书写而成,这种汉字现在已经绝迹,大家只能猜测出文字的含义。   “这里是指挥室。”李建国推开一扇铁门,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三道手电光柱照进来,彷佛回到了从前。   尘封已久的核战指挥所内,木质的办公桌和靠背椅,黑色拨盘电话机,草绿色的无线电台,还有成排的铁皮文件柜,最吸引人的还是墙上那副巨大的伟人像。   三人沉默不语,久久凝视着室内的一切,忽然,背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4-58 今夜有暴风雪   李建国迅速拔枪架在握着手电的左手腕上,向后瞄准。   一只山鼠眨着绿豆大的小眼睛在门边看着他们,一转身跑了。三人轻轻出了一口气,喀啪一声,李建国把斯捷奇金的击锤合上了。   “我当是个红毛粽子呢。”王志军说也放低了手中的霰弹枪。   三人在指挥室里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这里仿佛已经被扫荡过一遍,桌子抽屉里什么也没有,文件柜里也是空荡荡的。   “都烧了。”刘子光指着地上的搪瓷盆说道,虽然历经几十年,灰烬早已不见,但是烧灼过的痕迹依然存在。   李建国也弯下腰捡起一枚弹壳说:“51式手枪弹壳,有人开过枪。”   王志军也捡起几枚弹壳,看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战斗。   三人继续向外搜索,用手电照射每个角落,走廊里几只老鼠看见手电光,惊慌失措吱吱叫着钻进了储藏室。   储藏室门上挂着铁锁,但已经锈蚀不堪,一枪托砸下去就断了,推开铁门,三道雪亮的手电光照进去,大群山鼠一窝蜂的钻出来,四下逃散。   三人走进储藏室,发现这里已经成为老鼠的大本营,墙角堆放的木箱子被啃得斑驳不堪,难寻字迹,用枪管在里面拨拉几下,露出几个圆柱形的铁罐子来,上面的包装纸已经不见了,照照罐底,似乎有生产日期:1966.5。   “这里是储存粮食的地方,大米和面粉已经被山鼠吃光了,铁罐头它们啃不动,所以留下了。”王志军自言自语道。   大批陈年军用罐头,早就过期腐败了,一点价值都没有,三人继续搜索,却发现走廊已经到了尽头,前面被坍塌的石头堵住无法前行。   “爆破作业。”李建国一针见血的指出原因,指挥所的规模绝不会这么小,再联系到指挥室里的枪战,这里肯定发生过你死我活的搏斗,不光动用了枪械,还用了高爆炸药,不用说,指挥中心的正门已经被炸塌堵死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人发现的原因。   对讲机里传来沙沙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山体,无线电波传不过来,只有隐隐的杂音,大概是会所那边在呼叫了,三人便匆匆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把洞口掩饰一下。   “有机会再过来好好挖掘一下,兴许会有惊喜发现。”刘子光这样想。   回到会所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但是雪依然很大,韩光和胡蓉两位警官熬了整整一晚上,眼睛里都是血丝,不过精神却是极度兴奋,因为已经打开了突破口,有人招供了。   那三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女孩本来就是被蒙骗来的,现在看到警察叔叔和阿姨出现,自然全盘倒出,原来她们都是偏远县区的小学生,寒假期间被亲戚带出来干活的,小孩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从事的事情很龌龊,这会儿都缩在一起痛哭流涕呢。   至于那些会所女服务员,有的是省内各大专院校的学生,有的是专职模特,有的是社会青年,有的是资深业内人士,从清纯可人型到高挑冷傲、再到妩媚妖艳,可谓样样俱全,搜罗这些后宫也花费了老聂不少精力和资金,不过给他带来的好处也是难以用金钱衡量的。   更重要的发现是一本账簿,记录着这些女人的业务活动,但是用了很多隐语和代号,外人根本无法看懂,审问会所管理人员,但他们却死硬不招,任凭两位刑警用尽办法也一无所获。   审了一夜案子,头昏脑胀的胡蓉推开大门,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东方微明,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射在山顶,四下里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显得洁白无瑕,可是在这白雪覆盖下的世界,确实那么的龌龊和阴暗啊。   ……   派出去一大批人,结果却音讯全无,聂万龙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又等了半小时,才听跑回来的人说,会所已经被警察端了,他当时就想给马局长打电话,但是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忍住了,这件事或许关系到高层的斗争,自己不便参与,还是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宿醉的马局长从睡梦中醒来,头疼的厉害,这洋酒和白酒搀着喝就是不行啊,刚爬起来秘书就打来电话,汇报说昨夜有大案子发生,刑警二大队把聂家在西郊的私人会所给端了,起获大量枪支弹药和从事**业的女子,甚至还有三名女童。   马局长勃然大怒,当场拍了桌子,乱弹琴,是谁给他们的命令去抄聂家的别墅,简直无法无天。   “打电话,让他们给我滚回来,无组织无纪律,每个人都要给我写检查,不深刻不通过!”马局长发了脾气,冲秘书吼道。   秘书小心翼翼的说:“刚才政法委胡书记打电话过来,说要找您谈话。”   “帮我推了,就说我还有个会,马上退居二线的人了还不消停点,真是。”马局长余怒未消,愤愤然道。   秘书又拿出一张便条说:“省厅李处长打电话来找您。”   马局长怒了:“到底有几个电话,你不能一口气说完。”   秘书嗫嚅道:“还有李书记的秘书打电话来询问案情,大开发聂总一个电话。”   “乱套了。”马局长一边换衣服一边咕哝着,思来想去还是先给省厅李处长打电话,这位李处长是老马在党校进修时的同学,关系不错,上面有什么事情都会及时通风报信。   电话打过去,李处长平日里绵软儒糯的南方口音变得急躁而迅速:“老马,出事了,省厅要成立督察组去你那里,听说是省委郑书记亲自点将的,你好好想想哪里出了纰漏,就这样啊,再见。”   挂了电话,马局长残留的那点酒劲一下子全醒了,大过年的,省厅派督察组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再给李书记打电话,那边的语气也很急躁,原来市委也接到省城的电话,有人透风说省委要派巡视组来江北调研,好像省公安厅也有人下来。李书记想了解一下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   马伯仁虽然不是侦查干部出身,好歹也在公安口干了不少年,马上想到昨夜郑书记那个电话,他们肯定是奔着聂文夫的命案来的!   于是,他将这个担忧说了出来,电话那头的李书记一阵沉默,显然也是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   好在老天爷帮忙,大雪封路,高速公路封闭,省级公路交通堵塞,几千辆车堵在路上寸步难行,机场关闭,铁路输电线路故障,无数列车晚点,省里的人绝对不会那么快赶到,这就给他们留出宝贵的时间来。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撇清一切关系,保住乌纱帽再说。   李书记和大开发的聂总当年是电大的同学,有同窗之谊,又在事业上互相帮助,这些年来大开发的生意愈来越红火,李书记的官职越当越大,两下里互为照应,可谓一荣俱损,一损俱损,是那种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铁杆同盟关系。   而马局长则是李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老部下,当年老李在南泰县当县委书记的时候,马伯仁就是县公安局的政委兼局长,老李的左膀右臂,哼哈二将之一,现在调到市里继续搭档,属于南泰帮内大将,将来是要当政法委书记,副市长的人选。   形势紧迫,李书记和马局长立刻行动起来,李书记亲自部署安排,重新审理此案,争取做到证据确凿,事实清楚,谁也翻不过来,撇清和大开发的关系,把聂文夫灵堂上的花圈给撤掉,找相关人员谈话,告诉他们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再有就是调查郑书记关心此案的原因,到底是哪个家伙把这案子捅到上面去的,这个人又和郑书记有着什么样的关系,郑书记关心这个案子到了什么地步,这都是当下最重要的工作。   李书记一声令下,无数电话打往省城,平日里花费巨资维持的关系此时派上了用场,各种有用的信息如同雪片一般飞来。   与此同时,政法委书记胡跃进也来到周代市长办公室,和他探讨一些事情,胡跃进是江北市区人,因为为人耿直,官场上并不得意,属于四六不靠的人物,这一点和周仲达很相似,这就使得他俩成为天然的盟友。   一个是岌岌可危的代市长,一个是被架空的政法委书记,偏偏两个人又都不是那种甘于平凡的人,虽然饱受压制,但是依然还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机会来临,哪有不奋起一搏的理由。   白雪覆盖下的江北市,依然是一副瑞雪丰年的热闹景象,但是在这繁华背后吗,却是一派山雨欲来之势。   4-59 狱中龙第二部   省公安厅督察处的卢处长很恼火,昨天晚上老上级一个电话把他叫过去,不分青红皂白的臭骂了一顿,可怜响当当一个处级领导,被骂的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卢处长是部队转业干部,他的老上级是军区罗副司令,两人虽说不是情同父子,但也是忘年之交,感情相当深厚。   搞了半天卢处长才明白,老将军发脾气是因为江北市出了桩冤案,牵扯到老头的亲戚,可是这也不关省厅的事儿啊,他们江北市局督查科,纪委、政法委才有权力过问,卢处长耐心解释了半天,可老头子油盐不进,责令他务必把这案子处理好。   回去之后,卢处长试着给自己的老熟人,江北市公安局赵副局长打了个电话,向他询问这案子的详情,赵副局长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这案子绝对不是什么冤案,而且牵扯到市里一些头面人物,想翻案基本不可能。   “老卢,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案子确实很难插手,能推就推吧。”赵副局长很恳切的说。   卢处长左右为难,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自己只是省厅一个处级官员,不可能越级管理,正当他一筹莫展,苦于无法给罗副司令交代之际,忽然省厅办公室一个电话过来,说是厅里要组建一个督察组去江北市调查某起省委大老板亲自关注的案子,点名让他当督察组长。   卢处长当即接受了命令,同时对这个案子的性质也有了深刻的认识,能同时惊动军区副司令员和省委一把手的人物,绝对不简单,这案子,也比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   不管怎么说,紧跟领导的步伐绝对不会有错,卢处长当即点了精兵强将组成督察组,就等高速公路开放,立即奔赴江北。   可是大雪封路,铁路晚点,高速路尚未开放,交通部门报告说省道上发生连环事故,几十辆车追尾,天气预报说下午还有雪,此时上路危险重重啊。   ……   江北市南郊,桃林看守所,昨夜大雪,犯人们被组织起来打扫院子里的积雪,上午十点钟左右,一辆汽车来到看守所,两个膀大腰圆的犯人在干部的押送下走在铁丝网保护下的巷道中,都穿着崭新的阿迪达斯运动外套,外面罩着橘红色的看守所马甲,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不可一世的吊样。   “呸”孟知秋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拿眼睛瞪着那两个新来的家伙,那两人显然也发现了鹤立鸡群一般的东北大汉孟知秋,为首一个家伙举起戴着手铐的手,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孟知秋,意思不言自明。   扫雪结束,回到仓房,发现那两人已经坐在里面了,看见孟知秋进来,均是不怀好意的看看他,又看看他背后的毛孩,阴险的笑了。   “操你妈,笑什么笑!”孟知秋上去就是一个侧踹,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人踢了个踉跄,后面一人当即扑上来,孟老大身后的狱友也扑了上去,一场恶斗开始了。   “砰砰砰”干部拿电棍砸着铁门,不耐烦的喊道:“闹什么闹,停手!”   众人悻悻停手,双方互有输赢,孟知秋脸上挂了彩,嘴唇豁了,鲜血长流,但对方也付出了代价,两条健硕的大汉都是血头血脸,干部不分青红皂白,打开仓门直接将孟知秋拖了出去,说他欺负新来的犯人,要关小号。   孟知秋被架走了,临出门之前,给毛孩挤了挤眼睛,毛孩会意的点了点头。   等干部们沉重的皮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两个大汉却狞笑着将刚才动手的犯人揍了一遍,这种地方最崇尚暴力,谁的拳头大谁是老大,众犯人全都表示服从新来的老大,不敢吭气了。   重新安排铺位,两人占据了孟知秋的位子,把其他人全都赶到了远处,却把毛孩夹在中间,不怀好意的盯着毛孩看了半天,毛孩毫不畏惧的和他们对视,两人冷笑不语,倒头就睡。   ……   当警察们赶到山顶会所的时候,刘子光已经带领红队撤离了,偌大的山庄内就只剩下四个人,两个刑警队员,两个派出所民警,而逮捕的嫌疑犯却有近百人之巨,可把增援的警察们吓了一大跳。   紧急调来大客车押运犯人,足足忙乎了半天才将所有人犯和物证运载完毕,中午时分,放晴了几个小时的天空又开始阴云笼罩,天气预报说下午到夜里有暴风雪。   此时马局长办公室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各种信息汇聚而来,就没有一个好消息,刑警二大队那帮人还真是能添乱,把聂家的别墅给抄了,查出来一大堆枪械弹药,还有未成年女童等,这都是要命的玩意啊。   马局长焦头烂额,恨得咬牙切齿,恨韩光和胡蓉这两个愣头青惹是生非,也恨死鬼聂文夫,你死就死吧,还给自己带来这么多麻烦,个老东西真是阴魂不散啊。   罪证确凿,想压都压不住,韩光可是公安局里有名的二杆子,还有那个胡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处理不好,让胡跃进知道了,再借题发挥一下,自己可就被动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于大雪封堵,省委和省厅的领导今天怕是到不了江北了。   马局长思虑再三,还是给李书记打了个电话,电话是赵秘书接的,就回了老马四个字:丢卒保帅。   马伯仁顿时心领神会,反正聂文夫已经死了,凡事都往他身上推便是,至今聂万龙那里,只好请他担待点了,毕竟活人比死人重要。   ……   傍晚时分,把罪证移交给同事之后,胡蓉觉得浑身上下酸痛无比,简直要散架一般,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宿舍,路上遇到一个同事告诉她说:“你以前在派出所搭档的老王打了十几个电话找你了。”   胡蓉精神一振,她知道老王这么急找自己,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当即拿出手机想打电话,却发现已经断电许久了,找了一部公用电话拨过去,那边老王的声音有点急切。   “小胡,昨晚发生一件事,杨副所长拘了两个人,今天一早把他们送进看守所了。”   胡蓉有些纳闷:“怎么了?”   “这两个人我认识,道上有名的专职打手,极其凶残,而且他们和杨峰很熟。”   胡蓉心中一震,顿时明白了,这是杨峰在安排人进看守所灭口!   她慌忙说声谢谢,挂了电话就往外面奔,可是此时天又开始下雪,胡蓉一咬牙,还是上了大切诺基,冒着风雪向桃林看守所方向开去。   杨峰在看守所里很有几个狐朋狗友,所以胡蓉不敢打电话过去,以免打草惊蛇,身为公安人员的她当然知道,看守所里死一两个人实在是太平常了,而且还查不出原因来,如果不能迅速赶到看守所,恐怕毛孩的性命就保不住了,还有小雪那边,大开发的人也很可能会下毒手。   她拿出手机给韩大队打电话,可是对方已经关机,打到办公室,同事说韩大队被领导叫去谈话了。   没办法,胡蓉只好给刘子光打电话,现在只能指望他了,言简意赅的交代了两句之后继续开车,可是前面路口竟然封死了,两个交警打着手势让过往车辆停下等候,气的胡蓉猛按喇叭,交警很不耐烦的走过来想训斥她,胡蓉直接把工作证亮出来说道:“刑大的,有紧急任务!”   交警很抱歉的说:“姐们,省里来人了,你就是救火车也得等等。”   话音刚落,远处一串车队开了过来,打着双闪,威风凛凛,前面打头的居然是一辆军车,路边交警都举手敬礼。   胡蓉纳闷了,省里来人怎么走这条路,不对头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等车队过去,胡蓉继续上路,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道路越来越难走,路边不断出现抛锚的车辆,大切诺基举步维艰,胡蓉急得汗都下来了。   ……   入夜了,看守所内一片寂静,岗楼上的武警哨兵背着上刺刀的步枪,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大墙内外,雪花纷纷扬扬飘落,棉军帽上一片雪白。   寒冷的冬夜,犯人们早就躺下睡觉了,今冬特别冷,牢房内又没有暖气空调,简直如同冰窟窿一般,犯人们身上盖的是薄薄的棉被,身下是冰冷的水泥大通铺,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牙齿打颤的声音 此起彼伏。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动手了!犯人们全都爬了起来,抽出暗藏的兵器,磨快的牙刷柄、小铁片等物,扑向那两个新来的犯人。   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但是进行了不到三分钟,干部们的皮鞋声就响彻走廊,灯光大亮,仓房的门打开之后,干部们扑了进来,警棍劈头盖脸的打过来,镇压住场面之后,发现地上躺了两个血淋淋的人,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正是今天刚进来的那俩。   地上扔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显然这就是凶器,干部厉声喝道:“谁的刀!”   “报告!”   “说!”   “是新来的带进来的刀,他们自残!”   干部气的太阳穴青筋直跳,但是并没说什么,赶紧叫人把伤员抬出去急救,又扫视了一圈,在大通铺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   “程毛孩,出来!”   毛孩眼中的凶光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老老实实的穿了衣服和鞋子,跟着干部走了。   来到会客室,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年长的头发花白,锐利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年轻一点的那个也是个四十岁以上的中年人了,也是目光敏锐精悍干练。   看到毛孩进来,中年人说:“你不要怕,这位是政法委胡书记,是为了你的案子专程来的。”   4-60 翻案   毛孩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表情木然,盯着桌面一言不发,胡书记和中年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说:“开始吧。”   司法局副局长宋剑锋清了清嗓子,问道:“姓名,年龄,籍贯。”   “程毛孩,十三岁,南泰县旺山乡程家村人。”毛孩机械式的回答道,显然这个问题已经被问过很多次。   “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宋剑锋很关心这个细节。   “200X年8月1号。”   两人再次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   “家里还有谁?”   “爷爷,俺娘,俺叔。”   “你父亲呢?”   “不在了。”   “怎么死的?他是做什么的”   毛孩没有说话,从贴身地方拿出一个刺绣臂章放在桌子上。   锋利的獠牙在狼吻中隐现,两个审问者都愣住了,这个少年竟然是烈士的遗孤!   “好吧,说说案发那天晚上的事情。”宋剑锋说。   于是毛孩又将当天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和第一份案卷内容完全吻合,宋剑锋又问了一下细节上的问题,毛孩对答如流,这也证明他所说的确实是实话,因为谎话不管编的多好,总会有纰漏,为了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是经不住严格的训问的。   问完了事情经过,宋剑锋发现毛孩脸上有伤,又问了一句:“这里面有人打你么?”   “没有。”毛孩斩钉截铁的说。   “好吧,你跟我们走。”宋剑锋合上了笔记本。   看守所领导听说他们要带走毛孩,顿时急了,这可是马局长交代过的大案子,怎么能说提走就提走呢,但是这两人更不好惹,一个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一个是前公安局副局长,现任司法局副局长,虽说司法局管不到公安局,但是在一些司法政策上也有指导权,更何况宋局还担任着法律援助事务所的职务。   “胡-书-记,宋局长,这个犯人身上还有别的案子,早上才进来的两个新犯人被他扎伤了,正在急救呢。”领导小心翼翼的说。   “荒唐!”胡跃进将笔记本拍在桌子上,“他还不满十四岁,分明是个孩子,怎么能关看守所?怎么能关暴力犯仓?是谁签的字,是谁拍的板,这件事我要追究到底。”   领导顿时不敢说话了   胡跃进和宋剑锋要带毛孩走,可是毛孩却抵死不愿意离开看守所,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胡蓉赶到了。   毛孩认识胡警官,知道她是刘叔叔的朋友,这才答应离开看守所,四人冒雪离开看守所,毛孩和宋剑锋做一辆车,胡跃进则上了女儿的大切诺基,当他们离开的时候,马局长也接到了看守所方面的电话,不过此时他根本应接不暇,因为省厅的人已经到了。   省厅督察组的人是乘坐军方的运输机抵达江北郊外的军用机场,然后由军队派车送来的,这更让马局长恐惧,居然连军机都动用了,这案子还真是戳到天上去了,这种时刻他哪里还敢乱来。   但是杨峰却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接到大开发某人的电话,让他安排人手去把毛孩给做了,因为聂总已经等不及了,一定要在父亲下葬的时候看到凶手死,这种事情对杨副所长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他马上安排了两个人进看守所,又给那边打电话交代了一句,具体也没说很细,反正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都是老油条了,走正常程序就行。   夜色渐浓,杨副所长和李志腾又来到星光酒吧消遣,刚点了两杯芝华士,电话就来了,是局里熟人打的,神神秘秘的告诉他:“杨子,你管的那个案子出事了,省厅来人调查,你小心点。”   杨峰心中一凛,有些不详的预感,紧接着又是看守所朋友的电话,告诉他两件事,一是毛孩被胡书记提走了,二是他安排的俩人被捅成重伤,脾脏破裂大出血,现在医院抢救,能不能活过来还是两说。   那位朋友最后说:“杨子,这事儿太大,万一查起来我可扛不住啊。”   杨峰傻眼了,放下电话连酒都不喝了,慌慌张张出了门,望着外面白茫茫一片,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这事儿到底咋整的,招惹到哪尊菩萨了,搞得排场这么大,思前想后都琢磨不出个道道来。   李志腾也跟着出来了,瞪着眼睛问:“杨子,出啥事了,看你慌得,手机都忘了拿了,你爸找你呢。”   杨峰赶紧接过电话,忐忑不安的说:“喂,爸。”   杨部长劈头盖脸训了儿子一顿,然后让他马上回家,不许在外面逗留。   “爸,你也知道了?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给聂万龙帮个忙而已。”   “早就让你低调,低调,你就是不听,现在事情闹大了,连我都保不住你,赶紧回家!”   杨峰悻悻的上车走了,李志腾一个人没趣,也打车回家。   ……   胡蓉驱车先来到精神病院,远远地就看到一辆车停在医院墙外,雪花已经在车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车里两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坐着,看到胡蓉的汽车,按了一下喇叭打招呼,胡蓉也鸣笛回应。   “蓉蓉,你安排的人?”胡书记问道。   “是的,我怕他们做手脚,温雪这个女孩子已经承担了太多的苦难,决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胡蓉信誓旦旦的说。   胡书记默默地点点头,叹口气说:“一定要抓住这次契机,扭转政法口的不良风气,蓉蓉,你肩上的担子也很重啊。”   既然小雪安全,胡蓉也就不再停留,驱车先回市区了,省厅督察组的同志们还等着呢。   由于督察组的突然到来,马局长等人慌了手脚,赶紧安排宾馆宴饮,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来,酒店是五星级的希尔顿饭店,晚餐预备了双头鲍鱼和欧洲进口松露、鱼子酱和鹅肝,酒水也是昂贵的五粮液五十年陈酿和进口法国干邑。   但是卢处长却率领督察组住进了公安局下属的金盾招待所,晚饭就在招待所食堂吃的自助餐,三十八元一位。   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卢处长是军转干部,又是督察处长,油盐不进的黑包公,上面派他下来也是在向马局长等人传达一种意思,督察组绝对不是来打酱油的。   卢处长连夜调取所有证词证物证人,由督察组的刑侦专家重新审核,这案子简单的令人发指,刑侦局借调来的专家看了卷宗之后,当即就拍了桌子:“分明就是冤案嘛。”   《刑法》第二十条规定,对正在进行故意伤害、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此案的犯罪嫌疑人不是破门而入的窃贼,而是主人邀请来的客人,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学生和一个不满十四岁的男孩,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都是弱者,在遭受不法侵害的时候,奋起反击,虽然捅了七十刀,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又是年幼的孩子,心理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是一刀毙命,直中要害,那才值得怀疑。   况且,犯罪嫌疑人的年龄尚不足十四岁,根本不适宜刑罚,这么简单的案子居然本末倒置,黑白颠倒,真是令人无言。   作为省厅专家,比这还要离谱的冤案见过不知道多少,其中缘由也都很简单,无非是一方背景深厚,向警方施加了压力而已,本案亦是如此,死的那个人是本市某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的父亲,案子处理成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   幸运的是,这桩冤案被人捅到了天上,所以翻案已经不是问题,现在卢处长关心的是,下一步如何处理。   正常的解决办法是检察院撤诉,嫌疑人释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但是如果这样处理的话,还要督察组干什么?省里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犯得上成立督察组么,犯得上派一群刑侦专家来么,犯得上一把手亲自下令,次日必须赶到么。   卢处长不是傻子,这案子只是个契机而已,重要的是背后的事情,他很坚决的推掉了马局长的邀请,只是公事公办的见了江北市同行们一面,晚上却和自己的老战友,司法局副局长宋剑锋聊到很晚。   ……   第二天,督察组的同志和市局领导召开碰头会,对这起案件进行了深入分析,双方达成了共识,即这是一起强-奸未遂、正当防卫的案件,犯罪嫌疑人不予批捕,当场释放,至于派出所的那一套结论,则被全面推翻,并且还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马局长做了检讨,承认自己工作失误,对下属要求不够严格,造成了冤假错案,同时也强调了一些客观原因,督察组的同志们也表示理解,双方亲切握手,皆大欢喜。   唯一倒霉的是杨副所长,职务被暂停,还要写检讨,接受督察组的调查。   当然,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4-61 官场上的正义感和人情味   江北市精神病院,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皑皑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几个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站在车外抽着烟,他们在等人。   铁栅栏门内,两个工作人员领着一个瘦瘦的女孩子走了过来,那个女孩子低着头,脚步很快,似乎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温雪被释放了,当她坐进刘子光的辉腾时,竟然一言不发,依旧低着头盯着地,贝小帅为了逗她开心,说了几个网上看来的笑话,自己笑的前仰后合,但是其他人都没笑。   贝小帅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看后视镜,镜子里的刘哥面色阴郁,再看小雪,正茫然的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原野。   “小雪,没事了。”贝小帅伸手拍了拍小雪的肩膀,没想到手指刚碰到她,小雪竟然吓得尖叫一声,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贝小帅明白了,小雪被吓到了,这几天来一连串的遭遇,已经超出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一路无语,回到市里之后,直接把小雪送到陈老师家里,让陈老师的女儿夏夜帮着照看她,至于老温那里,一直还瞒着他呢。   临走前,刘子光小声对温雪说:“小雪,你爸爸的手术费用我已经付过了,肾源也联系好了,还找了一个护工照顾他,你安心休息就好了。”   小雪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出口,一滴晶莹的泪珠却滚落在地。   刘子光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   ……   毛孩无罪释放,这个案子就算终结,至于聂文夫涉嫌强奸一事,由于当事人的死亡也无法追究了,但是另外两个当事人,张大虎和梅姐却依然在追捕之中,不光警察要抓他们,聂总的人也在满世界找他俩。   至于聂万龙通过杨副所长安排在看守所里的两个杀手,情况似乎很不乐观,本来他们是打算在当夜把毛孩蒙在被子里一顿闷死的,结果却被毛孩先下手为强,用孟知秋留下的匕首,直接把两人捅了,然后狱友们一拥而上,乱拳将两人打了一顿,这案子也算是恶性案件了,但是由于俩杀手都是外地人,没人替他们出头,况且也没闹出人命,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毛孩在江湖上的地位扶摇直上,一般小混混,别管年龄大小,见到毛孩都要毕恭毕敬尊称一声毛哥,倒不是因为毛孩有几个大哥级的长辈撑腰,这种待遇完全是他自己用行动搏来的。   聂万龙暂时没有任何行动,他是上流社会人士,对于高层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省厅都介入了,这时候再乱来,那是给自己找麻烦,而且光是西郊会所的事情就够他头疼的,也没精力再管这件事,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切等督察组离开之后再动不迟。   案子结了,督察组的任务也完成了,至于聂文夫涉嫌强-**女,私藏枪支弹药的案子,那不在他们管辖范围之内,领导交办的任务圆满完成,卢处长也放下了那张臭脸,接受了江北市局同志们的邀请,大家坐在一起联络下感情。   马局长点了局里的精兵强将,办公室几个酒桶,后勤几个会来事的小娘们,还有几位副职,陪着省厅领导用餐,酒过三巡之后,气氛便热烈起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几个小娘们都是半斤的酒量,省厅的同志也不含糊,基本上是来者不拒,卢处长还表演了一手深水炸弹的功夫,博得了不少掌声。   酒酣耳热之际,马局长趁着卢处长上洗手间的功夫,也跟了过去,两人一边放水,一边进行了推心置腹的交谈。   卢处长喝了酒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般,豪爽大度,干脆利落,马局长提到小杨的问题,说这个同志还年轻,要多锻炼锻炼才是,他马上拍着胸脯说:“检讨我看了,很深刻,年轻同志还是要给机会的,就是圣人也会犯错的嘛。”   马局长激动的尿都差点撒在裤子上,回到酒桌上之后,倒了一大杯酒和卢处长干了一杯,两人深有感触的说了同样的祝酒词:理解万岁!   一场酒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醒来时,卢处长在枕头边发现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他轻蔑的笑笑,收起了信封,在小本子上做了记录。   沉冤得雪,老天爷似乎也开了眼,一连两天都是晴天,虽然太阳当空照,但是化雪的时候气温却是格外的冷,就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省委巡视组也来到了江北市。   督察组前脚走,巡视组后脚就来了,不同的是他们乘坐的是火车。   省委巡视组由办公厅一位副厅级领导带队,几个巡视员外加一位组织部的处长组成,李书记领着江北市四套班子的头头脑脑们亲自去火车站迎接,陪着客人们上了一辆丰田卡斯特,市局警卫科的皇冠警车开道,后面是一串黑色奥迪官车,交警全部上街指挥交通,领导车队所到之处,一律畅通无阻。   巡视组的同志们不像督察组的人那样油盐不进,而是平易近人,态度和煦,这让江北市的大小官员们都松了一口气。   调研的项目是江北市的政法系统,李书记点了马伯仁的将,让他整理出一份详尽的报告,务必要把江北市政法系统的光辉一面和优良成绩展现出来,马局长是政工人员出身,干这个最拿手,带着秘书炮制了两个晚上,把最近一年来公安局的英模事迹都列了个单子,呈给领导观看。   老实说,去年江北市公安局真的是战果累累,很是破了几个人民群众高度关注的大案,拐卖儿童绑架案,银行持枪抢劫案,幼儿园劫持人质案,金碧辉煌大规模组织卖-淫嫖-娼案。每个案子都是以警方的全面胜利告终,很是涨了公安战线的士气,灭了歹徒们的威风。   这几个案子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子,拍成电视剧都不在话下,同时也涌现出一批可歌可泣的英模人物,身为公安局一把手的马伯仁,确实值得骄傲。   但是巧合的是,这些案子没有一起是马局长亲临现场指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每逢恶性案件发生,马局长不是在省里开会,就是在县里调研,总之绝对不会出现在一线。   当然,这并不影响马伯仁的功绩,毕竟这些功劳和业绩和他平时的严格要求分不开关系。   和公安局比起来,法院检察院司法局就只能甘当绿叶趁红花了,马局长领导下的江北市公安局,如同傲雪寒梅般一枝独秀,就连省委领导同志都给予了高度肯定和赞扬。   巡视组随后深入了各基层单位,和战斗在一线的公检法干警深入交谈,充分调查研究,三日后,巡视组满意而归,返回省城。   这两拨人马终于走了,江北市大小官员们都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几天大家的心都是悬在半空中的,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空降的省委书记,履新之后还一把火没点过呢,大家怕的就是他拿江北市当鸡杀,儆给其他市县的猴子们看。   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这位郑书记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手段不过如此嘛,于是乎,上到李书记,下到杨副所长,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   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场危机的原因最终还是找到了,就是一中某位吃饱了撑的教师,跑到省城去告御状,把官司打到郑书记那里。   得知事情始末,大家才真正放下心来,都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原来如此啊。   既然是这样就没啥可担心的,省委书记总要给老同学一个面子嘛,这样看来郑书记不但是个念旧的人,还是个很有人情味和正义感的官员哩。   当然了,人情味和正义感在官场上代表着什么,在仕途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基层官员们了然于胸,本来对郑书记还存有的一丝敬畏也消失殆尽了。   “到底是没在基层干过啊。”李书记长叹一声,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惋惜。   一中那个姓陈的老师肯定不能动,不但不能动,还要好好安置,等开学之后,给他安排一个教育局副局长的位子,家里子女也可以安排到事业单位工作,总之一定要把郑书记的老同学照顾好,这是市委赵秘书亲自向传达的,李书记做出的重要指示。   江北市区最高的建筑是大开发旗下的万龙大厦,站在大厦顶端的玻璃旋转厅内,可以俯视整个江北市区,淮江蜿蜒流过市区,如同一条缎带横在繁华的城市中央,李书记最喜欢在这个位置俯瞰自己治下的城市。   这是西郊会所案件之后,李书记第一次到大开发来视察,其中意义不言而喻,李书记的到来给聂万龙吃了颗定心丸,父亲的死引发的一系列案件,让大开发的形象增添了一些负面影响,李书记就是来给他们撑腰鼓劲的。   “市委书记李治安亲临大开发房地产集团考察工作,并且发表重要讲话,指出大开发集团为我市GDP增长作出重要贡献,是我市支柱产业,市委市政府将一如既往的支持大开发集团的成长。”   这是今晚JBTV的头条新闻。   ……   就在第二天上午,省里下了一份文件,原江北市公安局局长马伯仁调任市政协担任秘书长,原江北市司法局副局长宋剑锋,接任市公安局局长一职。   第五季   5-1 秘密立案侦察   突如其来的人事变动让江北市各级官员惶恐不安,他们总算见识到了郑书记的厉害,马伯仁是李书记的嫡系,已经内定为下一届政法委书记,进常委,兼任副市长都是筹划内的事情,一句话就贬到政协去了,手段何其利落。   就因为一桩小小的案件,堂堂的公安局长就栽了,政协秘书长虽然级别不低,但是清水衙门,权力和公安局长相差太多,突然遭此变故,马局长欲哭无泪,坐在自己的大办公室里久久不愿离去,面前的烟灰缸里积了一大堆烟头,屋里烟雾缭绕。   马局长提拔起来的那些大小干部也悲戚惶然,整个市局笼罩在一片阴沉的气氛中。   与此同时,司法局大院内却欢声笑语,同志们正在为副局长宋剑锋召开欢送会,司法局虽然也是局级单位,但是和公安局这种超级大单位完全无法比拟,宋剑锋从一个坐冷板凳的司法局副局长忽然跃升为公安局一把手,政治前途可谓豁然开朗,一片光明。   宋副局长和司法局的同事们握手话别,气氛亲切热烈,局长大人握着老宋的手久久不松,语重心长的说:“老宋啊,这段时间憋屈你了,我们都为你鸣不平啊,唉,不说了,好好干吧,我们等着你的三板斧。”   司法局的一些年轻同志也开玩笑的说:“宋局长,以后要经常来司法局坐坐啊,这里是你发迹的地方哦。”   人逢喜事精神爽,宋剑锋一反往日那种低调平和的风格,整个人意气风发,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他大手一挥:“同志们再见了,以后常联系。”   其实大家都明白,宋剑锋本来就是公安局的常务副局长,早晚要升局长的,他平调到司法局只是官场斗争的结果,司法局也不是他发迹之处,而是蛰伏之地。   望着宋剑锋的奥迪车远去,司法局的同志们依然还在挥手致意,老局长默默地说道:“宋剑锋此去,定要一飞冲天啊。”   公安局大院,宋剑锋的座驾还在两条街区外,这里就收到了路面交警的通报,一群人站在大门口窃窃私语着,这些人都是局里的年轻同志,对宋局长的名声早有耳闻,这位新来的局长其实早就在公安系统内名闻遐迩,遇到大案要案总是冲在第一线,穿着防弹衣拿着手枪,是他最经典的形象。   宋局长和即将离任的马局长不同,他是军转干部,从刑警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不靠笔走龙蛇,不靠裙带拍马,完全靠的是智勇双全的真本领,近年来江北市几乎所有的要案大案,都是在他亲自指挥下完成的,在公安局这样一个特殊的行业内,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值得人尊敬呢。   当宋局长的座驾驶入大门时,大群干警围拢上前,鼓掌欢迎,这不是组织安排的仪式,而是群众自发的迎接,宋剑锋让司机停车,下车走到干警们中间,热情的和大家握手。   一串鞭炮在院子里炸响。红色的纸屑四处飞扬,气氛达到了高潮,马局长站在三楼办公室内,撩开窗帘看着外面这一幕,不禁黯然神伤。   交接手续很简单,宋剑锋本来就是做过常务副局长的,公安局的一套东西他全部了然于胸,甚至比马伯仁还要门清。   马局长很亲切的将自己的继任者迎进了办公室,坐在沙发上说:“小宋啊,有你接任我就放心了,我也没有别的东西送你,这一幅字是李书记的亲笔,我就留给你吧。”   马局长的大办公桌后面,有一幅装裱精美的书法作品,上书八个大字:立警为公,执法为民。字迹拙朴厚重,正是市委书记的手笔。   “谢谢老领导的礼物,我收下了。”宋剑锋谈笑风生,神采飞扬,马伯仁很勉强的笑着,又说:“一会等局纪委的同志来了,我再把经济账目交一下,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走的也放心。”   ……   马伯仁走了,宋剑锋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光是系统内重新洗牌就要花费一番功夫,不过宋剑锋很有信心,因为他有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胡跃进的大力支持。   如今胡跃进也不再是那个被架空的书记了,宋剑锋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领导干部,又是政治上的盟友,自然会对他言听计从,从今天开始,江北市政法口又是铁板一块了。   西郊会所案本来已经被强力压制下去,现在宋剑锋一掌权,这个案子又被提了出来,并且作为最近工作的重点。   人证物证俱在,领导又大力支持,很多暗藏的案子渐渐浮出水面,从西郊会所这块地的取得,到非法购买、持有枪械、管制刀具、毒品、收容组织卖-淫,拐卖妇女儿童,强-**-女,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妨碍公务,一桩桩,一件件,令人发指!   通过调取西郊会所的安全探头录像得知,会所的客人都是江北市乃至省内、国内的上流人士,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轻易能动的人物,案子到这里就陷入了僵局,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外部压力也很大,自从宋剑锋就职以来,方方面面的压力也接踵而来,当领导不是只凭着一腔正义就能干的来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知道当一把手的难处,此时宋剑锋才明白自己的前任其实还是有些政治智慧的,如果按照自己的脾气秉性,恐怕这个位子坐的不会比马局更久。   千头万绪啊,西郊会所的客人,不管动了哪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而且人家只是聂文夫的客人,并没有做什么非法的事情,难道就因为在山上打了猎枪,洗了温泉就是犯罪么?   动了这些手眼通天的人物,等于和整个特权阶层为敌,破坏了潜在规则,那么以后宋剑锋的工作就别想开展下去了,任他功劳再高,荣誉再多,也躲不过那么多的明枪暗箭。   当领导要懂得进退,明白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即便是宋剑锋这种铁肩担道义的老刑警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屈服,做出了指示,案子到此为止,处理范围只限于被抓到的那些人,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但是某些泥巴显然不是因为萝卜的关系而进入侦察人员的视线,夹江派出所副所长杨峰涉嫌谋杀、充当黑社会保护伞、刑讯逼供等罪行而被刑警二大队秘密立案。   杨峰是组织部杨部长的儿子,标准的高干子弟,公安系统内部有名的花花公子,大能人,如果他稍微本分一些,宋局长也不会轻易动他的。   但是他玩的似乎太过分了一些,近期一些重大案件,总会发现他的身影,更何况宋剑锋被贬职的那件事,就是他老子亲自操刀的,一个优秀的公安人员差点就失去政治前途和为之奉献了无数心血的事业,这口恶气如果再咽下去,那宋剑锋就不是宋剑锋了,而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政客。   鉴于杨峰在系统内耳目众多,又具有一定反侦察能力,所以刑警们秘密立案侦查,知道此事的人不超过五个,专案组组长由宋剑锋亲自挂帅,具体工作由二大队负责。   宋剑锋上任之后,大刀阔斧的进行了人事重组,看守所所长被免职,江岸分局李政委,也就是李志腾的叔叔,调去市局担任工会主席,还有一些重要部门的领导岗位也进行了换血。   上回省厅督察组来的时候,杨峰的副所长职务被暂时免职,现在督察组走了,市局一直没有给他恢复职务,这些天来他也乐得清闲,整天跟一些狐朋狗友喝酒打牌,发发牢骚什么的。   星光酒吧内,一帮年轻人坐在圆桌旁喝着洋酒,说起新来的宋局长都是一脸的鄙夷,李志腾更是骂骂咧咧:“我擦,这下我是彻底回不去了,连我叔都贬到工会去了,姓宋的玩的还真狠。”   “毛!不就是一身警服么,老子还穿腻歪了呢。”杨峰鄙夷的说。他有个好爹,本来进公安局就是图个威风,这些年玩也玩够了,昨晚上老爹还说呢,不行就调离公安系统,不受这个气了,市里那么多好单位,随便儿子挑,实在不愿意上班也有办法,开个公司什么的,还不跟玩似的。   “杨子,你底子硬,姓宋的不敢动你,我们可就惨了,上午公司领导给我打电话,说是再不去上班就除名了,我擦,我叔叔当政委的时候,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这么牛逼的和我说话。“李志腾满腹委屈的说。   “别担心,我手头还有些资金,咱们合伙开个洗浴中心就是,还不比当警察来钱快。“杨峰说道。   “杨子,兄弟们可就全指望你了。”   “好说,兄弟们走一个。”杨峰举起了手中的芝华士,几个酒杯碰到了一起。   ……   走出酒吧,清冷的空气让杨峰被酒精烧灼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上了自己新买的牧马人吉普车,发动热车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的扫了后视镜一眼,发现远处路边停了辆民用牌照的桑塔纳,里面两个男子正拿着杂志挡住脸。   这么冷的天,谁坐在车里看杂志啊,一股疑云浮上心头,但杨峰还是开车离去了,同时仔细观察着后视镜,果不其然,那辆桑塔纳也启动了,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刚开出没多远,前面出现了交巡警设的岗,红蓝警灯在夜色中闪耀,穿着反光背心的交警挥动指示牌,示意车辆靠边停车。   杨峰缓慢停下车,摇下车窗冲着走过来的小交警喊道:“自己人也查么?”   小交警李尚廷严肃的敬了一个礼说:“请出示您的驾驶证行驶证,并且下车接受酒精检查。”   杨峰气坏了,开门下车嚷道:“你不认识我么,我是杨峰,夹江所的。”   “对不起,就是市局的也要检查。”小交警一脸的六亲不认。   5-2 宋局亮剑   看着这个小交警一脸严肃、公事公办的样子,杨副所长的鼻子都差点气歪,自己可是响当当的杨大少,系统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平时别说被截停查车了,离得老远这些交警就腆着脸上来打招呼了。   这么多年来,杨峰就不知道何为交规,逆行闯灯违听那都是家常便饭,有时候遇到不开眼的交警开了罚单,他理也不理,回头自然有人来给他赔礼道歉,堂堂组织部长家的公子,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巴结呢,哪还敢得罪。   杨峰就是在这种氛围下成长起来的,突然遇到一张油盐不进的生硬面孔,他的脾气也上来了,低声骂了一句,升起车窗玻璃就要发动汽车。   李尚廷早已闻到车里的酒气,而且还发现这辆牧马人没有车牌照,连临时牌照都没有,醉酒架势无牌车辆,还拒不接受检查,这还了得,新局长上任三把火之一就是严查酒驾,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出了岔子谁也担当不起,更何况小李还是个认死理的警察。   他拦在车头前,再次向车内人敬礼:“请停车接受检查。”   杨峰一踩油门,牧马人咆哮起来,引擎发出的巨大轰鸣没有吓走李尚廷,却把远处的执勤武警给引来了。   为了加强夜间治安,交巡警都是和武警联合执勤的,这个卡点正好有四个武警战士,看到这边有人拒不接受检查,顿时围了上来,用79微冲指着车里的杨峰喝令他熄火下车。   这时候杨峰才冷静下来,他悻悻的熄了火,刚打开车门就被武警拖了出来,二话不说按在地上,应急棍压着双臂,微冲顶着头,武警伸手一搜,从杨峰后腰上搜出一把上膛的77式手枪来。   这下武警们兴奋了,立大功了,杨峰大声嘶吼自己是警察,可是没人搭理他,硬是被上了背铐拉到一边的警车上,这边再打电话核实。   电话打到派出所,那边说确实有个叫杨峰的副所长,开的也是牧马人,但是这边依然不放人,直接打电话给市局督察队,让他们来领人。   不大工夫,督察队的车到了,当场扣了杨峰的枪,酒后驾驶无证车辆,还带枪喝酒,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践踏五条禁令啊,任何一条抽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   事到如今,杨峰那点酒劲全醒了,坐在督察组的警车里和人家称兄道弟,提了好几个人的名字,督察带着怜悯的笑容看着他说:“杨峰,提谁都没用,宋局亲自抓警风建设,你算是撞枪口上去了。”   此时,后面紧跟着的那辆桑塔纳也被交巡警拦住了,他们连车都下,直接出示了证件就放行了,车里的便衣警察还似笑非笑的看了杨峰一眼。   杨峰明白了,这是有人在搞自己,说啥都是白搭,他索性缄口不言了。反正这身警服也不打算穿了。   督察们倒也没难为他,解了他的手铐,拉到市局关进办公室,对他说在这过一夜,好好醒醒酒,然后就离开了。   办公室里有一张长沙发可以睡觉,暖气也很足,但是杨峰却焦躁不安,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杨峰好歹也是警察,对一些事情比较敏感,凭着直觉,他认定已经有人在调查自己,而且很可能是宋剑锋安排的。   思来想去,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他的手机已经被督察暂扣了,但是督察却没想到,杨峰总是随身携带两部手机的,他掏出第二个手机给家里打电话,父亲已经睡下了,被他从床上吵醒,得知事情始末后沉吟片刻,说你千万不要乱动,一切等明天再说。   杨峰这才稍微镇定了一下,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又给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伙计打电话,终于听到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看守所大换血,所长被免职之后,已经刑拘了   不寒而栗的感觉笼罩了全身,本来以为陈勇意外身亡之后,那个秘密就随之埋葬了,但是现在看来这案子一直有人在紧盯着,长期以来,杨峰勾结陈勇和一些看守所的老油条,通过蒙骗绑架的办法为金碧辉煌提供新鲜血液,这件事要是捅出来,老爹都保不住他。   杨峰出了一身冷汗,彻夜未眠,第二天早晨,处理结果一出来,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杨峰被撤销一切职务,清退出公安队伍,也就是俗称的扒警服。   尽管早就做好了不再穿这身衣服的心理准备,但是自己辞职和被开除的滋味却截然不同,杨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用力抽了七八个大耳帖子一般。   不光是他感到羞辱,他的父亲杨部长同样也感觉到羞辱,宋剑锋这不是在整自己的儿子,而是在向自己亮剑!   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面子!宋剑锋如此高调的将杨峰开除出公安队伍,就是赤-裸裸的打杨部长的脸,就是在宣战。   但是杨部长却不反思一下,自己几个月前何尝不是这样对待宋剑锋的,把一位年富力强的公安局副局长撸下来去坐冷板凳,若不是机缘巧合,宋剑锋的政治生命就被坏在他手里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宋剑锋上任伊始,就给杨部长送了一份大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老宋的牙口硬着呢。   这还不算完,杨峰因为酒后驾车被处以行政拘留十五天的处罚,家也不用回了,直接送看守所蹲着去。   正要派车押解杨峰,刑警二大队一个电话过来,让先等一等,半小时后胡蓉的车到了,女探长依旧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架势,带着两个刑警来到杨峰面前,打开皮包抖出一张纸亮了亮说:“杨峰,你因涉嫌多项指控,被依法刑事拘留!”   杨峰张口结舌,没想到宋剑锋的组合拳这么猛烈,一招连着一招,都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蓉蓉……我。”   “请称呼我胡警官。”胡蓉面无表情的说完,指挥手下给杨峰上了手铐,在市局众多同事的注视下,将杨大公子押上了警车。   ……   审讯室内,杨峰揉搓着手腕,上面一道被手铐勒出的明显淤痕,他经常铐别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被别人铐,总算尝到了这种滋味。   单薄的塑料椅子坐着很不舒服,那盏刺眼的台灯也很让人心烦意乱,审讯室没有窗户,墙壁和地面都是很粗糙的水泥质地,让人不由之主的生出绝望的感觉,墙壁上贴着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硕大的黑字刺得杨峰眼睛生疼。   门开了,韩光和胡蓉走了进来,在小桌子后面坐下,先按照规矩询问了姓名年龄籍贯住址这些问题,然后韩光翻着手头的卷宗,很轻松地说:“杨峰,你也是当过警察的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交代罪行,争取从宽处理,以你的背景,弄个保外就医、缓刑什么的都不是难事。”   杨峰鄙夷的一笑,说:“给根烟抽。”   韩光也笑了,拿出自己的烟走过去递给杨峰,杨峰看了一下却不接,摇头说:“韩大队,你就抽这种四块五一盒的便宜货么,我只习惯抽软中华。”   韩光收回烟盒,并不生气,只是微笑着说:“或许有一天,你连这种四块五的烟都抽不上呢。”   胡蓉似乎很看不惯杨峰这种嘴脸,拍拍桌子说:“犯罪嫌疑人,请注意你的态度。”   杨峰翘起了二郎腿说:“我没犯罪,我什么也承认,你们这套对付别人有用,对我那是白搭。”   “好吧,那我请问你,这些是什么?”胡蓉站起身来,将一叠调查材料丢到了杨峰面前。   5-3 吞刀片   杨峰用两只手指拈起一份材料扫了两眼,哑然失笑:“就这个?我还以为你们能整出什么花样呢,就拿这个糊弄我,还受贿,还包庇黑社会,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你们这是把我当什么了,至于吗?”   两位警官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杨峰最后的表演,胡蓉冷笑一声说:“你也是个懂法的人,想必知道受贿数额达到十万元以上就能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吧,你在担任治安大队民警期间,多次收受辖区内娱乐场所的贿赂,为他们通风报信,充当保护伞,怪不得局里每次扫黄,他们都能提前得到消息呢,就这一条罪名,就能把你钉死。”   杨峰故作镇静的一笑:“有证据么?”   “证据。”韩光举起手中的材料说:“你的犯罪证据足有一尺厚,我就拿了一部分过来,你有兴趣的话可以仔细看看,你那些狐朋狗友已经把你卖了,何年何月何时,给你送了多少钱,都有详细记录。”   杨峰沉默了,但尚未死心,单凭一个行贿罪还不至于要他的命,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缄默而已,一切等老头子出马。   “这只是你最轻的一条罪状,我们还获取证据,证明你和已经亡故的看守所干警陈勇、已经被检察院拘押的治安大队民警老顾勾结,蒙骗拐卖看守所女犯到金碧辉煌充当卖-淫小姐,从中抽取巨额利润,你别以为阎金龙死了这案子就消了,告诉你,警方一直就没有停止这条线索的追查!”   胡蓉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惊得杨峰冷汗直冒,也难怪,这种事情本来就做的不是很隐秘,涉及人员不止一个,想瞒都瞒不住。   当时考虑的是自己后台够硬,这些事情虽然违法,但是都不算什么重大案件,涉及的也都是些弱势群体,即使出事也能罩得住,可是自己却忽略了一点,当父亲罩不住自己的时候,这些不起眼的小罪过,随便哪一条拿出来都能把自己压死。   杨峰的后背都湿了,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我想抽支烟。”   韩光冷笑:“不好意思,我没有软中华,你忍一忍吧。”   “好吧,我们进行下一条,杨峰,你账户里的三百万元是哪里来的?”胡蓉拿圆珠笔有节奏的敲着桌子,沉声问道。   “是……我借的。”   “向谁借的?”   “聂文夫,当时借这笔钱是想帮朋友开公司。”   “三百万巨款,说借就借,不知道是聂文夫慷慨呢,还是你杨峰的面子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怪不得你在锦绣江南杀人案中那么热心的替聂家洗地,甚至对一个无辜的女中学生刑讯逼供,污蔑人家是卖-淫-女,杨峰,你这样的人渣也能混进公安队伍,我都感到羞耻!”   说到激愤处,胡蓉气的把圆珠笔往桌上一拍,怒形于色。   韩光点起一支烟,优哉游哉的说:“杨峰你别怕,这事我们不管,渎职是检察院的活儿,我们就问你前面的案子,你要是识相的话呢就赶紧交代,赶紧认罪,判个十年八年的,再争取个减刑保外啥的,一眨眼就过去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说对不?”   杨峰摇摇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好吧,今天就先这样吧,来人啊,把嫌疑人押到看守所去。”   ……   杨峰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坐进囚车,警用昌河面包车的后座被铁栅栏焊死,昔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杨大公子沮丧的坐在里面,手上还戴着一副亮晶晶的钢铐,押送他的是两个年轻的刑警,看样子似乎对他很是憎恶,根本懒得和他说话。   田野里的积雪还没融化,枯黄的野草从雪堆下伸出来,显得格外萧瑟,远处渐渐出现桃林看守所的高墙,看守所作为警风廉政建设的重点单位,已经进行了大换血,杨峰的朋友们开除的开除,刑拘的刑拘,已经没法照顾他了。   但此刻杨峰还不算万念俱灰,他还有仰仗,还有希望,父亲绝不会撒手不管的,绝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身陷囹圄。   事实上,杨部长确实在为儿子奔波,身为市委组织部长,他的面子别人总要给一些的,但是这一次有些例外,李书记对于此案不冷不热,漠不关心,甚至让赵秘书给他回话,说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杨部长不解,故意提醒赵秘书:“宋剑锋这次搞得太过分了,一定是另有图谋,赵秘书你要帮李书记留意一下啊。”   赵秘书不搭茬,岔开话题问道:“杨部长,褚向东这个名字你有印象么?”   “褚向东……”杨部长有些懵,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那边电话却已经挂上了。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褚向东这个人,于是杨部长把自己的秘书叫过来询问,秘书想了一下说:“是五年前我市公务员招考时的一个考生,也是报考公安专业的,成绩还不错……”   这下杨部长彻底想起来了,五年前儿子已经从某体育学院毕业,在家晃荡了一年正想找工作,当老子的便安排他报考公安,本来那年公安局不打算招人的,在他的操作下争取了一个名额,而且是定向对体育类专业,可是考试之后,一个名叫褚向东的考生成绩却排在杨峰前面,而且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当时杨部长还只是杨处长,吃相不想搞得太难看,便通过熟人操作了一下。   过程很简单,在面试前夕,找个社会闲散人员去找褚向东的茬,褚向东是练散打出身的运动员,身手相当了得,三两下就解决了这些小痞子,这边打完,那边治安大队的警车就出现了,褚向东毫无悬念的被捕,不但取消了公务员考试成绩,还被判了故意伤害罪,在监狱里蹲了整整三年。   当时这件事是老顾操作的,杨部长并不知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反正都是走的正常程序,任谁查也查不出纰漏,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东窗事发。   看来宋剑锋是想借着这件事情把自己搞臭,进而扳倒,以达到他罪恶的目的,要知道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如果闹到网上,再来个人肉搜索什么的,事情可就无法挽回了。   杨部长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现在不光儿子有麻烦,自己也陷入漩涡之中,这个宋剑锋的胃口不小,不但要办儿子,还要办老子。   公安局是个性质比较特殊的单位,倘若是一般部委办局,组织部长肯定能把他拿的死死的,但是人家是公安局长,手里有执法权的,把他惹毛了,随便给你找点麻烦,就够你喝一壶的。   而且,宋剑锋是省里钦点的公安局长,背景强硬,大不了人家一拍屁股去省厅当官,所以可以完全不鸟你江北市组织部,所以杨部长也没辙。   对方咄咄逼人,连李书记都和自己划清了界限,不想参与其中,杨部长也就断了争斗的念头,现在及时收手,只有儿子一个人遭殃,如果斗下去,搞不好自己的官职也保不住,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止是杨家了,连带着南泰帮的势力都要遭受重大损失,那是李书记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唉,以大局为重吧。杨部长佝偻着身子坐进藤椅里,一时间彷佛老了十岁。   ……   杨峰还是受到了一些关照,被分配到了一般仓房,阴暗的牢房,凶相毕露的狱友们不怀好意的盯着这个新来的小白脸,只是碍于干部的在场而暂时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心。   等干部一走,杨峰就倒霉了,几个犯人上来要扒他的衣服和那双昂贵的纽巴伦运动鞋,杨峰脑子一热,奋起还击,他好歹也是练过散打的,身材高大威猛,三两人还近不得他的身,一顿拳脚下来,狱友们被打得落花流水。   杨峰把牢门砸的砰砰响,要求换个牢房,要是换个人,早被干部训斥一顿了,但是鉴于杨峰的特殊身份,还是给他换了一间牢房,可是那些犯人依然不放过他,又是一顿暴打,看守所里的道道,杨峰也知道一些,懂得拳脚功夫不是万能的,人家夜里阴你一把就够你喝一壶的。   于是他再次要求换牢房,干部也急了,干脆把他换到了暴力犯仓。   出奇的是,杨峰在这里却收到了热情的款待,狱霸孟知秋不但不打他,还给他腾出来上铺和干净的被褥,这下杨峰才算在看守所安顿下来。   家里很快来人探望,杨部长是要面子的人,自然不会亲自前来,杨峰的母亲带着替换衣物和鸭绒被来看儿子,在会客室看到儿子满脸胡茬,憔悴无比的脸,做母亲的不免流下了泪水。   “孩子,坚持住,你爸已经在托关系了,再熬几天就能出去了。”杨母劝慰道。   “不行,这鬼地方我一天都呆不下去,我现在就要出去。”杨峰发了脾气   “孩子,再忍忍,事情很复杂,姓宋的把你当年考公务员的事情也给抖出来了,现在你爸很被动。”   杨峰呆了,没想到神通广大的父亲也有束手无策的一天,一股彻骨的寒意流遍全身,他突然意识到,这回大概是真的栽了,无罪释放的可能性及其微小,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保外就医和缓刑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说:“妈,下回给我带刀片来。”   “孩子,你要干什么,你千万别想不开啊,妈一定把你弄出去,你千万别乱来啊。”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虽然只关了两天,但是杨峰的精神面貌已经大变样,头发蓬乱,面颊消瘦,满脸胡茬子,这已经让杨母伤心欲绝了,儿子又提出要刀片,她更是慌了神。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杨峰悻悻的一摆手,又问道:“带烟了么?”   “带了带了。”杨母从包里掏出两条软中华递给儿子。   ……   暴力犯仓,狱友们抽着杨峰的软中华,一个个眉开眼笑,新来的这位很上路,又是个肥羊,让狱霸孟知秋对他也是另眼相看,关爱有加。   “哥们,撑不住了是吧,我给你出个招,用这个。”孟知秋神神秘秘的从床铺底下摸出一个折成两半的飞鹰刀片,上面还缠着透明胶带。   “吞下去就能进医院了,X光一照就出来,绝对完全。”孟知秋挤眉弄眼的说道。   杨峰拿起这枚小小的刀片,喉头蠕动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的将它放到了嘴里。   5-4 以后只能吃流质了   薄薄的刀片放进嘴里,口腔和舌头立刻察觉到那种锋利的滋味,杨峰酝酿了一会儿,还是没敢吞下去,吐出来问道:“不会出事吧?”   “毛事没有,那些新疆来的小毛贼都会这一招,被人抓住就吞刀片,送医院花费大发了,不送医院就得出事,警察没辙只好放人,回家吃几十个香蕉润滑肠子,再吃点老韭菜把刀片裹住,转天就屙出来了。”   杨峰摇摇头,还是没这个胆子,说:“能不能再裹一层东西,我看这玩意挺渗人的。”   “还裹?再裹X光就照不出来了,白搭,你不吃拉倒,我还舍不得给你呢,怂货……”孟知秋鄙夷的看了杨峰一眼,把刀片收了起来。   “等等,我再想想。”杨峰赶紧把刀片抢回来,心中泛起了嘀咕,形势似乎很不妙,老头子自身难保,看样子很难照顾自己了,现在一切要靠自己,不拿出点狠劲来,就要在看守所这个鬼地方呆上几个月,那可是自己无法忍受的。   “我吞!”他一口将刀片塞进嘴里,艰难的吞了下去,刚吞下去就觉得不舒服,脸憋得通红,想咳出来已经晚了。   “有种!爷们,纯的!”孟知秋伸出大拇指赞道,一脚踢在手下屁股上骂道:“还不赶紧喊干部去!”   手下立马扑到门边,砰砰的砸响了铁门,高喊道:“报告!报告!有人自残了!”   其他监房的人听到了,也跟着闹腾起来,整个监区人声沸腾,乱成一片,干部迅速赶到,打开仓房,只见杨峰佝偻着身子躺在地上,脸上表情扭曲,相当痛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都出来了,干部问他话,他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痛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干部抬头四顾。   “报告,刚才晚自习的时候,他突然拿出个刀片吞下去,动作太快,我们来不及阻拦。”一个看起来挺机灵的犯人举手说道。   干部来不及仔细考虑,指着孟知秋和另外一个身材高大的犯人说:“你俩,帮着把他抬到医务室,赶快!”   孟知秋麻利的跳下床,和另一个狱友一起架起杨峰,一个搬头一个搬脚,跟在干部的后面将杨峰送了出去。   夜色中,一行人在走廊里匆匆奔走,孟知秋一边走一边还给杨峰打气:“哥们,医务室马上就到,停住。”   杨峰就觉得从喉咙到肚子里,一条火线绞痛万分,痛得他说不出话来,也没有精力去思考什么,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个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当年孙悟空钻到铁扇公主肚子里时东踢一脚西打一拳,结果骗来一把假的芭蕉扇,如果孙悟空见到此刻杨峰的痛苦样,他肯定会受到启发,以后再钻妖怪的肚子务必变成刀片,绝对屡试不爽。   杨峰被抬到医务室之后,依然不能说话,一张嘴,一股鲜血吐了出来。医生见状大惊,这是玩真的啊,食道都割伤了,看守所里没有相应的医疗器械,必须马上送市内大医院救治,事不宜迟,马上安排车辆送院。   孟知秋被打发回监房,一进门狱友们就围上来了:“老大,咋样了?”   “傻13一个,还干公安的呢。”孟黑子招招手,一个犯人赶紧递上软中华,帮老大点上火。   喷出一口烟,孟叶落耻笑道:“人家吞刀片,都是磨钝了以后包上锡纸和胶带再吞,他个傻13真格的就一口吞了,真他妈2!”   “老大,人家不是被你蒙蔽了嘛,觉得你是好人。”手下献媚道。   “这么说,我的演技还不错,行,等我出来就去拍电影,当个影帝啥的。”   暴力犯仓内一片邪恶的笑声。   ……   当杨峰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甚至不愿意去回想,那是一段异常恐怖的经历,连大脑都会下意识的不去碰触。   他吞下的是锋利的飞鹰刀片,上面缠的那层薄薄的小学生用的透明胶带根本不顶事,锐利的棱角割伤了食道进入胃里,透过X光照射确定位置之后,医生试图通过胃镜手术将其取出,但是过程很不顺利,病人内出血严重,为了保住他的生命,医生毅然采取了开腹手术,打开了杨峰的胃,把那枚刀片取了出来。   如杨峰所愿,他真的可以取保候审了,在医院柔软的病床上“舒舒服服”的躺着,虽然这种舒服的代价极其昂贵,不能吃饭,只能依靠吊营养液维持机能,禁食期过后一段时间内也只能吃流质食物。   杨峰的母亲早就来了,在病床前守了一夜,杨部长也趁着市委会议结束的空当,赶到医院来看儿子。   看到丈夫来了,杨夫人立刻质问他:“老杨你怎么搞的,儿子吞刀片自杀你都不来看一眼!”   杨部长已经焦头烂额,此刻还要应付夫人的责难,他耐心的解释着,劝解着,夫人却不领情,两人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将杨峰从昏迷中惊醒。   看到儿子醒了,杨部长夫妻赶紧住口,走过来询问儿子感觉怎么样。   杨峰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问道:“爸,我的案子怎么说,好搞不?”   杨部长说:“我在活动,你不要多想,安心养病就是。”   杨峰木然的扭过头去,凭着他对父亲的了解,知道这件事希望渺茫了。   杨夫人把丈夫拉到走廊里低声问他:“到底什么情况?”   “证据确凿,很难翻案,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少判几年了,再争取个缓刑,唉,宋剑锋这条疯狗,不但死咬着小伟不放,还盯上我了……”   “那……李书记怎么说?”杨夫人的声音有些打颤。   “唉,现在胡跃进又掌权了,政法口铁板一块,李书记也不想牵扯进来,总之这件事就是咱们杨家的劫数,我研究周易多年,判断不会错。”   “那我儿子就一定要坐牢么,小伟从小被受过苦,你让他坐牢不是要他的命吗,你没见他吞刀片么,咱儿子脾气硬啊。”说着杨夫人的眼泪就下来了。   杨部长叹一口气,他又想到了那个因为耽误儿子前程而被自己栽赃下狱的褚向东来,大好前程的年轻人无端惹来牢狱之灾,白白坐了三年牢,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应呢。   ……   小雪的情绪恢复的不错,大家都小看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个女孩子其实是外柔内刚的典型,她的成长经历和别的孩子截然不同,从小就经受了无数的磨难和挫折,这次经历,也只是成长历程中的一次考验吧。   这次事件也带给她永久的纪念,在派出所的时候手指被筷子夹伤,指头中间留下一下不起眼的伤痕。   一直以来困扰着小雪的最大难题已经解决,父亲的医疗费用有了着落,刘叔叔拿出四十万元来帮助他们家,所有费用都足够开销的,此外还请了护工照料老温,把小雪也解放出来了。   刘子光狠狠地骂了小雪一顿,有事不找叔叔商量,偏偏去做什么家教,上了人家的套都不知道,小雪被骂的眼泪直掉,但是心里却是幸福万分。   “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先找我,我要是不在的话,就找卓二叔、小贝哥他们,记住了没有。”刘子光训了半截,看到女孩子梨花带雨的模样便不忍心再继续了。   “喔,记住了。”小雪乖乖的说。   “好了,我也该走了,你就在陈老师家里住着吧。”刘子光起身告辞,陈老师赶紧留他:“刘师傅,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是啊,刘叔叔吃了饭再走吧,我妈做的红烧狮子头可好吃了。”夏夜也跟着嚷嚷道,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也跟着小雪喊刘子光叔叔,这丫头分明是故意的。   “约了人了,下次吧。”刘子光客气的推辞,出门走了,陈老师出去送客,小雪刚想跟出去,却被夏夜一把拉住,拿起画板给她看:“像不像?”   “哇,好传神啊。”小雪瞪大了眼睛赞叹道,白纸上是一幅铅笔速写,画上的刘子光呼之欲出,而且比本人更加英挺俊朗。   “像吧,对了,刘叔叔多大岁数了?”夏夜问道。   “三十多吧,我也不清楚。”小雪眨眨眼睛,纳闷道:“夜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嘻嘻,我是大叔控你不知道么?”   两个女孩子笑着滚到一起。   送完刘子光的陈老师站在门口,无奈的摇摇头,眼中尽是慈祥之色,小雪没有留下心理阴影真是万幸啊。   ……   虎爷和梅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但是刘子光不担心,因为梅姐的女儿小草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据说梅姐是个疼孩子的女人,迟早有一天她会出现。   至于虎爷,已经被黑道两道盯上,他的所有经济来源都被切断,卡里有钱不能取,家也不敢回,就是那辆丢弃在某地下停车场的卡宴,也被刘子光派人拖到玄子的厂里,改头换面卖到了外地。   虎爷是本地流氓,不是那种过江猛龙,所以他不敢去外地,肯定还在江北市某个旮旯里蹲着呢,迟早有一天他会撑不住而自己钻出来。   那时候,他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昂贵的代价。   5-5 开发商的日子都不好过   刘子光约的人是老王校长,他儿子王琛已经回英国去了,老头子又是孤身一人了,在家摆了酒席说要请刘子光喝一盅。   赶过去之后,才发现还有一个陪客,正是王校长的邻居,晨光厂前保卫科长老卓,也就是65式马刀的真正主人,卓力的老爸,两个老头子正坐在小方桌前吃着花生米聊天呢。   看见刘子光来,老王校长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说:“这是我从省城带来的好酒,大家尝尝,还有这烟,你们拆了吸。”   刘子光一看,吃惊道:“五粮液,苏烟,老校长你档次很高啊。”   王校长呵呵笑道:“都是别人送的,我哪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   小方桌上摆着花生米、臭豆腐、盐水蚕豆,还有老卓拿来的,自家灌的香肠,都是极好的下酒菜,刘子光笑道:“三人不成席,要不然再喊一个人过来吧。”   王校长说:“凑不齐了,楼上的老吴脑溢血不能喝酒,楼下的老韩去他闺女家过年了,这楼里就我们老兄弟俩了。”   刘子光说:“老兄弟没有,可以叫小辈过来,我这就把卓力喊过来。”   一个电话过去,卓力吓得屁滚尿流,吞吞吐吐说有事,卓老爷子抢过电话说:“给你五分钟时间,必须赶到。”   不出五分钟,卓力就屁颠屁颠的来了,哪还有半点江湖上闻风丧胆的卓二哥的威风,整个就是一店小二,倒酒点烟的活儿他都包了。   几杯酒下肚,老王校长开始吞云吐雾,很自豪的说道:“这次我去省城收获不小,拿了一箱子书回来,另外还办了一件大事,我通过特殊渠道向省里反映了我们高土坡拆迁的事情,省里领导很重视,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个事了,咱们学校也安全了,所以我今天才请你们来喝一杯。”   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大家立刻激动起来,纷纷向老王校长敬酒,王校长端起酒杯,啧的喝了一口,又说道:“其实功劳还在大家,如果当初没有团结起来抵制,这会儿高土坡怕是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   ……   大开发集团,员工们一如往常般忙碌着,大开发很重视企业文化这一块,公司到处都挂满了老总聂万龙的照片和语录,让员工们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老总的关怀。   大开发的员工们,不分四季都穿黑蓝色的西装,女性工作人员的西装裙长度和领巾的颜色都由聂总亲自来定,每天早上要跳集体健身操,背诵总裁语录,每周都要阅读总裁指定的一本精神食粮,比如《把信送给加西亚》,《卡耐基口才360招》等书,这些滥大街的玩意,被聂总誉为大开发的心灵鸡汤,员工必读。   楼上总裁办公室内,聂万龙坐在大班台后面,拿起面前的一堆待签的**草草翻了一遍,信手就丢了回去:“让财务重新审核!”   年轻的文员没见过聂总发脾气,吓得脸都白了,捡起**灰溜溜的走了,聂总这才对坐在沙发上的客人道:“接着说。”   “是这样的,西郊会所那块地是属于人防办的,现在对方要求收回……”客人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西装,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律师。   “怎么会这样呢?当时是谁经手的?”聂万龙眉宇间出现了一个川字。   “是老爷子办的,当时办的是租赁承包,每年五万租金……”   律师还没说完,电话响了,聂万龙拿起电话道:“什么事?”   “聂总,公安局打电话来,让您下午去协助调查。还是西郊会所涉枪案件的问题。”   “我没时间,让办公室去应付他们。”聂万龙没好气的放下电话,刚要说话,电话铃居然又响了。   聂总抓起电话骂道:“说了没时间了!还打!”   那边接线生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聂总,有客人来访。”   “没时间,让他们预约!”   “聂总,他们是省国土资源局执法大队的。”   “哦,让魏总去接待一下,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过去。”   律师看到聂万龙焦头烂额的模样,也无奈的摇摇头,现在整个江北市都知道,大开发的日子不好过了,聂总的父亲刚死不说,世面上又爆出一个猛料,说大开发捂盘不售,伪造大量假合同骗取银行贷款,网络上连那些合同的原件都公布出来了,大开发的名声一落千丈,已经成为过街老鼠。   噩运像雪崩一般接踵而来,让聂万龙应接不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临了,拿高土坡那块地的时候,大开发的资金链已经很紧张了,虽然拍下了这块宝地,但是预付款一直没有到位,这就种下了隐患,虽说国土局那几个领导都被巨额贿赂砸倒了,但是架不住上面派人查办啊。   “聂总,你有事就先忙,这边我会处理的。”律师站了起来向聂总告辞。   “好的,谢谢你侯律师,代我向李所长问好。”聂万龙很有风度的从大班台后面走出来,和侯律师握手告别。   辞别侯律师,再去会客室接待省局的同志,助理推开玻璃门,五短身材的聂万龙热情洋溢的走了进去,一一和那几位坐在沙发上的人亲切握手,聂总大手一挥道:“既然到了大开发,就是我们的客人,小魏,晚上安排一下,我要为省局的领导们接风。”   魏副总的神情有些尴尬,那几位省局执法大队的客人也不冷不热,站起来说:“聂总,就不用破费了,我们不是来做客的,是来送处罚通知书的。”   “处罚,处罚什么?”聂万龙摸不着头脑,魏副总苦笑着递过来一张纸,原来大开发因为没有及时缴纳土地出让金,高土坡地块被责令收回,并且连拍卖时候的一千万保证金都没收了。   这个消息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省局的人出手太黑了,简直不给人喘息和思考的机会,聂万龙望着手中白纸黑字红章的文件,手有些发抖,变天了,变天了……   “你们忙吧,告辞了。”省局执法大队的同志收起皮包,整整西装,昂然去了。   聂万龙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松了松领带,有些彷徨道:“梁局长那边怎么说?”   “刚才打过电话,梁局已经被双规了……”魏副总小心翼翼的说。   “孙行长那边呢?”   “孙行长不接电话,现在这个节骨眼,谁敢贷款给咱们啊。”   聂总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父亲死后,坏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这是要把大开发置于死地啊!但是这些隐形的敌人却忽视了一点,聂万龙绝非轻易可以打倒的!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聂万龙稳定了一下情绪,给市委李书记打电话,电话是赵秘书接的,他简单向聂万龙介绍了一下最近省里的动向,国家连续出台政策打压日益高涨的房地产市场,严查违规出让土地的案子,这次整风是省委书记亲自抓的,谁也没办法,不过也无需过度担心,高土坡这块地不属于乱开发之列,梁局长被双规也不是因为这档子事,一切只需静观其变就行。   “市里重新调整了规划和政策,高土坡地块重新拍卖,然后由政府出面拆迁,李书记希望大开发还能参与一下,不过这回聂总你可要准备好充足的资金哦。”赵秘书这样说。   赵秘书的话又给了聂万龙很大的信心,只要有李书记鼎力支持,大开发这条万吨巨轮即便中了再多的暗算,也能乘风破浪的航行下去。   ……   大开发连遭打击,至诚集团的日子也不好过,近一年来集团的人力财力都集中在龙阳市城区CBD开发建设上,可是新年伊始却出了件大事故,一座在建的楼房倒塌了,当场压死压伤了十几个建筑工人,在重视安全生产的大环境下,这可是惊天大事故。   幸亏此前专门成立了一家独立核算的公司来运营龙阳市项目,但集团依然脱不开关系,现在项目已经停止,各级安监部门,公安机关都介入调查,主持项目的至诚集团副总尹志坚已经被公安机关依法拘留。   龙阳项目,是至诚集团渴求的翻身仗,却出了这样的事故,李纨连续几夜没有睡觉,在龙阳市主持赔偿、协调工作,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龙阳项目就如同一个硕大的泥潭一般将至诚集团吸了进去,每天光利息支出就几十万,还有几十个建筑队等着拿工程款,上百个材料供应商等着拿货款,几千个工人等着领工资。   千头万绪,让李纨疲于奔命,她后悔不该不听刘子光的劝告,跑到龙阳这个地方来自找麻烦,其实楼塌的事情很简单,是因为使用了不合格的建筑材料导致的,而这批建筑材料又是龙阳市建设局长的小舅子供的货,质量奇差,价格还高,为了压缩已经居高不下的成本,尹志坚自作主张使用了这批建材,结果导致了恶果,但打掉了牙齿也只能往肚里咽,在人家的地盘上打官司,那不是找难看么。   让人头疼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件,小诚的爷爷奶奶正式起诉李纨,要求分割财产,夺回孙子的抚养权。   5-6 山洞里的陈年老酒   李纨坐在富豪广场十八楼的办公室里,两道乌黑的弯眉毛蹙在一起,手里拿着铅笔在纸上划着,这是她排解烦躁情绪的一种办法。   几个小时前在龙阳市建设局熊局长的办公室里,那个五十岁的矮胖子居然毫无廉耻的提出非分的要求,在遭到拒绝之后冷笑着放话说至诚集团以后别想在龙阳市码一块砖头,要不然他就不姓熊。   熊局长的无耻超出了李纨的想象,幸亏她早有准备,带了一些工作人员过去,熊局长才没有进一步行动,龙阳市是一个经济比较发达的县级市,但是不归江北市管辖,李纨的一些社会关系也排不上用场,本地发展的一些关系在塌楼事件后也都沉默了,没人出来帮至诚集团说话,一筹莫展的李纨只好带着一肚子气无功而返。   正在考虑事情,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你不能进去!”秘书小江试图拦住一个男人,但那男人很粗暴的将其推开,大踏步的走进办公室,整理一下领带,傲然道:“谁敢不让我进,这家公司有我的股份!”   来人正是李纨大姑姐的丈夫侯振业侯律师,他很随意的往沙发上一坐,冲门口气呼呼的小江吩咐道:“去给我倒一杯咖啡,加奶加糖。”   小江看了看李总,李纨点点头:“你去吧。”   侯振业翘起二郎腿摇晃着,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说:“李总,我是给你送律师函的,大家都是文明人,有争端就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嘛,我最近听说公司遇到些麻烦,盖的楼房质量不好,没封顶就塌了,还压死了人,我说李总你可要注意一下啊,这公司里有我们家的股份,要是被你糟蹋光了怎么办?”   李纨耐住火气说:“律师函放下,你可以走了,麻烦替我把门关上。”   侯振业打量一下四周,撇了撇嘴,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嘴里,站起来走了两步,品头论足道:“有日子没见,李总风采更胜当年啊,这有男人和没男人就是不一样啊,三十来岁的少妇还真是正点,可惜了我那个死鬼小舅子了,肥水全流了外人田啊。”   说着话,一双贼眼在李纨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李纨一指门口:“侯振业,出去!”同时按下了通向保安室的警报器。   不到十秒钟,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出现在门口,侯振业咧开嘴,露出满口烟熏的黄牙笑了:“李纨,算你狠,咱们等着瞧,对了,你有空上网搜索一下,最近你很红哦。”   说完不等保安上来拉他,夹起皮包扬长而去,李纨气的脸蛋青一阵红一阵,,想到侯振业的话,心里一阵寒意,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   网上充斥着关于李纨的谣言,什么“寡妇总裁的发家之路”,“至诚集团风流女老总桃色新闻”,“李纨和她的保安野男人”等等,极尽造谣污蔑之能事,对李纨进行肆意的人身攻击,偏偏又是以内部人士的口吻,谎言里夹杂着一些真实,一些网络宅男喜闻乐见的擦边东西,所以颇能吸引眼球,也能哄骗一些不明真相的人。   李纨气的眼泪都下来了,她明白这是侯振业的招数,是为了抢夺儿子抚养权所做的铺垫工作,侯振业是律师,干这些龌龊事情的时候肯定很小心,没有留下任何把柄,想告他都没门。   官司缠身,心烦意乱,李纨拿起电话,拨了一组熟悉的号码,可是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你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回答,她又按下了呼叫器,说:“子芊,帮我联系刘经理,让他尽快赶过来。”   “好的李总。”卫子芊答道。   李纨长出了一口气,靠在宽大的椅子后背上,从抽屉里拿出烟来抽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不那么坚强了,遇到事情总是不自觉的去找刘子光帮忙,总想有个坚实的臂弯可以依靠,不再受那些冤枉气。   卫子芊也没联系上刘经理,因为这会儿刘子光正在西郊山顶的指挥所里进行挖掘工作呢。   凭着直觉,刘子光认定指挥所里一定埋藏着大秘密,所以没有动用工人进行挖掘,而是带着几个可靠的兄弟亲自来搞,也不需要高精尖技术设备,就是铁锹、洋镐、柳条筐,一点一点蚂蚁搬家似的把坍塌的石块土方运出去,从洞口直接扔到山下就行。   挖了半天,终于有了新发现,石头堆下面压着一具骷髅,历经几十年沧桑,皮肉早就不复存在了,但是三元混纺质地的军装依然完好,胸口部位还有枪弹穿过的痕迹,骷髅的大腿骨被压断,白森森的手骨里捏着一柄54式手枪。   王志军蹲下身子,轻轻将骷髅的手指掰开,一用力,指关节全散了,他将那支枪拿到手里摆弄了一下,拉动套筒,枪膛里的子弹已经锈死了,黄铜弹壳上长满了绿色的铜锈,枪身上也锈迹斑斑,按下弹匣卡笋,连弹匣都退不出来。   “可惜了,这把枪算是废了。”王志军惋惜道。   ***的注意力却不在枪上,他指着骷髅身上的衣服疑惑道:“这人不是军人。”   “怎么看出来的?他不是穿着军服么?”刘子光问。   “军服没有领章,而且胸口佩戴的像章也不对,军人一般佩戴‘为人民服务’的徽章,而他佩戴的是普通主席像章。”***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刘子光恍然大悟,他回头看看洞口处射进来的一缕斜阳,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吃了饭再说。”   兄弟们收起工具,把蓄电池照明灯搬到指挥室里,将两张办公桌拼到一起,开始了聚餐,他们吃的是自发热野战食品,虽然营养充足,但是味道总是感觉怪怪的。   “毛孩哪去了?”刘子光四下里张望,自打毛孩从看守所放出来之后,***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这回来挖宝自然也把他带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毛孩抱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把怀里的坛坛罐罐往桌子上一放,说:“尝尝这个。”   众人都傻了眼,居然是一堆陈年老罐头,还有两个白瓷瓶,上面的商标颜色都褪了,隐约可见四个大字:淮江特曲。   “我靠,陈年老酒啊。”刘子光抓过酒瓶,费了一番功夫才把瓶盖打开,往军用茶缸里一倒,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酒液呈琥珀色,半固体状,堆在茶缸里高出一截来。   兄弟们眼睛都瞪圆了,王志军说:“这酒好啊,俺村里老辈人也喜欢在地下埋酒坛子,一埋就是三十年,起出来的酒能醉死人,要拿白酒兑着喝才行。”   这防空洞里本来就阴冷的很,为了御寒,他们带了两瓶白酒过来,正好用来勾兑,稀释之后抿一口,醇香无比,简直是绝世佳酿,比市面上的什么茅台五粮液都不遑多让。   “这酒真好喝,咱们就这么喝了岂不可惜?”王志军道,随即想起来什么似地,问毛孩:“你在哪里发现的?还有么?”   毛孩正拿着一把瑞士军刀对付罐头盒呢,大大咧咧的说:“就在储藏室里面,还有几箱子呢,管饱你们喝个够。”   众人大喜,来到储藏室一看,果然有几箱子白酒存货,都是用樟木箱子装着,保存完好,那个年代的酒都是真正的粮食酒,经过四十年窖藏,拿出去之后肯定能卖上一个好价钱,当然了,刘哥不差钱,这酒自然是要派其他用场的。   大家回到指挥室,毛孩还抱着那个罐头用力呢,***说:“不要吃。”   “为啥不能吃,你不是说过,边防哨所经常吃几十年前的罐头么?”毛孩不服气的说。   “军用罐头里添加大量防腐剂,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充饥。”***虽然这样说着,还是帮毛孩打开了罐头。   这是一盒红烧牛肉罐头,因为储存条件过关并未变质,用叉子拿出一块肉来品尝一下,居然有一种奇特的味道。   喝着陈年老酒,吃着陈年老罐头,几个人商量起来,根据在指挥室里找到的地图显示,这个指挥所规模相当大,目前被发现的只是一小部分,其他的都被爆炸掩盖住了。   “你们说,里面会不会有黄金?”王志军喝了烈酒之后的脸膛红扑扑的,兴致也高了起来。   “不好说,这种地方发掘出任何东西都不奇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慢慢挖就是,但是一定要注意保密,万一泄露出去,这些宝贝就没咱的份了。”刘子光告诫道。   众人纷纷答应,看看手机,已经七点了,刘子光说:“今晚你们就别回去了,看看还能发现什么,我先回市里,找几件电动工具过来。”   辞别大家,刘子光钻出洞口爬上山顶,这个位于山间峭壁上的通风口伪装的极好,即使在几米外观察也不会发现,这全是***的功劳。   刘子光是开车来的,这种崎岖的山路,辉腾根本开不进来,他开的是一辆山寨版的牧马人,是马超用报废的北京吉普212改装而成,保持了粗犷简单的本色,绝对耐操。   上了车,手机里哔哔的响了,提示有好十几个未接电话,仔细一看,有集团总部打的,有李纨的手机,李纨家里座机,还有卫子芊的手机。   难道出事了?刘子光赶紧回拨到李纨的手机上,电话通了,李纨焦急的问道:“你去哪里了,没事吧?手机怎么打都打不通。”   刘子光说:“我在山里有点事,找我有急事么?”   李纨沉默了片刻,声音有些哽咽:“他们……他们欺人太甚!”   5-7 传说中的双规   山寨牧马人在繁华的街道上左冲右突,犹如游鱼一般,两个执勤交警发现了这辆没有正规牌照,甚至不是正规厂家生产的汽车,迅速鸣响警笛,发动摩托车追上来。   刘子光很配合的靠边停车,静静坐在车里等候检查,两辆摩托在侧前方停下,一个肩膀上带两拐的实习警员走过来敬礼说道:“请出示驾驶证、行驶证。”   刘子光笑笑,问道:“新来的?”   实习警员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后面那个警察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来处理就好。   “刘哥这是上哪去?”三级警督李尚廷趴在山寨牧马人的窗户边亲热的问道。   “有点急事,给你添麻烦了。”刘子光把驾驶证递了上去,这还是宋大队托关系帮他办的,只花了几百块手续费办下的A1加D驾照。   李尚廷随意的翻了一下将驾驶证递回,回身敬了个礼说:“走吧,慢点。”   “谢了。”刘子光发动汽车远去了,实习警员瞪着眼睛不解道:“李师傅,怎么不扣他的车?”   李尚廷望着远去的山寨牧马人,说了一句让实习警员摸不着头脑的话:“去年我也和你一样……”   “可是他没有行驶证啊。”实习警员挠着脑袋问道。   “走吧,做交警这一行,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李尚廷跨上摩托车,戴上了头盔,银色警徽在白色的头盔中央熠熠生辉。   ……   来到滨江锦官城的家里,李纨还没睡觉,正抱着孩子看电视呢,一点也看不出来受了委屈的样子,手里拿着遥控器切换着经济台和新闻台,而趴在妈妈肩膀上的小诚已经进入了梦乡,小嘴里滴出的口水弄湿了妈妈的睡衣。   见到刘子光进来,李纨关掉电视机,把孩子交给刘子光,两人一起把小诚安置在小床上,这才进入正题。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你看看这个。”李纨打开了电脑,百度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除了红楼梦里的李纨的几个词条,就剩下至诚集团女总裁李纨的绯闻了,刘子光点开几个帖子欣赏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宽慰道:“没什么嘛,这世道做女人难,做女名人更难,做有钱的女名人更难,你是集团老总,又是单身少妇,不知道多少狼一般的眼睛盯着呢,出现这种事情也算正常。”   李纨狠狠的掐了刘子光一把,嗔怪道:“你还笑,这可是侯振业他们家的阴谋,想夺取小诚的抚养权和公司股份而使出的花招,虽然这官司他们肯定赢不了,但是这口气我咽不下,我问你,你喜不喜欢小诚?”   “喜欢啊。”刘子光很随意的答道。   “那好,你就做小诚的爸爸吧,反正他也已经把你当成爸爸了。”李纨说道,同时仔细观察着刘子光的表情。   刘子光没事人一样,随口答道:“好啊,明天就去民政局办手续,把小诚过继到我名下,姓刘,气死那俩老棺材瓤子。”   这下李纨开心了,烦恼一扫而光,不过转眼又想到龙阳项目搁浅的事情,依然愁容满面,侯振业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熊局长可是难缠的角色,这种地方上的小官僚最可恨,欲壑难平,贪婪无度,不给好处费寸步难行,给了好处费也要看他脸色行事,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县级市建设局长,胃口大得很,现在居然把脑筋打到李总头上了。   听李纨介绍了情况,刘子光沉吟片刻道:“这件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来处理一下,另外龙阳项目适当的可以放一放了,腾出资金来预备高土坡项目。”   “高土坡?大开发的临江CBD项目?怎么回事?”李纨一双妙目闪着疑惑。   “省国土资源局查处了大开发,把地块收回了,和咱们预料的一样,大开发资金链紧张,名声也臭了,这回他们算是栽了。”   “这样啊,这几天我在龙阳市忙着处理善后,还没听说这个消息,大开发在市里的后台很硬,但是国土局属于省管机构,最近中央对土地违规出让的事件很关注,大开发算是撞到枪口上去了,不过即使重新拍卖的话,我们至诚集团也很难和大开发抗衡。”李纨左思右想,还是不敢下决定。   “你放心好了,这块地我是志在必得,江北不是龙阳,他大开发有后台,咱也不是白吃干饭的,至诚集团想扩大业务范围,必须和大开发争,你相信我好了。”   “好了好了,明天我会让卫子芊拿个可行性报告出来的,不早了,睡觉。”   ……   第二天上午,刘子光来到市公安局找宋剑锋,老朋友相见,宋局格外热情,老侦察员自然明白,马局长的下台,自己的上位,和锦绣江南案有着直接联系,而锦绣江南案又和刘子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起来这个小刘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呢。   “小刘,有什么事直接说,客气的话就免了。”宋剑锋开门见山道。   “宋局果然爽快,有这么一档子事想请你帮忙……”刘子光简短截说,把侯振业干的龌龊事说了一下。   宋剑锋沉吟片刻道:“我在司法局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人,号称侯铁嘴,办过一些案子,还是大开发的专职律师,他所在的事务所全凭关系拿案子,其实真本事没多少,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电话。”   “好的,多谢你了,宋局。”刘子光起身告辞,又去安排其他的事情。   ……   龙阳市建设局位于市内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上,建设局外墙采用玻璃幕墙,看起来充满现代感,门口一对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更是气派非凡,一块硕大的花岗岩上篆刻着描金大字:龙阳市建设局。   两辆黑色桑塔纳2000行驶到建设局门口,隐约可见风挡玻璃下的红色金字通行证,号牌也是龙阳市所属地级市的牌照。   四个面目严峻的中年人走下汽车,身上穿的是一水的黑色羊绒子短大衣,头发不是向后背着,就是官场上流行的偏分头,全都梳理的一丝不苟,手里提着赭黄色的牛皮公文包。   四人走进大门,直奔楼上熊局长办公室,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熊局长的女秘书正在整理文件,看见四个不速之客,狐疑道:“你们找谁?”   “熊天兵在哪里?”不速之客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身上散发出一股执法者的肃杀之气。   小秘书吓坏了,忙道:“熊局长在会议室开会。”   四人掉头就走,来到会议室门口,直接推开门,在满屋子人众目睽睽之下,对正在主持会议的熊局长说:“熊天兵,请你出来一下。”   熊局长望着这四个不苟言笑的陌生人,看到他们黑色西装领子上别着的红色国旗小徽章,和金丝眼镜的边框上闪着的寒芒,不禁腿一软,硬是没坐起来。   “熊天兵,请配合我们的工作。”陌生人很不耐烦的说道,同时看了一下腕子上的手表。   “我想打个电话……”熊天兵颤微微的说道。   “到地方再说吧,请。”来人侧着身子做出有请的手势。   熊局长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他知道自己最怕的事情终于出现了,传说中的双规终于降临到自己头上,建设局长的位子真不是好坐的啊,怪不得自己的三个前任都没坐满任期就被纪委和检察院拿下了。   熊天平的手在抖,脚在颤,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岁,他灰头土脸的站起来,低着头跟在这几个陌生人的背后,向外走去,步履蹒跚,走的极为艰难。   建设局的同僚们都默默地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的局长被“纪委”的人带走,这幅场景他们已经见过若干次,所以见惯不惊了。   走廊里,偶尔经过的建设局职员都惊讶的看着他们的局长被四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夹在其中,像个犯人一般低着头走着,他们都停了下来,默默注视着落马的熊局长,目光中没有怜悯,只有幸灾乐祸和恶毒的笑意。   熊局长被带到车里,两辆桑塔纳2000朝郊外驶去,熊天兵看到风挡玻璃下放着的市级机关通行证和他们皮包上印着的XX市纪委第三次交流会留念的字样,便什么都明白了。   汽车停在龙阳市郊区的一家比较僻静的宾馆院内,开了两个标准间,把熊天兵带进去,给他一叠白纸和一支钢笔,对他说:“熊天兵,你违法违纪的事情我们已经掌握了,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老实交代问题,组织上会根据你的表现进行处理的,你是聪明人,我们也不想使用什么手段,你自己交代吧。”   说完,将熊天兵身上的钱包、手机、腰带、鞋带都取下带走,只留下一个人看押他。   “从现在起,到你交代完所有问题为止,不许出这间屋,不许和任何人联系,你的一天三餐都会送进来,上厕所要报告,想抽烟要报告,想睡觉也要报告,你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熊天兵哆哆嗦嗦的说。   5-8 什么纪委,神经病   另外三个人来到隔壁房间,将黑西装,羊绒短大衣换下,穿上牛仔裤和短风衣,拿出毛线帽子戴在头上,再抖开墨镜卡在脸上,立刻从严肃的纪委干部变成了叱咤风云的硬汉形象。   三人出门来到汽车前,先把车牌子卸了,从后备箱里取出长度适中的消防斧和铁棍藏在短风衣下面,上了车直接把风挡玻璃下彩色喷墨打印机炮制出来的所谓市级机关通行证揉成一团扔出去。   三人驱车出了宾馆大门,直奔龙阳市大发建材物资供应站,也就是熊局长小舅子开设的公司。   黑色无牌桑塔纳2000停在物资供应站门口,三人下车,砰地一声把门摔上,径直往里面闯,这年头搞建筑的通常都和黑社会有点小联系,熊局长的小舅子也不例外,公司里常年养着几个青皮,胳膊上刺龙画虎,头皮刮得精光铁青,正坐在公司里打牌呢。   砰砰,物资供应站的铁门被人敲响,青皮们扭头一看,只见三个面目不善的汉子站在大门口,高大的身躯把最后一缕斜阳都挡住了,最可气是这几个家伙嘴上还叼着烟,满脸的不屑一顾。   青皮们骂一声操!立刻丢下牌迎上去。   “哥几个跟谁混的?知道这是地盘么?”其中一个秃瓢刚摆出道来,就被来人当胸一脚踹出去五米远,摔在墙上又落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当即大打出手,小舅子豢养的打手虽然在这一带混的有些名气,但不是靠能打混出名堂的,所以三拳两脚之后便都躺在地上满头包了,三个汉子嘴上叼着的烟卷连烟灰都没掉,短风衣下的铁棍也没拿出来。   熊局长的小舅子被堵在了屋里,两腿筛糠一般抖着,三个陌生人走进办公室,摸出铁棍将文件柜、书橱、电脑全都砸了个稀巴烂,就连那张光滑如镜面的仿红木大班台也被斧头砍的斑驳不堪。   做这一切的时候,小舅子就站在一边惊恐万分的看着,自打他姐夫当上建设局局长以后,小舅子也跟着风生水起,混的有声有色,仗着关系硬生生抢了不少生意,得罪了本市一些地头蛇,今天来的这三个人恐怕就是被自己抢了生意的建材商人派来的。   “哥几个,有话好说别动手,有啥事不能四四六六说清楚,非得动家伙。”小舅子还想说两句场面话撑撑面子,可是人家根本不理,为首一人挥动铁棍砸烂了他的电脑液晶显示屏,冲他勾勾手:“你过来,帮个忙。”   小舅子战战兢兢走过来:“哥们,啥事?”   “麻烦你,把腿搁在桌子上。”那人彬彬有礼的说,手里掂着铁棍,一脸的不善。   “哥们,别啊,你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我姐夫的面子啊。”小舅子吓得往后不停退缩,去被另外两人揪住,抓住他的一条腿搭在桌子上,拿铁棍那人高高举起铁棍说:“这一棍是替压死的工人打得!”   话音刚落,铁棍破空呜呜之声传来,喀啪一声,小舅子的小腿迎面骨被直接砸断,骨头断了筋肉还连着,整个人如同一堆烂泥般瘫在地上,疼的休克过去。   三人收起铁棍,拿起桌上的电话打了120,然后扬长而去。   ……   宾馆房间内,熊局长拿着一张写满字的纸腆着脸走到那位年轻的纪委干部面前,点头哈腰道:“您请看,这样写行不?”   年轻的纪委干部正拿着匕首剔手指缝里的污垢呢,接过那张纸扫了几眼,劈面扔了回来,骂道:“你糊弄谁呢,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谁稀罕看,捡重点的写。”   熊局长唯唯诺诺,捡起那张纸,眨着狡黠的小眼睛说:“请问,什么是重点?”   “我操!你敢和我玩心眼,反了你了!”年轻的纪委干部怒了,撸起袖子准备揍人,正在这时,房门开了,那几位稍微年长的干部回来了。   “小李,怎么回事?”为首那人严肃的问道。   “刘主任,是这样的,双规对象很不配合,避重就轻不交代问题。”年轻干部报告说。   刘主任点点头,说:“你们先出去,我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几人依言出去,刘主任搬了一张椅子做到熊天兵对面,和颜悦色的一笑,拿出一包苏烟说:“我知道熊局长爱抽这个,来一支吧。”   熊天兵赶忙摇头。   “不要紧张,还是抽一支吧,缓解一下情绪,对交代问题有帮助。”刘主任的态度很平和,让熊天兵忐忑的心放回肚子,接了烟,刘主任帮他点上,他深深吸了一口,叹了口气。   “第一次和纪委打交道吧?”刘主任自己也点了一支烟问道。   “不是……是,第一次。”   “知道我们对你采取的什么措施么?”刘主任继续问。   “双规……”熊局长嗫嚅着说。   “对,是两规,市纪委,市监察局依据纪律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第二十八条第三款,对你进行临时性的人身自由限制。要求你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就有关问题做出解释和说明。”   刘主任仔细观察着熊天兵的表情,建设局长眼神闪烁,嘴唇干涩,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的差不多了。   “熊天兵,你的问题很严重,影响很恶劣,否则市纪委是不会对你这种级别的干部进行两规的,这个你一定要搞清楚,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熊天兵捏着烟卷的手在颤抖,对方确实是纪委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就连用词都和别人不同,一般人喜欢说双规,但是纪委干部与众不同,总是喜欢称之为“两规”,好像这样更专业,更牛逼。   刘主任很和气的笑了笑,说:“当然了,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两规既是一种调查措施,也是对干部的一种保护机制,避免你们这些人再犯错误嘛,我们党的宗旨一向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你现在主动交代问题,还有一线希望,拒不交代的话,我们有上百种办法让你张嘴,不过我觉得没必要,你说呢,熊天兵?”   “是是是,我交代,我全说。”熊天兵额头上全是汗,惶恐的说道。   “你看,你这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很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保养女大学生,和女性下属存在长期不正当两性关系,收取古玩字画,家用电器,你觉得这种作风问题,小的经济问题,我们纪委会关注么,你为什么不交代你儿子在澳大利亚买豪宅,买豪车的事情,为什么不交代你收取巨额贿赂,将工程承包给没有资质建筑公司的事情?还有逼迫开发商使用劣质建材的事情?”   熊局长整个后背都湿了,纪委就是厉害,把自己的底细都掌握了,想抵赖看样子是不行了,他颤抖着说:“好,我说,我都说。”   对着微型摄像机的镜头,熊局长把自己就任局长以来的种种受贿贪赃的事情说了出来,别看他生着一张朴实的农民面孔,但也有着农民式样的狡黠,每次收取贿赂都记在小本子上,分毫不差。   “本子在哪里?”刘主任问。   “在我办公室桌子右下角抽屉里,黑色羊皮面的小本子。”说完这句话,熊局长像被人抽了筋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刘主任起身开门,对站在外面的小李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又回来对熊天兵说:“到目前为止,你的态度还算端正,下面我们进行另外一个话题,你的局长是怎么当上的?这些年来你向哪位领导行过贿赂,方式是怎样的,数额是多少,我相信你都有记录吧。”   熊局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说:“没有,我没有!”   刘主任淡淡的笑了,“熊天兵,你真以为我们纪委会把你这种小贪官放在眼里么,我们要办的是你上面的人物,我也不隐瞒你,今天至少有八个工作组在你们龙阳市执行任务,我们只是其中一组而已,你要彻底交代问题,不要有思想压力,更不要有侥幸心理,说多了没什么,说少了可就不好办了。”   熊天兵还是摇头:“我真的没有。”   “那好吧,这个立功的机会就留给土地局的王局长和交通局的张局长了,时候不早了,你睡吧,等明天我带你回市里,移交给检察院。”刘主任看看手表,站了起来。   “不不不,不要。”熊天兵慌忙摆手,说:“我想抽支烟。”   一整包苏烟丢到他面前。“慢慢抽,最好一边写一边抽,这样有助于你回忆。”   ……   熊局长彻夜未眠,洋洋洒洒写了十五张纸,把自己从科员到局长的成长历程中所干的龌龊事全都写了起来,牵扯人员不下五六十人,涉案金额更是上亿,直到天光大亮,他才写完。   刘主任一直没睡,就在屋里陪着他写,当供词写好之后,刘主任浏览了一遍,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这样才对嘛,你先休息吧,不要想不开哦。”说着推门出去了,还在外面反锁了一道。   熊天兵抱住脑袋,泪水夺眶而出,几乎是爬到床上,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一颗心似乎在火上煎熬着,万贯家财,十余个情妇,还有远在澳洲的儿子,再见了,再见了。   胡思乱想了好久,熊天兵才昏沉沉的睡去,一觉睡到下午,听到有人砰砰的敲门他才醒来,爬起来开门一看,是宾馆服务员。   “房费该交了,先生。”服务员很不耐烦的盯着他说。   “什么房费,不是纪委包下的房间么?”熊局长惊诧万分。   “什么纪委?神经病!”服务员白了他一眼,开始打扫卫生。   5-9 教训铁嘴律师   熊局长有点不知所措,来到走廊里探头探脑,哪还有纪委干部的身影,他回头问服务员:“隔壁的客人呢,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几个。”   “退房走了,你要是还想住就下楼交钱,不想住就赶紧收拾东西走。”服务员很不客气的说道,这里只是郊区一家不上档次的小宾馆,来往客人以大货车司机为主,服务员态度恶劣也属正常。   熊天平慌忙跑到楼下,前台服务员见他下来,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档案袋说:“喂,这是你朋友给你留下的东西。”   熊局长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自己的钱夹子、手机、钥匙、腰带和鞋带,他更是如坠五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不管那么多了,赶紧穿上裤腰带,打开手机,十几个未读信息跳出来,有老婆发的,说小舅子被人打断了腿已经住院,让自己赶紧去看看,有包养的那个女大学生发的,让自己去陪她买美人豹小跑车,还有一些狐朋狗友发来邀请自己洗澡打牌的信息,其中就有土地局的王局长和交通局的张局长。   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熊局长走出宾馆大院,来到外面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返回市区,一路都在思索着,回到局里发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办公楼里只有门卫,看见“被双规”的熊局长安然归来,门卫惊讶的神情一览无遗,熊局长顾不上搭理他,直接上楼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抽屉一看,那个黑色羊皮封面的笔记本果然不见了,再看柜子里藏着的五十万现金,却依然还在。   熊局长慢慢的坐下,脑子机械式的回忆着所有的细节,这四个所谓纪委干部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示证件,把自己提走的时候也没说双规什么的,明明是自己心虚,一看见执法人员打扮的就怂了,活生生被人骗走的啊!   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瘫倒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摸出自己的苏烟点上,美美的抽了一口,生活多么美好啊,老婆,二奶,澳洲求学的儿子,巨万贪来的资产,都没有离自己而去啊。   那几个家伙太可恨了,居然招摇撞骗到国家干部头上了,熊局长忽然面目狰狞起来,把烟头狠狠捏灭,拿起电话要报警,可是刚拨了两个数字就停下了,自己可全都招了,收受了多少贿赂,放在几个存折里,藏在什么位置,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财产可以转移,口供也可以不承认,但是涉及到很多其他人的事情,难道让自己去说:某书记你小心点,我昨晚不小心把你举报了。   这几个家伙太狠了,摆明了自己不敢声张才这么搞的,熊局长恨恨的搁下了电话,抱住了自己的胖脑袋,痛苦的撕扯着已经不多的头发。   铃铃铃,座机响了,熊天兵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熊局长你怎么不报警?接着打啊,挂电话干吗?”   是那个刘主任的声音,熊天兵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看看窗户,赶紧扑过去把窗帘拉上,战战兢兢的说:“你们监视我?”   “监视你,你配么?我告诉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   听筒里传来忙音,熊局长还呆呆拿着电话,半天才放下,重重叹了口气,忽然手机铃响起,吓得他一激灵,仔细一看是老婆打来的,这才按下接听键。   “老熊,你个狗日的又去哪里花了?我弟弟被人打伤了你知道不,赶紧给我死到医院来!”   熊局长赶紧收拾东西,出门想开自己的车呢,钥匙都拿在手里了又放下,这伙人神出鬼没,搞不好车里被他们装了窃听器呢,他还是出门打了辆出租车赶到医院,看到小舅子的惨状,熊局暗自庆幸,幸亏那伙人没有给自己来硬的,要不然现在躺在医院的就是自己了。   正在后怕,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熊局长顿时紧张起来,来到走廊里接电话,依然是那个“刘主任”冷酷无情的声音:“熊局长,立功的机会来了,你小舅子丧尽天良,尽整些劣质建材强买强卖,我建议你大义灭亲检举他,这样对你们都好。”   熊天兵吞了一口唾沫,壮着胆子说:“没门!我马上报警抓你们!”   “好啊,你尽管报警,看看谁也进去。”   说完电话就挂了,对方的猖狂让熊局长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是有恃无恐啊,手里掌握着证据可以拿捏自己,如果报警的话,恐怕自己就先被检察院拿了,自己这棵大树一倒,小舅子就没人罩了,最后还是得进去,这伙人真是恶毒啊,把路都给堵死了。   再三考虑之后,熊局长终于下了决定,大义灭亲!可是当他按照那个号码打回去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许久也没人听,他只得悻悻的挂了电话,这伙人很精明,也许使用的是路边的公用磁卡电话。   他们在暗中监视我!熊局长很有自知之明,他也不回病房看小舅子了,径直出门拦了一辆车直奔市政府,找到主管建设口的副市长,大义凛然的举报了自己的小舅子。   “他们趁我在外地考察的时机,打着我的旗号强迫至诚公司购买劣质建材,结果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后果,在这件事情上我难辞其咎!我没有把好关,没有刹住建材业的歪风邪气,我请求组织处分我!”   副市长被熊局长义正词严的一番话震惊了,心说老熊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些事大家心照不宣,何必说出来呢,不过既然他正式找领导交心了,副市长也只好公事公办。   周一的时候,检察院把至诚集团驻龙阳市子公司的总经理尹志坚给放了出来,对熊局长的小舅子进行立案调查,由于他受了重伤“腿部被钢筋砸断”所以暂时保外,但是一场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的。   为此熊局长的老婆恶狠狠地大闹了一场,不过熊局长才不怕呢,小舅子又不是他亲弟弟,牺牲就牺牲掉了,别说是小舅子了,就真的是亲弟弟,哪怕亲老子呢,该牺牲的还是要牺牲的,熊局长这么多年《厚黑学》可不是白看的。   “被双规”的熊局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建设局的同事们都很惊讶,但是这份惊讶也只能藏在心底,谁也不敢宣扬,熊局长也含糊其辞的对几个副职说,是纪委要办别的案子请自己过去协助调查而已,没啥大事。   ……   此时,扮演纪委干部的几位老戏骨已经回到了江北市,这种招摇撞骗的事情可是大罪,所以刘子光没敢动用手下小弟,带着贝小帅等人亲自操刀上阵,客串了一把刘主任。   另外一个小麻烦就不用他亲自出马了,深夜十一点,某KTV楼下,侯律师喝的醉醺醺的下楼了,晚上和法院几个朋友小聚了一下,安排遗产官司的事情,几个朋友都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这边一起诉,那边就封至诚集团的财产。   “回见啊,慢点走。”侯律师和几个朋友握手告别之后,哼着闽南语小调《爱拼才会赢》 来到停车场上,按了一下遥控钥匙,远处的本田雅阁发出清脆的鸣叫,侯律师迈步走过去,忽然旁边过来几个醉汉,和侯振业擦了一下,随即停下来破口大骂,进而动起手来。   侯振业一介斯文人哪里经得住这帮流氓的捶打,金丝眼镜都被打掉了,十几个清脆的耳光抽在脸上,噼里啪啦的乱响,末了这帮人居然掏出了手枪,逼迫侯振业跪在地上,拿枪瞄准他的太阳穴。   侯振业吓坏了,眼镜掉了他也分辨不出是真枪假枪,只听到那人哗啦一声推弹上膛,手指慢慢的扣动,“砰砰”两枪正打在腮帮子上,疼的侯振业惨叫连连,钢珠穿透了腮帮子,把牙齿都打掉了。   流氓们收起家伙,摇摇晃晃走了,大皮鞋踩过金丝眼镜,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可怜的侯律师躺在停车场水泥地上,失魂落魄的哭嚎着,却没有人过来帮忙。   5-10 正义律师散伙记   侯振业嚎了几嗓子,隐约瞅见打他的人离开了,这才在地上摸了一阵子,把残破的金丝眼镜戴在脸上,树脂镜片被踩裂了,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不能开车了,他掏出电话报警,又打电话通知了老婆和几个朋友。   不到五分钟,110出警人员就到了,见侯振业伤势并无大碍,所谓的枪击案也名不副实,便做了笔录后离开,侯律师坐在原地又等了五分钟,甄丽才打车匆忙赶来,见到丈夫满脸鲜血,吓得尖叫起来,侯振业的牙掉了两颗,说话不大利索,拿出车钥匙让老婆开车把自己送往医院。   医院急诊室里,侯振业包扎好伤口,朋友们也赶到了,一个法院书记员,一个报社记者,还有一个律师同行,都是三十多岁正当年的岁数,在社会上属于中流砥柱那一类。   朋友们看到侯振业被打成这副模样都很震惊,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侯振业脸上包了纱布,含含糊糊的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以为自己是黑社会就无法无天了,门都没有,我要告死他!”   “振业,到底是谁干的?咱们起诉他,回头让陈大夫帮你开个轻伤证明,告他一个故意伤害罪,起码判三年徒刑,还要外带民事赔偿!”甄丽气势汹汹的说,她是法院内勤,对这些事情也略懂一些。   “还能有谁,你那个弟媳妇的姘头呗,开了个保安公司就为所欲为了,妈的,打烂我的脸,让我明天怎么上庭!”   朋友们也都义愤填膺,纷纷提出要帮忙,侯振业把他们喊来自然是有用处的,在来医院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刘子光。   “小杜,这个事得麻烦你,在报纸上造造舆论,报道一下这个什么红星保全公司的负面新闻,争取把它搞臭,顺带着也说说至诚集团的事儿,他们在龙阳市的项目出了事,压死几个工人,很能做一做文章。”   小杜就是江北晚报的记者,上次报道过周市长见义勇为救人的那个伙计,也是个很机灵的人,他满口答应:“行,侯哥,这事交给我办了。”   “老张老王,我起诉之后就得你们帮忙了,这案子民事刑事都掺和在一起,我一个人也弄不过来。”   “没问题,老侯你放心吧。”   第二天,江北晚报便出现了一则新闻:闹市惊现冲锋枪!   新闻中说最近我市一些玩具批发市场出现大量仿真枪械,和真枪大小完全一样,发射原理也一致,威力相当惊人,发射的弹药可以击穿三百米外的木板,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加以改装,直接可以进行犯罪活动,昨夜我市某著名律师就被黑社会分子用这种大威力仿真枪击中而入院治疗,笔者对近期社会治安情况表示担忧,呼吁社会各界保护法律工作人员云云。   还有一篇报导,直指红星保全公司,称记者到这家保全公司进行采访,竟然遭到拒绝和殴打,记者前往市工商局调查了解,证实这家公司并没有进行工商注册,属于非法无照经营。   侯振业的伤属于轻微伤,包扎上药之后便可以出院了,他在妻子的陪同下来到事发地所在派出所再次报案,声称自己被人报复殴打,而且对方动用了枪械,由于报案人的身份比较特殊,都是司法界人士,派出所领导也很重视,指导员亲自接待了侯律师两口子。   “这是涉枪案件,你们要认真调查,决不能放过犯罪分子。”今天甄丽特地穿了法院的工作服,说起话来腰板也挺的很直。   “是玩具枪吧,没那么严重。”指导员说。   “怎么能这么说,玩具枪也是枪,有关法律规定,凡是比例大小近似的仿真枪,都算枪支,你看看,晚报上都刊登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正说着呢,指导员的儿子拿着一支小型的AK47跑了进来,嘴里还模拟着枪声,指导员尴尬的笑笑,说:“好吧,这案子我一定尽快办理。”   ……   江北晚报的发行量很大,从市领导到平头百姓都喜欢看,此刻新任公安局长宋剑锋的案头就摆着一份江北晚报,闹市惊现冲锋枪的新闻报道给宋局长心里添了一个小疙瘩,宋剑锋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此时出现这种报道,让他很容易联想到有人对自己接任局长的不满。   宋剑锋拿起了内部电话,让下面的人去查一下,这个报道是谁写的,谁通过的,那个所谓的著名律师又是谁。   “马伯仁啊马伯仁,去了人大你还不满足啊,让人写这种报道给我上眼药,有意义么?”宋局长心里不满道。   市政府,周文也在浏览着江北晚报,吸引他眼球的不是枪击案,而是关于红星保全公司的不实报道,看来还是有人对周市长不满啊,搞个爱民工程都有人上眼药,红星公司是省工商局注册的特殊行业类公司,市工商局当然没有资料。   这种小事就用不着请示周市长了,周文直接拨通了晚报总编室的电话:“王主编么,我是周文啊,我刚才看到一篇报道……”   ……   侯振业所在的正义律师事务所位于大开发旗下的万龙大厦内,单位不大,但是位置极佳,顶级写字楼的房租极其昂贵,但是对腰缠万贯的合伙人们来说也只是毛毛雨而已,在万龙大厦内办公,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品味,一种人生态度。   侯振业带伤出庭,口若悬河的一通狂喷,把案子办结了,得胜回朝,可是回到事务所却发现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就连平日里笑语盈盈的前台接待都哭丧着脸,侯振业放下皮包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合伙人之一就走过来说:“振业,你来一下。”   来到合伙人办公室,那人开门见山的说:“振业,分了吧,你别在这干了。”   “为什么?”侯振业大惊失色。   “早上司法局来人了,把执照给暂扣了,我通过关系问了下,问题在你,啥也别说了,算哥哥求你了,咱散伙吧。”   5-11 从今天起,喊我爸爸   居然要散伙!侯振业如遭五雷轰顶,他慌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侯,你别急,急也没用,你好好想想,最近招惹什么人了?”合伙人招呼他坐下,又给他点上一支烟。   侯振业深深吸了一口,眉头紧皱,缓缓地说:“最近几个案子的当事人都没有太深的背景,不过……我岳父家那个案子,牵扯到至诚集团。”   “至诚集团,总裁叫李纨,是去年市里的三八红旗手,对么?”   “对,就是她。”   合伙人一拍巴掌:“老侯啊老侯,不是我说你,这种人是你能惹得起的么?就算你岳父是退休法官,你媳妇是法院的,又能怎么着?我也不瞒你,这小娘们手眼通天,招呼都打到市里去了,司法局黄局长悄悄对我说,他们压力也很大,老侯,这次不是兄弟不帮你,你这个事儿,实在……唉。”   侯振业深吸一口气:“行了,别说了,我懂。”   回到家里,把这个情况和媳妇一说,甄丽马上打电话告诉了父母,老头老太太气的七窍生烟,立刻打车过来,探望女婿的伤势,一家人坐在一起痛骂李纨和她的姘头,但是干骂无济于事,心头憋着一口气总也发泄不出来,老头老太太越想越生气,遂决定上门去骂。   侯振业假惺惺的劝着,话里却多方挑拨,“爸,别告了,咱斗不过那个小娘们,她有钱有势还认识黑社会,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呢,您看看我的脸,是被他们用枪打伤的,要是再偏一点,这条命就没了。”   老头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道:“反了!我孙子跟着她怎么能学好,不行,我得去把孙子抢回来。”   老太太也附和道:“对,儿子已经被这个狐狸精害死了,孙子千万不能再跟着她,咱们豁出命来也要把孙子抢回来。”   说罢,两位老人直接打车前往红旗幼儿园抢孙子,甄丽劝了半天也劝不住,看着二老打车远去,回头一看,侯振业正冷笑呢:“没事,让老爷子去,老爷子是退休干部,还有心脏病,他们不敢乱来的。”   老两口气鼓鼓的来到红旗幼儿园门口,正是放学时间,门口人头攒动,家长们推着自行车、电动车等在路边,交头接耳说着话,老两口一看这个阵势就生气了,人家机关一幼每到放学,门口停的都是小车,不是奥迪就是别克啥的,家长们不是在政府机关就是在事业单位,都是成功人士,这红旗幼儿园倒好,整个一下岗子弟幼儿园,小诚在这种环境下能学好么!这个李纨,真是其心可诛!   幼儿园的大门开了,幼儿园老师一个个将小朋友交到家长手里,小朋友们有礼貌的和老师说着再见,十分钟功夫,幼儿园门口就又恢复了平静,老两口眼睛都没眨过,就是没看见自家孙子出现。   等不及了,老两口径直往里闯,在门口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拦住:“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老太太说:“我们来接孙子的。”   “请问您孙子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   “叫甄诚,在……在哪个班?老头子。”老太太用胳膊肘捣了捣老头,老头也搞不清楚,大手一挥命令道:“带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真不好意思老大爷,我们幼儿园不能随便进出的,接孩子的话要有证件才行。”小姑娘很抱歉的说。   “什么,接自家孙子也不能进,真是笑话,你们幼儿园什么级别?你知道我们家老头子是什么级别?”老太太冷笑着说。   “真对不起,规定是园长和家长委员会定下的,再说,我也没见过你们。”小姑娘没见过这么横的老人,面红耳赤的说。   老太太直接一把将小姑娘推到一边,和老头一起昂然进入幼儿园,进了第一间教室四下张望,没有自己的孙子,再去第二间,一直找了四间教室,终于发现了小诚。   小诚正坐在小椅子上玩积木呢,旁边还有两个同龄小朋友,看到门口出现的爷爷奶奶,小诚本来眉飞色舞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黯淡下来,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老两口发现了孙子,眼睛一亮扑了过来,老头一把抱起孙子转身就走,小诚也不敢哭闹,一双眼睛惊恐无比,幸亏老师及时赶来,拦住了两个老人。   “老人家,不好这样的,我们幼儿园管理很严格,若是换人来接,家长要提前打电话来通知的。”   “胡说八道,这是谁家的规矩,我孙子姓甄,不姓李,回头你告诉李纨,孩子我们接走了,跟着她,孩子一辈子就完了!”   老头气势汹汹一番话,顿时让幼儿园老师紧张起来,一群工作人员围上来七嘴八舌劝说老人不要带走孩子,老两口紧紧抱着小诚不撒手,唾沫星子横飞,舌战幼儿园众老师,尤其是老太太,一张利嘴尖酸刻薄,谁也说不过她。   “你们算什么?叫你们园长来!别说你们园长了,就是教育局长来了见我们家老爷子也要喊一声老领导!什么东西!”老太太一通痛骂,众人诺诺连声,就是毫不退让,幼儿园的保安听到这边闹得欢,也凑了上来,不过这不属于暴力劫持,他们也不好出手,只能站在一边防止事件激化。   小孩子哪见过这么火爆的事情,吓得哇哇大哭,两眼都是泪,老头脾气火爆,见不得小孩哭闹,扬手就要打,但毕竟是自己亲孙子,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可是小诚却闹得更厉害了,歇斯底里的嚎着,眼泪鼻涕口水一把抓。   老太太赶紧哄孙子:“小诚乖,你妈妈是坏女人,害死你爸爸,还要害你,咱们不跟她了,跟爷爷奶奶回家。”   四下里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老头老太太抬头望去,只见自家儿媳妇李纨正站在门口,双手颤抖,面色苍白,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鄙夷的瞄了李纨一眼,薄薄的嘴唇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娼妇。”拉着老头说:“咱们走。”两口子抱着小诚,目不斜视的迎着李纨走过去。   小诚看见李纨,哭的更厉害了,一双泪眼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妈妈,却又不敢说话,李纨愤怒了,丢下提包怒喝道:“放下我的孩子!”   “李纨,孩子在你这里我们不放心,小诚我们先接走,咱们法庭上见。”老太太冷冰冰丢下一句话,抬脚就走,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也不搭话,直接命令保安:“把人给我按住。”   保安早就憋不住了,听到刘经理下令,立刻冲上去将老头的胳膊抓住,刘子光上前将小诚抢过来交到李纨手里,脸上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动怒,还有心情逗孩子呢:“小诚,喊我什么?”   “叔叔。”   “不对,从今天起,喊我爸爸,听见没?”   “爸爸。”小诚脆生生的喊道。   刘子光哈哈大笑,揽着李纨的肩膀,一家三口扬长而去,看也不看已经被气得半死的老两口。   出了幼儿园大门,李纨一边开车门,一边很郑重的问道:“你是当真的么?”   “当然了,你如果同意的话,下一步咱们就去给小诚改名字,嗯,论辈分他该叫刘元诚。”刘子光逗着小诚,若无其事的答道。   “可是……”李纨转念一想,抛出了一个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你那个医院的护士女朋友,分手了没有?”   “没有,我……”刘子光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不想欺骗李纨,更不想欺骗自己。   “没什么,我知道了。”李纨把小诚接过来放在儿童座椅上,绑上安全带,上车发动,脸色冷峻的如同一尊冰雕。   刘子光刚要去拉车门,李纨居然一踩油门走了,老刘很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汽车尾烟摆了摆手,拉拉衣服,装作还有事的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一边走一边反思,虽然和李纨认识的稍晚一些,但是人家可是后来居上,又是房子又是汽车,自己的事业全靠李纨这个助力才发展的这么大,女人这种动物,别管地位再高,金钱再多,总也摆脱不了对男人的依靠,人家李纨付出这么多,还不是图后半生的依靠,可是自己居然说出那么没良心的话来,真是该打。   正反思中,电话铃响了,是贝小帅打来的,开口就说:“光哥不好意思啊,出点小事故,修车的钱我出。”   原来最近这几天,贝小帅谈了个女朋友,借刘哥的辉腾去充场面,没想到不到三天就出车祸了。   “咋整的,是你撞别人,还是别人撞你?”刘子光问道,提到这辆辉腾,不由得让他对李纨的愧疚更深一层,这辆车还是小诚亲爸爸的呢,李纨连亡夫的座驾都能送给自己开,这代表什么意义不言自明。   “别提了,我在停车场倒车呢,后面有个开宝马的2逼冲我喊,说老款帕萨特你小心点,把我宝马车撞了赔不起,我一听就恼了,直接一脚地板油倒车撞烂丫的破宝马,没多大事,皮外伤而已,回头让玄子找个钣金工弄弄就好。”   “行,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挂了电话,刘子光开始认真考虑这辆辉腾车的去向,欠李纨太多可不就更被动了,要不然这辆车先还回去算了。   来到汽修厂,贝小帅已经先到了,辉腾尾部被撞瘪了,如果去四S店修理肯定要不少钱,自己人修理,几百块钱就打发了。   找了一圈,玄子竟然不在,问他厂里工人,说是老板前几天去南边提车了,玄子除了做修车生意之外,还有一项比较重要的副业是走私高档汽车,每年总要有几次南下提车。   刘子光灵机一动,心想辉腾早晚还回去,自己还是需要一辆车,反正车管所有路子,不如托玄子捎一辆过来。   于是给玄子打电话,可是对方竟然关机了。   “玄子去哪里提车的?深圳?湛江?”刘子光随口问道。   “缅甸,那边有朋友帮着淘了一辆越战版的威利斯M151。”   5-12 刘子光你咋堕落成这样了   晚饭时间,周文居然很稀罕的打来电话,邀请刘子光去家里做客,周秘书请客可是稀罕事,本来刘子光还想去锦官城哄哄李纨呢,便临时改了主意去周文家赴宴。   来到周文家,一家三口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周文一脸的倦意,但依然掩饰不住幸福的表情,刘晓静自打丈夫升官之后,也变得有些富态,举手投足间已经隐隐有些官太太的做派了。   一家人都坐在电视机前,厨房里却传出煎炒烹炸的声音,看到刘子光略显纳闷的表情,周文解释道:“晓静现在调到商业局上班了,工作也比较忙,家里就找了个钟点工帮着买菜做饭,每月四百块,也算为下岗再就业做贡献嘛。”   谈吐间,周文脸上透着一种上位者的自豪感和矜持,不过对刘子光这位比较特殊的老同学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他站起来说:“差不多了,咱们吃饭。”   钟点工把饭菜端上来,琳琅满目七八个菜,都是精致淡素的小炒,桌上只有一瓶啤酒,周文抱歉道:“最近应酬太多,看到酒就反胃,对不起了,不能陪你喝一杯。”   刘子光连说无妨,一家人在饭桌边坐下,周文大发感慨:“本来晓静说要请你出去吃的,可是我觉得还是在家吃方便,还自然,想想以前,每月能带老婆孩子下一次饭店都算奢侈,现在反过来了,能陪老婆孩子在家吃一顿饭才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   席间周文随便谈了一些官场上的事情,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用他的话解释,是平时油水太足了,已经有些三高的症状出现,所以不敢多吃,刘晓静吃的也很少,因为她要减肥,只有刘子光和小孩子的胃口还算正常。   饭毕,刘晓静知道丈夫和老同学有话要谈,便抱着孩子去看电视了,周文邀请刘子光来到自己书房,泡了两杯茶,拿出好烟来请他抽,这才侃侃而谈。   “老同学,上回你托我的事情有眉目了,江岸区人大常委会第28次会议上通过了《补选区人大代表的决定》,江岸区准备补选三名人大代表,你们高土坡是一个选区,你的名字已经报上去了,估计没有什么悬念,毕竟那里是你的票箱嘛,我给街道办事处那边也打过招呼了,不过你最近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呵呵,你明白的。”   刘子光当然明白周文的意思,他点点头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说:“这里面有五万块,你看着哪里需要打点的,直接就用吧。”   周文脸色一变,把卡推了回去说:“你以为这是台湾啊,这事儿可不是钱能换来的,人大代表,要能代表人民,为百姓说话办事才行,你开幼儿园,开保全公司,这都是人民群众看在眼里的成绩,如果只是认识几个人,有几个闲钱,那是绝对成不了的。”   刘子光自嘲的一笑:“我落后了,应该加强自我修养。”   “好了好了,说正事,周市长最近写了篇论文,想通过一些渠道传递给郑书记,你看……”周文从抽屉里拿出一半装帧精美的小册子,斟酌着语言说道。   “郑书记初来乍到,对咱们省上百号厅局级干部不可能做到每个都有印象,周市长主管文教广电这一块,不比城建交通农林,可以做出看得见的成绩,我们考虑过,郑书记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对干部的知识水平应该比较看重,所以我们想从这方面入手……”   刘子光接过那篇论文翻了一下,题目是《浅论当前形势下的国民教育问题》,洋洋洒洒也有几十页纸。   周文笑了笑说:“周市长工作比较忙,他提出整体思路,具体是我操刀的,你也知道,秘书是三分腿,七分笔,为了这篇论文,我整整半个月没睡过囫囵觉,白天还要上班,感觉整个人都要熬干了。”   刘子光说:“渠道我这边倒是有,不过如果通过特殊渠道传递的话,我怕会画蛇添足,造成负面后果,你知道,这种事情绝对马虎不得的,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   “那你的意思呢?”周文问。   “最好通过官方刊物进行发表,最好是郑书记经常阅览的那种刊物,如果有个精通这一套的学者帮着修改一下,效果应该会更好。”   周文眼睛一亮,赞道:“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这绝对是一个好点子,不过郑书记到底经常阅读哪些刊物,又有那位学者精通此道,都需要了解,在这种高级别刊物上发表论文,还要争取一个好的位置,是一项系统工程,不光需要极大的人力投入,还需要资金支持。”   说到这里,周文沉吟了一下,忽然岔开了话题说:“你知道大开发为什么发展的这么迅猛么?”   刘子光当然明白周文话里的意思,他从容答道:“因为他有某人在背后支持,这种支持并不是无偿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战略合作关系,也是双赢的关系。”   周文击掌赞道:“老同学,你不去混官场都可惜了,这里面的道道你一点就透啊。”   刘子光谦虚的笑笑:“周市长为官清廉,想必在这方面没办法和他们抗衡,不如这样吧,我帮周市长找个赞助商。”   “你不就是现成的赞助商么?”周文半开玩笑的说。   “我?我是你的赞助商。”刘子光也半开玩笑的说,不过这话却让周文心里一热,到底是老同学啊,这话说到自己心里去了,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周市长单飞的,今年才不过三十岁的周文,何尝不是踌躇满志,胸怀天下呢。   “那你准备为周市长推荐哪家赞助商呢?”   “至诚集团,虽然至诚集团是开发商,但是对教育和媒体业都很感兴趣,相对来说财力也比较雄厚,李总在首都、在省城也不乏人脉关系,对了,她和周市长的干女儿江雪晴还是好朋友呢,有这层关系,还有什么话说。”   周文抚掌大笑:“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啊,对了,老同学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现在房子车子票子都有了,就缺妻子和孩子了。”   刘子光淡然一笑:“事业才刚刚开始,个人问题暂不考虑。”   周文笑道:“是没有合适的吧,我上次听周市长夫人说,电视台的江雪晴对你有点意思,要不你就将就一下?”   刘子光摆摆手:“我不太喜欢那种类型的。”   “哈哈,我就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老实说,你是不是和李总有一手?你行啊,不声不响勾搭一个集团老总,亿万富姐,老实交代,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刘子光很心虚的解释道:“我和李总只是上下级关系……”   “说什么呢,来来来,吃水果。”刘晓静端着一盘子西瓜走了进来,“冬天吃西瓜,图个稀罕,来,刘子光你吃这一块大的。”   “呵呵,我们在讨论老同学的终生大事呢。”周文拿起一块西瓜说。   “对了,刘子光,上次回大杂院,听你爸妈说你找了个市立医院的护士,她爸爸还是院长呢,怎么?要结婚了么?到时候让我儿子去给你当花童,咱可说定了哦。”刘晓静笑嘻嘻的说。   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子光愁得无言以对,周文拿手指点着刘子光,摇着头叹息道:“唉,人心不古,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刘子光啊刘子光,想当年你上学的时候多老实一个孩子,现在咋就这样的呢?”   “哎呀,刘子光你怎么堕落成这样了?你们男人啊,真的有钱就变坏,没有一个好东西!”刘晓静也附和道,同时用略带警示的目光瞅了瞅周文道:“如果我们家周文敢这样,我就半夜把他阉了!”   “瞎说啥呢,咱老同学不是那样人,现在择偶也要与时俱进嘛。”周文呵呵笑着,赶紧打圆场。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刘子光干脆啥也不说了,看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告辞,周文两口子将他送到楼下,又叮嘱了一句:“周市长拜托的事情千万别忘记了。”   ……   立春已经过了,空气依然寒冷,辉腾还在汽修厂,刘子光走在夜幕下,忽然想到李纨,掏出手机打过去,听到的却是电话录音,再打手机,已经关机了。   李总生气了,刘子光暗想,有心去锦官城抚慰一下,但是此时正好走到市立医院门口,看到里面灯火通明的急诊室,不禁想起方霏纯洁无暇的笑颜来。   算了,女人这种动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绝对不能惯,刘子光掉转方向,回家去了。   与此同时,滨江锦官城的豪宅里,餐桌上的菜肴和一瓶葡萄酒纹丝未动,卧室里,穿着真丝睡衣的李纨看着座机上的来电显示,考虑着是不是要打回去,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拿起电话。   重新躺到床上,李纨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像个小女孩一样,还赌气……”   旁边的小诚打了个滚,流着口水的小嘴里咕哝着:“妈妈,我要新爸爸。”   李纨气的扬起了手,可是看到儿子单纯无暇的面孔,手还是放下了,轻轻抱住儿子将脸贴上去,两颗热泪流了下来:“小诚乖,小诚有妈妈就行了。”   5-13 拜会南教授   第二天中午,周文给刘子光打电话,让他准备一下,晚上开车去省城办事,要一辆车,一些“土特产”,刘子光心领神会,马上着手安排,辉腾还在修理,玄子不在家也不方便借车,于是他打电话去集团办公室要求借一辆奥迪A6,可是办公室主任吞吞吐吐,似乎很为难。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李纨还在和自己赌气呢,他只是笑笑没当回事,直接去和平饭店把疤子新买的克莱斯勒300C借来了。   傍晚时分,刘子光换了套体面的衣服,驱车来到周文家楼下,周文提着一个大包上了车,系上安全带问道:“准备好了?”   “好了。”   刘子光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小坦克一样的克莱斯勒300C驶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公路,直奔省城而去。   在高速公路上,周文向刘子光解释了此次去省城的目的,经过细致的打探和缜密的考虑,周市长决定把文章发在江东大学办的一份名为《求知》的刊物上,这份月刊是郑书记必读的书目,而且求知的主编南教授同时也是中央党校的教授,和郑书记的私交甚好,在国内相当有名气,如果能请他指点一二,再安排一个好的版面的话,不愁郑书记看不到。   上回车祸事件之后,周市长再也不敢动用官车,各方面盯得都很紧,他本人也不方便出面,便让秘书和刘子光一起去跑这件事情,当然了,这种官面上的事情主要是周文出面,刘子光只是充当流动钱包的作用。   四百公里的路程三个小时就走完了,到地方已经是晚上十点,这种时刻江北市街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可是省城却依然灯红酒绿,街上人头攒动。   周文经常跟着周市长跑省城,已经是熟门熟路,带着刘子光来到一家KTV楼下,打了个电话,不大工夫下来一个韩式打扮的潮男,仔细一看年龄其实不小了,周文下车和他寒暄几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那人很熟练地捏了一下信封的厚度便塞在腰里,拍拍周文的肩膀说了句什么,转身上楼去了。   周文回到车里,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总算安排好了,别小看这个人,能量大得很,别人办不成的事情他都能办成,如果不通过他,咱们在省城排一个月的队,也见不着南教授的面,有他帮忙,明天就能排上号了。”   刘子光惊叹道:“现在的大学教授这么牛逼啊,预约都要排队。”   周文摇摇头,无奈的说:“你以为这些人是老王校长那种啊,他们实际上已经算是官场中人了,到时候出手千万不能小气了,不然事情办不好不说,把以后的路子也给绝了。”   刘子光深以为然,两人找了个四星级的宾馆住下,吃了点夜宵便早早睡下,等待明天去见南教授。   次日一早,两人起床洗漱完毕,驱车来到名闻遐迩的江东大学,这所历史悠久的学府综合实力在国内排行位列三甲,本省许多官员也是江东大学出身,所以这所大学的影响力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官场,都极其深远。   江东大学有着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为教职员工建了宿舍楼和别墅区,这在寸土寸金的省城来说可是极为难得的,南教授是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高级知识分子,自然是住在别墅区的。   刘子光和周文按照昨晚那人给的地址驱车来到南教授家门口,只见车库里赫然停着一辆奔驰S级轿车,南教授的品味可见一斑,门口更是停满了豪华轿车,看牌照都是外县市的小号车。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数,上去叩门,是保姆来开门的,见到两人的装束和手里提着的大包,见惯不惊的问道:“有预约么?”   “约过了,这是我的名片。”周文很客气的双手奉上名片,保姆看了看说:“哦,进来吧。”说罢引着两人来到客厅,此时客厅里已经坐了一堆人了,墙角也堆满了礼物,大家拘谨的坐着,不敢高声言语,生怕惊动了别人。   沙发和椅子都坐满了,保姆也没有给他们找座位,倒茶的意思,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南教授还在休息,不要大声喧哗。”   周文连连称是,很自然的站在那里欣赏着客厅的布置,其实却在观察着沙发上的客人,有几个二十来岁学生打扮的人,应该是南教授带的博士生,还有几拨人,西装革履大背头,一看就是官场中人,想必来此的目的和周文相同。   一直等到十点半,南教授还没起床,正在大家有些焦躁的时候,南教授终于出现了,中等身材,金边眼镜,头发有些稀少,看起来倒是平易近人的样子,但是做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他往沙发上一坐,按照次序开始接待客人。   先是那几个博士生,递上论文让导师评点一下,南教授粗略瞄了几眼,直接将论文摔了回去,把那几个学生骂的狗血喷头,诺诺连声,灰溜溜的回去修改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然后开始接待其他人,先是几个外地某市宣传部部长,小心翼翼的递上请柬,说邀请南教授出席他们市举办的文化艺术节,并且剪彩题词啥的,南教授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直接回绝道:“那个时间段我要去中央党校,没空。”   部长退而求其次,请南教授赐一幅墨宝,南教授更加不客气,说自己最近没心情写字,下次再说吧,这等于直接下了逐客令,部长也只得陪着笑脸起身告辞,指着放在墙边的礼物说:“一点土特产,请南教授笑纳。”   “拿走拿走。”南教授连连摆手,让保姆直接把东西提了出去,这才开始接待下一拨客人。   周文看的心拔凉拔凉的,这南教授也太牛逼了,虽说自己能通过教授夫人外甥的路子弄到预约名额,可是根本说不上话啊,别说你一个小秘书了,就是宣传部部长都落得那个下场,自己就可想而知了。   南教授时间很宝贵,又打发了一伙客人之后,看看手表惊呼道:“约了人吃饭,我得赶紧过去了。”说罢直接起身出门,将半屋子客人丢在冷板凳上。   大家相对苦笑,只能忍着饿在南教授家里苦等着,保姆也不管他们,自己下厨房做饭吃去了,食物的香味传来,从早晨八点钟一直等到现在的客人们早已饥肠辘辘,但谁也不敢走,再托关系预约是小事,耽误了领导交办的大事就不好了。   刘子光可咽不下这口气,想一走了之,却被周文苦苦劝住,说不差这几个钟头,等等就是。   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半,酒足饭饱的南教授才姗姗迟来,还带着一个秃顶老头,两人视半屋子的客人为无物一般,径直进了内室,然后就再也不出来了。   客人们如坐针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继续饿着肚子尴尬的坐着,就这样干坐着,众人大眼瞪小眼,就只看到墙上的钟表指针在动,刘子光终于按捺不住了,借着上厕所的空当,走进了南教授的内室。   南教授和那个秃顶老头相对而坐,四只眼睛都紧紧盯住面前的棋局,原来这俩老头把客人们晾在外面,自己在里面手谈呢。   刘子光搭眼一看,胸中顿时了然,直接从南教授棋篓子里拿出一枚黑色云子往棋盘中央一放。   南教授眼睛一亮,不由之主的赞道:“好棋!”这一枚棋子打破了僵局,也给了他灵感和思路,拐出头之后,南教授争得一个先手,继而放弃了边角实地,在中腹取外势围成大空,竟然反败为胜。   “小伙子,你会下棋?”南教授并未责怪刘子光贸然闯入以及乱动棋子的失礼,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   5-14 论文的事情解决了   刘子光点点头:“略通。”   南教授呵呵笑了两声,不再搭理他,对秃顶老头说:“上次XX市一个副市长来求我为他新出的书写序,大老远带了个当地棋手过来陪我下棋, 还是个业余七段呢,没想到这一招他们都学会了,以后我这里就快成擂台了。”   言语之间略含讽刺,但秃顶老头却说:“刚才他那一步棋倒是精妙的很,我看这个年轻人也是有些本事的。”   南教授笑道:“既然你如此看重他,你俩不妨手谈一局,我正好去把外面的客人打发了。“   秃顶老头当即同意,也不问刘子光是否愿意,直接命令道:“小伙子,你坐下。”   刘子光也是个爽快人,二话不说坐在老头对面,说道:“请!”   南教授笑笑,径直出去招呼那些客人去了,等他把客人们全打发完,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客厅里只剩下周文一个人了,南教授问道:“你有什么事?”   周文赶紧凑上去说:“南教授,我是江北市代市长周仲达的秘书,周市长写了篇论文想请您点评一下,您看……”说着将那本装帧精美的册子递了上去。   “放在这里吧。”南教授接过来,信手丢在茶几下,周文一看,心里凉了半截,茶几下面已经堆积了上百份各种论文、书册,这篇论文往这里一丢,怕是要泥牛入海了,可恨刘子光这小子,关键时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如果这个时候给南教授送上一个红包,这篇论文的命运才有可能改变。   见周文似乎不想走的样子,南教授醒悟道:“里面那个人是你带来的?”   周文不解,随即想到不知道跑哪里去的刘子光,赶忙点头道:“对对对,是和我一起来的。”   南教授点点头,说:“那你先等一下吧。”说罢起身回屋,一进门就笑道:“老费,战局如何?”说完就发觉气氛不对,老费脸色凝重,整个人如同木雕一般,再看棋盘之上黑多白少,费老俨然已经惨败。   南教授有些尴尬,打圆场道:“费老旅途劳顿,精力有些不济,该休息了。”又对刘子光说:“你朋友在外面等着呢。”   南教授心里清楚着呢,虽说自己和费老在围棋上都有一定造诣,但只是爱好者而已,在这种专业运动员级别的棋手面前落败并不是出人意料的事情,说来这些地方官员也真是愚蠢,拍马屁不是这种拍法啊,围棋是一种陶冶情操的东西,当成竞技运动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刘子光胸有成竹,作势欲起,却被费老伸手止住,对南教授说:“老南,你看这棋盘。”   南教授定睛一看,棋盘之上黑白棋子并列,并无不妥之处,费老看他一脸狐疑,便道:“你仔细看。”   南教授久久凝视棋盘,竟然产生了一种俯瞰寥廓大地,苍茫众生之感,棋局如战场,黑白棋子如同两支军队厮杀其间,而那个不知名年轻人所持的黑子,竟然潜移默化的形成一幅猛虎下山图。   一阵缄默,南教授被深深震惊了,围棋自古以来就是风雅之事,和抚琴、赋诗、挥毫泼墨等活动一样,都是上流社会陶冶情操、愉悦身心,增长智慧的事情,古代围棋对于输赢不是很在意,而重视盘面的华丽,对弈者的风度,和现在这种竞技围棋大相径庭,而这个不知名的棋手,则融合了古代围棋的风雅和现代竞技围棋的凌厉杀着为一身,称之为棋坛怪才亦不为过。   “你师从何人?”费老目光炯炯的问道。   刘子光说:“我没有老师,这点皮毛是小朋友们上围棋课的时候,我旁听了几节课学会的。”   “哪家学校的围棋课?”   “不是什么学校,是专门教围棋的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叫什么名字?”费老步步紧逼。   刘子光张张嘴,脱口而出的名字还是咽下去了,只是说:“名字忘了,只记得姓过。”   费老点点头:“那就是了,以你的年纪,过老那时候还在人世,二过老自从六十年代之后就专注于棋艺棋理的研究工作,培养了不少后学,聂卫平就是他们的入室弟子,我却从未听说过二过老还传授过未开蒙的稚童,不过大师所行之事我们常人难以揣测,我看你的下棋的路子,颇有过氏风格,这个绝不会错。”   南教授恍然大悟道:“费老,你说他是二过老的徒弟?小伙子,我问你,你师从过旭初还是过惕生啊?”   刘子光笑笑,心道我哪里认识什么二过老啊,我不过是在元丰上围棋课的时候跟着学了几招而已,皇太子的围棋教师,乃是当时的围棋宗师过百龄,而这个费老所说的二过老,怕是过百龄的孙子的孙子辈吧。   所以他只能装糊涂说:“我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了。”   费老和南教授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小伙子,你现在是什么段位?在哪里下棋?”   刘子光说:“我没有段位,我开保安公司的。”   两个老头再次对视一眼,眼神中传达的信号只有一个:暴殄天物啊!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江北市的,回头我给你们领导打电话,给你调一个和围棋有关的工作,你看怎么样?”费老笑眯眯的说,看着刘子光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大号的香饽饽。   “呵呵,谢谢费老的好意,我觉得围棋作为爱好比较合适,当做工作的话就失去了它的本来意义,围棋的奥义,在日常的生活中、工作中可以得到参悟,如果一门心思却研究它,反而未必会有大成。”   “有道理!”费老击掌赞道,又说:“那你留下来和我再切磋两局如何?”   刘子光摇头道:“不行,我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事情办好了该回去了吃饭了。”   南教授赶紧插嘴:“别忙,那篇论文我还没认真看呢,你先陪费老下棋,我去安排饭菜。”   说着就走出去让保姆赶紧做几个菜,又对站在门口惊讶的两只眼睛都要瞪出来的周文说:“你过来,咱们好好说说论文的事情。”   刘子光贸然闯入内室,两个老头下棋他跟着瞎掺和,可惊出了周文一身冷汗,惹怒了南教授,论文的事情可就泡汤了,论文一泡汤,周市长头上那个代字就难去掉,周市长不能转正,自己的仕途也要受到挫折,这一会儿周文的心情如同过山车一般上上下下的跌宕起伏,差点没闹出心脏病来。   好在刘子光这一招险棋走对了,居然博得了南教授的好感,连带着论文的事情也绝处逢生,他赶紧颠颠的凑上去,主动帮南教授从茶几下面把论文拿出来捧上去。   南教授坐在藤椅上,戴上眼镜仔细看了看标题说:“嗯,这个题目不够大气,要换,我看改为《论国民教育在经济发展中的战略性意义》比较好。”   “是是是,这个名字大气磅礴,立意也比较深刻,真是太好了。”周文赶紧附和。   南教授进入了工作状态,拿着钢笔在论文上写着画着,做着各种符号,不时点评两句优缺点,周文心潮澎湃,兴奋地坐不住,又看到保姆端着饭菜进去,更是惊叹,刘子光这小子真有一套,居然把南教授的朋友给搞定了,那个秃顶老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绝不是等闲之辈。   一直忙到晚上,费老才乘兴而归,末了给刘子光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小刘,以后到首都的话,一定要找我下棋哦。”   来接费老的车是一辆省委机关牌照的奥迪A6,费老上车离开了,南教授也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好了,论文你们先拿回去修改,版面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怎么费老一走,南教授的态度就淡了许多,周文刚要说话,刘子光出手了,拿出一个薄薄的信封说:“这是一点小意思。”   南教授搭眼一看就估摸出信封里的含金量,不会超过两千块钱,于是便淡淡的拒绝道:“拿回去。”   刘子光说:“也没多少钱,一万欧元而已,南教授千万不要推辞。”   “唉,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论文先放在这里,回头我找两个博士生帮着润色一些,修改好了直接发表,到时候会通知你们市长的。”南教授很有风度的将信封接过,随手丢在茶几上,态度再次悄悄发生改变。   周文千恩万谢,拉着刘子光走了,回到车上,他肚子里咕咕叫的声音已经很明显了。   “哎呀,这一趟活儿真是惊险万分,好在有你这员福将在,总算是化险为夷了,对了,你在哪里学的围棋?”周文问道。   “咱们初中时候不是有个围棋兴趣小组么,那时候打下的底子。“刘子光说。   周文不可置信的摇摇头,说:“算了,不管那些了,快要饿死了,我请你吃饭。”   怕周市长担心,周文先打电话回去报喜,同时隐隐点出刘子光为这件事出了不少人力财力,周市长心知肚明,知道刘子光背后是至诚集团,这份情算是记下了。   5-15 金三角绑票案   找了家很上档次的饭店吃晚饭,周文拿着菜单很熟练地点了六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瓶颇为昂贵的洋酒,很抱歉的说:“这事儿大功告成,全靠你帮忙,本来该好好喝一杯的,可是还要开夜车赶回去,这样吧,我先倒满,就这一杯了,你随意喝,回去我开车。”   刘子光也不推辞,自己干了一瓶子洋酒,周文面前那杯酒只是抿了两口,到最后也没怎么动,这顿饭两人吃了一千多块,周文付的帐,还要了**,两人出门上车,踏上归程。   回去这四百公里路是周文开的,倒不是他想怕刘子光喝醉了出事,而是最近想换车,国产奇瑞A3已经不太符合市长秘书的身份了,想换一辆合资品牌的汽车,这阵子正到处试车呢,开一开克莱斯勒300C,也好感觉一下美国车的厚重扎实。   半夜两点钟抵达江北市,汽车开到周文家楼下,刘子光一觉也睡醒了,把周文送上楼,自己也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中午,先去和平饭店还了车,然后打车去汽修厂,令人惊讶的是车间里竟然空荡荡的没有工人,喊了两嗓子才有人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是刘子光来了,赶紧招呼:“刘哥,正想找你商量事呢。”   刘子光赶紧走进办公室,玄子平时坐的那张桌子后面坐着个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刘子光认识这是玄子的老婆,名字叫嵇黎黎,在江岸区实验一小当老师,是个挺本分的人,也不知道老公在暗地里干的这些勾当。   刘子光一进来,众人突然有了主心骨,纷纷道:“刘哥来了,赶紧把事情告诉他。”   “弟妹,咋的了?玄子出啥事了么?”刘子光一脸的关切。   “上午有个电话打过来,说玄子在他们手上,让我打一百万块钱过去才放人。” 嵇黎黎哭哭啼啼的说。   众人也都愁眉苦脸,看着刘子光,玄子厂里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修理工,小事能应付,大事就处理不来了。刘子光沉吟一下道:“电话里具体怎么说的,什么号码,什么口音,你要把每一个细节告诉我。”   嵇黎黎娓娓道来,早上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个外地口音的男子说你老公在我们这里赌博欠了钱,尽快打一百万块钱过来,要不然就等着收尸吧,然后换了玄子的声音说老婆按他们说的办,然后不等回应,电话就掐了,过了十秒钟发过来一条信息,是个银行账号,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号码给我看一下。”刘子光说。   嵇黎黎把手机拿给他看,解释道:“已经上网查过了,这是云南移动的号码,银行账号也是云南那边农行的卡号。”   “报警了没有?”   “还没有,怕他们对玄子下手,刘哥,现在该怎么办啊?” 嵇黎黎又哭了起来,云南距离江北市千里遥远,又是边陲重地,玄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边根本无能为力,也难怪他们六神无主的。   “走,我带你报警去。”刘子光站了起来,带着嵇黎黎出门上车,直奔刑警二大队而去,路上还给胡蓉发了个信息,说带人去报案,让她在办公室等着。   接到信息之后,胡蓉就有些生气,这个刘子光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居然用命令的口吻说话,正好政委端着茶杯走过来,看到胡蓉气哼哼的样子便打趣道:“小胡,嘴撅的可以挂油瓶了,谁惹你生气了,告诉叔叔。”   胡蓉嗔道:“哪有啊,一个广告信息,对了,你们先去吃饭吧,我还有个报告没写。”   刑警队员们的作息时间和常人不同,现在都快两点钟了才去吃饭,他们离开不到十分钟,刘子光就带着嵇黎黎来了,正好胡蓉在办公室值班,便接待了他们。   听了案情叙述之后,胡蓉问道:“玄子平时喜欢赌钱么?”   “也打牌打麻将的,但是玩的很小,几百块这样就顶天了。” 嵇黎黎说。   “他这次去云南,和谁接触?带了多少钱过去?最后一次打电话来是什么时候,说了些什么?”   “玄子在云南有个老朋友,都喊他老史,具体名字不知道,他是提货去的,带了起码十万块现金的样子,玄子出差一般不打电话回家的,就这样。”   “好吧,我给你一张名片,你再想起什么马上告诉我,这件案子我会关注的。”   正好嵇黎黎也要去上班,便先离开了刑警队,刘子光继续留在这里和胡蓉讨论案情。   “这案子你怎么看,小胡?”   “刘子光,你老实说,你朋友去的是哪里?去干什么的?”胡蓉盯着刘子光的眼睛问道。   “去云南一带,收点古董车啥的。”刘子光坦然的面对着胡蓉目光的直射。   “是从境外走私汽车吧。”胡蓉冷冷一笑,摆摆手说:“那是另案,我们先不管,这起绑架案我怀疑是境外犯罪分子见财起意,把你朋友给抢了,然后觉得油水不够足,就搞了一起绑票勒索案,这案子相当棘手,因为犯罪分子在境外活动,我们基本上是无能为力的。”   刘子光说:“我国公民被犯罪分子绑架,身为警官你怎么能这么消极对待呢,你们刑警队如果不行的话,就上报给市局,省厅,让他们和国际刑警联系,抓捕犯罪分子,救出我国公民,这才是正道。”   胡蓉摇摇头:“刘子光,你电影看多了吧,以为咱们像美国佬那么牛,这案子我们真的无能为力,牵扯反方面面实在太多了,你觉得国际刑警会为了这样一个小案子动用力量?再说了,缅甸北部这些小特区都不属于他们政府管辖,缅甸即使有国际刑警,也没有执法权啊。”   “这么说,就只能交钱买命?纵容犯罪分子?”刘子光冷冷的说。   胡蓉叹口气:“我会帮你的,运用一些技术手段确定你朋友的下落,但是你别抱太大希望,你朋友不是皇亲国戚,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市刑警大队的探长而已,所以……希望你理解。”   刘子光点点头:“我明白,国家力量是不会为了这么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动用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再见吧。”   看着刘子光离开,胡蓉又叹了口气,打开电脑,开始查阅玄子的档案。   ……   刘子光回到公司,把***、贝小帅、卓力给喊了过来,三人一进办公室都惊呆了,因为桌上居然摆着厚厚一摞人民币,十万一捆,用银行捆钞票的白纸条扎的严严实实,上面还盖着小名章,足足一百万整。   “光哥,分红啊?”贝小帅新笑颜开的说,但是话一出口就觉得气氛不对,刘子光脸上依稀挂着些杀气。   “都坐下,听我说,玄子在缅甸让人给绑了,要一百万,不然撕票,他的家底子大家也清楚,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这个钱我先出了,不过我想听听你们几个的意见。”刘子光语速缓慢而清晰的说道。   “我操,把玄子给绑了,这事儿大了!咱不能当孬种,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对了,缅甸是在哪?”贝小帅说。   “你中学咋上的,笨蛋,缅甸在云南那边,以前叫金三角,特产海洛因啥的,九十年代香港电影里常见,知道了不?”卓力很不耐烦的用自己的语言深入浅出的做出了解释。   “我操,毒贩子啊,牛逼大了,这帮人绝对是亡命之徒,手上还有枪。”贝小帅的气焰顿时降了下去,想必是童年时期的香港电影给他留下过极其深刻和恐怖的回忆。   “那边人是比较凶猛,我记得曾经在地摊上看过一本平远缉毒辑枪案的内幕大曝光,毒贩子人人有家伙,火箭炮高射机枪AK47要啥有啥,家里都修了炮楼,出动了几千武警才拿下来,死了不少人呢。”卓力又进行了一下科普。   “平远战斗,我的一个战友参加过,确实比较激烈。”一直不声不响的***也插了一句。   “建国哥,你们不是陆军么?怎么还打毒贩子?”贝小帅不解道   “当时是陆军换武警衣服上的,类似情况很多,大多涉密我就不说了。”***转头对刘子光说:“你的意思呢?”   “钱是小事,人绝对不能有事,一百万,我给!”刘子光斩钉截铁的说。   众人心头一热,道上成名的大哥都很仗义,但是大多是打打嘴炮而已,真出了事才能看出兄弟之情,刘子光为兄弟两肋插刀,一百万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了出来,这份情,还是很值得感动的。   “但是!”果不其然,刘哥的但是紧跟着就来了。   “我刘子光的竹杠不是那么好敲的,我不管他是毒贩子还是枪贩子,惹毛了老子,哼哼……”   众人也都跟着冷冷的狞笑起来。   5-16 边陲怒沧自治州   忽然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嵇黎黎打来的,惊慌失措的告诉刘子光,刚才绑匪又打来电话了,质问为什么钱还没有到账。   “你怎么回答他们的?”刘子光问。   “我说一百万太多了,家里根本凑不齐那么打数字,就算借也要一段时间,问他们能不能少点,降到二十万左右。” 嵇黎黎说。   刘子光按的是免提,听到这句话,屋里几个男人都差点吐血,玄子的老婆太强悍了点,把上街买衣服讲价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拦腰一刀,再拦腰一刀,再去掉零头,一百万被她压到二十万,够狠!   “那他们怎么回答的?”刘子光又问道。   “呜呜呜,他们不答应,说给我寄个耳朵过来,刘大哥,我求求你了,一定要把玄子救回来啊。” 嵇黎黎在那边哭得很伤心。   “好了,这事交给我了,如果他们再有电话过来,你就说你不能做主,让他们给我打电话。”   放下电话,刘子光脸色有些凝重:“绑匪不是一般小毛贼,口气很强硬,大家也都听到了,我感觉就算钱给了他们,人也不一定能放回来,现在时间比较紧迫,大家分头行事,小贝,你去修理厂把玄子电脑里QQ聊天资料给我调出来,看看他最近都和谁联系的,卓力,你去买飞机票,要最近的航班去昆明,建国哥,要不你辛苦一下,跟我去云南走走?”   ***欣然同意:“好。”   “光子,带家伙么?”卓力问。   “飞机上怎么可能带家伙,再说了,咱们都是良民,哪有家伙?”刘子光一摊手说。   “就是,还带家伙呢,人家都是跑到那边边境上买家伙带过来,二哥,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啊。”贝小帅取笑道。   四人立刻行动起来,***回去准备 ,刘子光坐镇中央,等待着胡蓉那边的情报,不大工夫,胡蓉果然打电话过来,说通过技术手段确定了绑匪手机所在的位置,是在云南怒沧自治州境内,案子已经上报,但是目前警力紧张,肯定分不出人手来办这个案子。   刘子光表示理解,说:“谢了,有事我会再找你的。”   刚要挂机,胡蓉突然说:“你千万不要冲动!”   刘子光笑了:“冲动什么?”   “不要一时冲动,铤而走险,这种事情不是你能解决的,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但是你一定不要给我找麻烦,明白么?”   “你想哪里去了,我也就是在江北市混的有点名气,到了人家地头上还不是吃瘪的份,我明白自己的斤两,放心好了胡警官。”   放下电话,刘子光暗骂:胡蓉这丫头的嗅觉真是灵敏啊,这事儿瞒不住她,回头只要一查航空公司的资料,就知道自己去过云南,不过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耽误下去的话,玄子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   傍晚时分,贝小帅拿了一个移动硬盘过来,他去把玄子电脑里的东西全考了过来,接到笔记本上一看,里面五花八门什么玩意都有,光日本**小电影就有上百个G,还有大量单机游戏和收集的汽车图片啥的,聊天记录也在其中。   通过对聊天记录的梳理,找到一个重要线索,玄子在云南的朋友的网名叫“十个胆”,聊天记录里玄子称呼他为“史哥”,那人声称自己手头又一辆越战版的威利斯吉普车,还出示了图片,开价十五万,玄子还价到八万成交,但是必须去当地提车,两人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聊天记录就结束了。   接头地点在云南怒沧自治州,也是和缅甸接壤的边陲地带,不过和怒沧州接壤的地区不属于缅甸中央政府控制,而是军阀控制的自治特区。   在那张吉普车的照片中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中等身材面目黝黑,穿着短袖衬衣和皱巴巴的西裤,一副云贵高原老实农民的样子,应该就是所谓的史哥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照片的背景中有一个模糊的招牌,上面印着怒沧州宏发招待所,还有一行模糊地电话号码。   刘子光用打印机和这张照片打印下来,放在包里备用。   卓力打电话过来,说江北市机场飞昆明的航班要到下周五才有,想尽快抵达云南只有乘坐省城机场明天早上的一班飞机,现在昆明方向机票紧张,他已经预定了两张全价的电子客票,只要按时抵达机场就可以了。   ***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在待命了,事不宜迟,两人马上动身,让贝小帅开车把他们送到火车站,找肖大刚帮忙送上一班过路的动车组,两个小时就抵达省城,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   刘子光头一次坐飞机,***也是第一次乘坐民用航班,好在两人都善于观察,跟在一个打着春城旅游团的队伍后面,办理了登机手续,上了一架波音客机,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在满满一飞机老年旅游团唧唧喳喳的喧闹声中度过了两个半小时的航程,抵达了春城昆明。   一下飞机,刘子光就找了辆出租车,丢给司机一叠钱,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怒沧自治州,司机见钱眼开,马上发动了汽车。   两人打开手机,未接电话和信息都涌了过来,家里报告说绑匪再次打电话过来,这边虚以委蛇,已经答应他们的赎金要求,不过一百万太多,要宽限两天,看在钱的面子上,对方好歹算是答应了。而且这次绑匪的声音也被录了下来。   “好,就这么办,把声音发到我邮箱里,有事再联系。”刘子光挂了电话,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出租车司机聊天,从侧面了解一下云贵高原的风土人情,旅途也不至于无趣。   江北此时还是春寒料峭,云南已经是春意浓浓了,路人大多身着单衣,幸亏***早有准备,带了两件衬衣过来,两人打扮的就像是普通商人一样,越往南关卡越多,经常可以看到武警在路上检查过往车辆,刘子光他们也被拦下检查了一下,不过他们没带任何违禁品,就连指甲刀都没有,所以一路有惊无险,顺利抵达怒沧自治州。   怒沧州是边陲城市,规模并不是很大,看起来就像是内地小县城模样,刘子光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凌晨了,两人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了进去,打开笔记本无线上网,接收了邮件,将史哥的声音听了十几遍,直到印在脑海里为止。   眯了一小会,天亮时分,胡蓉的电话过来了,说再次锁定,绑匪打电话的位置就在怒沧州市区,而且通过银行系统查询,得知绑匪提供的号码并未办理网上银行。   天光大亮,两人分头出去办事,***去寻找照片中的宏发招待所,刘子光在城里晃悠,观察有几家农行,又有几个ATM自动柜员机,绑匪收到赎金之后,肯定会去查询账目,到时候肯定会出现。   中午时分,两人在街上的小饭店碰头,点了几个小菜,两碗米线,两瓶啤酒,一边吃饭一边低声交换着情况,宏发招待所已经找到了,不过按照背景中的位置,吉普车所在的是一片空地,谁都可以在那里出现,所以价值不大。   正说着话呢,隔壁桌子来了四个客人,都是青壮年男子,穿着衬衣和T恤,西裤皮鞋,腋下夹着皮包,眼神中的锐气被刻意隐藏起来,但***和刘子光是什么人,当这些人进来的时候就觉察到不妙,肌肉暗暗紧绷起来,同时悄悄将筷子折断拿在手里。   过了一会儿,又有四个客人走了进来,也都是年轻彪悍的男子,领头一人四十余岁,干练瘦长,胳膊上搭着一件夹克衫,看到***的背影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小饭店里的气氛非常微妙,表面上似乎非常安详平和,但是底下已经是惊涛骇浪,几个精明的客人付了帐匆匆离开,老板娘也躲到了柜台后面。   “***!”领头中年人大喊一声。   ***动也没动,中年人快步走到他跟前,拉了张椅子坐下,笑嘻嘻的说:“***,还记得我不,我是老潘啊,咱们是战友。”   ***扭头一看,也笑了:“潘振东,七连的,对吧?”   “好记性,一晃都多少年过去了,现在干啥呢?”潘振东很热情的问道,右手上依然搭着那件夹克衫,很不经意的冲着两人。   “和朋友做点小买卖,你呢?我记得你好像提干了?”***也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啥提干啊,部队没油水,我早就转业了,现在做点玉石买卖,你要是想贩玉石翡翠啥的,找我就行。”   ***淡淡的笑了:“潘振东,你不是做玉石买卖的,我们也不是你要找的人,把枪撤了吧,被那家伙指着,怪渗到慌。”   话音刚落,四下里哗啦啦一阵响,七把手枪同时举起,瞄准了***和刘子光的脑袋。   5-17 绑匪史戈旦   被七把手枪指着头,刘子光继续低头吃米线,没事人一般,***面色不改,风轻云淡的说:“老潘,别紧张,有个朋友在这边被绑了,我们是来救人的。”   老潘笑了笑,说:“麻烦你俩把手放在桌子上,千万别乱动,这几个伙计神经都比较过敏,万一手抖了就不好了。”   ***慢慢把双手放到了桌子上,刘子光也捞完了最后一根米线,两手平摆在桌子上,老潘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手下过来搜他们的身,这俩伙计明显是经常干这个活,搜的非常细致,任何可能隐藏武器的地方都没放过,但是依然一无所获,除了钱包、手机、钥匙之外,并无任何违禁物品。   老潘拿出刘子光钱包里的身份证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对手下们说:“放下枪吧。”   七个同伴放低了枪口,但是手枪击锤依然张开着,紧张气氛并未消退多少,老潘说:“建国,别见怪,我现在在缉毒大队工作,就抓这个,幸亏你俩不是毒贩子,要不然咱们老战友见面可就尴尬了。”   ***说:“幸亏你们是警察,要不然才是真尴尬。”   老潘笑道:“这话说的,建国,多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那么阴损……”   话音未落,坐在老潘右侧的刘子光突然出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潘藏在夹克衫下面的手枪已经落到他的手里,并且枪口直顶着老潘的太阳穴。   四下里又是哗啦一阵响,刚放下的手枪又都举起来瞄准刘子光,警察们眼神冷静而凶狠,气势绝非江北市那些同行可以比拟。   边境线上的这些缉毒警察,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硬汉子,刘子光也不想过分撩拨他们紧张的神经,手指一转,倒转枪口,把枪柄递给老潘,说:“下次拿稳一些。”   老潘接了枪,盯着刘子光看了几秒钟,然后问道:“你也是当兵的?”   刘子光不置可否的笑笑而已。   ***说:“老潘,让你的人撤了吧,有话和你说。”   老潘把枪保险关了,放进皮包里,对手下们说:“你们先撤吧。”   七个人点点头各自散开了,但并不离去,而是闲坐在饭店里。   ***拿出照片说:“打听个人。”   老潘接过照片仔细打量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认识。”招手让一个手下过来,拿着照片问了一圈,还真有人认识,说这个人名叫史戈旦,外号十个胆,在当地开了家摩托车修理铺,手艺不错,但没事喜欢玩两手,是个烂赌鬼。   “在哪里能找到这个人?”***问。   “不好说,这种人都是神出鬼没的,最近几天好像没见着他。”那警察说。   “有他的电话号码么?”刘子光突然插嘴问道。   “我找找看。”那警察拿出手机打了四五个电话,要来一个号码给刘子光。   刘子光按照这个固定电话号码打过去,听筒里传来主人设置的声音:“史哥不在家,有事你说话,等我回家……”   刘子光皱皱眉,把电话交给那警察说:“这是史戈旦的声音么?”   警察听了一下确认道:“没错,是他的声音。”   刘子光摇摇头:“他不是打电话的那个。”   老潘说:“这样吧,你们去刑警队报案,让警察来查这个案子,边境地区鱼龙混杂,很不安全,你们两个外乡人查不出什么结果的。”   刘子光和***对视了一眼,觉得老潘的话有些道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这种复杂地区必须依靠当地强力机关才能成事,光凭好勇斗狠无济于事。但是事情总有两面性,把玄子的生命完全交给这些警察,他俩也不放心。   “老潘,谢谢你,这事儿我们还是想自己查。”***说。   “好吧,有什么困难打我电话。”老潘写了个号码递过去,***接了,众人出了门,***又问老潘:“你给我交个底,这种案子容易破么?”   “没啥难度。”老潘说,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人还在境内的话,不是什么大案子,这边搞绑票的不多,都不是专业的,所以破起来容易,但是如果牵扯到境外犯罪分子,难度就大了。”   两人心里有了底,和老潘告辞之后,回到旅社,各自换了身衣服出去,***穿着脏兮兮的T恤衫,质地粗劣的西裤,塑料拖鞋,头发乱蓬蓬的满是油垢,刘子光穿着皮凉鞋,墨镜草帽花衬衫打扮,两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当地人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看到路边停着几辆摩托车,便对刘子光使了个眼色,让他站在一边把风,自己上去动作利落的偷了一辆当地很常见的摩托车,载着刘子光一溜烟跑了。   ***上午观察的时候,就发现宏发招待所附近有一家摩托车修理铺,应该就是史戈旦经营的,两人骑着摩托车来到修理铺门口,下车喊道:“老板,修车!”   修车铺里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满手油污,趿拉着拖鞋,瞄了两人一眼,问道:“车哪里坏的?”   “抖得厉害,你给看看吧。”***说着,眼睛往铺子里瞄去,正看见后院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少年蹲下检查摩托车,刘子光掏出一盒红河叼上,又给少年抛了一根,随口问道:“十个胆呢?”   “出去好几天了。”少年漫不经心的答道。   “哦,他还欠我五百块钱呢。”刘子光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走,少年喝止他:“干什么?”   “没事,看看。”刘子光继续往里走,忽然从窗口发现屋里人影一闪,似乎有些眼熟,他疾步上前破门而入,那人也动作麻利的从另一侧的窗户跳了出去,刘子光拔腿就追,那人把塑料拖鞋一甩,撒丫子就跑,速度堪比短跑运动员,但是跑出去三十米之后,还是被刘子光一个饿虎扑食扑倒了。   “史戈旦,你跑什么?”刘子光掐住那人的脖子,扫脸就是两个大嘴巴,打得他眼冒金星,忙不迭的喊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把人押回修车铺,那个少年已经被***绑在椅子上了,修车铺门面的卷帘门也拉了下来,刘子光把史戈旦丢在地上,信手抄起一把榔头说:“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答错一道题,我就把你一只手指头砸成烂泥。”   史戈旦吓坏了,连声嚷道:“别砸,我说!”   但刘子光还是把他的手按到了铁砧子上,扬起榔头问道:“玄子在哪里?”   “在他们手里!”   “他们是谁?”   “杨家兄弟,开赌场的,玄子和我过去看车,顺路在赌场里玩了两把,结果把钱都输完了,还跟看场子的打起来,结果让人扣了。”   “那你怎么回来了?”   “我……我偷偷跑回来的,正想报警呢,你们就来了。”   刘子光点点头,猛的一榔头砸下去,史戈旦的小拇指顿时变成一滩肉泥,疼得他差点晕厥过去,头上冷汗哗的一下就出来了,那也是疼的。   “妈的,敢唬我,你俩一起去的,你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身上一个零件都没少就跑回来了,你当我是二傻子啊。”刘子光冷冷的说。   “我的手啊……”史戈旦足足过了两分钟才回过味来,抱着手惨呼道,刘子光一脚踢在他心口窝,又把他的右手拽过来搁在铁砧子上,挥着榔头说:“这回砸你食指,可惜这双巧手了哦,以后再也没法修车了。”   “千万别砸,我都说,是我不好,是我把玄子骗进赌场的,还出老千让他输光了钱,我还给杨家兄弟说,玄子家里有钱,扣下他能捞一笔赎金,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对不起玄子兄弟哇!”史戈旦声泪俱下,一塌糊涂。   那边***已经完成了搜查,从史戈旦放在抽屉深处的腰包里翻出一张农行卡,卡号正是提供给嵇黎黎的号码。   ***拿着银行卡冲刘子光晃了晃,这边刘子光再次挥动了榔头,又是一声惨嚎,史戈旦呲牙咧嘴,疼的说不出话来,一边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更是吓得裤子都湿了。   “妈的,还不老实,绑匪就是你!”刘子光接过***扔过来的银行卡,拍在了史戈旦面前。   罪证确凿,史戈旦再也不敢狡辩了,只好承认:“是我见财起意,把玄子给坑了,骗他说那边还有成色更好的吉普车,到地方杨家兄弟就把人就绑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欠了他们五十万的赌债,现在老婆孩子都在他们手上,我是被逼的啊。”   刘子光冷笑:“还不老实,是不是要我把你手指头全废了才说实话?你丫的就是绑匪!就是首脑!说!玄子人在哪里?”说着再次扬起了血淋淋的榔头。   “大佬啊,饶了我吧,我确实是帮他们办事的,负责查看赎金到账情况,卡虽然在我手里,但我根本没胆子动用一分钱,我就是个跑腿的罢了。”   “那好,你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说赎金到了,让他们放人!”   史戈旦面露难色,但是在刘子光的恐吓下,还是哭丧着脸拿起了电话,刚要拨号,刘子光按住电话插簧说:“不要乱说话,后果你懂的。”   史戈旦点点头,打通了电话,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钱到了,一百万整。”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狂笑和刺耳的口哨声,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老史,听你声音咋有点不开心啊?“   这个声音,和勒索电话里的完全一致。   5-18 不是猛龙不过江   史戈旦支吾道:“没事,有点感冒,钱到了,赶紧把人放了吧。”   电话里说:“老史,这是只肥羊,再榨榨还有油水,咱们不是说好了么。”   史戈旦都快哭了,捧着电话说:“一百万不少了,把他们逼急了也不好,放人吧。”   那边才沉默了十几秒钟,大概是在找人接电话,片刻之后换了一个大嗓门粗犷的声音吼道:“操!你搞什么花样,把钱带过来再说!”   史戈旦急呼道:“天哥,你听我说……”可是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   刘子光掂了掂手里的榔头,史戈旦吓得往后缩了缩,苦苦哀求道:“真的不关我的事,杨家兄弟说一不二,我只是个跑腿的而已,说不上话的。”   “杨家兄弟到底是干什么的?”刘子光问道。   “也是这边过去的人,在对面承包了一家小赌场,这两年国内大力禁赌,生意都不好做,资金周转不过来,就改行开了放水公司,专门从国内骗人过去堵,没钱也不要紧,真金白银放给你,一天十个点的利息,不给钱给拿皮带抽,关水牢,蚂蝗井,还不给就剁手跺脚……”   “你和杨家兄弟是什么关系?”李建国突然插嘴问道。   “我……我媳妇是杨霸天的姐姐。”史戈旦终于说了实话。   原来还是家族集体作案,怪不得杨家兄弟放心把银行卡放在史戈旦这里,而不担心他私吞赎金跑路。   “杨家兄弟杀人不眨眼,势力很大,不把你朋友身上的油水榨干是不会罢休的,两位大哥,你们抓住我也没用,我这个不成器的姐夫在他们弟兄俩眼里什么也不算,饶了我吧。”   看史戈旦这副样子,确实不像是首脑人物,现在的问题复杂了,即使汇了钱,也未必能把人救回来,报警也不靠谱,唯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直接过境,把人接回来。   刘子光和李建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把史戈旦提起来说:“你带我们过境去救人。”   “好,我带你们去。”史戈旦竟然爽快的答应了,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狠毒,他心里想的什么,刘子光清楚地很,过了边境就是他们的地盘了,不过他却忘了一点,能千里遥远从内地二线城市奔袭而来,直接过境领人的角色,能是一般人么。   “你小舅子手下有多少人枪?”李建国问道。   史戈旦倒也干脆,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杨家兄弟手下三四个人,只有几把手枪而已。   李建国指了指绑在椅子上的少年问:“这是你什么人?”   “学徒,和我没啥关系。”史戈旦有些心虚的说。   “哼,学徒,长的和你蛮像的。”李建国冷笑一声,返身出去,不大工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排捆扎整齐的雷管,上面还有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电子显示屏,用花花绿绿的电线连在雷管上。   “你带我们过去领人,如果24小时之内还不能回来,你这个小学徒就炸没了,懂么?”李建国一边说,一边将雷管捆在少年背后,检查了一下绑绳,把少年连同椅子一起抬到了角落里。   史戈旦欲哭无泪,暗骂这两个人真够狠,刘子光找了一截棉纱,帮史戈旦把砸成肉饼的手指胡乱包扎了一下,便押着他出门了,打了一辆出租车向南而去。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怒沧自治州的首府,往南不远就是边境地带,和这里接壤的是缅甸克钦邦第二特区,边境线上没有任何天然屏障,越境相当容易。   出租车在边境检查站接受了一次临检,但是没查出任何纰漏来,三人没有携带任何违禁品,神情也很自然,史戈旦心里有鬼,不打不敢说什么,还帮着打掩护,用当地话说带两个朋友去去边境上看翡翠的。   边境地带看起来和普通南方乡村没有任何区别,也无法区分来来往往的人到底是中国人还是缅甸人,反正都长着一张亚热带民族的面孔,所谓国门也不过是一道一米多高的篱笆而已,再延伸过去就是条土沟,一步就能跳过去。   下了出租车,三人漫步在田野间,李建国和刘子光在车上已经换上了解放鞋,这种已经被淘汰的军用胶鞋实际上是最轻便的战斗鞋,摸打滚打相当便利,也符合本地特色,田埂下那些劳作的农民,脚上不是塑料拖鞋就是解放鞋,也三人打扮差不多。   成片的甘蔗林随风摇弋,蜿蜒纵横的小路不知道通往何方,大树下停着几辆摩托车,戴着草帽穿着拖鞋叼着烟卷的摩托仔懒洋洋的招揽着生意,问他们要不要“过去玩玩?”   史戈旦摆摆手,示意自己熟门熟路,是老偷渡客了,他讨好似的向李建国介绍说:“找人带过去要十块钱,坐摩托要五十块,我带你们过去一分钱不花。”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甘蔗林中间的小道上走着,半小时后就能看见扎迈央特区的轮廓了,所谓的克钦邦第二特区内的经济开发区,规模也就是小镇级别,一片低矮的房子,中间夹着一条乱糟糟的马路而已。   天色已经擦黑了,街上的霓虹灯渐渐亮了起来,李建国和史戈旦暂时留下,刘子光单枪匹马去街上侦查,他大大咧咧的走过去,在街上溜达着,四下里都是中文字样的招牌,湘菜川菜粤菜样样俱全,杂品店、五金店、金器店、手机店,到处都充斥着国产货物,做买卖的人也都是操着云南口音的中国人,除了一些招牌上夹杂了一些缅文字样外,看起来和国内小镇别无二致,唯有一点例外,那就是发廊的招牌特别放肆大胆,直接写着“美女出台”四个字。   街上零零散散走着一些巡逻士兵,草绿色军服上绣着两把弯刀交叉的图案,他们是克钦军第十六营的士兵,个头普遍不高,黑瘦猥琐,但是那种眼神却和国内士兵有所不同,一看就是打过仗见过血的。   克钦军的装备五花八门,有锈迹斑斑的五六式冲锋枪,也有老版本的M16A1自动步枪,都是松松散散斜跨在身上,嘴里叼着烟,走走停停,巡逻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扎迈央虽然不比当年鼎盛时期了,但也有两三万常住人口,来往流动赌客也不少,刘子光打扮的很不扎眼,没人注意到这张生面孔,他按照史戈旦提供的资料,从开发区政府对面的一条路走进去,就看到了传说中扎迈央最大的赌场---迈达赌城了。   这座开发区最大的建筑物已经遮掩不住萧条的颜色,大理石铺就的弧形停车场上,零零散散停着几辆国内牌照的轿车,穿着蓝色制服的保安蹲在门口抽烟,白衬衣红马甲的女服务员进进出出,隐约能听到赌场里的喧闹声。   赌场对面有几家不起眼的当铺,门口停着一些摘了牌照的汽车和摩托车,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想必是赌客输了钱抵押在这里的,却又一直没钱赎回。   迈达赌城并不是刘子光的目标,而只是一个坐标而已,杨家兄弟经营的小赌厅还要再往前走,越过一条小路,万达百家乐的招牌出现在面前,门庭冷落,破败不堪,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四个赤膊的男人坐在一起喝着啤酒。   刘子光站在黑暗处,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是史戈旦提供的杨霸天的手机号,果然看到那四人中的一个拿起手机接了,大嗓门喊了一声:“找谁?”   刘子光直接关了电话,小心翼翼的围着这栋建筑物观察了一圈,再次回到大街上,正看到那两个克钦兵又走回来,他看看手表,记住了巡逻周期。   回到甘蔗林里,刘子光点点头,李建国会意,一记手刀砍在史戈旦脖颈上,这一下够他躺几个小时的,两人整理衣衫,向小镇走去。   先来到一家五金店,买了四把刀,都是普通水果刀,尺寸并不夸张,但是钢口很好,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万达百家乐。   赌厅内,四个赤膊男人还在喝酒,桌子下面横七竖八扔着十几个啤酒瓶,看来他们在庆祝赎金到账,当一个陌生客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酒客们并不惊讶,只是嚷道:“今天不开业,走吧。”   “那位是杨霸天?”刘子光笑眯眯地问道。   当中一个身材不高的男子慢慢站了起来,霸天这个名字安在他身上真是讽刺至极,但是人不可貌相,看他凌厉的眼神和磨平的拳峰,就知道这位不是善茬。   “你找他干什么?”男子问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子光,其余三人也瞪着眼睛看他,但并未作出什么防御性的举动,毕竟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没有武器。   “我有个朋友被你们扣了,我是来接人的。”刘子光的语气依然平和,但是对方的脸色却变了,杨霸天伸手去抓桌上的酒瓶子,大概是想用这玩意给刘子光来个开瓢。   但刘子光的动作更快,手起刀落,将杨霸天的手掌钉在木头桌面上,另一把刀也出手了,直取距离自己最近一人的咽喉,刀光过处,血花飞溅,那人丢下刚抽出来的长匕首,捂着自己的喉咙,嘴里吐出几个不清晰的字符,跌跌撞撞倒在了地上。   剩下两人吓坏了,慌忙向内室冲去,门刚打开,迎接他们的就是一记铁拳,当先一人鼻血长流,鼻梁骨都被砸进了面部,一声不吭就瘫在地上,剩下一人手足无措,不停舔着嘴唇,求道:“别杀我,别杀我。”   整个过程不过十秒钟而已,杨霸天脑子里那点酒意全醒了,他倒是条硬汉子,伸手去拔钉住自己手掌的匕首,无奈刀子深深扎入桌子,用力摇晃之下也没拔出来,此时李建国的那把刀已经架到了他喉咙上。   “就是他打的电话。”刘子光说,上前一脚把求饶之人踹翻在地,刀子顶着他的眼珠子问道:“我朋友关在哪里?”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杨霸天兄弟在边境一带混迹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方刚一出现就杀了两个人,手段何其狠辣,在他们面前耍花腔是没有意义的。   “在水牢里,我带你们去。”杨霸天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副我认栽的表情。   刘子光收了刀,在屋里搜索一番,在杨霸天的手包里找到一把美制M1911A1手枪,枪身上的烤蓝都磨掉了,露出白森森的本色,看陈旧程度应该是越南战争时期留下的老货。   刘子光娴熟的退出弹夹查看了一下,六发黄橙橙的点四五口径子弹紧紧排列在弹夹里,他推弹上膛,拿过一件衣服盖在手上,说:“走吧。”   两具尸体拖到内室里,打电话的那个劫匪也被李建国一拳打晕,两个人一前一后夹着杨霸天向外走去。   杨霸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默默地走着,忽然迎面走来两个克钦兵,走在前面的李建国面带笑容,神色轻松无比,刘子光脸上也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玄子还没救出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这些当地军阀武装发生冲突不是明智的事情。   但是这两个克钦兵却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这三个人,前后两个人是生面孔,中间那个人倒是个熟脸,开放水公司的老杨,不过老杨的面色好像有些不对劲,右手耷拉着,很不自然。   两个士兵看了他们几眼,终于还是没说什么,慢慢的走了过去,李建国和刘子光也出了一口长气。   两伙人擦肩而过,各自走了十几步远,两个克钦兵终于发现了情况,地上竟然滴滴拉拉有血迹出现。   “%¥……&”一阵听不懂的语言从背后传来,随即是拉动枪栓的声音,刘子光一个旱地拔葱,身体在空中旋转过来,手中的枪也开火了,点四五口径的手枪弹的停止作用不是盖的,两个克钦兵当即中弹倒地,但是在他们倒地的那一瞬间,自动步枪的子弹也出膛了,倒霉的杨霸天反应速度远不及刘子光和李建国,后背上顿时多了一串枪眼,血呼呼地喷了出来。   刺耳的枪声打破了小街的平静,四下里响起听不懂的语言,李建国和刘子光快速交换了一下目光,冲上去将克钦兵的步枪捡了起来。   ……   今日单更,大家别等下一章了,特此通知。   另外鸣谢曾在缅甸境内军阀武装任过职的王文君同学提供的相关资料。   5-19这他妈的才是真正的悍匪啊   两个克钦兵都是胸口中弹,但只是丧失了战斗力,并未当场死亡,刘子光从他们身上摘下自动步枪,把一支56式冲锋枪抛给李建国,自己拿了一支M16,一边摸索着士兵身上的弹药装具,一边很真诚地说了声抱歉。   巡逻的士兵身上并未携带多余的弹药,刘子光一无所获,回头看看李建国,目光中含有探询的意思,李建国斩钉截铁的说:“不能撤,不然玄子死定!”   刘子光点点头,两人动作熟练地端着自动步枪往回奔,枪声在扎迈央特区并不罕见,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枪械、毒品、暴力充斥其间,各路枭雄汇聚于此,军阀、黑帮、贩毒分子层出不穷,偶尔火并见血属于家常便饭。   但是这并不代表在扎迈央就可以无法无天,即便是最混乱的地区也有着黑暗的秩序,维持扎迈央秩序的就是扎迈央开发区驻军,被当地人称之为“山兵”的克钦民族军第十六步兵营。   听到枪声,一队巡逻兵迅速赶来,发现一名中国籍男子和两名士兵中枪倒地,而且士兵的配枪不见了,他们立刻吹哨子报警,大批士兵从兵营里冲出来,到处搜捕罪犯。   此时刘子光和李建国已经回到了万达赌厅,踹开门进去之后,从角落水桶里舀了一盆水浇在被李建国打晕的那个人头上,那人蠕动了两下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两个凶神又回来了,而且手里还多了步枪。   “带我们去水牢。”刘子光用手枪顶住那人的脑门,言简意赅的说道。   “我哥呢?”那人颤声问道。   “他不愿意带路,被打死了。”刘子光答道,言下之意很明白,你要是不愿意,也会被打死。   杨霸天的弟弟名叫杨二虎,和他哥哥有所不同,他虽然长得比较高大,但却是个胆小鬼,今夜见了太多的血,他的胆子早就吓破了,哪敢有半句不从,爬起来说道:“我去~~。”   李建国从地上捡了件上衣丢给他,让杨二虎穿上再出门,三人走出赌厅,杨二虎指着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说:“就在那儿。”   此时刘子光和李建国才知道,原来他们刚才被杨霸天给骗了,这小子当真是个人物,居然把他们往巡逻兵那里引,不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小命。   还是杨二虎老实,乖乖领着两人来到一处平房前,门上挂着硕大的国产三环挂锁,杨二虎嗫嚅道:“我没有钥匙。”   话音刚落,李建国举起56式冲锋枪砸下去,直接用枪托把挂锁砸掉,先把杨二虎推进去,然后两把枪也一前一后掩护着进了屋。   屋里漆黑一片,不过两人刚从外面进来,并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光亮,可以看到内室里似乎有个大池子。   杨二虎哆哆嗦嗦拉亮了电灯,室内的情况一目了然,说是水牢,其实是用浴池改的,室内还残留着原来的装潢,墙角摆着一张桌子,地上散乱扔着一些扑克牌,绿色绣金的窗帘已经褪色了。   一个瓷砖砌成的长方形池子里,躺着两个人,脸上都蒙着黑布,双手绑在背后,刘子光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是玄子。   听到有人进来,池子里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似乎很惧怕这些绑匪,李建国持枪警戒,刘子光上前一把扯掉玄子脸上蒙着的黑布,玄子的眼睛突然暴露在刺眼的白炽灯泡下,瞳孔急剧收缩,五官都紧皱起来,满脸的惧色往后缩着身子。   “玄子,我!”刘子光拍拍玄子的面颊,听到熟悉的声音,玄子才眯起眼睛看看面前的人,这一看不要紧,原本眯起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失声喊道:“刘哥!”   刘子光来不及多说什么,拔出刀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又将另一人手上的绑绳挑断,那人忽然获救,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话也说不出来。   见到人质无恙,刘子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同时杨二虎也趁着他们分神,悄悄往门外溜去,李建国一步赶上用枪托砸在他后脑勺上,杨二虎当场瘫倒在地,被李建国拖到了浴池后面用一堆废报纸盖了起来。   此时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扎迈央就这么大点地方,杨霸天的尸体被辨认出来,山兵们迅速扑到万达赌厅,在里面发现了两具尸体,旋即朝四周呈放射状进行搜索。   山兵们端着枪挨家挨户的搜查,眼瞅着搜到这边了,外边道上遍布全副武装的士兵,虽然这些地方武装训练极差,武器老旧,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军人,贸然冲出去的话,光凭两支步枪很难杀出一条血路来。   李建国是特种部队出身,特种部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是尽量避免和敌人进行正面交锋,完成任务全身而退才是重要的,杀伤多少敌军并无实际意义。   他们占了一个优势,刚才打倒两个山兵的时候并无目击者,扎迈央又是个玉龙混杂的地方,出现几张陌生面孔并不为奇,李建国当机立断,对刘子光耳语了几句,刘子光马上同意,将两支步枪藏到窗帘下面,把墙角的桌子拿过来摆在中央,摆上几把椅子,再把地上散乱的纸牌胡乱拢到一起扔到桌子上。   “快坐下。”刘子光招呼道,玄子和另一个人质赶紧坐在椅子上,惶恐不安的盯着刘子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坐下,门就被推开了,一个挎手枪的军官带着两个士兵走了进来,刘子光不慌不忙洗着牌,抬头热情的招呼了一句:“大人。”   军官傲慢的点点头,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视着,李建国点头哈腰的笑着,拿出烟盒来请他们抽,玄子和那个人质故作镇静,目光尽量不去和军官对视,双手放在桌子下面,以免被他们看到颤抖的模样。   军官把李建国手里整盒烟都拿了过来,塞在自己军装口袋里,在桌子边转悠着,打量着,距离之近,可以清晰的看到他肩膀上刺绣的KLA字样和腰间的TT33手枪,两个山兵端着AK47,保险已经打开,手指搭在护圈上,黑洞洞的枪口游移着,撩拨着两个刚逃出生天的人质脆弱的神经。   刘子光似乎在专心洗牌,但是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军官的动向,四个人的表现基本正常,没有什么纰漏,他终于洗好了牌,放在桌子上说:“玄子,切牌。”   玄子伸出手,将这叠扑克牌分成两摞,就在这一瞬间,刘子光发现军官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同时他也发现了扑克牌有些不对劲,这副牌竟然不是同一种花色!背面的图案不一样!   扎迈央这种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赌具,四个大男人打牌,竟然凑不齐一副完整的纸牌,而且桌上没有筹码,这是极大地破绽。   不等军官发动,刘子光就先下手为强了,猛然站起一掌劈下,正砍在军官颈部大动脉上,另一边李建国也发动了,一记肘击放倒自己右侧的士兵,同时飞起一脚踢在左边士兵的胯下,疼的那名山兵手里的枪脱手而出,被李建国顺手接过。   不巧的是,右边那名士兵虽被击倒,但并未昏死,躺在地上举起了枪,玄子一声惊呼,李建国眼疾手快,举枪一个点射,三发子弹打得山兵脑浆迸裂。   枪声就是警报,外面正在搜查的山兵们迅速聚拢过来,李建国闪身来到门口,举起AK47朝着四下里冲过来的士兵一番扫射,山兵们当即匍匐在地,寻找掩护举枪还击。   刘子光从角落里取出另外两支步枪,自己拿了M16,那两支AK递给玄子和另一个人质,随口问了一句:“会用么?”   玄子以前在部队当过汽车兵,使过八一杠,他娴熟的拉了一下枪机点了点头,另一个人质接了枪紧张的说:“B41我会用。”   刘子光一怔,随即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赶紧又把枪拿回来调到单发位置,这种只在CS里玩过AK的菜鸟使用连发纯粹是浪费子弹。   昏迷的军官腰间挂着的TT33也被刘子光连同武装带一起摘了下来,两个士兵子弹袋里装着的弹匣和手榴弹也被他摘了下来,玄子低头看去,眼睛一亮,从军官脖子上拽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挂件来塞在口袋里,嘴里咕哝着:“这回赔大发了,得找回来点。”   忽听李建国在门口大吼一声:“换弹匣!”刘子光赶紧冲到门口掩护他装填子弹,和李建国不同的是,刘子光打得都是单发,M16抵在肩头,随着一声声枪响,5.56MM的黄铜子弹壳一枚枚跳出来,带着弧线落到地上弹着,动作极其优美流畅。   随着M16的射击,四周的AK枪声明显被压制下去,刘子光枪法很准,专打山兵们的军帽,一枪打飞一顶帽子,精确地枪法吓得山兵们不敢露头,一个军官藏在大树后面嘶声喊叫着,远处有几个士兵掉头跑了。   “大哥,不好了,他们去拿火箭筒了!”那个人质颤抖的说。   “你懂他们的语言?”刘子光回头问道。   “克钦人就是咱们国家的景颇族,我会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郑晨。”   “好,建国哥,你带玄子和郑晨先走,我掩护你们。”刘子光扭头回去,继续用精确地枪法压制山兵们,虽然只耗用了不到十颗子弹,但是山兵们却再也不敢冒头开枪了。   瞅着这个空当,李建国带着两人从后门破门而出,刘子光听到李建国和外面山兵交火声响起之后,才背起枪跟了过去。   外面漆黑一片,扎迈央虽然混乱,但是有胆子和山兵正面交锋的好汉毕竟还是少数,这一会交火起码打了二三百发子弹,各个赌场风声鹤唳,都关门歇业了,街上的霓虹灯也熄灭了,不过漆黑的环境正合适刘子光他们逃跑。   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李建国端着枪在前面开路,刘子光殿后,玄子和郑晨在中间,过来的时候李建国就记住了道路,此时正是往国境方向奔去。   忽然郑晨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哥,不能往那边走了!”   “咋回事?”   “枪声响的这么密,那边边防中队肯定出动了,我经常跑这条线,知道他们的路数,国境一封锁,咱们指定过不去,山兵们熟悉地形,在甘蔗林里咱们可斗不过他们。”郑晨急促的说道。   李建国沉吟一下,觉得郑晨说的很有道理,他说:“那咱们就反着走,往西走!”   李建国并没有去问刘子光的意见,因为这是军事行动,所有的决断都必须在一瞬间完成,内部商量只会贻误军机,这次行动李建国才是指挥官。   刘子光毫无异义,一指前面说:“开车走!”   前面正是扎迈央最大的赌场,门口停着几辆汽车,李建国立刻端着枪冲过去,玄子和郑晨紧随其后,刘子光返身一看,山兵们已经追近了,他掏出一枚手榴弹拔掉销子放在地上,转身就跑,几秒钟后,山兵们正好追到刘子光刚才站立的地方,轰隆一声巨响,四个士兵给炸飞,其余的人立刻蹲下不敢再追。   李建国来到赌场前,随便找了一辆汽车,砸碎玻璃拉开门坐进去,一拳打破仪表台,从里面扒出一丛电线来,找出两根一打,马达转动起来,忽然赌场的门开了,几个穿蓝色制服的保安握着手枪走了出来,玄子和郑晨立刻举起AK47瞄准他们,保安们慌忙高举双手,慢慢的退了回去。   刘子光手里端着M16,肆无忌惮的在街道中央倒退着射击,跳跃的弹壳,嚣张无比的身影,还有山兵们的鬼哭狼嚎声,都让玄子和郑晨瞪大了眼睛,也让扎迈央的淘金客、冒险家们大开眼界,这他妈的才是真正的悍匪啊!   M16的30发子弹终于打光了,刘子光信手把枪一丢,山兵们大喜,立刻从掩蔽处跳出来,但刘子光立刻又从腰后抽出两把手枪,一把M1911A1,一把TT33,两支经典手枪交替射击。   山兵们大叫一声不好,继续把头低低埋下,扎迈央地区比较落后,还在流行早期的香港电影,刘子光这副做派,让淳朴的山兵们想起了上个星期团部宣传队放映的《英雄本色》来,眼前这个悍匪,基本上就差一件黑风衣和叼在嘴角的牙签了。   ……   四千字 单更,今天太忙   5-20 狭路相逢.四号海洛因   刘子光手举双枪,左右开弓,乒乒乓乓连发十余枪,子弹打在墙壁上、石头上,火星四溅,碎屑横飞,很快M1911A1就打空了,套筒停在后方,点四五口径的子弹无处补充,刘子光只好把枪抛掉,同时按下TT33的弹匣释放钮,另一只手从腰间拔出了备用弹匣,嘴里喊道:“装弹!”   坐在驾驶席上的李建国左手举起AK47,打着单发,玄子和郑晨也躲在汽车后面举起了枪扣动了扳机,三支枪同时开火,山兵们更加不敢抬头。   “上车!”李建国看见刘子光已经装好了子弹,便大吼一声,玄子和郑晨赶忙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李建国左手举着步枪,右手换挡,脚下离合油门配合得当,汽车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飞速向后倒去。   “砰砰砰”刘子光继续举着TT33冲山兵们打光了子弹,此时汽车正好倒车至他身旁,刘子光一头钻进车里,汽车丝毫没有减速的迅速倒车,一个甩尾摆正方向,冲着西面狂奔而去。   山兵们这才用掩蔽处奔出来,叫嚷着在后面紧追不舍,不过他们脚上的解放鞋和塑料拖鞋显然追不过汽车,军官气喘吁吁的往回跑,准备用电话通知后方的哨所进行拦截。   但是李建国没给他这个机会,他早就看到立在道路边上的木质电线杆了,白色小瓷壶上松松垮垮拴着两根电线,李建国一打方向盘,直接将最近的电线杆撞倒,电线杆轰然倒地,电线也扯断了。   军官打不通电话,气急败坏的指挥士兵上车追击,两辆美式吉普车从兵营里开出来,沿着马路直追过去,同时他又下令把先前派往边境地带埋伏的精锐部队撤回来。   刘子光他们无意中捡了个大便宜,第一声枪响之后,克钦民族军的士兵们就出动了,当官的判断持枪歹徒很可能逃往边境地区,便先发制人把手下精锐力量派往边境甘蔗林里埋伏着,如果刘子光他们直接撤向边境,在茂密的丛林里肯定要吃大亏。   相反,在城里执行搜捕任务的只是一些老弱病残而已,战斗力相当之弱,吓唬吓唬一般人还行,对付刘子光和李建国这两个亡命之徒就不够看了。   李建国驾驶的是一辆国产长城皮卡,柴油动力,高底盘,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是在这种崎岖坎坷的山路上却远胜豪华轿车,夜已深,月朗星稀,窗外是莽莽山林,两道雪亮的大灯光柱照射着路面,李建国把AK47递给刘子光,望了望后视镜说:“他们追来了。”   后视镜里,隐约有车灯在闪烁,远处马达声声响,看来山兵们不打算放过这伙胆大包天的悍匪。   “我来开。”刘子光说。   李建国没说话,往后撤了撤,刘子光伸手接过方向盘,然后两个人换了位置,刘子光接手之后,直接关了车灯,一踩油门,皮卡咆哮着加速向前冲去,坐在后排的玄子和郑晨都感到一股明显的推背感,郑晨吓坏了,忙不迭的说:“大哥,这是盘山公路啊!”   “不碍事。”刘子光把装好子弹的TT33丢在仪表台上,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扶在档杆上,不时切换一下档位,动作顺畅自如,车辆没有任何的顿挫感,在盘山公路上如履平地,后面的追兵看不到前车的尾灯,只能听到马达声距离他们越来越远,而且那两辆老爷车的速度也上不去,但依然紧追不舍。   缅北多山,道路难行,盘山公路一圈绕一圈,不乏险恶的急转弯,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下万丈深渊,长城皮卡浑身零件乱响,几位乘客颠的晕头转向,腹内空空的玄子和郑晨趴在车窗上不停吐着酸水,李建国却若无其事的从副驾驶手套箱里翻出一盒烟来点上抽着,身子有节奏的摇晃着,似乎不是坐在颠簸的汽车里,而是在风平浪静的湖中泛舟。   忽然,对面山上出现了两道光柱,有辆汽车开了过来,众人顿时神情紧张,怀疑是山兵的堵截部队,这下完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且是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想跑都没地方跑,如果对面来的是装备机关枪的军车,一阵弹雨泼过来,皮卡上四个人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刘子光扫了一眼说:“来的不是军车。”   “大哥,那么远你也能看见?”郑晨惊讶道。   “听见的,是辆轿车,对吧玄子?”刘子光说。   “对,听声音是辆轿车,日系的。”玄子仔细听了听,确认道。   皮卡继续前行,终于在一个路口和前车狭路相逢了,对面那车没有看到皮卡的灯光,所以不好判断距离,当听到对面车响的时候距离已经很近了,两车同时急刹车,车头还差十几厘米就撞到一起了。   在停车的一瞬间,刘子光也把车灯打开了,两辆车灯光互相照射着,彼此都能看清楚面孔,这是一辆老款的丰田佳美,挂着缅甸牌照,车里坐着四个男子,都是典型的南方人面孔,而且面目凶狠,丝毫也不掩饰身上的戾气。   刘子光二话不说,抓起仪表台上的TT33就射过去,子弹在风挡玻璃上穿出一个空洞,径直打在对面司机的额头上,顿时一股血箭飚出来,司机往后一仰,死了,与此同时,对面副驾驶已经把微型冲锋枪掏了出来,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正在拉枪栓的时候,刘子光枪口一动,玻璃上又出现了一个孔洞,副驾驶也是眉心中弹,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李建国跃出车门,早已处在待机状态的AK47倾泻出一轮弹雨,把丰田佳美打得都是窟窿,后座两人没做出任何动作就被打成了马蜂窝。   玄子和郑晨吓得把头埋在膝盖中瑟瑟发抖,这也太凶险了吧,问都不问,见面就打,枪枪要命!   刘子光下车去检查对面汽车,在尸体身上发现了大批武器弹药,还有一个包装很严实的包裹,拆开一看,是一包包白色粉状物。   “是四号!”下车察看的郑晨惊呼道,他经常在这一带走动,自然认识这种高纯度海洛因,毒贩子们装备精良无比,是一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没想到这回遇到更狠的角色了,甚至根本没驳火就被全灭了。   “把尸体搬过去。”刘子光命令道。   四人一起把丰田佳美里的四具尸体抬到了长城皮卡里,打光了子弹的破旧枪械也丢进车里,刘子光信手把海洛因小口袋打开,在车里抛洒了一些,把剩下的丢在后座上。   “大哥,这都是钱啊!你不要?”郑晨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四号纯度极高,价钱堪比黄金啊。   “你想要?”刘子光反问了一句,郑晨赶紧摆手,“不敢不敢,我只做翡翠生意,不敢捞过界。”   “上车!”刘子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驾驶着这辆满身弹孔的丰田佳美倒车向后退去,找了个平坦的地段把车摆正,继续风驰电掣而去。   十分钟后,山兵们的吉普车终于追了过来,在半山腰上发现了这辆抛锚的皮卡车,双闪灯还亮着,但是车里没有任何声音,山兵们端着枪围上去,发现车里躺着四具尸体,浓浓的血腥味四溢,车厢里还有一大包散开的海洛因。   山兵们捡起海洛因,兴奋地大叫起来,飞跑回去向军官报喜,另一个士兵在前座检查尸体,用枪管拨开趴在仪表台上的尸体,赫然发现下面压着一枚手榴弹。   “手榴弹!”士兵大叫一声,疯狂的往后奔去,其余人也赶紧卧倒在地,轰隆一声,皮卡爆炸了,一团巨大的火焰在山腰燃烧着,距离老远就能看到,山兵们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熊熊燃烧的汽车,心说这回也追不成了。   军官也有了台阶下,四个匪徒都死了,还缴获了一批毒品,价值足有上百万,先前损兵折将的罪过基本上可以抵消了,军官心满意足的掂了掂手中的白粉,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   佳美轿车在山路上继续颠簸着,没有罗盘,没有路标,没有地图,只能凭着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树木辨别方向。   “去哪里?密支那还是果敢?”刘子光在一个岔路口停车问道。   5-21 果敢.密支那   岔路口中央竖着一块路牌,两个箭头下面用汉字和缅文分别标注着“密支那”,“果敢”,密支那是克钦邦的首府,由缅甸军政府控制,而果敢则是掸帮第一特区,由果敢族武装控制,果敢人其实就是明末时期汉族遗民,说汉语,用汉字,特区内覆盖云南移动的信号,使用的也是云南电信的区号。   所以,大家一致同意走果敢返回境内,起码语言相通,武装力量也相对规矩一些,缅甸北部遍布军阀,打着独立军、民族军、联合军旗号的武装到处都是,小团伙、小山头更是多如牛毛,不计其数,四个人开着一辆满是弹孔的汽车到处乱转悠可是危险地很。   清点一下武器,从毒贩子手里抢了两支成色不错的美制M4卡宾枪,附带全息瞄准镜和战术手电,一支MP5K冲锋枪,一把陶鲁斯9毫米手枪,还有四枚国产77-1式木柄手榴弹和一把开山刀,毒贩子到底财大气粗,武器不但精良,还讲究品牌,有这么一堆家伙傍身,四人胆气壮了不少,汽车向着果敢方向驶去。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清晨的山路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山路两侧的青草被雨水冲刷的绿油油的,生机盎然,莽莽丛林内,时不时隐现吊脚竹楼,异乡风情扑面而来,刘子光慢慢开着车,拿出手机想给国内联系,可是一看屏幕,信号全无,这里是大山深处,云南移动的已经信号覆盖不到了。   “你绑在那孩子身上的是什么玩意?”李建国终于有机会提出了悬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刘子光笑笑:“没什么,就是几根火腿肠连上电线而已,吓唬吓唬他。”   李建国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却又没笑出来,换了个话题说:“你在赌场门口的战术动作要是让我当兵时候的大队长看见,非吐血不可。”   后座上的郑晨听见这句话,精神一下子上来了,说:“大哥,你太帅了,比小马哥都有型。”   刘子光说:“别提那个了,说说你是怎么被他们抓去的?”   郑晨说:“唉,我就是好赌两把才着了他们的道,这回全靠两位大哥帮忙了,要不然我这条命就交代在扎迈央了,还没请教两位大哥尊姓大名,回国以后我请客!”   刘子光说:“相逢何必曾相识,以后有缘自会相见。”   郑晨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大概猜到了什么,不再询问了。   此时迎面过来一队马帮,清脆的铃音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众人立刻警觉起来,暗暗打开枪支的保险,汽车和马帮交会之时,几个马帮汉子只是很有礼貌的双手合十向他们施礼,并无任何危险举动,汽车有惊无险的开了过去,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上了武器的保险,但他们却没看到,马帮汉子望着他们的背影,偷偷拿出了一台大功率的步话机。   继续前行,山路上再无车辆,宁静的有些令人窒息,一种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刘子光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李建国也悄悄打开了步枪保险,打过仗的人都会有一种灵敏的第六感觉,能嗅到危险地味道。   但玄子和郑晨就不一样了,两人坐在后面大吹牛逼,先是聊了一会CS,吹嘘自己如何厉害,然后又说起玄子从那名军官身上顺手牵羊来的翡翠挂件了,郑晨是做玉石买卖的,眼光很毒,判断这块翡翠是老坑货,水头很足,在国内起码能卖到五万以上,如果放在大商场里,卖到十几万也不是难事,毕竟黄金有价玉无价嘛,这下玄子开心了,赔掉的八万块钱终于能回本一部分了。   两人在后面没心没肺的胡扯着,丝毫也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刘子光敏锐的目光捕捉到旁边山头树林间一闪即逝的反光,马上意识到这是瞄准镜!他猛的一个急刹车停下,车前一米处的地上跳起一团泥土,分明是被子弹击中了,随后枪声在响起,回荡在山间,一群惊鸟忽闪着翅膀从林子里飞起。   刘子光迅速挂倒档向后退,同时李建国也开始还击,用M4向山上扫射,虽然未必能打中狙击手,但起码能给他造成一些困扰。   从枪声来判断,这是一支苏式SVD狙击枪,使用的是7.62X54R的大威力子弹,射击距离在三百米左右,这种距离即使是普通步枪都能准确命中,更何况是狙击手!   又有两颗子弹射来,击中了车胎,佳美轿车的两个前轮爆胎了,再也开不动,与此同时,远处出现了几十个身影,手里举着步枪依托着掩蔽物慢慢走过来。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漏子,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绝没有善意,如果没有那支SVD,说不定还能放手一搏,但是对方人多枪多,熟悉地形,还有一支狙击枪压阵,即使刘子光也没有底气和他们对拼,他朝着路基方向猛打方向盘,一踩油门,弹开车门,一个翻滚跳出汽车,就在他跳离的同时,一枚子弹击穿了风挡玻璃,打在驾驶员座位上,穿透了椅子背,灼热的子弹正打在玄子叉开的两条腿之间,吓得他蹦了起来,头碰到了车顶,一摸胯下,居然有血!赶紧解开裤子一看,好悬啊,只是被子弹擦破了皮。   丰田佳美滑下了路基,这里是狙击手的射击死角,其余三人仓皇爬出汽车,大家都不敢冒头了,现在可不比昨晚,再充小马哥耍帅就会被人家毫不留情的一枪爆头。   “果敢的路走不通了,跑!”刘子光端枪断后,示意三人朝着茫茫山林里撤退,李建国开路,带着玄子和郑晨钻进了茂密的原始森林,刘子光趴在路基上也不敢露头,高举着枪朝追兵方向扫了半梭子,好歹阻挡一下他们追击的步伐,然后也收起枪,仓皇跑了。   追兵们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围住汽车仔细搜查,他们并没有穿那种在本地颇为流行的中式草绿色军装,而是服装各异,迷彩猎装便服拖鞋军靴全有,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美械俄械中械都有。   有个人牵了条狗过来,让狗闻了闻车里新鲜的血迹,然后拍拍狗脑袋,狗儿呲牙咧嘴的叫起来,两条前腿张牙舞爪,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追击猎物了。   ……   原始森林里极其难走,积年老树盘根错节,藤蔓横生,充斥着所有的空间,根本就是没有道路,必须依靠开山刀才能劈出一条小径来,毒虫猛兽还在其次,要命的是身后传来的隐约犬吠声,神秘的敌人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追了过来。   “要命了,咱们到底惹了谁了?不依不饶的撵啊。”玄子愁眉苦脸的抱怨着,大腿上被子弹擦破的伤口不断流出血来,浸湿了裤子,洒在泥土里,草叶上。   “毒贩子。”李建国头也不回的答道,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头发里也全是汗水,在原始丛林里开路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幸亏李建国受过丛林战的训练,知道如何寻找道路,要不然他们走的更慢。   “对啊,毒贩子,他们肯定就盘踞在这附近,看见咱们开的车就怀疑咱们杀了他们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开枪,真他妈的不讲究。”玄子骂道,却全然不去想昨夜就是自己这伙人先下手为强,杀了那四个毒贩子。   郑晨一边拨着藤蔓,一边气喘吁吁的说着:“这下完了,被人堵在山里了,这茫茫大山,几天几夜也走不出去啊,当初国民党的十万远征军不是被日本人打垮的,而是在这缅甸深山老林里走垮的,还有个电视剧叫什么我的团长你的团啥的,我可喜欢看了。”   “你他妈少贫两句不行么?”玄子停步,回头冲郑晨怒骂道,忽然他的嘴张成O形,两眼紧盯着斜上方,一条毒蛇正吐着信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呢。   “刷”的一刀,李建国砍掉了毒蛇的脑袋,从容道:“不要说话,保留体力!”   “等等。”断后的刘子光发现了地上的蹊跷,他盯着玄子的裤子说:“你中枪了?”   “没事,擦破点皮。”玄子摆摆手,想充硬汉,可是苍白的面容和额头上的虚汗已经把他出卖了。   刘子光上前,掏出水果刀将玄子的裤子割开一条口子,从自己衬衣上撕下两条布来,其中一条沾了些鲜血,另一条帮玄子把伤口包扎紧,避免再度出血。   “你们先走,找到河流沿着走,我等会和你们会和。”刘子光一边说着,一边将沾血的布条绑在了自己鞋底。   李建国没说话,从腰间抽出两个弹匣抛过去,刘子光接了,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玄子却很有些动容,昨夜驳火扎迈央的刺激劲头早已过去,现在心中唯有深深的后怕,九死一生的逃亡,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武装到牙齿的毒贩,都让玄子的神经绷到了极限。   这里是毒贩子们和军阀的地盘,这些武装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互有来往,自己不过是中国内地来的小商人而已,被人打死在异国他乡的原始丛林里,恐怕家人和朋友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当自己被史戈旦骗到境外绑架之后,玄子就没奢望过能活着出来,出乎他意料的是,刘哥和建国哥居然千里奔袭杀过来救了自己,本以为能逃出生天,但是却再次面临死亡的威胁,在人家的地头上杀了人家的马仔,从克钦民族军到贩毒武装,全得罪了一个遍!   前面根本没有道路,后面上百追兵,还有猎犬寻踪,玄子几乎绝望了,此时唯一支撑着他信念的就是刘子光和李建国了。   追兵越来越近,刘哥竟然决定留下来断后,这和送死又有什么区别!毒贩子们可不是老弱病残的克钦山兵,他们长年在山林里出没,熟悉地形,精通丛林作战,刘哥虽然是过江猛龙,但毕竟不是铁打的金刚啊。   “刘哥……”玄子的声音有些呜咽,望着刘子光说不出话来。   犬吠声越来越近了,追兵迫在眉睫,刘子光无所谓的笑了笑,伸手拍着玄子的肩膀说:“兄弟,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回家。”   玄子用力的点点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刘子光又拍了拍郑晨的肩膀,说:“我叫刘子光,记得你欠我一顿酒哦。”   郑晨的眼圈也红了,咬了咬牙说:“大哥,你一定要回来喝我的酒!”   刘子光洒脱的摆摆手,哗啦一声拉动枪机,回身飞奔而去,消失在一片苍翠之中。   5-22特区主席要见你   武装毒贩们常年在热带丛林中活动,赤着脚都能健步如飞,根据被砍断的藤蔓朝向和草叶倒伏的位置,一直跟在刘子光他们身后。   当然李建国也是受过丛林战训练的,在前进的时候随手设置了一下迷惑敌人的措施,但是由于敌人配备了猎犬,跟踪着玄子留下的血迹,追踪方向一直保持着正确。   现在刘子光手上有三支枪,一支M4,一支MP5K,还有一支9毫米手枪,四枚77-1式手榴弹,简直武装到了牙齿,他快速向反方向奔去,鞋底上缠着的血布条将猎犬吸引过去,李建国他们听到犬吠声渐渐远去,再度开始艰难的跋涉。   毒贩子们搜索到一颗大榕树下,猎犬停下脚步踌躇不前,只是冲着树上不断咆哮,毒贩们举起枪往树上一阵扫射,树叶子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是毫无猎物的踪迹。   一个毒贩背起枪,动作娴熟的爬上树,一番搜寻之后终于在树杈上发现了一根沾血的布条,他冲着下面挥动布条喊道:“上当了!”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树上的毒贩大腿中弹摔下树来,众人大骇,搜寻开枪的所在,但是却一无所获,片刻后,另一个方向又响了一枪,猎犬中弹倒地,呜咽悲鸣,这回大家看清楚了开枪的方向,一起扫射过去,弹雨纷飞,打得树枝藤蔓四处飘舞,足足扫射了半分钟,领头的才大喊一声:“停!”   领头的派了两个人过去查看,可是去了半天竟然毫无动静。   “旺猜,丹嗒,看到什么了?”领头的大声喊道。   依然没有回音,领头的感觉不妙,招呼众人一起围上去,结果发现两人都被绑在树上,枪支也不见了。   “散开搜捕,间隔不要太大,要互相看得见。”领头的心里一阵寒意涌起,看来对方来头不小了,不知道是那个山头的人马。   “咚咚咚”一阵枪声响起,三个毒贩被击中倒地,其余人慌忙卧倒,寻找掩蔽物进行还击,丛林里枪声响成一片,但都是盲目射击,因为根本看不到目标。   忽然有人大喊:“看到他了!”   原始森林内能见度很低,参天大树的树冠遮盖了大部分的阳光,到处是蔓延的藤蔓和树叶,只见一个黑影敏捷的如同猿猴一般,在树上借助藤条跳来跳去,动作之快让人根本无法做出反应。   又是一阵弹雨倾泻过去,但是对方早已消失了踪迹,并且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发起袭击,这人的枪法极其精准,不打身子不打头,专门打人的大腿,这绝不是因为他有着一副慈悲心肠,而是因为伤员更可以降低对方的战斗力,一个伤兵起码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伤兵的惨状也能打击敌人的士气。   毒贩子们被袭击的很惨,不敢散开搜捕了,而是聚成一伙伙的集体行动,不过这样刚惨,手榴弹从天而降,爆炸的时机恰到好处,半空中空爆,毒贩子们被炸得血肉模糊,丛林里手榴弹杀伤力有限,要不然毒贩子们伤亡更大。   领头的气急败坏,本来是来搜捕围猎的,没想到却被对方给“围猎”了,短短十分钟时间就损失了十几个兄弟,大腿中弹失血很快,已经有两个人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死亡了,再这样搞下去迟早全军覆灭。   ……   李建国终于找到了一条小溪,再也用不着挥动开山刀披荆斩棘了,三人沿着小溪涉水前进,身后传来密集的枪声,他们忍不住回望密林,怆然无语。   “走吧。”李建国低声说。   三人继续踏上征途,沿着小溪走了几个钟头,小溪汇入一条较大的河流,岸边有一条土路,远处隐约有吊脚楼,玄子和郑晨已经筋疲力尽,精神压力骤然放松,再也走不动了。   李建国让玄子留在原地,自己带着郑晨上前侦查,这是位于果敢特区边境的一个小村子,村民们原来都是种罂粟为生,现在改种其他经济作物,但是不管种植什么,都摆脱不了贫穷的困扰。   山民们极其好客,用米饭招待了狼狈不堪的三位客人,经过丛林内的跋涉,三人身上的衣服都撕成了碎布条,看起来和乞丐也差不多了,吃完之后,玄子和郑晨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身上没有钱付账,唯一值钱的就是玄子顺手牵羊来的翡翠挂件了,不过这玩意价值不菲,如果只用来付饭钱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思前想后,玄子还是一咬牙把翡翠挂件拿了出来,打着手势说把这个送给村民,山民们连忙拒绝,看样子不像是作伪,正推让着,李建国掏出一张十元人民币递过去,山民还是推辞,但是态度不那么坚决了,李建国不由分说把钞票塞过去,山民憨厚的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来,又跑去拿来一大堆热带水果给他们吃。   歇息够了之后,李建国让郑晨打听了一下,这里距离果敢老街已经很近了,掸帮第一特区境内还是比较安全的,那些毒贩子小军阀不敢不给特区主席面子,李建国想了想,决定雇一辆牛车前往老街,想办法从南伞口岸附近回国。   枪是不用带了,被他拆散埋在河边,花了二十块钱雇了一辆牛车,三人乘坐着前往老街,一路之上沉默无语,都不敢去想因掩护他们而身陷丛林的好兄弟。   走了几个小时,终于抵达果敢特区政府所在地老街,这里到处都是汉字招牌,街上的行人也难以分辨是中国人还是缅甸人,李建国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有信号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国,告诉家里玄子得救了,让他们放心。   挂了电话,李建国带着两人去买衣服,穿着破烂布条过境太招摇了,肯定要被边防武警注意,必须先买一身行头穿上。   找了家便宜的服装店,正在讨价还价买衣服的时候,身后开过一辆皮卡,车上坐着几个穿单绿色军服的士兵,手里握着自动步枪,胳膊上套着红袖箍,李建国赶紧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马路,若无其事的和店主侃着价。   忽然那辆皮卡倒车退了回来,车上的士兵跳了下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推开车门径直走向三人,玄子脸都吓白了,郑晨也悄悄往一边躲,李建国肌肉紧绷起来,随时准备爆发。   “李教官!”好熟悉的声音,李建国一回头,赫然发现面前站着的人竟然是自己带过的战士徐玉凯。   “徐玉凯,你怎么在这?”李建国诧异道。   “复员之后老家不给安排工作,我就自谋职业了,跑到这边当兵,现在已经是特警中队长了,这条街的治安都归我管。”   老战友见面,啥也不说了,徐玉凯让三人上车,先回家吃饭洗澡再说。   徐玉凯在当地混的不错,有大房子和勤务兵,还有个俏丽的傣族女孩服侍他,换了便服之后,他邀请李建国等三人去当地洗浴中心洗了个澡,然后叫了一大堆吃的东西和啤酒,四人好一顿吃喝。   “老李,过来干啥呢?如果涉密的话,就当我没问。”徐玉凯神神秘秘的问道。   李建国摇摇头:“早就不吃这碗饭了。”   徐玉凯眼睛一亮,说:“老李你要是不在部队上干了,我给你介绍个工作,现在局势紧张,缅政府要和瓦帮开战,果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最缺的就是你这种好手,你要是愿意,弄个旅长团长的不是问题。”   李建国淡淡的摇摇头:“没兴趣。”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今天我请客,哥几个都别客气,回头弄几个热带妹子耍耍,双飞也成。”徐玉凯豪爽的说道。   李建国不好这一口,玄子和郑晨紧张兮兮的,也没心情玩,徐玉凯见他们没兴趣,便说:“那你们先吃着,我去拿几身衣服过来。”说罢出门去了。   徐玉凯一走,郑晨立即神秘兮兮的说:“李哥,怎么不托你这位战友帮忙,把刘哥给救回来。”   “人是会变的。”李建国淡淡的说,轻轻拉开窗帘,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住了。   这些果敢兵,穿单绿色军服,解放鞋,胸前帆布子弹袋,除了帽徽不同以外,看起来就像是九十年代初期的解放军,而且通行的也的汉语,看起来令人有一种奇怪的错觉,感觉像是在国内某县城一般。   “这怎么办?你老战友把咱们扣了!”玄子急得团团转。   “等等看。”李建国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过了半个小时,徐玉凯兴冲冲的回来了,拿了三套衣服,衬衣西裤皮带皮鞋外加内**子,都是品牌货,梦特娇鳄鱼金利来什么的,在果敢也算是上流社会的时髦打扮了。   三人穿戴完毕,徐玉凯神神秘秘的说:“李教官,特区主席要见你。”   5-23 祖国啊母亲   特区主席,那就是果敢王啊,手握数千重兵的大军阀,土皇帝,换了平常人早吓得筛糠了,但是李建国却只是微微点头,说了声好。   徐玉凯大喜,跑出去招来一辆丰田越野车,车上下来几个肤色黝黑的便装男子,翻盖皮鞋,藏青色西裤,浅灰色衬衣,袖子卷起两道来,看起来和国内乡镇干部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腰间都挎着手枪。   徐玉凯上前介绍:“李教官,这是特区政府办公室的韩主任,韩主任,这是李教官。”   一个中年男子伸出双手热情的和李建国握手,口称首长好,李建国淡然应对,不卑不亢,看的玄子和郑晨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韩主任亲自打开车门,邀请李建国上车,李建国回头对玄子说:“我去去就回,你们不要乱走。”说罢上车去了,徐玉凯也跟着上车,越野车驶出了院子,玄子和郑晨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惶恐不安。   越野车来到一所树木掩映的大宅子,远远的就能看见阳台上有拿着狙击枪的哨兵在警戒,SVD红色的护木和枪托极其的醒目,李建国不禁暗暗摇头,但是什么也没说。   大铁门前至少站了一个班的卫兵,都是单绿军装加56-2装备,越野车慢慢停在门口,卫兵检查了司机的出入证,又探头看看里面的乘客,这才打开车门把他们放了进去。   院子极其宽敞,有不少穿着便装的男子在来回游走,胳膊上挎着79式微冲,门房里躺着四条大狼狗,虎视眈眈看着车上下来的客人,李建国在徐玉凯和韩主任的指引下,向主建筑的大门走去,俊俏的女服务员拉开门帘,已经有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里面恭候了。   这个男子肤色黝黑,头发打理的不是很整齐,油乎乎的趴在头皮上,额头上的皱纹很深,一张老农民面孔,穿着白衬衣和深灰色的双排扣西装,袖口的商标赫然还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烟,指甲都被经年累月的烟火熏黄了。   “李教官,欢迎来到果敢。”男子把烟换到左手,抓住李建国的手摇晃了好一阵,李建国感到这只手不像主人那样憨厚敦实,而是充满了力量。   “这是我们特区政府程主席。”韩主任介绍了一句,李建国微微点头说:“久仰。”   “来来来,坐坐坐,千万别客气,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程主席热情的将客人请进客厅,宽大的厅堂里摆着昂贵的红木家具,中式沙发椅上铺着花团锦簇的红色绣垫,博古架上尽是些玉雕、翡翠之类玩意,哪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程主席拿出茶几上的极品云烟,亲自给李建国上烟点火,自己也点上一根,   寒暄了一番,然后提到了目前果敢的形式,最近禁毒工作卓有成效,经济水平逐步上升,人民安居乐业,但是也有一些不甘心失败的人妄图挑起战争,把人民推到水深火热的边缘,作为特区主席,自己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为了抵御敌对势力的进攻,特区政府有意聘请一批国内有志青年担任训练、技术维护方面的职务。   “薪水好说,小徐这样的同志一个月也能拿到八千块,李教官这种级别的肯定不止这个数字的。”韩主任在一旁插言道。   李建国说:“谢谢成主席的厚爱,我还有重任在身,恕难从命。”   程主席并不惊讶,摆摆手示意不打紧,又给李建国递了支烟,开始大谈果敢军队建设的问题,李建国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插一两句,谈了一个小时后,程主席起身说:“李教官,我还有个会议,就不陪你用饭了,小韩,小徐,你们好好招待李教官,一定要替我尽到地主之谊。”   韩主任和徐玉凯连连点头,李建国起身和程主席握手,跟着徐玉凯离开了这所宅院。   “李教官,我知道你为啥不愿意留下了。”徐玉凯坐在车子上,抽着烟说。   “哦?”李建国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你这次过境,肯定是执行秘密任务来的,程主席也看出来了,你是国家的人,所以他才对你那么客气。”徐玉凯说。   “是么。“李建国依旧不置可否。   “果敢现在很艰难,缅政府一直想吞下这块地方,老主席在瓦帮虎视眈眈,程主席难啊……”徐玉凯摇摇头,开着车来到了刚才吃饭的酒店门口,停下车问道:“老李,要帮什么忙,你说话。”   “帮我把这两个人送过关。”李建国说。   “还有呢?”   “没了。”   “好!”   徐玉凯连夜安排过境事宜,由于两人没有有效证件,只能偷越边境,好在这种事情在边境上并不稀罕,随便找了个偷渡客就能把他们带过去,只要一回到中国境内,就算彻底安全了。   “建国哥,你保重啊。”漆黑的夜幕下,玄子泪流满面的说道,郑晨也流泪了,紧紧和李建国拥抱了一下。   “后会有期!”李建国说。   “后会有期!”两人深深凝望李建国一眼,跟着向导踏入茫茫夜色中。   ……   半小时后,向导指着远处说道:“过了那道山梁就是中国了。”玄子和郑晨对视一眼,眼中尽是喜色,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紧赶慢赶,终于跨过了国境线,在越过边境的那一瞬间,两人几乎同时扑到地上,祖国啊祖国,从未感受到你是如此亲切!   “哥们,别趴着了,一会儿武警过来了。”向导小声催促着,两人这才赶紧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子里穿行着,走了好久,直到东方破晓,才看到远处隐隐有市镇的轮廓。   “好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那里是红河县,有长途汽车去昆明的。”向导和他们握手告别,转身而去。   两人走到红河镇上,先找个小旅馆开房间好好休息了一下疲惫的脚板,再买了两部廉价的手机,办了银行卡,让家里汇钱过来,玄子先收到了家里的汇款,赶紧买了两张长途汽车票,和郑晨一起离开红河镇,奔赴昆明。   到了昆明之后,直接订了最近的飞机票回江北,玄子和郑晨在机场洒泪而别,互相留下了手机号码和家庭住址、电子邮箱和QQ啥的,相约等刘哥和李哥安全归来之时,再度聚首。   ……   玄子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虽然离开只有不到半个月时间,但是对他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望着家乡的一草一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玄子百感交集,唯有戴上墨镜来遮挡自己发红的眼圈。   卓力和贝小帅都来接机,接到玄子之后第一句话就问刘哥和建国哥怎么没来,于是玄子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一相告,两人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么大的事情,网上怎么没看到?”贝小帅惊道。   “拉倒吧,那种破地方的事情谁关心,成天打来打去的不稀罕了。”卓力解释道。   虽然大家对刘子光的身手叹为观止,但也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再厉害的角色到了不熟悉的地头上,战斗力也要大打折扣,更何况那不是一般地方,而是军阀毒贩横行的金三角地区。   汽车里,众人沉默了,遇到这种事情谁也没有经验,也没有能力去解决,只能默默祈祷上天保佑刘哥安全归来。   回到市里之后,贝小帅连打了十几个电话给刘子光,都是对方已关机的回答,这可把他急坏了,刘哥的爸妈昨天还问自己呢,说儿子怎么出差好几天一个电话都没往家打,贝小帅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呢,忽然有人敲门,透过猫眼一看,居然是胡警官。   贝小帅拉开门,抱着膀子斜眼看着胡蓉说:“胡警官,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胡蓉没好气的说:“刘子光呢?”   “光哥出差了,你找他有什么事?给我说也是一样。”   “少来这套,他不是去救玄子的么,现在玄子回来了,他人呢?”胡蓉不依不饶的问道。   “胡姐姐,你要是想逮他呢,就拿搜查证和逮捕证来,我让你进去搜,你要是没事找事的话,就麻烦你在外面把门带上。”贝小帅心情正不好呢,口气也很冲。   胡蓉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说:“我通过公安部禁毒局的朋友了解了一下,前几天云南方向境外某地区爆发激烈枪战,死了很多人,查获一起很大的毒品案件,我怀疑这件事和他有关。”   “有关系又咋地?你又不是国际刑警,管得着么?”贝小帅把脸别过去,心说玄子还真是一点也没吹牛逼啊,刘哥这事儿整大发了。   “好吧,如果有他的消息,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胡蓉把一张卡片塞在贝小帅上衣口袋里,转身走了。   贝小帅拿出名片嗅了嗅,一股少女的体香味,别看这丫头片子凶巴巴的,其实长得还不错呢,貌似对光哥有那么一点暧昧的意思,等光哥回来得好好说道说道这个事儿,一定要把这丫头片子拿下,把她上了,看看她还气势不?   刚送走胡蓉,电话又响了,这回是另一个女声:“你好,是贝小帅么,我是至诚集团的李纨。”   “嫂子啊,有啥事?”贝小帅一声嫂子把李纨搞得既脸红又欣慰,忙道:“我想问一下,刘子光去哪里了,怎么好几天没有他的消息。”   “他……出国旅游去了,可能手机信号没覆盖到吧。”贝小帅打着马虎眼,心里却在嘀咕,光哥周游列国,可真牵动了不少女人的心呢。   5-24 家里乱成一锅粥   把玄子和郑晨送入国境之后,李建国在街上购买了一些药品、干粮,独自一人潜回河边,从地下挖出埋藏的M4卡宾枪,仔细擦拭一番后,再次进去莽莽丛林。   三个小时后,李建国终于抵达和刘子光分手的地方,沿着痕迹搜寻过去,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战斗痕迹,大榕树上成排的弹孔,厚厚的腐殖土中隐隐有亮晶晶的东西,翻出来竟然是一枚枚弹壳。   李建国仰天四望,一道道阳光从斑驳的树影间照入,啾啾鸟鸣声打破原始丛林的沉寂,显得生机盎然,但是刘子光的踪影也再也无法寻觅了。   李建国在丛林里足足寻找了三天,依然没有刘子光的下落,无奈之下只好回到老街,却发现到处警戒森严,路口停着武装皮卡,架着大口径高平两用机枪,挎着冲锋枪的士兵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来往行人。   局势怕是又紧张了,李建国记得程主席给他说过,缅政府军和客居瓦邦的老主席都对果敢虎视眈眈,形势非常危急,战争一触即发,看来此言不虚。   正好徐玉凯带着人在街上巡逻,看到李建国便停下招呼他上车,李建国飞身而上,徐玉凯递一支烟过去,打量一下李建国脚上的鞋子说道:“老李,你上山了?”   李建国不置可否,反问道:“局势紧张了?”   “是啊,前天那边摸过来搞暗杀,被打死四个,剩下的跑了,昨天程主席和他们讲数,那帮家伙居然说是我们先下手的,在山路上截了他们的货,杀了他们的人,还在山林里灭了他们一个营的部队,我操,这帮人吹牛都不打草稿。”   徐玉凯愤愤不平的说着,同时偷眼观察李建国的反应,李建国表情漠然,随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程主席说不是我们做的,他们不信,要打,程主席就说了,打就打,看谁能撑的久。老李啊,你给我露个底,这事儿和你有关系么?”   李建国摇摇头:“不是我做的。”   徐玉凯满脸的不相信:“李教官,你的本事我清楚地很,别说灭他们一个营的兵了,就是一个旅都不在话下。”   李建国笑了:“他们的营建制有多大?”   “多了的话七八十个人,少了四五十个人也是一个营。”   李建国暗暗点头,刘子光有两下子,这样一来就没必要替他担心了,现在没有他的消息,不代表他已经遇险了,更大的可能性是他没有找到通讯工具。   沉吟片刻,李建国开口了:“小徐,帮我个忙,找这个人的下落。”   “哪个人?”徐玉凯狡黠的眨着眼睛。   “你懂的。”李建国并没有笑。   “我懂。”徐玉凯点点头说:“你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国家是不会承认的,牺牲也就牺牲了,连个名分都没有,你这位战友的下落我会帮着查找,这几天你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去我们特警队玩玩了。”   李建国明白他的意思,说是玩玩,其实是变相的指导培训而已,他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好!”   徐玉凯高兴地一拍大腿,眼睛都放光了。   ……   又是三天过去了,刘子光依然没有音讯,家里人急了,老爸老妈找到公司,询问儿子的下落,他们还以为刘子光是公事出差了呢,红星公司的职工们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掩盖,说刘经理去的地方没有手机讯号啥的,老两口心中惴惴不安,明明知道这些孩子嘴里说的是假话,也只能叹一口气权且相信。   出了公司,老妈忧愁的说:“就算不通手机,固定电话也没有么,小光到底干啥去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老爸说:“小光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打人,我看悬,这样吧,你去他们集团公司找李总问问情况,李总是好人,不会骗咱的,我去找派出所老王了解一下情况,有啥事早知道,也好应对。”   老妈说:“小光不会是真出啥事了吧,万一……”说着眼圈就有些红,老爸劝慰道:“咱儿子命硬,死不了,你放心去问好了。”   于是老两口分兵两处,各自去打探消息,老妈乘坐公交车来到市中心的富豪广场,找门口保安打听了一下,乘坐着电梯来到十八楼,一进门,前台新招的接待员就彬彬有礼的问道:“阿姨,请问您找谁?”   “我找你们李总。”老妈壮着胆子说。   “李总?我们这里姓李的很多,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李总?”   “就是……李纨,李董事长。”   接待员微微惊讶了一下,问道:“请问您预约了么?”   “没有。”   “那么您有什么事找李总呢?”   “我儿子在咱们集团上班,前几天出差了,到现在没有消息,我想来问问李总,到底出什么事了。”老妈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接待员小姐却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但出于职业素质还是保持着礼貌。   至诚集团很大,有很多员工,如果随便哪个员工出了什么事都要找李总要个说法的话,那李总就别开展工作了,但是也不好随便打发掉,于是接待员想了一个办法,说道:“阿姨,我帮您登记预约一下,李总的工作很忙,等她抽出时间来再见您吧,您看这样可以么?”   老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答应了。   接待员小姐拿起一张会客单推过去,老妈从口袋里摸出花镜,又问前台借了一支签字笔,坐在一边认认真真填写起来,这时候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走了进来,随口问道:“李总在么?”   看到这个中年帅哥,接待员们脸上立即堆起笑容道:“在,尹总,李总正在等您。”   尹志坚风风火火走了进去,这边老妈也填好了,将单子递过去说:“丫头,我写好了。”   “好的,谢谢您。”接待员小姐接过会客单,看也不看就丢到了一旁。   老妈转身蹒跚离去,站在电梯口等待的时候,另外一部电梯的门开了,卫子芊提着包包从里面出来,刚走出来没几步,老妈那边的电梯门也开了,她随着人群走进电梯,不锈钢门缓缓关闭,但是恰在此时,卫子芊手上的包掉了,她在回头捡包的时候,惊鸿一瞥的看到电梯里的刘子光母亲。   想喊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卫子芊来到前台,问道:“刚才有谁来过?”   两个接待员小姐正在里面窃窃私语议论着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尹志坚呢,忽然看到冷面冰山助理驾到,吓得赶紧站直了回答道:“是尹总到了,现在正在总裁办公室。”   卫子芊道:“不是说尹总,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妈,你们见过么?”   两人面面相觑,吞吞吐吐道:“是有这么一个人,说儿子跑丢了什么的,要见李总,我让她填了会客,她就回去了。”   “会客单在哪里?”卫子芊一伸手。   两人手忙脚乱,在废纸篓里找到了那张已经被捏成一团的会客单,上面赫然有刘子光三个字!   卫子芊眉毛倒竖,抓起这张纸提起挎包快步向总裁办公室走去,直接推门进去,尹志坚正在和李纨商议龙阳市项目的后续问题,看到卫子芊进来略微有些惊讶,卫助理向来是很矜持,很斯文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么急躁。   卫子芊来不及和尹志坚打招呼,快步上前在李纨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还把一张纸摊给她看,李纨忽地站起,抓起小包和手机说:“尹总,咱们回头再谈,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你忙你的。”尹志坚很有风度的回应道,目送李纨和卫子芊离开,这才拿起桌上那张被揉成一团又摊开的会客单,只见上面写着:来客XXX,会见人 李纨,是由 儿子刘子光出差至今未归。   尹志坚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张纸又揉成了一团。   ……   李纨和卫子芊慌忙追出富豪大厦,两个穿着高跟鞋的美-女在一楼大厅内风风火火的走着,俨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来往白领们都为之侧目。   刘母蹒跚的走在路上,一颗心全牵挂在儿子身上,走着走着眼泪就下来了,儿子小时候很乖,学习虽然不是名列前茅,但也不用大人操心,八年前那场意外,让老两口尝尽丧子之痛,庆幸的是,八年之后,儿子安然归来,而且从此一飞冲天,让老两口跟着享福又沾光,可惜好景不长,这才一年时间就又出事了。   失而复得的心情固然喜悦,但是得而复失的心情却更加难受,刘母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高跟鞋敲击在水泥路面上发出的,接着是熟悉的呼唤:“伯母,等等。”   刘母回头一看,竟然是李纨和卫子芊追来了,不等她说话,李纨就拉住她说:“伯母,刘子光怎么了?”看那架势,似乎比自己还着急。   “李总,我就是来找你打听小光的下落的。”   “啊,您也不知道他的去向啊。”李纨的眼睛瞪大了。   ……   杂事缠身,写不动了,单更   5-25 高层关注   三人面面相觑,竟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刘子光的去向,事情似乎有些严重了,刘母慌得六神无主,双腿无力,几乎站不住了,李纨和卫子芊赶紧一左一右把她搀住,说:“伯母,回公司再慢慢说吧。”   两人搀着刘母回到公司,一出电梯门,原来的前台接待,现在的总裁办文员小江赶紧快步上前,帮着搀扶刘母,刘母如同红楼梦里的贾母一样,被众星捧月一般迎了进去,两个前台接待小姐嘴张成O形,再也说不出话来。   来到小会客室里,小江很有眼色的一溜小跑去倒茶,卫子芊和李纨陪坐着,慢声细语的开导着老人:“伯母,没事的,刘子光应变能力很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有事的。”   刘母说:“可是现在根本就是失踪了啊,也不知道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唉,可急死我了。”   李纨说:“他的朋友应该知道,要不然我打个电话,您问一下。”   刘母点头同意,于是李纨拿起电话打给贝小帅,直接让他到公司总部来一趟,贝小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听说刘阿姨在这边,便立刻赶来了。   一进会客室,贝小帅就觉得有些不妙,整个一三堂会审的架势,他很心虚的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坐下,问道:“阿姨,李总,找我有啥事?”   “小贝,我问你,刘子光他到底去哪里了?”李纨的语气很温和,但是不怒自威,自有一番大嫂的威严。   贝小帅吞吞吐吐老半天,在六道目光的注视下终于说了实话:“光哥去了金三角……”   金三角!李纨立刻有一种无力感,刘子光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哪里危险往哪里跑,金三角是什么地方?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国内港台影视文学作品里就频频提到这个地方,在一般人眼里,那是无法无天、罪恶重生的所在,混迹那里的人不是毒枭就是军阀,刘子光去那里能有什么好结果。   “他去那里做什么?”卫子芊问道,咄咄的目光盯着贝小帅。   “有个朋友在那边出点事,他去捞人的。”贝小帅的目光有些躲闪。   “他一个人去的?他在那边有关系么?”卫子芊继续问道。   “还有李建国,就是红星公司的教练,他俩一起过去的,人已经救回来了,光哥和建国哥在那边还有点事耽搁了,过一段时间就回来。”   “到底有什么事?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现在可以通过什么途径联系他?”李纨也发问了。   一连串的问题让贝小帅手足无措,刘母看到李纨和卫子芊一脸的紧张,惊恐道:“金三角是什么地方?不会是那个……”   老人家也是经常看电视报纸的,知道金三角这个地方的厉害,顿时有些茫然,李纨继续逼问贝小帅:“最好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通过各种途径把人救回来,如果你瞒着我们,将来出了事情你承担得起么?”   贝小帅无奈,只好说:“李总,你出来一下,我和你单独说。”   李纨点点头,对卫子芊道:“你陪陪伯母。”然后跟着贝小帅来到走廊里,贝小帅才将事情和盘托出,当听到刘子光孤身一人掩护大家撤离,将百余名毒贩武装吸引走的时候,李纨简直震惊了!   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简直像一部惊心动魄的电影,甚至比电影还要更精彩,刘子光就像那些正义勇敢的银幕英雄一样,把生的机会留给同伴,自己选择了牺牲。   可惜的是,电影就是电影,现实就是现实,这样看来,刘子光九死一生,生还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   李纨觉得鼻子有些酸,眼睛雾蒙蒙的,最后一次见刘子光,还在和他闹脾气,没想到一别竟然成了永诀,从此茫茫人海中再也没有那个英武潇洒的身影了,小诚再也见不到新爸爸了,他……或许命中注定只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吧。   看到李总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贝小帅眨了眨眼睛说:“我还没说完呢,建国哥后来又回去找他了,听说光哥一个人把他们全干趴了,不过现在暂时没有消息,应该还在山里,所以你们别急,我不敢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乱想,光哥的本事不是你们这些女人可以想象的。”   李纨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小贝,你要紧盯着这件事,有消息马上通知我,老人那边我来安抚。”   贝小帅赶紧说好,李纨回到会客室,向刘母解释了半天,说刘子光人在山里,手机没有讯号而已,同去的朋友说他是安全的。刘母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其他办法。   贝小帅陪着刘母回去了,李纨亲自把他们送出大厦,此时前台两个女孩子已经胆战心惊了,怠慢了李总的贵客,这个责任可是很重大的,搞不好会立刻卷铺盖走人的。   果不其然,卫子芊走了过来,冷冰冰的说道:“不懂的就要问,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两人点头如捣蒜,等卫助理走了,才偷偷问别人:“刚才那个老大妈是谁啊?李总的亲戚么?”   同事悄悄说:“是刘总的母亲,其实也就相当于李总的亲戚了……”   正好尹志坚从旁边路过,听到了这句话,当时脸色就有些发青。   送走了客人,李纨回到办公室之后,拿起了电话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李纨有些生疏的喊道:“爸,你好么?”   沉默了半天,那边终于答话:“纨纨,爸妈都好,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苦不苦?”   “不苦……爸,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在缅甸出了点事,我想请你帮着打听一下,嗯,他叫刘子光。”   “好吧,爸爸帮你打听一下,不过现在不能向你保证什么。”   “谢谢您了,我很急,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啊。”   ……   与此同时,老爸也来到了派出所,自从杨峰折进去之后,派出所的老所长也提前退休了,来了一个新的所长,而老王依然是一线巡逻民警,每天忙着一些琐碎的事情,熬着日子等待退休。   老爸在办公室里等了半个小时,老王终于出警归来,一进门就笑道:“老刘,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老爸掏出烟来递给老王,又帮他点着火,苦笑着说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是想打听一下,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闯什么祸了?”   老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老刘,你家几个儿子?”   老爸说:“王警官,你别逗我了,我就一个儿子刘子光啊。”   老王说:“小刘又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所以我来问问你,他是不是又闯祸了,被你们给抓起来了。”   老王摇摇头:“没有这回事,小刘现在是区人大代表候选人,正儿八经的杰出青年,企业家,他平时行事很低调的,我们怎么可能抓这样的人,再说了,就算真抓了,怎么可能不通知家里。老刘你放心吧,我给你打包票,他绝对没被抓。”   “王叔叔,你又在打什么包票呢?”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女探长胡蓉走了进来,看到刘子光的父亲也在,便很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刘师傅,您好。”   老爸叹口气,说:“王警官你有事先忙,我回去了,再见啊胡警官。”   “哦,再见。”   胡蓉看着刘老爸离开,脸上疑云顿生,问老王道:“刘子光家里有事?”   “不是,小刘这几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他爸爸到所里打听一下,问问是不是被警方抓了,这个老刘真有意思。”   胡蓉的眉毛却拧到了一起去,刘子光还没回来,看来这件事复杂化了,她也顾不上来派出所的目的了,匆忙走出去打电话。   “小黄,上次你说的果敢附近丛林枪战的事情,有下文么?”胡蓉急匆匆问道。   “胡蓉你怎么关心这个,可惜我只是部里一个小兵,没办法给你提供更详细的情报,我只听说那边最近局势紧张,两军开始对峙了,搞不好要打呢。”对方也是个女孩子,一嘴流利的首都口音。   “有没有听说一个叫刘子光的人参与其中?”胡蓉直接问道。   “咦,奇怪了,你怎么也在打听刘子光?”对方似乎有些惊奇。   “还有谁关心他?”胡蓉立刻紧张起来。   “安全部那边有个领导打电话过来问的,你也知道,我们禁毒局和那边来往比较多,信息渠道比他们国安的还要强一些呢,不过这事我们也不清楚,领导已经发话下去了,让那边查一查,到时候有消息我就告诉你一声,不过先说好啊,涉密的话就无可奉告了。”   “我明白,这是纪律,我只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胡蓉道。   ……   首都,总参附近某个不挂牌子的神秘大院里,一栋不起眼的四层苏式红砖楼房顶端,一道道加密电波正在发出,短波信号穿透苍穹,发往祖国西南边陲。   5-26 搞了一架飞机   果敢街头,气氛依旧紧张,但是经过有关方面的大力斡旋,至少两军不在对峙了,路口架设着高平两用大口径机枪的皮卡也撤走了。   特区主席官邸,警卫森严,程主席今天马不停蹄的接待了好几拨客人,个个都是不好惹的角色,公安部禁毒局的观察员、云南省安全厅的特派员,甚至还有极为神秘的代表某大国军方的客人,他们来见程主席的各有各的目的,但是都不约而同的“顺便”打听了一个人的下落,那人名字叫刘子光。   果敢特区位于缅北边境,和中国接壤,四周遍布各种各样军阀武装,可谓形式错综复杂,但是不管哪一家,都必须正视和尊重东北方这个大国的意志。   程主席不是傻子,事实上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都是摸打滚打多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汉,特区政府的明天,取决于很多因素,这些大员没有一个是他敢得罪的,可是虽然他很想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但确实对这个叫刘子光的人一无所知。   好在大员们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并不怎么太当回事,但是越这样,程主席就越紧张,等客人们走后,下令手下尽全力寻找这个各方面都在关注的重要人物。   ……   李建国在老街已经呆了五天了,依然没有刘子光的任何消息,毒贩团伙那边损兵折将,嗷嗷叫着要报复,据此分析刘子光肯定没落到他们手里,但是这家伙到底去了哪里呢,让李建国百思不得其解,以前出境执行任务,有国家做后盾,有强大的情报信息后勤支援,可是如今李建国只有孤身一人,没有情报没有资金,只有极其有限的资源,所以他也是束手无策。   正在街头踌躇,忽然远处走来一人,皮肤晒得黝黑,穿着人字拖,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卷,来到李建国面前说:“朋友,借个火。”   李建国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掏出打火机帮失踪了许久的刘子光点上烟,眼睛看着别处轻声说:“忙什么呢?”   “进城溜达了一圈,刚回来,有几个人盯着你,怎么回事。”刘子光若无其事的说着,从远处看去,两人好像素不相识的过客偶尔凑在一起聊天。   “那是老街特警队的,兴许是保护我的吧。“李建国瞄了一眼远处的徐玉凯说道。   “保护你,看来你是遇到老熟人了。”刘子光呵呵笑道,忽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几个人竟然朝自己走了过来,他便用手上的草帽作掩护,右手掰开了手枪的保险。   “老李,你朋友?”徐玉凯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口音和果敢这边的云南土语截然不同,相貌也是北方人模样,很容易辨别出他是外地籍贯的雇佣军。   李建国没说话,盯着徐玉凯的一举一动,最近他的举动很特别,成天盯着自己,大概是受了上面的指派来执行监视任务的,可是自己不过是个退役特种兵,不值得他们这样啊,莫非他们是另有所图?   刘子光大大咧咧的直接承认了:“对,我和老李一起过来的。”   “朋友贵姓啊?”徐玉凯开始从兜里掏烟,满脸的堆笑。   “免贵,姓刘,刘子光。”   徐玉凯脸色大变,去拿烟盒的手停在口袋上,没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反应,刘子光的手枪已经顶在他腰窝上了,同时笑嘻嘻的问道:“你认识我?”   旁边几个特警动作很麻利,迅速举起了自动步枪,李建国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徐玉凯赶紧摆手:“把枪放下,这是程主席的贵客!”   特警们收了枪,刘子光也把手枪收了,脸上依然笑意盎然:“是不是闹得有点大,惊动中央了?”   徐玉凯说:“差不多,程主席下令务必要找到你呢,活要见人,死要见那啥的,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满世界找你呢,啥也别说了,跟我去见程主席吧。”   刘子光看看李建国,李建国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此事,刘子光略一思考,抬头说:“好吧,我去。”   “哥们爽快人。”徐玉凯伸出了右手:“我叫徐玉凯,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在狼牙大队受过训,是李教官的部下,咱们都是自己人,哥们你是哪个部队的?”   刘子光淡淡一笑,不接他的话茬,徐玉凯一拍脑袋:“你看我这脑子,保密条例又忘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说了,哥们上车,我带你去见主席。”   ……   主席官邸里,程主席依然是双排扣西装打扮,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烟不离手,侃侃而谈,看起来就像是个口若悬河的云南乡下农民,但是谈吐之间却包含了国际政治,地区博弈等问题,令刘子光刮目相看。   程主席也很注意了一下这个被各方面关注的人物,二十**岁的样子,不到一米八的身高,在南方人看来已经是大个子了,和李建国有所不同的是,他的言谈举止和气质并不像是特种兵,更像是一个间谍,而且是比较高层的那种,从他的双眼之中,阅人无数的程主席发现了一种自信,一种威严,这个男人一定是手握权柄,或者是曾经手握权柄的大人物。   程主席心里有了数,并不去讨没趣的问人家来这里做什么,而是畅谈了一番目前的形势,对国际禁毒事业发表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并且严肃表示一定要把禁毒禁赌的工作放在首位,请领导们一定放心。   刘子光何等精明的人物,猜出了程主席的意图,所谓的特区,其实和国内一个乡镇差不多,真要比起实力来,枪炮武装不算,只比综合实力,特区主席未必比国内的县委书记牛逼多少,他们能生存下去,和国内同胞的支持分不开关系。   刘子光好言相慰,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好在程主席并不相求什么,只是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把自己的声音传达出去罢了。   不过程主席还是提出了一些小小的要求,问刘子光能不能借李建国用一下,帮助他们训练精锐部队,刘子光沉吟片刻后说:“李建国同志还有任务,如果你们需要相关培训的话,我可以通过有关管道帮你联系一家专业公司。”   “那太好了,我先代表特区政府感谢你。”程主席大喜过望。   刘子光又说:“我也有一件事情请程主席帮忙。”   “请讲。”   “在距离这里四十公里的山里,有一架迫降的飞机,我需要您帮助把它拆散了运回国。”刘子光说。   程主席拧起了眉头,心中剧震,果然是大事件发生,最近连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不是孤立的,而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太过蹊跷,一般人难以把这些事情有机的联系在一起而已。   从没听说过附近有飞机坠毁,缅政府的空军基本相当于摆设,这架神秘的飞机来自何方,去向何处,这是一个谜,一个恐怕永远难以解开的谜团,不过程主席也隐约能猜到一些端倪,怕是和某大国政府在印度洋上的一些项目有关。   “好,我们出人出车辆,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妥。”程主席大手一挥,答应下来。   刘子光点点头又说:“还有,这件事一定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说任何人,你明白么?”   程主席微笑着颔首道:“我懂。”   但凡这种秘密任务,总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相关部门的人也恨不得脱开所有关系,不让人家知道和自己有关,聪明的程主席自然是不会让任何人为难的。   按照刘子光的要求,他调拨了一批工人和民夫,几辆卡车前往山区执行秘密任务。   而刘子光则趁着这个时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声平安。   ……   车队在山间公路上行进着,开道的是一辆武装皮卡,12.7毫米的高平机枪杀气腾腾的架在车头,车厢里坐着六个头戴绿色GK80钢盔,身穿单绿军装,手持八一杠的果敢军士兵,后面是三辆东风卡车,篷布底下坐着一些工人,放着成箱子的工具和油桶,殿后是一辆越战时期的美式十轮卡,车上依然坐满了全无武装的士兵。   经过一番跋涉,车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但是距离飞机降落点还有一段距离,汽车是过不去了,只有步行前往,刘子光带着他们爬了两个小时的山,终于在一个山坳间的相对平坦的地面上找到了那架飞机。   负责警戒任务的是徐玉凯,当他看到这架飞机的时候,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小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兵的时候坐过海军的直八,退役之后也经常乘坐民航班机,但是从没见过这么烂,这么老旧的飞机。   一架仿佛从博物馆中飞出来的双翼帆布蒙皮小型运输机很狼狈的停在一片罂粟花中间,草绿色的机身上还有缅甸航空的标识,云贵高原特有的红色泥土飞溅在飞机的蒙皮上,翅膀上,糊在轮子上,一股焦糊的 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5-27 五箱翡翠原石   这是一架国产运五B轻型多用途单发双翼运输机,翼展十八米,机长十二米,半硬壳式金属结构,后三点式起落架,原型是苏联四十年代设计的安-2型飞机,国产也有五十个年头了,绝对属于航空界的老爷爷级别。   李建国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爬进舱门观察一番,这是一架客货两用飞机,前面装了几个简易的座位,草绿色的人造革坐垫已经被撕开,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地板是裸露的金属板,一股刺鼻的油味充斥在机舱内,大概是滑油管道断裂了,机舱后部装着几口硕大的木箱子,钉的很严实,不知道里面藏的什么东西。   驾驶席位上,空速表、高度表、升降速度表、陀螺磁盘、陀螺半罗盘、地平仪等仪表的指针已经失灵,李建国回头望了望刚爬上来的刘子光,问道:“没有导航,山区地形复杂,你怎么飞过来的?”   刘子光指了指短波电台说:“根据云南广播电台的信号飞过来的,不过没有机械师,半路上飞机故障,我就迫降到这块平地上了,万绿丛中一点红嘛,挺显眼的。”   李建国知道他指的是这块不知道谁偷偷种植的罂粟地,不过这是禁毒委员会关心的问题,和他们没有关系,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尽快带着这架老爷飞机回家。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架飞机是我在密支那机场借的,箱子里装的什么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没啥爱好,就喜欢收藏个古董啥的,所以嘛。”刘子光一边检查着仪表,一边解释道。   “你打算把这架飞机运回江北?”李建国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些惊讶的神色,光是把这破玩意拆散了运出深山老林,就不知道要花多少人工,再通过渠道运进国门,用集装箱卡车辗转千里运到江北市,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是啊, 闲着也是闲着。”刘子光发动着飞机,但引擎发出一阵怪叫,螺旋桨却是纹丝不动。   ……   徐玉凯指挥士兵散开保卫飞机,自己站在舱门口跃跃欲试,想爬上去玩玩,却被同行来的负责人韩主任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我知道,不该看的不看。”徐玉凯讪讪的说道,提着枪去一边巡逻了,韩主任等刘子光和李建国下来,才凑上去说道:“你们的意思是?”   “拆散了扛走,有难度么?”刘子光问道。   韩主任苦笑着说:“难度是有的,毕竟这是深山里,飞机的部件都比较大,肩挑手抬的很麻烦,不过这个困难我们可以克服,不管花多长时间,一定能把飞机搬出来。”   “但是呢?”刘子光知道韩主任后面还有话在等着。   “我们没有航空专业人员,拆散容易,再装起来可就难了。”韩主任实话实说。   飞机这玩意不比汽车,即便是四十年代的老爷飞机,也是极其复杂的,尤其发动机部和航电部分,野蛮拆卸后很难恢复原貌,到时候就算拼起来,也飞不动了。   “那么说,只有一个办法了。”刘子光自言自语道。   “你想修好它?”李建国在背后插嘴问道。   “对,修好它,直接飞回去。你看这块罂粟地,长度起码三百米,运五的起飞距离是一百八十米,把罂粟铲了,地面垫平夯实,可以起飞的。”   听了刘子光的豪言壮语,李建国却摇了摇头:“飞机损毁严重,你找谁帮你修?”   刘子光冷笑:“建国哥,你可能不知道俺们晨光机械厂以前是干啥的。”   李建国露出狐疑的目光,刘子光骄傲的说道:“晨光厂以前隶属于总后,不少工人是以前海陆空军的技术兵转业进来的,海陆空的玩意全能摆弄,别说是破运五了,就是空中蔡国庆都不在话下。”   “哦。”李建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即便如此这也是一项艰巨的工程,按照刘子光的说法,这些技术人员应该都是退休的年龄了,还能不能保持几十年前的技术很难说,即便技术方面的问题解决了,备品备件也成问题。   退一万步说,即便飞机修好了,怎么飞回国?飞机不是汽车,是严格管制的航空器,运五巡航速度很低,只有一百六十公里左右,这种玩意飞在天上慢悠悠的比鸟快不了多少,别说空军雷达了,就是路人都能用肉眼看见。   从云南边陲到江北市千里遥远,运五老爷机不是一次就能开到地方的,中途在哪里降落,如何补充燃料都是麻烦事,更别提被空军雷达发现之后的危险了。   诸多棘手问题等待解决,不过事在人为,任何难题在刘子光面前都不成其为难题,他当即决定先行回去,飞机这边留下人手看护,顺便把这块罂粟地给铲平了,反正禁毒也是他们的工作。   飞机上几口没有任何标记的木箱子非常沉重,刘子光让人先把木箱子抗出来运走,他一脸的严肃,绝口不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别人也不敢问,还以为这是什么绝密的物件呢。   民夫们用扁担和麻绳把这五口木箱子抬了出来,由韩主任负责押往老街市区,徐玉凯带人留下保护飞机,铲平罂粟地,再把这块地平整一下,修成简易机场。   一行人回到老街市区,发现局势又缓和了一些,程主席设宴款待他们之后,让韩主任安排了一辆两辆挂云南牌照的三菱帕杰罗,把刘子光李建国连同那五口神秘的箱子送往国内。   刘子光他们一走,程主席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韩主任说道:“我看这个叫刘子光的一定是公安部过来执行任务的领导。”   “未必,他的来头或许更大一些,我把他的消息通知上面以后,政府军和瓦帮部队没过多久就撤了。”程主席说道。   “哦……”韩主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在外游荡了好些日子,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刘子光觉得心中一松,拿出手机开始发信息,编了一条“我已回国”的短信群发了一遍。   最先回复的竟然是胡蓉,短信内容只有一个“好”字,然后才是贝小帅、卓力,玄子等人,一个小时之后,李纨的电话才打过来,接了电话之后,李纨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已经在云南了?一切都好吧,没受伤吧?”   “没有,一切都好,让你挂念了,真对不起。”刘子光真诚的说道。   “没事就好,回来就好,我还要开会,再见。”李纨挂了电话,热泪盈眶,虽然昨天就收到首都方面的消息,说刘子光安全无恙,但是亲耳听到他的声音,这种感觉还是不一样,她急着挂电话,就是不想让刘子光听到自己抽泣的声音。   “这小娘们,八成是哭了。”刘子光说着,又打了电话回家,向父母报了平安。   果敢方面的车把他们一直送到昆明,此前刘子光已经通过网络预定了两张机票,五口箱子也办理托运,在托运前他打开检查了一下,箱子里装的是一些不起眼的石头,上面隐约有些绿色的瘢痕,虽然刘子光不懂这个,也能猜出这是缅甸盛产的翡翠原石。   飞机的目的地是江东省城,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家乡,前来接机的是卓力等人,玄子还带了一辆箱货车,用来装刘哥的战利品。   两位凯旋的英雄一出机场出口,兄弟们就围了上来,彼此狠狠地拥抱,尤其是玄子,泪流满面声音都有些呜咽:“两位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什么话,两个哥哥都是属于过江猛龙级别的,小河沟里哪能翻船。”贝小帅一撇嘴插言道,又说:“哥哥嘞,下回可别整这幺蛾子了,我替你瞒着事儿,耳朵都快被我妈撕烂了。”   众人哈哈大笑,出了航站楼上车走人,两辆轿车和一辆箱货组成的车队打着双闪,沿着高速公路浩浩荡荡开往江北市。   车上,玄子说:“这次缅甸之行我可伤筋动骨了,赔了八万块钱不说,还担惊受怕,不过也算有得有失,我长见识了,见大世面了,还有那个小挂件,我找人看了,银楼专门搞玉器翡翠的老先生,鉴定说值六万块钱。”   刘子光说:“眼光不错嘛,回头帮我也看看,那几箱子石头是什么成色。”   ……   四个小时之后,车队抵达江北市,玄子掏钱在和平饭店摆下酒席,给两个哥哥洗征尘,顺便给自己压惊。   席间大家让刘子光说说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子光只是简单的介绍说,打晕了几个绑匪,把玄子带出去之后,租车去了果敢,然后让玄子先回来了,自己和李建国多呆了几天,联系点业务啥的,也没干别的。   一帮人听的目瞪口呆,本以为是一幕好莱坞大片要上演,结果却是如此的索然无味,刘哥是实诚人,自然不会骗大家,于是大家一起将目光转向玄子,说道:“好啊玄子,几天不见学会吹牛逼了,我们都被你骗的一愣一愣的,要不是刘哥说实话,我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5-28 华丽的飞机修理团   众人一阵哄笑,玄子憋得说不出话来,但是见刘子光和李建国都笑而不语,他也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了,说:“得了,我就是个吹牛大王,你们又能怎么着吧。”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先前玄子给他们讲的故事太过匪夷所思,什么刘哥在境外赌城街上学小马哥手拿双枪轰人,半路截杀毒贩子,在丛林里一人对付上百号军阀武装,就连玄子的几个好朋友听了都不信,觉得他受了惊吓胡咧咧,这回刘子光亲口说出的“真相”,才是他们愿意相信的答案。   “牛逼大王,罚酒三杯!”一个朋友提议道,众人纷纷响应,玄子让服务员拿了三个吞杯过来,倒满白酒,站起来对刘子光和李建国说:“两位哥哥,我的命是你们救的,大恩不言谢,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头。”说罢一仰脖将杯中酒干了,紧接着又是第二杯,第三杯。   三杯酒之后,大家轰然叫好,各自倒满杯中酒,轮流敬刘哥和建国哥,把压惊的主角玄子抛到了一边,玄子也不说啥,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喝闷酒,贝小帅凑过来说道:“玄子,我信你,啥时候咱俩再上那地方去溜一圈怎么样。”   玄子赶紧摇头:“那破地方,打死都不去第二次了。”   酒足饭饱之后,几个好兄弟坐在一起抽烟休息,刘子光说:“我有些东西拉在那边了,最近还得过去一趟,找辆车,把东西拉回来。”   玄子说:“多少吨货物?我想办法找车。”   “大件,十二米长的东西,重量好像没多少。”   “不短啊,什么物件?”   “飞机。”   贝小帅扑哧一下笑了:“光哥,你搞什么飞机?”   刘子光一本正经的说:“不是我搞什么飞机,是你爸爸搞飞机。”   贝小帅说:“关我爸爸什么事儿啊?”   刘子光说:“贝大叔以前不是空军转业的么,转业以前在航站修理厂当兵,对不?”   贝小帅说:“没错啊,我爸以前修飞机的……我擦,光哥你不会真弄了一架飞机吧!”   刘子光神秘的一笑:“到时候就知道了,贝大叔那边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越快越好,飞机搁在山里风吹雨淋的怕坏了。”   “好嘞,这事儿交给我。”贝小帅喜道。   刘子光又对玄子说:“是一架国产运五飞机,具体尺寸和重量你上网查一下,安排一辆合适的卡车开到云南,最好是密封车厢的,这玩意太惹眼,被人家看到不好。”   一番安排之后,刘子光打车回家,半路上看到郭大爷的修车摊,便下车过去打招呼,郭大爷见是刘子光,赶忙摘下花镜,搬过小板凳让他坐。   “怎么样,没事了吧?”郭大爷问。   “没事,好着呢。”刘子光说。   “没事就好,那边情况比较复杂,三不管地带,前几天你爸妈可急坏了,我也托人打听了一下,幸亏你回来了,不然我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要去把你找回来。”   刘子光赶紧给郭大爷上烟:“大爷,让你挂心了,都是我不好,贪玩,耽误久了。”   刘子光去干什么了,郭大爷心知肚明,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热带丛林里救命的技巧,说当年美国兵穿垫钢板的军靴,还不如越南人的凉鞋好使,用轮胎橡胶加工成的越南凉鞋,才是丛林战的王道。   老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絮叨,刘子光不断地点着头,附和着,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郭大爷,你以前抗美援越的时候,是什么兵种?”   郭大爷说:“我是步校出身,原来是陆军的人,援越的时候咱们没出动陆军,只是一些高炮防空部队和工兵啥的,穿的也是北越部队的军装,所以很难算什么兵种,我们这个中队是万金油,哪里有危险哪里上,什么任务都干过。”   “飞机方面熟悉么?”   “知道一些,越南人的米格机,美国佬的鬼怪式,雷公轰炸机,凝固汽油弹太厉害了,能把人骨头都烧酥,其实支援步兵最好使的不是喷气机,是一种螺旋机飞机,速度慢,装备机关枪和火箭巢,火力相当凶猛,名字叫什么我忘了,只记得抓过一个开这种飞机的飞行员,不是空军,是海军的。”   “大爷,运五你知道不?”   郭大爷一愣,说:“很熟悉,训练伞兵都用它,不错的飞机,就是有点慢。”   “您开过?”   “没有,我又不是飞行员,不过有段时间犯了错误,被上级罚到机场地勤干了四个月,专修这种飞机,所以比较熟。”   刘子光眼睛一亮,说:“大爷,你有没有兴趣出国玩玩,我出路费。”   ……   “路费谁出?”贝大叔咪着小酒问道。   贝小帅眉飞色舞道:“当然是我们出,管吃管住管玩,还有出差补助,每天五百块呢。”   贝大叔沉吟片刻道:“其实我倒是能走得开,就怕你妈这边……”   话音未落,贝大婶走进来说道:“去,你们爷俩都去,我全力支持!”   贝大叔一向惧内,赔着笑脸问道:“这回咋这么开通啊?”   贝大婶说:“跟着小光这孩子干,错不了,你忘了上回开沙场的事儿了?小帅拿了家里五万块钱过去投资,被你硬要回来四万,最后只投了一万,结果年底分了十万块钱的红利,这要是投五万,还不就是五十万啊!”   提起这档子事儿,贝大叔的肠子都悔青了,赶紧说:“你同意就好,那啥,赶紧收拾行李,那边小光一招呼,咱马上动身。”   贝小帅说:“老头儿,你别老想着挣出差补助啊,请你去是当大拿的,实话告诉你,那边山里摆着一架飞机,型号不是运五就是运六,趴窝了,等着你去修呢,你要是能行就去,不能行千万别揽这个活,给我丢人。”   “是运五。”贝大叔纠正道,同时也皱紧了眉头,摸出烟来点上沉思起来。   “死孩子,你怎么说话的,你爸当年在部队可是立过三等功的,进了厂每年都评先进,当劳模,整个晨光厂,论技术他称第二,没有人敢当第一。”贝大婶点着儿子的额头教训起来。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好汉不提当年勇,爸不是退伍几十年了么,这事可是大事,万一修不好,损失很大的,咱包不起。”贝小帅换了严肃的神情解释道。   “好了,别说了,让我好好想想。”贝大叔低头猛抽烟,足足五分钟,忽然抬头道:“想起来了!”   起身走向卧室,打开五斗橱把里面的衣服往外扒拉,全扒出来之后从底板上拿起一张泛黄的纸说:“就是这个了。”   贝小帅凑过去一看,是一张图纸,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起毛发黄了,还有几个虫蛀的洞眼。   “爸,这啥玩意?”   “运五的引擎图纸,那啥,你们也别闲着,把大衣柜也倒腾一下,垫底的是飞机电路图,翻出来我有用。”   全家人齐上阵,翻箱倒柜终于找出几张运五维修图纸来,虽然不全,但是最重要的部分都在,贝大叔说:“虽然我老了,但是只要有图纸和工具,绝对没问题!”   看到老头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这边娘俩眉开眼笑,贝大婶说:“我去烙饼,烙二十斤大饼,再买点辣椒酱,给你们爷俩路上吃。”   贝小帅赶紧阻拦:“妈,千万别,我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路上吃这个还不让人笑话死。”   贝大婶揶揄道:“你个小破孩子还有身份,有身份证还差不多。”   ……   这两天刘子光忙的团团转,手底下缺少专业级别的技术人员,从外面聘又怕走漏了风声,好在贝大叔打了包票,说是工具备件齐全的话,肯定能修好,再说还有郭大爷跟着帮忙,从厂里再找几个技术好的工人跟着打下手,即使不能把飞机修理好,也能拆开再装上,这就足够了。   联系工人,购买工具,从航空公司购买备件,这些事情都有人帮着操办,刘子光只要指挥就行了,但是另外有一件事情必须他亲历亲为,那就是竞选区人大代表的事情。   说是精选,其实没什么悬念,刘子光为选区内的老百姓所做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再说有周文这个市长秘书从中协调,基本上没有悬念,原来还担心调到人大的前公安局长马伯仁会从中作梗,但是据说马局长成了马副秘书长之后,一蹶不振病倒了,现在长期歇病假,从不去人大上班。   竞选的事情没有悬念,但也要走走过场,刘子光四处亮相,和选民们亲切谈话,光这些事情就忙得不轻。   终于抽出一点时间,刘子光去总公司找李纨,总裁办公室内,两人相对无语,卫子芊静悄悄的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你……回来了。”李纨说。   “回来了。”刘子光脸上荡漾着微笑,阳光明媚。   望着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男人,李纨的心里忽然抖了一下,脑海中回响着前几天父亲电话里的规劝:“纨纨,这个人极度危险,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纠葛。”   5-29 极度危险的男人   极度危险的男人,想到这句话李纨就想笑,和刘子光比起来,自己的父亲才算得上是真正极度危险的男人。   李纨的相貌随自己的母亲,清秀婉约,但是性格却随父亲,坚韧不拔,如钢似铁,父亲的身材并不很高大,相貌也不出众,但是却有一张坚毅的面孔和刀锋般的眼神。   自打记事起,父亲就早出晚归,整天忙于事业,经常一出差就是大半年,家庭的重担扛在母亲一个人肩头,而且还要经常性的搬家,每次都是悄没声息的就一车搬走,李纨直到上大学为止,就没在任何学校持续上过一年时间。   那段日子,家里经常吵架,母亲是多么温婉美丽的女人啊,竟然被父亲逼成歇斯底里的泼妇,摔锅砸碗,高声怒骂,有次甚至把家里省吃俭用买的进口夏普彩电给砸了,每当这个时候,父亲就低头抽烟不说话,灰蒙蒙的烟霭将他笼罩住,显得格外阴冷。   吵归吵,闹归闹,尽管每次都提到离婚,但为了孩子,为了当初的爱情,这个家庭总算是熬过来了,母亲经常对着镜子发呆,有时候还要语重心长的教育女儿,一定不要找和父亲一样的男人当丈夫,那样会后悔一辈子。   记得有一次,父亲因公负伤,腹部中弹,肠子溃烂,医生下了病危通知,让她们母女准备后事,同事们甚至都开始筹办追悼会,领导也在措辞追悼会上的发言,但昏迷了十七天的父亲竟然从死亡线上又爬了回来,给大家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也正是那次事件后,父亲的工作终于安顿下来,家也定居在了首都,而母亲,从此也不再提离婚二字。   不错,刘子光的脾气是有点火爆,但那也及不上父亲十分之一,记得自己上高二的时候,有次放学回家途中被几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正巧父亲开车路过,二话不说下车动手,当时的一幕让李纨终生难忘,那几个小混混被打得连人形都没有了,警察赶到之后要扣留父亲,而父亲只是拿出一个证件在他们眼前晃了一下,那些警察就变得毕恭毕敬了。   父亲从事的职业比较特殊,按理说是应该瞒住家里人的,但依李纨的聪明,她早就猜出父亲是国家秘密机关的工作人员,而且是危险的外勤人员,后来父亲负了重伤,转为内勤,但火爆的脾气不减当年,李纨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就被他叫进内室谈了半天,出来之后,那男生的脸都白了。   所以,父亲才是真正极度危险的男人。和他比起来,刘子光起码还会哄女人开心,会买小礼物,会关心人。   当然了,刘子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父亲基本属于一丘之貉,脾气暴躁,眼里揉不得沙子,遇到不平事,当场就动手,当场不能动手的,背后也一定出阴招把人搞得生不如死。   以前李纨最恨这样的男人,所以嫁给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学长甄志,父亲一直反对这桩婚姻,李纨猜测应该和他不喜欢甄志有关,甄志太阴柔了,甚至连白酒都不喝,烟也不抽,翁婿之间感情很差,只是因为生米做成了熟饭,老头子没办法才默认了这个女婿。   这一刻李纨忽然突发奇想,在脑海里构思着父亲和刘子光见面时的情景,这两个人是会惺惺相惜一见如故,还是势同水火,一言不合当场火并呢?   李纨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性。   所以,父亲的告诫根本不起作用,刘子光对李纨来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李纨也深信自己会比母亲做的更强,会收服这个男人的野心。   “想啥呢?走神了。”刘子光笑眯眯的说着,眼睛弯弯的,看起来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李纨收回思绪,问道:“我在想,你去缅甸做什么事了。”   “我正想告诉你呢,我这次出国考察,为红星公司揽到了一桩业务,虽然不是什么大生意,但对于锻炼队伍很有帮助,具体事宜我会写一份报告给你。”   “具体是什么业务呢?”李纨歪着头问道。   刘子光很轻松的说:“军训而已,属于正常业务范围。”   军训这个词,在大多数人心里就是大学生军训,穿着军装走个分列式啥的,最多打打靶子,跑个五公里越野,李纨也没当回事,岔开话题说道:“高土坡拆迁的事情,市里已经重新做了部署,这次我们至诚公司也参与竞争了,我希望你最近不要乱跑,配合公司的安排。”   刘子光说:“江北市这边大局已定,有事情可以找周文摆平,周文摆不平,还有周仲达,上回他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这个情是记在你账上的。”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李纨一脸的不解。   “是这样的……”刘子光娓娓道来,将去省城为周市长联系论文事宜的事情叙述一遍,李纨惊呼道:“出手就是一万欧元,你真是大手笔啊。”   刘子光嘿嘿笑道:“不是我,是你,我告诉周文,这笔钱是至诚集团出的。”   李纨沉默了,心中一阵感动,刘子光对自己真的很好。   “我呢,把区人大代表的事情搞定之后,还要出去一趟,去那边把业务的问题落实了,顺便拉个东西回来。”刘子光说。   “什么东西?”   “我的新玩具。”刘子光像个孩子似的笑了,成熟男人纯真的笑容,极具杀伤力。   ……   事不宜迟,李建国带着二十名红星公司军训教练员,护送着由晨光厂退休老工人组成的飞机修理队伍,乘火车赶往云南,而玄子则带着借来的载重集装箱货车,走公路去云南。   刘子光则留在江北市继续忙他的事情,只等那边消息过来,便会立刻飞过去。   成昆铁路线上,列车在原野上飞驰,软卧车厢里欢声笑语一片,晨光厂退休工人们几乎包下了整节车厢,这些退休工人整天忙于生计,哪有机会出来旅游啊,这回不但免费旅游,还包吃住,有不菲的酬劳和差旅补助,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这帮工人里,贝大叔最有威望,在他的带动下,老工人们唱了一首首革命歌曲,旅游团的气氛达到了巅峰,连随车同行的贝小帅都感叹这帮大叔们的精神之旺盛。   随着列车的南行,气温越来越高,大叔们都把羽绒服和毛背心脱了下来,露出里面老婆织的毛衣来,正值中午,大家拿出饭菜聚餐,都是省吃俭用惯了的人,不舍得去餐车吃饭,自带的饭盒里,不是香肠就是卤肉、茶鸡蛋,贝大叔最牛逼,从包裹里拿出二十斤烙饼来给大家吃,再整点小瓶的二锅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喝着小酒,这感觉不要太爽哦。   到了昆明之后,李建国包了两辆大巴,带着全部人马奔赴边境,和那边打过招呼之后,韩主任带车过来接人,贝大叔他们直接拉去山里,李建国和二十名教练员则去了当地的兵营。   这二十个人都是刚退伍不超过半年的士兵,其中不乏侦察兵和特种兵,这帮人往操场上一战,07式数码迷彩身上一穿,精气神都不一样,特区的军队虽然经历战火的机会多一些,但在训练上毕竟不如正规军队,而李建国也考虑到这帮手下缺乏实战经验,退役之后摸枪的机会也很难得,所以这次培训业务,其实对双方都有益处。   合同很快就签好了,每月四十万人民币的费用,聘请这帮教官,其中一半是教官的薪酬,另一半是红星公司的劳务收入。   特区政府,程主席望着面前的合同评点道:“红星公司,这个名字起的好,民营保安公司,这个掩护身份也很好。”   韩主任却有些担忧:“只是一个新成立的地方企业,没有任何后台背景,我怕……”   程主席笑道:“所以我才说好嘛,不管任何人去查,都查不出纰漏来,这就是人家的高明之处,不显山漏水就把事情给办妥了,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不是重要的。”   韩主任点头称是,程主席又问他:“你看专家组那帮人怎么样?”   韩主任说:“都是资历很深的技术人员,大部分有军队背景。”   “这就是了,你要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要什么给什么,不要怕花钱。”程主席指示道。   ……   缅北深山里,一块长三百米的简易土质跑道已经铺设完毕,这是工人们用绳子和石头连夜夯实的,虽然很粗陋,但是应付运五的起飞应该没有问题。   专家组的老同志们爬了三个小时的山路才抵达这里,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机场边上搭了几个军用帐篷,柴油发电机呜呜转着,带动风扇吹着凉风,老师傅们稍事休息就拿着工具和图纸上阵了。   “嗯,这是320厂的九缸星形气冷引擎,820马力,早期型号。”贝大叔检查了引擎铭牌后说道。   贝小帅一脸的紧张:“怎么样?能修么?”   “要搁二十五年前,我闭着眼睛都能修。”贝大叔说。   “那现在呢?”   “老咯,得睁开眼修了。”   四周一阵笑声,大家知道老贝在开玩笑,这架飞机损毁的挺严重,水箱都破了,起落架也断了,这里是深山老林,又不是航站维修厂,想修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5-30 又一个准岳父   专家组在缅北深山里修飞机,刘子光继续在江北市竞选区人大代表,三月初的天气,依旧春寒料峭,但广大市民已经脱下了臃肿的羽绒服,空气中隐约有了一丝春的气息。   过完春节的王老师已经从省城回到了家乡,图书大厦的工作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不过已经和刘子光没有太大的牵扯了,周代市长亲自抓这项工程,从投资到建设、监理,都亲力亲为。   本来还有几个不开眼的家伙想借着这件事情给周市长添堵,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周仲达却有着雷厉风行的一面,他也不找你谈话,直接让反贪局抓你的小辫子,这年头当基层官员的,谁的屁股也不干净,抓了几个科长之后,那些局长书记们见识了周代市长的厉害,再也不敢找茬了。   周市长觉得欠至诚集团的情,便让秘书给有关部门打了招呼,至诚集团很顺利的拿到了这个标,而且因为是政府工程,预付款给的特别利索,图书大厦项目虽然利润较低,但蚊子腿也是肉,对于资金链紧张的至诚集团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至于改建所需用的沙子水泥,则一律由刘子光旗下的建材公司提供,产生的土方也由刘子光的运输队负责运送,拉土方,送沙子向来是黑社会垄断的产业,但是图书大厦工地门口,却难觅黑社会的踪迹,这是因为,刘子光此时已经成为整个江岸区的老大,哪个不开眼的敢在他地头上乱动啊。   ……   红星公司办公室里,一个中年人正拿着手电筒和放大镜观察着一箱箱的翡翠原石,看了半天才对刘子光说:“刘经理,这些就是一般的翡翠原石,不值什么大钱,你要是想出手,我给个价,五十块钱一斤,你觉得行我就拉走,不行就拉倒。”   这位就是玄子介绍来的老师傅,刘子光看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游移不定,心中便有了计较,冷笑道:“谢谢了,五十块钱一斤,还不够我拉回来的运费呢,你哪里凉快上哪呆着去吧。”   师傅说:“哎,你这人说话咋那么难听呢。”   刘子光说:“比这难听的我还没说呢,你再唧唧歪歪,我还要揍人呢。”   “你敢打人,我就抓你。”门口传来威严的声音,刘子光抬头一看,是胡蓉来了,赶忙笑道:“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胡蓉心头一阵窝火,这家伙回来都好几天了,居然不来找自己,真没良心,枉费自己多次打电话到部里询问他的消息,本来路过门口不想进来的,但是憋不住这口气,还是进来看看,就想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怎么对待自己。   “哼,没事我就不能来么,你可是我们刑警队重点照顾的对象。”胡蓉说着话走了进来,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警察对待犯罪嫌疑人的态度,倒像是小情人打情骂俏,翡翠鉴定师傅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为什么要打人?”胡蓉问道。   “没事,这小子当我是傻子,想占便宜呢。”刘子光随手从箱子里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原石丢给胡蓉道:“拿去当个镇纸吧,算我给你带的礼物。”   胡蓉这个气啊,这算哪门子礼物,一块绿不拉及的破石头而已,不过她还是将原石放进包里,半带讥讽的说:“你去缅甸就弄了这些东西回来?”   “是啊,难道带4号回来?”刘子光看了看手表,很客气的说道:“五分钟后我有个会议,胡警官有事么?”   “哦,没事,顺路过来看看。”胡蓉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暗暗恨自己没出息,转身就走,刘子光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没动,在身后轻飘飘的说道:“不送了,胡探长。”   胡蓉气鼓鼓的往外走,在走廊里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心中不禁一动,这不是那个锦绣江南杀人案中的女孩么,怎么出现在这里?   旋即又明白过来,人家肯定是来找刘子光的,唉,为啥沾上刘子光的事情,平时敏锐无比的大脑就有些短路呢,一定是被他气得,下回谁再主动来看他,谁就是小狗,胡蓉暗自想着,瞟了那个叫小雪的高中女生一眼,匆匆走了。   小雪走到刘子光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正翘着二郎腿的刘子光赶紧放下腿,脸上漾起慈祥的微笑,站起来说:“小雪,赶紧进来坐,喝水不?来找叔叔有啥事?”   “谢谢叔叔,我不渴,嗯,我爸爸就要进行换肾手术了,我是来感谢您的。”小雪怯生生的说。   “这样啊,那很好,手术要趁早,以后家里有困难,一定要先找叔叔,千万不要自己乱来,记住了么?”   “记住了。”   在刘叔叔面前,小雪依然有些拘束,刘子光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便笑道:“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学习不能放松哦,你还有什么事?”   “我……这个送给你。”少女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纸盒,快步上前放到刘子光桌子上,然后退后一步,脸盘红彤彤的,似乎很害羞。   刘子光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双做工精巧的手套,用棕色的羊皮和细毛线制成,看得出是手工制作的,而且很是花费了一番心思,每个针脚都很细致。   刘子光戴上手套感觉了一下,赞道:“好,很合适,又暖和,我喜欢。”   小雪的脸更红了,低着头说:“叔叔我走了。”然后转身出门,蹦蹦跳跳的跑远了,看样子开心的很。   刘子光叹口气,摘下手套放在抽屉里,拿起了电话打给卓力:“老二,张大虎有消息了么?”   “鳖犊子还藏着呢,我就不信他一辈子不回家,啥时候冒头啥时候弄了他。”卓力答道。   “行,到时候通知我。”刘子光挂上了电话,开始寻思是不是该去李纨家走一趟了。   ……   李纨突然接到电话,说是父母从首都赶来看外孙子了,于是她赶紧开车去幼儿园接了儿子,再赶回滨江锦官城家里,楼下大厅沙发上,一对老夫妻正坐着,旁边放着三个旅行皮箱。   看到李纨和小城,那个眼神凌厉的大叔站起身来,张开了臂膀喊道:“外孙儿,到姥爷这里来。”   5-31 老特工马失前蹄   小诚撒欢的跑过去,钻到老头怀里咯咯一阵笑,老头也开心的不得了,把外孙子抱起来抛向空中又接住,旁边那位五十多岁的女同志不满意了,干咳一声道:“老李,别摔着孩子。”   老李呵呵一笑,把孩子放了下来问道:“乖孙子,想姥爷了么?”   “不想。”小诚不假思索的说。   老头有点失望,随即去开皮箱,说道:“小诚你等等,看姥爷给你带的什么礼物。”   这边李纨也走了过来,笑着说:“妈,爸,你们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母一撇嘴:“临出门才告诉我要去看外孙子,我也是被老东西裹挟来的。”   李纨呵呵一笑,问道:“飞机还是动车?”   李母说:“别提了,又是军航,快是快了,不过我也被被颠死了,那帮飞行员开飞机就像是开过山车一样,还有那股油味,真难闻。”   那边老头已经打开了皮箱,从里面拿出一把色彩斑斓的冲锋枪儿童玩具来,一扣扳机,还能发出模拟枪声,红色小灯泡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小诚,喜欢么?”老头献宝一样把玩具枪递了过去。   小诚很不给面子的直接推了回去,从后腰拔出一把乌黑的大手枪来,吓得老头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给夺了过来。   枪一入手就知道是假的,不过做工很精细,是仿GLOCK19的玩具枪,这种枪的枪身套筒本来就是高强度工程塑料的,所以看起来和真家伙基本没有区别,连老李都差点被骗过了。   心爱的大手枪刚一拿出手就被姥爷抢走了,小诚一愣,随即嘴一扁,泪花闪烁,开始哭起来:“姥爷坏,姥爷坏。”   李母大怒,不由分说把玩具手枪从老头手里夺回来,交给小诚抱着说:“小诚乖,姥爷就是大坏蛋,回头姥姥帮你打他。”   小诚这才破涕为笑,李纨站在一边哭笑不得,说:“别在大厅里闹了,回家。”   回到楼上,安顿好行李,李纨亲自泡了一壶茶端过来,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小诚坐在地毯上玩着大手枪,老头一皱眉说道:“纨纨,你怎么给他买这种危险的玩具,这个起码要八岁以上才能玩的。”   李纨刚要说话,小诚叫起来了:“不是妈妈给买的,是新爸爸买的。”   一家人全都不说话了,老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他对妻子使了个眼色,李母抱起孩子去阳台玩了,留下父女俩说事。   “纨纨,你和这个叫刘子光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老头问道,咄咄目光盯着女儿。   “他是至诚集团下属红星保安公司的经理,私下里我们是朋友关系,就这样。”李纨毫不畏惧的回瞪着自己的父亲,现在的她已经是成年人了,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大学生了。   老头沉吟一下道:“这个人底子不清楚,相当危险!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如果已经有了交集,我希望你早日抽身出来,否则后果很难预料。”   李纨讥讽的说:“危险?再危险能比得上您么。”   老头并不在意女儿的揶揄,说:“我对不起你们娘俩,这是事实,所以我不希望你重复你母亲的覆辙,和这个人在一起,不安全。”   “不安全?”李纨冷笑一声:“当年我和甄志谈朋友的时候,你说他太文弱,不能保护我,现在终于找了一个能保护我的,你又说不安全了,你知道他救了小诚几次么?三次!如果没有他,小诚不是被人贩走拐走就是被歹徒杀害了,和他在一起,我感到非常安全,非常!”   谈话已经无法继续下去,老头坐了起来,拿出烟盒和打火机刚想抽烟,李纨冷冰冰的说:“不要在家里抽烟。”   老头收起烟,说:“我出去走走。”径直出门走了,李纨气鼓鼓的也不拦他,由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李母抱着孩子走了过来,慢声细语的问道:“纨纨,刚才我都听小诚说了,事已至此,还是尽快把事情办了吧,别听你爸的,他就是个神经病,晚上前半夜还在床上,后半夜就钻到大衣柜里去了,只要刘子光不是这样的人,我觉得就行。”   李纨叹口气:“唉,爸也是为了我好。”   ……   刘子光觉得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在不同的场合同时看到同一个陌生人,这就是不正常。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相貌端正,衣着普通,可以说毫无特色,但是没有特色就是特色,这种丢在人海里就找不着的人,恰恰是特工的最佳人选。   刘子光不知道这个人是哪方面派出来的,便故意走进商场溜了一圈,又下到楼下家乐福买了一些东西,借着柜台玻璃的反射,他看到那个老头依然跟在自己后面不远处。   刘子光忽然回头冲那人走过去,那人脚步不停,眼神坦荡,好像路人一般走过来,如果换了一般人,或许会以为真的是碰巧了,但刘子光却更加确信,这个老家伙是真正的老手,盯梢的高手。   李天雄也有同样的感觉,被自己盯着的这个男人很厉害,如果不是受过专业培训,就是天资禀异,看他的反应,分明是已经发现了自己。   老李在秘密战线上工作了几十年,大多数时间执行的是外勤任务,秘密部门的外勤并不像小说或者电影里描述的那样惊险刺激,外勤特工也不是特种部队,枪法和格斗技巧比一般警察略强而已。   老李以前经常执行监视和跟踪这种任务,所以养成了在暗处窥测别人的习惯,他深信一个人无论怎么伪装,都会在不经意的小动作中暴露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事情,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监视他。   刘子光的档案资料,早就从内部获取了,从他的出生证明,到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的成绩单,评语,集体照,医院病历,都被老李仔细审查过。   从表面上看,这个人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甚至可以说不值一提,出生成长都在江东省江北市,毕业于一所三流院校,财会专业,工作经历基本空白,八年前从事过小贩职业,在一次斗殴中捅伤了人,从此亡命天涯,不知所踪,直到一年前才从外地归来。   这八年时间让他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个不起眼的社会底层青年变成了叱咤风云的江湖大佬,短短时间内风生水起,从一文不名到身价百万,他的事迹令人目不暇接,不过总的来说,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还都是被社会大众所认可的,而且他还交了一帮朋友,三教九流都有,退休教师、江湖混混、企业经理、政府官员都有,说明他很会做人,人缘不错。   如果不发生缅北的事情,老李或许只会以为这是一个在外面经过风云,回乡发展的大龄青年,但是现实告诉他,事实绝非如此简单,这人当过兵,打过仗,见过血!   虽然出境记录显示这个叫刘子光的人一直都在国内,但李天雄坚信,他一定在外面做过大事情,甚至有可能肩负着境外组织赋予的某些使命。   而且这个人还刻意接近自己的女儿,这更让老特工紧张,他一定有所图谋!   年纪到底大了,一波人流过后,目标失去了踪迹,李天雄继续往前走,头部不动,眼角四处打量,依然没有发现目标,前方就是厕所了,走了这么久,他觉得有些内急,便直接拐了进去。   超市的厕所很大,里面没有几个人,李天雄站在小便池前释放着压力,老了,前列腺不好使了,尿沥沥拉拉不干净,他正在抖动,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阴风。   老特工急忙低头转身出拳,但是毕竟年岁不饶人,动作慢了一步,被人一招锁喉揽住了脖子,同时那人的膝盖顶住李天雄的尾椎骨,他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倒在地上,还没看清楚对方,脸上就被猛击了两拳。   刘子光下手很重,两拳下去老人就失去了知觉,他把这家伙拖到厕所深处的格子间里搜身,大衣里装着钱包和钥匙,钱包里有一张首都籍贯的身份证,名字叫李天雄,银行卡若干,现金若干,没什么特别之处。   看他拳峰,分明是个练家子出身,刘子光不甘心,继续搜索,从上身摸索到腰部,又摸索到大腿、小腿,终于在脚踝处发现了情况。   这老东西居然带了一把手枪,一把银光闪闪的PPK手枪,刘子光大惊,觉得这事儿果然复杂了,自己怕是被境外组织盯上了,他思索片刻,觉得应该谨慎处理,于是便拿出自己刚买的绳子和封箱胶带,将老头严严实实的绑了起来。   ……   五分钟后,接到群众电话举报的110巡警在超市厕所里发现了被捆绑结实的老头,并且发现了一把手枪,顿时大为紧张,通知了指挥中心,指挥中心马上命令刑警出动调查情况。   十分钟后,老人已经坐在分局刑警队办公室里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警察通知当地国安部门,刑警们掂量着缴获的手枪,心里纳闷得很。   这是一把老枪,起码有三十年时间了,但是保养的依旧很好,只是外面的烤漆掉光了,露出里面的的钢底色,套筒上篆刻着枪号和五星标记,还有一九五二的字样。   小刑警们把玩着这支奇特的PPK手枪,纳闷道:“这把是什么枪,有点像六-四式,但又不是,真奇了。”   老头说:“这是五二式公安枪,六-四式就是访这个造的。”   小刑警们其实已经猜到了老头的身份,所以没给他上铐子,也不敢乱问什么,只是好烟好茶招待着,过了一会儿,国安局来了一位副局长,办了交接手续就把人带走了。   ……   滨江锦官城,门铃按响的时候,李纨一个箭步冲上去开门,打开门就披头盖脸质问道:“爸,你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手机也不带!我和妈妈都急……”   话没说完,李纨就看到父亲脸上的淤痕,顿时惊呼道:“爸,你怎么了?”   “没事,走路摔了一跤。”李天雄摆摆手,很郁闷的说。   今日单更   5-32 丈母娘看女婿   李纨的妈妈闻讯走了过来,看到老头子只是头上肿了个包,眼睛一片淤青,比起以前年轻时候动辄伤筋动骨来真是小儿科了,便撇撇嘴说:“走路都能摔着,老李你以后也别逞英雄了。”   话虽这样说,还是仔细检查了丈夫的伤情,李母是医生出身,一眼就看出这不是摔的,而是被人打的,好在只是皮外伤而已,包扎也很仔细,她一边絮叨着一边帮丈夫准备热水和毛巾,却丝毫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多年经验告诉她,问了也是白问。   晚饭的时候,三个大人各怀鬼胎,都不说话,只有小诚无忧无虑的玩着他的大手枪,饭后李天雄看了一会儿新闻联播就说旅途劳顿要休息了,客房早已准备好,老两口洗漱之后回房就寝。   躺在床上,李母先是叹了口气,说道:“老李啊,咱们纨纨是个苦命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一个人拉扯孩子,还要照看那么大一个公司,我都替她觉得累,我今天都详细问过了,那个小刘人挺好的,相貌堂堂,有本事,有才干,年龄也相当,就是学历好像差点,是个什么大专,不过不打紧,登对就行。”   李天雄双手枕在后脑勺上,眼睛瞪着天花板不说话,思绪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纨纨也三十岁的人了,必须要为后半生考虑了,我觉得小刘这个孩子不错,小诚也喜欢他,不过咱们做父母的还是要把一把关,我想这样,明天请他到家吃个饭,你觉得怎么样?”   李天雄还是没说话,脑海中翻来覆去就是一双钵盂大的拳头,国安部副厅级侦查员居然在一个小城市的厕所里被人放倒捆上,又被派出所民警抓走,枪都缴了,最后出动国安部门领导才捞出来,这面子栽的,一世英名全完了。   李母见老头子走神,便伸手狠狠掐了他一下,李天雄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请小刘来咱们家吃个饭。”   “好啊,我没意见。”   ……   第二天中午,刘子光接到李纨的邀请,说自己父母从首都过来看外孙子,想请他一起吃个饭,刘子光欣然同意,下午出去买了一些滋补品,骑着自行车就过去了。   辉腾他现在也不开了,新车还没买好,所以依然骑着那辆经郭大爷调校的二八永久自行车,车篮子里放着一些冬虫夏草之类的玩意儿,来到滨江锦官城楼下,把自行车锁好,客气的回应着物业人员彬彬有礼的问候,拿着礼物上楼去了。   叮咚,门铃响了,阿姨过去开门, 客厅沙发上的老两口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细腰乍背,剑眉星目,春寒料峭的季节,就穿着白衬衣加黑西装的打扮,款式简约,但质地考究,没打领带,更显随和。   李母暗暗点头,感觉这小伙子真人比照片还要精神,穿着打扮相貌身材都配得上自家女儿。   刘子光站在门口就很客气的打了招呼:“伯母伯父,你们好啊。”   其实他早就认出沙发上那个老头就是昨天在超市厕所里挨了自己两记老拳的老家伙,只知道李纨的父亲是政府单位工作,没想到居然是政法机关的干部,而且随身配备枪械,配备枪械也不奇怪,一定级别的领导和身份特殊的外勤人员都会配备,但放在脚踝位置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人一定是直接执行任务的外勤特工!   老家伙似乎像第一次见到自己那样,很和煦的笑着,刘子光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去揭穿什么,他换了拖鞋,把礼物交给阿姨,坐在沙发上很热情的陪两位老人聊着天,向他们介绍江北市的风景名胜,还有小诚的学习情况,他谈吐自如,毫不拘束,李母更加开心了,不时拿眼睛瞟老头子,眼下之意是你看这准女婿多好。   李天雄云淡风轻的笑着,不经意的问道:“小刘啊,你家里二老身体还好吧,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刘子光说:“我爸妈身体还好,他们都是退休工人,以前我爸就在至诚花园做保安,我妈在环卫处工作,后来我怕他们累着,就劝他们退下来了。”   这小伙子很诚实,刘子光在李母心中的分数又增加了一分,李纨家虽然不算高干,但李天雄好歹也是副厅级别,李母也是首都大医院的主任医师,比起刘子光的家庭来好太多了,人家小伙子不隐瞒,不在意,说明心理坦荡。   “小刘,你有什么规划么?在事业上?”李母问道。   “现在我手上有几家实体,收入还算可以,以后肯定是往更大更高方向发展,具体计划嘛,伯母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拿公司的战略规划书给您看。”   李母高兴地咯咯笑,说道:“不用了,年轻人志向远大就好。”   李天雄忽然站起来说:“不行了,烟瘾憋不住了,小刘,陪我到阳台抽支烟。”   “好嘞。”刘子光很爽快的答应着。   一老一少去了阳台,李纨解着围裙从厨房出来,问道:“他们呢?”   “你爸有话单独和小刘说呢。”李母说道。   阳台上,李天雄和刘子光同时掏出了烟盒,都是中南海,两人相视一笑,取出烟来,刘子光帮李伯父点燃,自己再点着,吐出一口烟,扶着栏杆望着脚下的滔滔淮江水,说道:“伯父,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了。”   李天雄说道:“这么多年了,能一拳放倒我的人,你是第一个,不过要在二十年前,你指定不是我的对手。”   刘子光淡淡一笑,不予置评。   “刘子光,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失踪的八年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李天雄开门见山的问道。   “对不起,真的无可奉告,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自己去查,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这八年时间里,我为国家,为民族做了很多事情,也失去了很多,但我无怨无悔,就这样。”   刘子光的态度证实了李天雄的猜测,他是为国家工作的人,但他也是没有身份的人,这种人即便牺牲了,墓碑上也没有名字,即使退役了,也没有勋章,没有荣誉,甚至连历史都是空白的。   李天雄毕竟只是副厅级侦查员,这种级别的官员在地方上还算一号人物,在首都就什么也算不上了,而且他的涉密级别也不够接触最高层面的绝密,所以,刘子光的那段历史,对他来说永远是一个谜团。   确认了这一点,李天雄更加为女儿担忧,嫁给这种人或许有时候会觉得幸福,但是麻烦却远比幸福要多的多,这一行永远没有退休的时候,就像自己,虽然二线了,但时刻配备枪械,那是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寻仇的人就会找上门来。   气氛有些尴尬,一老一少盯着凛冽的江风默默抽烟,谁也不说话,或许是出于对家庭的愧疚和对女儿的爱,李天雄并不喜欢这个和自己有着类似经历的准女婿,在他看来,这种人根本不可能给家庭带来温暖和安全。   忽然室内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不速之客闯入,两人迅速回身,还是刘子光速度更快一筹,冲进客厅一看,居然是侯律师一家杀到了。   小诚的爷爷奶奶穿着退休前的制服,甄丽穿着法院工作服,怀里抱着弟弟的遗像,侯律师脸上还裹着纱布,有些畏缩的跟在后面。   老法官两口子脸上冷若冰霜,一副准备大动干戈的架势,进门就拿出折叠小马扎坐了下来,也不说话,老太太睥睨着屋里的人,以高高在上的态度问道:“你们就是李纨姘头的爹妈吧?”   他们完全搞错了,还以为是刘子光的父母过来做客呢,说来这对亲家还是第一次见面,当初这桩婚事两边家庭都不同意,是李纨和甄志冲破重重阻力走到一起的,有了小诚之后关系才缓和一些,但是双方家长也从未见过面。   “妈,你搞错了,他们是……李纨的爸妈。”甄丽小声说道,老人眼神不好,甄丽的眼睛却很好,看出这是小诚的外祖父一家人来了,不过刘子光在这种场合下出现,也说明一个问题,人家真的快要结婚了。   “你们来干什么?”李纨有些紧张的问道,她深知公婆不好惹,而且能量颇大,他们年纪大了,生活也没啥乐趣,以此为乐的话自己可就遭殃了,谁也没有精力陪这一对精通法律的退休老人玩啊。   “不干什么,这是我儿子的房子,我们有份的,进自己家有什么不对。”老太太神气活现的说道,瞅着第一次见面的亲家,企图以高干的气势压垮他们。   “纨纨,他们是什么人?”李天雄明知故问道。   “是小诚的爷爷奶奶,来抢占房子和孙子了。”李纨抱着膀子一脸警惕的说。   李天雄点点头,上前说道:“甄先生是吧,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用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无济于事的。”   老法官傲然道:“你又是谁?”   “我是李纨的父亲。”   “好,我想请问你,你是怎么教女儿的,指使黑社会分子把我女婿打成重伤,连我们老两口也打,你女儿还有一点良心么!”老法官气势汹汹的质问道。   李天雄回头四顾,李纨抱着膀子看远处不搭理他们,刘子光则一耸肩膀,两手一摊,满脸无所谓的表情,默认这件事是他做的了。   这一刻,李天雄忽然觉得这个准女婿变得顺眼多了。   5-33 一物降一物   甄家人再次打上门来,威力已经不比当年,李纨本来就不是个吃素的人,当初也只是念着到底是小诚的亲爷爷奶奶,不好意思撕破脸而已,现在甄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人,再好的脾气都无法容忍。   更何况如此李纨不是一个人,自己的爸妈来了,男人也在家,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干脆直接进屋去了,眼不见心不烦。   李纨的母亲心地比较善良,出言相劝道:“亲家,到底怎么回事,都是有文化的人,何必闹得这么僵?”   甄母撇撇嘴,傲然望着这两个外地人道:“我不和你说话。”   李纨的母亲也生气了,一扭头回屋,让两个男人对付他们。   李天雄看看刘子光,看他如何面对,刘子光毫不含糊,当即拿起电话报警,然后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等着警察来到。   甄家人都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老两口一脸的傲气,甄丽也气鼓鼓的,只有侯振业面露惶恐之色,他知道刘子光的厉害,这人阴着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不会动手打人,可是以后保不齐还要背后敲自己的黑砖。   甄法官老两口倒是无所谓,闹得越大越好,正符合他们的预期,甄法官退休以前是区法院的一把手,有权有势,出入有车,逢年过节家里礼物不断,可是退休以后直接从云霄跌到凡尘,说话不顶事了,到老单位去办事,往日献媚巴结的那些人也爱答不理了,心里的失落可想而知。   从领导干部的岗位上退下来,本来就不舒服了,再加上女婿女儿的挑唆,便把矛头指向了儿媳妇,往日的仇恨涌上心头,儿子的死和这个小娘们分不开关系,她家财万贯,生意风生水起,这些本来应该是我们甄家的财产啊,老两口气不过,遂决定通过法律途径来分割李纨的财产,抢回自家的孙子。   这事儿要搁在以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现在不同了,退休老院长的话也没人当回事了,案子拖了一两个月也没有下文,老两口屡遭羞辱,女婿也被黑社会打伤,他们反倒越战越勇,反正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豁出这把老骨头,把李纨这个小娘们搞臭也是好的。   所以老法官一家人倾巢出动,带着小马扎和儿子的遗像前来闹事,反正丢的是李纨的人,他们才不在乎,闹得越大越好,喊警察更没关系,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把退休老法官怎么着。   客厅里静悄悄的,甄法官老两口若无其事的坐在小马扎上,一副长期作战的架势,李天雄嘴角挂着冷笑,老特工并不打算出手,只想看看刘子光怎么应付这件事。   五分钟后,110警察赶到现场,遇到这种家庭纠纷,而且当事人一边是社会名流,一边是退休法官,小警察哪边也得罪不起,只能苦苦相劝,无奈老法官两口子就是闹事来的,属于标准人来疯,指着警察的鼻子破口训斥,气焰相当嚣张。   物业人员也上来了四五个,连劝带拉把人拽出了李家,老两口觉得在家里闹规模不够大,顺水推舟来到楼下,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再也不走了,高声叫骂,引来无数围观,刘子光暗自冷笑,心道老东西你和我斗心眼还差点。   过了一会儿,一位五十余岁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看气度雍容高贵,物业人员立刻陪着笑脸上去问候:“陈阿姨,把您也给惊动了,真不好意思。”   妇人道:“又是李总的公婆来闹事么,我去劝一下吧。”   于是上前很客气的劝说道:“老人家,消消气,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说嘛,无法协商的也可以走法律途径嘛,你们这样闹影响多不好啊。”   小诚的奶奶正在气头上,哪还有好脸色给她,当场就骂回去了:“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   妇人有些语塞,没想到自己的面子也会有人不买账,那边刘子光走了过来,很客气的说道:“陈阿姨,您也来了啊。”   妇人道:“是啊,雪晴提到的,我就顺便过来看看,这老两口真不讲道理啊。”   刘子光说:“没办法,公检法退下来的人就是厉害,哪能听别人劝啊,除非他们单位领导来才能降住。”   妇人点头说:“有道理。”从提包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胡书记啊,我是小陈啊,对对对,我们小区里发生一件事,你能不能来解决一下啊,什么?在开会,我也是没办法啊,除了你没人能压得住了。”   又过了十分钟,政法委书记胡跃进赶到了,与此同时,同住在滨江锦官城的周代市长也接到妻子的通知赶回来了。   市长和政法委书记都到了现场,市中院的领导们也闻讯赶来,还有检察院的领导,司法局的领导,一起家庭纠纷,惊动了大批高级领导干部,这排场是越来越大了。   甄法官老两口无所畏惧,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退休政法干部牛逼哄哄,但是一物降一物,谁都有命门所在,市里领导都来了,甄法官也就泄了气,老太婆也偃旗息鼓,不再趾高气扬的破口大骂,开始哭天抹地抱委屈了。   政法委胡书记当场作出指示,市中院领导负责把人劝回家,有问题就要解决,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要尽早医治,并且对甄丽作了严肃批评,身为法院工作人员,不但不劝解自己的父母,还穿着制服来闹事,回头一定要严肃处理,至于侯振业,世人都知道他是个刁健讼棍,早看他不顺眼了,这回更要借机给他上点眼药,律师执照怕是危险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甄法官一家人灰溜溜的走了,他们终于认识到了自家儿媳妇的真正实力,连市长夫人都帮他们说话,一个电话市里领导全到场,凭着自己退休区法院院长的身份,在人家眼里还是不够看啊。   好好地一场家宴被打断,谁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刘子光推说有事,先行告辞,反正他本来也有些心虚,不知道和李纨的父母说什么好,经此一事,李天雄倒是觉得这个小伙子办事很有一套,对付这种退休刁蛮老人,确实没有什么有效地办法,能迅速招来市里领导,说明刘子光的社会关系甚至比李纨都要强大。   ……   刘子光离开之后,李纨哄着孩子吃了点东西睡下了,父母一边吃饭一边商量,一直谈到夜里十点钟,才来敲李纨的门,李纨正好也是辗转难眠,出门一看是妈妈来了,便出来陪她说话。   “纨纨,你到底怎么想的,如果决定了的话,妈支持你再婚,毕竟一个人太难了。”   李纨摇摇头:“我想再考虑一下,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办个人的事情。”   知女莫若母,李纨闪烁的眼神被母亲发现了,她苦口婆心的劝道:“纨纨,你要明白,优秀的男人是一种稀缺资源,你虽然有优势,但看小刘的发展势头,你的优势也在慢慢下降,所以一定要抓住机会,为了自己的幸福,下定决心吧。”   李纨忽然道:“爸的意思呢?”   “你爸爸也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不过他还有保留意见,你放心,你爸爸那边我会说服的。”   ……   第二天,再约刘子光的时候却得知他已经连夜出差南下了,李纨有些怅然若失,心中隐隐不安,随着羽翼的逐渐丰满,刘子光越来越独立了,很多事情不再告诉自己,经常一声不响就消失一段时间,这一点,和当年的父亲越来越像。   刘子光连夜驱车赶往省城,乘坐夜间的班机飞往昆明,在机场候机大厅等飞机的时候,他在书报摊上买了份淮江晚报打发时间,当看到新闻栏里国内某著名二人转演员购置一架价值数千万的湾流私人飞机时,老刘不禁心里痒痒的,这年头连演二人转的都有私人飞机了,自己凭啥不能有。   南边电话过来,说是那架运五已经修好了,但维修师傅们毕竟不是飞行员,还是要等刘子光过去才能把它飞出来,所以他才连夜赶去,运五虽然很破旧,但好歹是一架飞机,就算残值也有二三百万元之多,耗费这些人力物力把它搞出来,总是有赚头的。   国内航空管制严格,这架黑户飞机能不能上天还是一个问题,不过事在人为,只要功夫到了,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以刘子光目前的实力和身份,配备湾流、庞巴迪之类的高端私人飞机还有难度,但是配个运五还是有能力的。   航程结束,飞机抵达昆明巫家坝国际机场,玄子开车来接,驱车前往果敢,入境之后直接进山。   缅北深山,瘴气毒雾密布,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有几位专家组的老师傅已经水土不服得了病被送回国内救治,现场只留下郭大爷、贝大叔等几个人,当然还有徐玉凯率领的护卫队。   十几桶航空汽油被注入飞机油箱,发动机试车运转良好,天气晴朗,能见度很高,刘子光决定直接飞出去,贝小帅在一边跃跃欲试,刘子光便说:“小帅,你也想玩玩?”   “好,上来,你当副驾驶。”   两人爬上飞机,刘子光粗略的将飞机上的各种开关仪表给他讲了一遍,然后问道:“记住了么?”   “记住了。”贝小帅说,然后复述了一遍,竟然毫无差错,这下轮到刘子光惊讶了,贝小帅从小学习就差,背英语单词和数学公式,看几百遍都记不住,这回居然一次就记住了!   “其实我挺聪明的,就是不爱学习。”贝小帅解释道,“我感兴趣的事儿,一般学的都挺快。”   刘子光深以为然:“你要是喜欢这个,回头去考个本子,先拿这架练手,等咱有了钱,哥给你买个新的,让你当机长。”   贝小帅兴奋起来:“好啊,咱要买就买苏二七,那玩意厉害,能倒着飞,眼镜蛇机动!”   刘子光无语中。   5-34 划清界限   经过数次试车,确认发动机修复完好,刘子光决定起飞,贝小帅自告奋勇担任副驾驶,贝大叔担任机械师,郭大爷担任报务员,其余一帮老人,索性也都上了飞机,反正这飞机是自己亲手修好的,性能放心着呢。   螺旋桨慢慢的转动起来,引擎冒出一阵淡淡的蓝烟,飞机开始滑动,沿着平整的泥土跑道向前驶去,速度越来越快,就在即将抵达跑道末端的时候,刘子光一拉操纵杆,飞机拔地而起,地面上的人都发出一阵欢呼。   刘子光驾驶着飞机在场地上空盘旋三圈向地勤人员致意,然后抖一抖机翼飞走了,一帮老专家坐在机舱里透过圆形舷窗欣赏着外面的热带雨林景色,啧啧赞叹不止。   三个小时的山路,飞机用十分钟就飞过去了,一片甘蔗林之后,是相对平坦的场地,地上摆着几十米长的红布,以作识别之用,刘子光架势飞机降落在这块早就看好的临时机场上,起落架颠簸了几下,运五终于停稳,一群人围上来帮着打开舱门,放下舷梯,专家们说说笑笑走了出来,拿起工具开始拆卸飞机。   按照计划,修复之后的运五飞机将会大卸八块,通过陆路交通运往国内,能用不能用先放着再说,等以后找机会再弄个合法身份。   这边已经没有刘子光的事情了,他交代好工作事宜后赶往老街,去和李建国见面。   李建国穿着不戴军衔符号的07式丛林迷彩服,头上是黑色贝雷帽,军人气质油然而生,走到哪里都有人向他敬礼,两人在办公室内坐定之后,李建国说:“有人找我谈话了。”   “谁?”刘子光问道。   “上面的人。”李建国说的很含糊,但刘子光明白他口中上面是什么意思。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一直以来中央的态度都很含糊,但刘子光和李建国经过分析认为,穿越缅甸的输油管道问题才是中央最关心的,一个稳定的特区也是中央需要的,稳定压倒一切,所以任何适当的,增强特区武装战斗力的行为都是在可以容许的范围内。   “他们怎么说?”   “让我们不要直接参与战斗,合同可以继续,但有什么情况必须汇报。”   刘子光鄙夷道:“凭什么?你又不是部队的人了。”   李建国摇摇头:“虽然我的军籍不在了,但是党籍还在。”   “我把这茬忘了,算了,咱们受制于人,就听他们的吧,再说我也没打算在这个合同上赚钱,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场地锻炼一下咱们的战士而已,老李,这边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我会组织人来轮训的。”刘子光说。   “好,你回去忙你的事情,这帮小子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   专家组顺利完成任务,乘坐专车返回国内,刘子光出钱请他们坐飞机回家,一行人打扮的好像旅行团一般,欢声笑语一路,对他们来说,干这点活简直就和玩一样,吃住免费,还有每天五百块的出差补助,简直美死了,他们恨不得每月都能有类似的任务。   一下飞机,刘子光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周文打来的,声音很急切:“刘子光你跑哪去了!区人大开会,就差你一个,我不管你在哪里,赶快回来!”   刘子光安排贝小帅买火车票带大家回家,自己赶紧驱车赶回江北市,一路上严重超速,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赶回了江北市,正好没耽误人大会,走了个过场之后,周文找到他说:“刘子光你可来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周市长的论文已经顺利发表了,据说郑书记看过之后很欣赏,马上省里会下来一个考察组,由组织部的领导组成,机会来了啊!”   看周文一脸的激动,刘子光便知道这回周市长头上的代字终于可以去掉了,自己的投资也算有了着落,他拍了拍周文的肩膀说:“需要我做什么,千万别客气。”   周文说:“考察组会找干部们谈话,征求他们的看法,周市长和我制定了一个战略,保一部分,抢一部分,放弃一部分,你知道,咱们市很多官员是南泰帮的,他们显然是站在王大庆一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争取不过来,而城区基层出身的官员就不那么抱团,站在秦副市长一边的人并不坚定,完全可以争取过来一些,还有诸如地震局、计生委、残联之类的清水衙门,都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争取的方式不尽相同,有些可以点拨,有些就要直接给好处……”   刘子光点头说:“我明白,需要多少钱?”   周文说:“老同学你误会了,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一个利益交换的问题,总之官场上的事情很复杂,这几天你不要出差就行了,有事我会找你的。”   说完转身正欲离去,忽然又道:“对了,高土坡拆迁的事情有眉目了,至诚集团的标书做的不错,周市长很看好,已经给有关方面打招呼了。”   刘子光奇道:“建设开发方面不是李书记主管的吗?怎么会给周市长面子?”   周文说:“哪有那么严格,现在周市长是郑书记看中的红人,官场上讲究花花轿子众人抬,这当口谁会驳他的面子,总之你放心好了,你现在付出十个,将来一定会收获百个,千个。”   说完周文就行色匆匆的走了,留下刘子光在原地感慨,这就是官商勾结啊,没想到自己也沦为其中一员了。   ……   一小时后,富豪广场至诚集团总裁办公室,刘子光和李纨相对而坐,李纨不停签着手上的文件,看也不看刘子光,问道:“有什么事?”   “我想把集团投资的股份收购下来,使红星公司成为我自己的公司。”刘子光开门见山的说道。   李纨手下的笔明显停顿了一下,说道:“可以,公司最近资金正紧张,剥离一部分不良资产是有好处的。”   这话有些不客气,当初成立红星公司纯粹是为了帮刘子光的忙,解决一部分下岗职工和退伍士兵的安置工作,本来也没打算挣钱,可是现在公司业务走上正轨,连续接了几单大业务,刘子光就想着和集团脱离关系了,这如何不让李纨心寒。   但是刘子光的苦心她又如何知晓,红星公司已经被上面注意了,如果将来有什么事情,至诚集团必然脱不开干系,不如早早划清界限的好。   5-35 市长职位花落谁家   天气渐渐转暖,浩荡淮江中,湍急的江水裹着大块的浮冰向下游冲去,冰封的城市终于解冻,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枯黄的街心花园草坪上,一丝绿芽正悄悄萌生。   春天到了,人大会议正在如火如荼的召开,市内几家四星级宾馆已经被会务组包下,每天街上都有市政府牌照的丰田考斯特驶过,风挡玻璃下放着红彤彤的人大会议通行证,前面警车开道,后面警车殿后,呼啸而过,视红绿灯为无物。   刘子光作为江岸区高土坡选区的人大代表候选人,参加了本选区的选举会,本来这种会议平头老百姓们都是不参加的,但是这次却例外,选举的那天早上,选区内的退休老人们早早的爬起来,换上崭新的衣服,拿着选民证,去会场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不过自己要去,还要逼着家里年满十八岁的成年儿女也要去,为的就是把刘子光选上去。   最令人感动的一幕是,本选区的贫困户,高土坡大杂院长期患肾病的老温大叔,在进行手术前的两个小时坐着轮椅赶到了会场,在女儿的搀扶下走上台去,庄严地投下一票。   电视台记者江雪晴采访了他,老温平时口才很好的一个人,此时竟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饱含热泪讲述了自己和候选人刘子光之间的故事,说就是要选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好代表,下面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选举结果毫无悬念,刘子光高票当选江岸区人大代表,整个过程完全合法,一点手脚也没做,从此他就有一张护身符了,虽说是区一级的人大代表,派出所也不能随便抓了,即使犯法的话也要先经过区人大常委会解除代表资格之后才能逮捕。   就在刘子光高票当选区人大代表的时候,市长的人选问题也在进行着博弈,不过那已经不是老百姓们可以接触到的事情了,刘子光只知道周文这些天一直没回家,打电话也关机,看来忙得很。   当上代表之后,刘代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带着慰问金和滋补品,去看望本选区的贫困居民,一帮老邻居在大杂院里放了鞭炮,庆贺小光当选区代表,整个高土坡都洋溢在欢乐的气氛中。   一番亲民活动之后,刘子光前往医院看望老温大哥,此时换肾手术正在进行,小雪一个人等在手术室门口,坐立不安,惶恐无助,看到刘子光来了,忙起身喊一声叔叔。   刘子光什么也没说,只是陪小雪坐在手术室门口,市立医院二十八楼手术室的走廊里,寂静而清冷,有了刘叔叔的陪伴,少女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一直等到夜里一点钟,手术中的红灯在熄灭,大门打开,病床推出,主刀医生疲惫不堪的走出来,小雪立刻站了起来,精神紧张不敢说话,医生摆摆手说:“手术很顺利,暂时没有排他反应。”   老温还在昏迷中,被护士推往病房,小雪高兴地溢于言表,竟然扑到刘子光身上,狠狠的拥抱了他一下,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刘子光吓了一跳,平时那么含蓄的女孩子怎么忽然如此奔放了。   “叔叔,谢谢你。”小雪很真诚的说道。   “好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刘子光拍拍小雪的脑袋,拿起放在长椅上的风衣,转身去了,皮鞋在寂静的走廊里发出夸夸的声音,小雪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等刘叔叔进了电梯之后,少女才按捺着忐忑激动地心情回病房去了。   ……   市人大会议终于结束,关于市长人选问题爆了一个冷门出来,先前被郑书记欣赏,被大多数人看好的周仲达竟然没有如愿以偿的把头上的代字去掉,而是另有重用,出任省教育厅厅长一职,江北市市长的职务则给了夺标呼声较低的副市长秦松,经人大会审议通过,秦松担任江北市下一届市长,同时兼任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的职务。   几家欢乐几家愁,周仲达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起码正厅级的位子是坐到了,到底是地方官员还是省城厅长,对他来说区别不是太大,反正正厅级不是他仕途的终点,所以无所谓了。   至于秦松,则完全是意外之喜,一跃成为市委副书记,正市长,俨然已经是市区这一派官员的领军人物,隐隐能和南泰帮分庭抗礼了。   这一回合,南泰帮输的很惨,先是公安局长被拿掉,然后是市长位子花落别家,南泰实力大受损失,李书记隐隐能猜出一些道道来,这位新来的省委书记不显山露水,对地方上的情况清楚着呢,让秦松当市长,势必是为了协调江北政局,不让自己一家独大。   不过这也没什么,论手腕,论能力,秦松都不如周仲达,如果是周仲达当市长的话,说不定能整个资源,和自己斗一斗,现在秦松上位,自己有把握把他拿的死死地,所以这一局也不算是全输。   唯一失落的人是周文,市长秘书的美梦破灭了,周仲达有意让他跟着自己去省厅继续当秘书,但是周文却不想如此,毕竟他的家在江北市,此前当市长秘书已经照顾不来家庭了,如果调去省厅,十天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这个家非破了不可,所以经过一份深思熟虑,周文决定下基层担任实职。   实职,是每个秘书的最终梦想,高级官员的秘书虽然权势熏天,但怎么说也是狐假虎威,远不如自己当主官来的过瘾,领导们也乐意让自己的秘书到基层出任主官,以此扩展自己的势力。所以当周文提出下基层的时候,周仲达考虑再三还是同意了。   “小周啊,在我身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说吧,你想去哪个单位?正科级单位随便你选,在我离开江北市之前,一定把事情帮你安排好。”周仲达的话让周文心里一热,毕竟这几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江北市有油水的单位就那么几个,财政局土地局、国税地税、烟草专卖、石油石化,不是国家机关就是大型国企,但要既有油水又有权力,还真不大容易,周文思忖再三,决定去财政局当个实权科长。   ……   玄子的车队经历千里跋涉,终于抵达江北市,从云南边陲到祖国腹地,一路之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他不光带来了一架拆散的运五飞机,还趁机在边境上收购了一辆梦寐以求的威利斯吉普车,这回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晨光机械厂大门口,一辆重型卡车正慢慢倒车,一帮工人端着饭盒子围在旁边,看着大型叉车从集装箱里拖出一个包裹着帆布的东西,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是什么玩意?”   “不会是恐龙骨架吧?”   机身被两辆叉车托着送进车间,摆放在支架上,工人师傅们驱散了无关围观者,开始喷漆作业,将这架飞机改头换面,喷成民用的乳白色,还煞有介事的在机尾上涂了一些数字。   刘子光和贝小帅站在车间门口,欣赏着崭新出炉的飞机,贝小帅说:“打听过了,深圳那边有个民用航空公司正在拍卖资产,有一架运五,一架米8,价钱合适的话可以买下来,弄个套牌,咱这架运五不就有手续了么。”   刘子光说:“飞机好买,飞行员不好弄啊。”   贝小帅一撇嘴:“小事儿,我也问过了,广东有航空学校,考一个飞行执照出来也就是十万块钱的样子,你出钱我去学,多好。”   刘子光说:“好,学费我出了,再多找几个人一起去学,为将来成立航空队建立人力储备。”   贝小帅惊讶道:“光哥,你当真啊,一架飞机还不够你玩的?”   刘子光嘿嘿一笑:“我这叫未雨绸缪,谁又知道将来的事儿呢。”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周文打来的,周秘书的声音有些低沉:“刘子光,我换工作了,去南泰县旅游局当局长,明天就走,晚上我想请你吃饭。”   刘子光有些惊讶,没想到周市长高升,周文竟然没跟着一起进省城,反而下放到县里去做局长,他赶紧说:“我一定到。”   晚上,依然是在周文家里,气氛稍微有些压抑,刘晓静显然对丈夫的职务变动并不满意,与其去县里当什么旅游局长,还不如去省城做厅长秘书呢,但是覆水难收,组织上的决定,又岂是随随便便改动的。   周文也是长吁短叹,市里那些有油水的科级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把老萝卜挖出去,把他这个新萝卜填进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干部分配的问题,向来是组织部负责的,南泰县旅游局长一职,虽然油水不足,但好歹是正科级,周仲达临走之前还给他做工作,说小周你一定要经得起锻炼才行啊,在任何岗位上都要干出一番成绩来。   当时周文回答他说,一定不给老领导丢人,但是私下里却是怨气漫天,满腹牢骚,南泰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深山老林不少,可是旅游业极不发达,旅游局形同虚设,这个局长就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唉,这就是官场,人走茶凉。”周文一仰脖,吞下一杯烈酒感慨道。   刘子光说:“周仲达还算可以了,在离任之前把高土坡拆迁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图书大厦的建设也在进行,周文你不要急,先下去锻炼一下,过一段时间自然会高升的。”   周文又叹一口气:“话虽这样说,变数太大了,南泰县是李书记的根据地,我这样的人去了又有什么发展?”   说完又喝了一口酒,“还有高土坡拆迁的事儿,李书记是个睚眦必报,恩怨分明的人,他欠大开发的情一定会还,所以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5-36 皆大欢喜的赔偿方案   周仲达一路高歌进省城当厅长去了,夺魁呼声最弱的副市长秦松拔得头筹,市政府领导班子又增补了一名副市长,这个幸运儿就是原本已经准备退居二线的政法委书记胡跃进。   现在胡跃进厉害了,身兼市委常委、副市长、政法委书记三职,手握权柄,与当初那个被架空的光杆书记不可同日而语,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扶他上位的不是别人,正是市委书记李治安。   官场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李书记的行为耐人寻味,一些熟稔江北官场内幕的人士分析说,李书记这是主动示好,想把胡跃进拉到自己阵营中来,以此弥补先前的损失,至于秦松为什么能当上市长,则是省里权衡再三的结果,总的来说还是两个字:平衡。   不管怎么说,江北官场总算是尘埃落定,昔日风光无限的市长秘书周文,灰溜溜的开着他的奇瑞轿车,去南泰县走马上任了,周市长和周秘书虽然离开了,但是面子还在,至诚集团以绝对优势战胜了心有余力不足的大开发,拿下了高土坡地块的开发权。   正值中央出台政策,打击过热的房地产市场,省里也出了文件,要求各地切实抓好拆迁地区居民的安置工作,杜绝野蛮拆迁,强制拆迁,摆脱土地经济的束缚。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高土坯居民们变得无比乐观,这回总不会再给千把块钱的拆迁补助吧,更让他们有信心的是,崭新出炉的人大代表刘子光将会以区人大代表和高土坡居委会主任的身份和至诚集团谈判,双方共同商定拆迁补偿。   高土坡居委会小院子里,人山人海,都在等待刘子光的好消息,大家知道小刘本身就是至诚集团的人,这回他代表街坊们去和公司谈判,绝对会向着大家,而不是向着公司方面。   大叔大婶们热烈讨论着拆迁补偿的数额,有人猜是五千,有人猜是六千,还有人说:“我也不图别的,能给安置一套小户型就行,这七十年代的老房子实在是没法住了,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年年修,年年坏啊。”   一位老大爷说:“要是能原拆原建就好了,哪怕咱贴钱也行啊,在这地方住了一辈子,一下子搬走了怪舍不得。”   旁边一位胖大婶说:“老王,你别做梦了,这是啥地段,临江黄金地段啊,那是盖大商场大酒店的地方,哪能盖居民楼啊,就是盖了,也轮不到咱啊,你滨江的楼盘,起码八千块一个平方啊。”   众说纷纭,只有一个意见是统一的,那就是不管怎么样,至诚集团的方案总会比大开发的方案强,至于强到什么地步,就看刘子光怎么谈判了。   忽然外面一阵噪杂,“回来了,回来了。”有人喊道,刘子光微笑着向众人打着招呼,从两堵人墙中走了进来,在门口站住,回身望着大家高声喊道:“居民们,至诚集团的初步拆迁补偿方案已经出来了,大家听好了,是按照拆迁面积的一点五倍以新建楼房进行赔偿,不愿意要房子的,按照房证上的面积,以每平方七千元价格进行补偿,不在房证记载内的违章建筑,也会给予相应赔偿!”   现场顿时轰动了,不得不说,这个方案很厚道,既照顾了想要房子的人,也照顾了想要现金的人,七千元的补偿远远高过大开发的出价,也符合滨江地带房子的价格水平,是个公道的价格。   但是高土坡不同于一般难以拆迁的棚户区,这里主要是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的宿舍区,属于老公房,每家每户的平均面积都在二三十平米左右,即使加上后来自建的棚子,也不过四五十平方,没有那种动辄数百平米,楼上楼下的私建楼房,居民们即便拿到赔偿款,也不过二三十万元,只能在相对较远的地带买上一套八十平米左右的楼房而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至诚集团只是企业,而非福利机构,而且为了拆迁补偿的事情,刘子光和李纨还进行了激烈的争执,因为刘子光要求将赔偿款提高到一万元,此举遭到了李纨和董事会所有成员的一致反对,李纨甚至当场给了算了一笔账,拿这个项目已经超出了集团的资金能力范围,哪怕多加五百块,集团的财政能力都吃不住,眼下正在筹措贷款的事情,如果不进行融资,恐怕连前期拆迁工作都进行不下去。   刘子光第一次感到和李纨有隔阂了,自己从小生长在高土坡,对这块地方很有感情,自打上小学的时候,街坊们就议论着拆迁,盼望着能住上高楼大厦,那时候刘子光一家三口就住在大杂院南头的一间十六平米的平房里,电视机放在床头,大人孩子的床铺之间只拉了一道帘子,煤球炉放在雨棚下,经常一边炒菜一边漏雨,作为高土坡长大的孩子,他自然希望每个人都能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房子。   而李纨却是以商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件事情,在商言商,开发商也不是全没良心,至诚集团拿出这样的赔偿方案已经很厚道了,为什么刘子光还是不满意?他不是已经当选区人大代表了么,难道为了自己的票箱,就能牺牲集团的利益么。   会议做出赔偿草案之后就不欢而散了,就连卫子芊都难以理解刘子光的坚持,本以为由他代表居民谈判,可以顺利一些,没想到居然是这种结果。   好在老百姓们领情,这个赔偿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此前大开发的野蛮行动和荒诞价格严重打击了他们的心里预期,所以不管至诚集团开出什么样的价格,只要在合理范围内他们就很开心了。   望着一张张笑脸,刘子光觉得有些悲哀,这些淳朴善良的老百姓,他们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让他们有一块地方住,有一口饭吃,他们就会感恩戴德了。   具体的赔偿办法还在细化之中,用不了几天就会贴在高土坡的大街小巷之中,后续的事情已经没刘子光什么关系了,他的红星公司也和至诚集团摆脱了关系,现在是完全独立资格的法人机构,由刘子光亲自担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员工多达三百人,业务蒸蒸日上,再加上建材公司和幼儿园,以及区人大代表的光环,此时的刘子光,俨然已经是一个成功人士。   富豪广场十八楼,李纨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凝视着外面的街景,芸芸众生如同蝼蚁一般来回涌动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来回奔波,不就是为了利益么,刘子光难道例外?他不是傻子,明知道自己的心思,至诚集团的钱不就是他的钱么,把自家的钱往外送,这个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啊,李纨承认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房门被轻轻敲响,卫子芊走了进来说:“李总,甄家的起诉又被法院驳回了,而且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   卫子芊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容:“听说甄法官因为参加老年艳-舞观摩团被派出所抓了,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元气大伤恐怕最近都闹不出什么事了。”   李纨哦了一声,马上猜到这大概是刘子光的杰作,不声不响的就帮自己解决了麻烦,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   “老东西本来就不老实,我算看明白了,越是道貌岸然的,越是衣冠禽兽,我派人盯了他半个月了,每星期都出来玩,不是在菜市场附近找些农村老娘们花五块钱按摩,就是和一帮老头去看跳舞,老没正行的,整不死他我不姓卓。” 卓力恶狠狠地骂道,甄法官玩了一辈子鹰,末了被鹰啄了眼,一世英名全毁在看艳-舞上,说起来全拜刘子光所赐。   这会子,刘子光却悲天悯人的叹道:“老年人的性问题和农民工的性问题一样亟待解决啊,下回人代会,我得弄个提案出来。”   “要不我们华清池开个老年专场,凭老年证优惠?”卓力不怀好意的笑道,刘子光说:“算了吧,万一整出几个心脏病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说着呢,忽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是周文发来的短信,邀请他们去南泰县旅游。   “周文这小子行啊,一上任就请咱们去玩,这回一定要狠狠宰他一顿。”卓力笑呵呵的说。   刘子光却说:“周文这个旅游局长当的倒是挺尽责的,他可不是请咱们去玩的,那是看上咱的钱袋子,忽悠咱去投资呢。”   卓力说:“听说南泰县大山里倒是没受过什么污染,原汁原味的小山村,空气新鲜,山泉清澈,还有纯朴的村姑呢,咱们市里各大娱乐场所的头牌们,有不少就是从山里出来的俊鸟。”   刘子光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资源呢,要不咱就去转一圈。”   “行,我这就打电话安排车,正好玄子那辆吉普车也收拾好了,拉到山里练练手,还有我新买的悍马,也能过过越野瘾了。”卓力兴奋道。   5-37 贫困县的旅游局长   江边空地上,越野车队整装待发,打头的是卓力新买的悍马,然后是玄子的威利斯,马超用2020改造的山寨牧马人,以及红星公司的陆地巡洋舰,刘子光把长江750边三轮摩托车也开来了,让一个兄弟穿着皮大衣带着风镜和钢盔开着,离远一看颇有党卫军的风范。   大家都是一副休闲打扮,站在草地上抽着烟聊着天,等待其他人的到来,今年冬天特别冷,众人都在家里猫了几十天没出门,憋都憋坏了,所以刘哥一声号召,都出来了。   又等了十分钟,一辆保时捷卡宴从远处风驰电掣而来,急刹车甩尾停下,刺耳的刹车声刺激着大家的耳膜,焦糊味从轮胎下飘出,贝小帅打开车门,神气活现的跳了出来。   “小帅,你哪偷的车?”卓力问道。   “什么话,我借的,朋友的车。”贝小帅大言不惭的说道,谁都知道这是虎爷的座驾,现在虎爷被各方面追杀,卡宴就便宜了贝小帅了。   人到齐了,车队浩浩荡荡向南挺进,刘子光带着毛孩坐在卓力的悍马车里,一马当先开往南泰县,毛孩就是南泰县人,而且是位于大山深处的山里人,那里不通公路,村里也没有小学,翻山越岭几个小时才能到镇上去乘坐公共汽车,自打春节后,毛孩就没回过家,这回跟着刘叔一起回家,兴奋地不得了,在车里坐都坐不住。   车队越过跨江大桥,走了半小时出了市区界,马上感觉到道路狭窄了许多,就是这么窄的道路还被封闭了一半进行修路,来来往往的汽车堵的一塌糊涂,大卡车和大客车体型庞大,只能在路上乖乖等着,一些私家小车被夹在中间不耐烦的按着喇叭,行人和自行车、摩托车在其间穿梭来往,不亦乐乎,刘子光纳闷道:“我记得去年下县的时候就修路,怎么修到现在还没修好。”   卓力一打方向盘,宽大的悍马直接冲下路基,越过泥泞不堪的小河沟冲向对面,嘴里说道:“不修路,这帮狗日的怎么赚钱。”   悍马车的底盘高,马力强,寻常私家轿车望而却步的泥泞沼泽对它来说如同坦途,后面一帮伙计也不示弱,纷纷开了下来,好在这几辆都是四驱越野车,走这种路跟玩似的,越野性能最差的反而是价格最贵的卡宴,不过毕竟不是自家的车,贝小帅猛踩油门,野蛮作业,城市SUV类别的卡宴硬是和悍马、陆地巡洋舰这些车一起,在焦急等待的司机们艳羡的目光中冲下了泥塘。   过了这段路,前面拥堵情况略有好转,不过这回是人为造成的,几个南泰交警堵在路上查车,专查货车,不论是不是超载超限,先罚了再说,看到市里来的越野车队,交警们的眼力价倒是不赖,知道这些人惹不起,所以对玄子没上车牌的威利斯吉普车视而不见。   车队打着双闪从交警身边呼啸而过,此时已经进入南泰县境内了,南泰县背靠群山,面临淮江,可谓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但是经济就是搞不上去,一直以来也摘不掉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触目可及之处,村落凋敝,土墙茅屋耕牛,墙上还刷着一些过时的标语,脏兮兮的小孩站在路边,看到汽车就敬礼,搞得大家莫名其妙。   “你看那山,都荒成啥样了。”卓力指着远处一座座小山说道,那座山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离远一看就像个大坟头。   “真操蛋,就这种景色还开发旅游,不是胡扯么。”刘子光骂道。   继续往前开,景色渐渐有了变化,马路宽阔起来,街上的交警多了起来,戴着白色大檐帽穿着反光背心站在路旁,煞是严整,道路两侧建筑物恢弘气派,行道树翠绿无比,一辆洒水车正停在路旁,用水枪喷洒着绿色的水雾,浇灌着这些只能生长在南方的椰子树。   “他们干啥呢?”卓力很纳闷,仔细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树都是塑料的,经过一个冬天的折磨已经褪色了,现在园林处正重新给它们染色呢,   “啧啧,真节约啊,要是换了我,直接把这些假树拔了,再买一批新的,年年换新树,那多来钱。”卓力的评点让刘子光哭笑不得,但他知道,卓力这话丝毫不带戏谑的意味。   忽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从车队后面响起,同时警笛鸣响,一个很凶的男中音用电喇叭呵斥道:“前面的车靠边,靠边。”   如此威严的声音,谁敢不从,车队向右靠边,后面一辆装了爆闪警灯的黑色凯美瑞呼啸而过,车牌很牛,是警用牌照四个零,后面紧跟着的是一辆锃亮的奥迪A6,速度飞快,车膜漆黑,看不见里面坐着的是何方神圣,但是0001的车牌却泄露了他的身份。   领导专车所到之处,小交警们立正敬礼,动作标准态度端正,直到这辆奥迪消失在远方,交通才恢复正常,车队再次上路,细心的刘子光发现路边这些交警其实不过是些协管罢了。   “这年头,有编制的才不出来站马路,都在办公室里吸烟喝茶看报纸,没钱了就出来罚点款,要我说,做什么生意都不入当公务员,不用劳心费力就能来钱,速度还快,我要是有路子,也想当公务员。”卓力一边开车一边发着牢骚。   刘子光故作吃惊状:“老二,你这种思想要不得啊,所有人都去当公务员了,谁当老百姓啊?”   卓力哈哈大笑,指着远处的路牌说:“是不是那里转弯。”   刘子光说:“对,旅游局就在这条路上。”   悍马一打方向,不远处正是旅游局的大门,这是一个绿树掩映的大院子,房舍有些陈旧了,看建筑风格还是解放前的样子,铁栅栏门两侧挂着南泰县旅游局和南泰县旅游局党委的牌子,一黑一红,相得益彰,悍马停在铁门前,按了按喇叭,一个老头从传达室出来问道:“找谁?”   “找周文。”刘子光说着话,从窗子里递了一支烟过去,老头一看烟卷上的商标,咧嘴一笑,把烟架到耳朵上说:“周局长的朋友啊,进,进。”   车队开进大院,在两层办公楼前停下,兄弟们跳下车活动腿脚,刘子光和卓力直接去找周文。   “这不是周文的车么?”卓力指着远处大树下的汽车对刘子光说道,那是一辆沾满泥浆风尘仆仆的奇瑞A3,而对面的车库门却紧闭着。   “没错,就是这里。”两人进了办公楼,空荡荡的走廊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阴寒感觉,皮鞋底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夸夸的声音,两边墙面上的绿色涂料已经剥落,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从不远处的洗手间里飘出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清晰可闻。   一间间办公室门口都有木质的牌子,上面写着档案室、文印室、打字室、妇联、团委、办公室、会计室……走到尽头,才发现局长室的牌子,在局长室对面,是四块副局长室的牌子。   刘子光敲敲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请进。”   推门一看,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正是周文,几天不见,老同学显得有些憔悴,他站起来责怪道:“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们。”   刘子光说:“受刘晓静委托,来看看你办公的场所,不错嘛,很朴素。”   周文的办公室不大,家具陈设都是上个世纪留下的,木质办公桌上还喷着旅游局XX号的字样,桌上摆着电话机和热水瓶,两张木质沙发放在一边,上面蒙着白色的沙发罩子,脚旁是高脚痰盂,门后面是洗脸架子,还搭着一条干净的毛巾。   “啧啧,老同学你很清廉啊,绝对是艰苦朴素的模范。”卓力四处打量了一番,赞扬道。   周文苦笑道:“没办法,到底是国家级贫困县,财政资金相当紧张,有钱要用在刀刃上,咱们旅游局又不是重点单位,自然捞不着什么油水,我连下乡考察都是开自己的车去。”   刘子光问道:“局里没有车么?”   “唉,有车,但是没人敢用啊,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周文又是一阵苦笑。   “没事,你说,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卓力拿出一盒烟,丢给刘子光和周文一人一根。   周文点着烟,慢慢道来:“本来旅游局配备了一辆桑塔纳轿子,两个月前局长和办公室主任在车库里谈工作,空调忘了关,结果一氧化碳中毒,双双死在车里,自打这件事之后,车再也没人敢用了。”   “等等,我插一句啊,你们局前办公室主任是女的吧,和局长一起谈工作的时候没穿衣服吧?”卓力不怀好意的问道。   周文摆摆手:“大家心知肚明何必说出来,双方家属都跑到单位里闹,弄得很难看,局长一死,下面四个副局长争得一头血,最后上面把我调下来当局长,反倒让他们几个同仇敌忾起来,唉,我都后悔死了,不该来当这个破局长。”   刘子光有点明白了,问道:“周文,是不是有人想对付你,你喊我们过来给你帮衬帮衬。”   周文摆摆手,眼神有些闪烁:“老同学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想请你来参谋一下,怎么开发旅游资源,局里这帮人整天不是勾心斗角就是打牌喝酒,指望不上的。”   刘子光淡淡一笑,心里有底了。   ……   最近出差,事务繁多,更新放慢,日单更,等回家之后再恢复。   5-38 深山里的天街   周文这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刘子光,从前途无限的市长秘书跌落到贫困县的清水衙门当局长,其中的落差暂且不提,以前当秘书的时候可谓呼风唤雨,谁也不敢不给面子,但现在周文却是孤家寡人,偏僻的小县城里,他的后台周厅长也鞭长莫及,谁会给他面子?   基层官员最不喜欢空降领导,尤其是这种小县城清水衙门里的副职们,调也调不走,油水很有限,唯一指望的就是熬上去,从副科熬成正科是很多人毕生的梦想,好不容易熬死了一个局长,本以为机会来了,没想到天上又掉下来一个新局长,据说这个新局长还是放弃了进省城的机会,主动要求下基层锻炼的,这更让四个副局长为之愤怒,好好的厅长秘书不做,跑到我们这里来抢什么饭碗。   此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半了,周文看看墙上的挂钟,拿起皮包站起来说:“走,我请你们吃饭。”   刘子光说:“我们人可多哦,不怕吃穷你?”   周文笑着说:“没关系,好歹我也是个局长,吃顿饭报销的权力还是有的。”   三人出了办公楼,卓力去开车,刘子光和周文站在台阶上等着,此时从大门外走进了一群人,一看就是县里干部打扮,翻盖皮鞋、藏青色西裤、深色利郎或者报喜鸟之类的外套,手里拿着公事包,嘴上叼着烟,说说笑笑走了过来,他们看到院子里停着好几辆越野车,顿时都是一惊。   再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周局长,干部们顿时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周局,市里来朋友了啊?”   周文淡淡的说:“几个企业家朋友,进山采风来的,我陪他们吃顿饭,你们先进去吧。”   悍马、卡宴、陆地巡洋舰、牧马人,这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好车啊,旅游局的干部们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一个个用艳羡的目光盯着这些豪车走进楼去,并且小声议论着什么,周文忽然说:“卓力,别开车了,饭店就在附近,走着去吧。”   刘子光心中暗笑,周文这是拉大旗作虎皮呢,以此向同僚们显示自己的软实力,算了,就配合他一下吧,招呼众人一起出门,去旅游局对面的野味居吃午饭。   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南泰县背靠大山面临大江,最不缺的就是山珍江鲜,深山老林里的野猪、野山鸡、野山菌、穿山甲,河里的螃蟹、河虾、以及名闻遐迩的河豚,都是南泰的特产,市里省里来的领导,总是要品尝一下野猪肉和河豚鱼,才算不虚此行。   周文夹着公事包带领大家直奔二楼,野味居老板倒是个明眼人,早已认出这位客人是新来的旅游局长,赶忙上前亲自招待,让服务员倒茶拿餐具,自己拿过一张封塑的菜单介绍道:“周局长今天想吃点什么?”   周文说:“特色菜吧。”   老板说:“我们野味居最有名的菜是河豚,不过现在季节不适宜,所以我建议咱们吃野猪肉,用果树木烤的真野猪肉,假一罚十,价钱便宜,实惠的很。”   周文拿过菜单看了一下,又推给刘子光说:“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刘子光瞄了一眼说:“来点野山**,宁吃一两飞禽,不吃半斤走兽。”   老板赞道:“一看您就是个会吃的,野山鸡都是山里猎人打了送来的,活蹦乱跳的,我这就帮您安排两只。”   不大工夫,菜陆陆续续上来了,凉菜是煮花生和拌榆钱,大菜是烤野猪肉和红辣椒爆炒野山鸡,另有几条肥美的大鱼,鉴于下午还要开车,就没点白酒,端了两箱子啤酒上来。   野猪肉烤的黄灿灿的,皮焦肉嫩,吃惯了木炭烤山羊肉的城市人乍一尝到这种美味,都大呼好吃,唯有毛孩尝了一口就面露鄙夷之色,说:“什么玩意,比俺太爷爷打得野味差远了。”   周文说:“哎,这个小兄弟说对了,这是县里饲养场用野猪和家猪杂交而成的一种肉猪,不算真野猪,要想吃真野味,还得进山。”   刘子光说:“那咱们下午就进山,尝尝真野猪肉。”   酒足饭饱之后,周文打发刘子光他们先下楼,自己到柜台结账,老板说:“周局长,挂账么?”   周文说:“不了,现金结。”说着抽出钞票来付账,又要了**,并且坚持要把**的抬头写上自己的名字,等他走后,收银员和老板面面相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局长自己掏钱请客?”   收银员说:“老板,这个周局长挺厚道的,不如把以前的签单找他报了吧,光旅游局的招待费也有五千多了。”   老板叹口气说:“试试吧,这帮干部签起单来一个比一个猛,要钱的时候都成了孬种了,这年头,饭好吃钱难要啊。”   ……   回到旅游局大院里,周文给办公室的同志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带市里来的企业家进山考察,晚上就不回来了,然后上了卓力的悍马,领着车队浩浩荡荡向县城西南方向的大山开去。   出县城之前,周文还领着大家在县城新区主干道上溜了一圈,让大家见识了气派无比的县府大楼,宽阔无比的大理石广场,欧式白色穹庐顶的建筑,碧绿的草坪,音乐喷泉,都让众城里来的土包子们开了一回眼界。   出了县城界,公路就开始难走了,狭窄的水泥公路坑坑洼洼,被载重卡车压的千疮百孔,车队不得不减慢速度,缓缓前行,避让着呼啸而过的重载货车,这些没有牌照的破烂卡车的车厢都经过改装,堆满了煤炭,路上黑色的煤灰四处飘荡,到处灰蒙蒙一片。   “附近有几个私人承包的小煤窑,这也算是南泰的支柱产业了。”周文指着那些卡车随口介绍着,汽车颠簸前进着,半小时之后才驶离煤矿区,此时已经明显能感觉到走上坡路了,道路也从水泥路变成了砂石路,过往的汽车渐渐稀少起来,偶尔有一两辆拖拉机或者破旧不堪的中巴车从对面驶过来。   远处群山起伏,山峦叠翠,周文说:“快到了。”可是路却越来越难走,盘山公路陡峭狭窄,稍有不慎就会摔入万丈深渊,悍马车过于宽大,不得不减速再减速,小心翼翼的行驶在山间。   就这样一直走到天擦黑,周文还是不断说着快到了,卓力急了,怒道:“快到了快到了,怎么还不到!”   周文说:“隔山跑死马,这大山深着呢,得亏咱们是开车来的,要是走路爬山,起码要三天。”   卓力说:“咋不修条路呢?”   周文叹气道:“县里穷啊,修不起路。”   卓力撇撇嘴:“穷?我操!”   一切尽在不言中,继续向前开,终于抵达此行的第二站,天街镇。   天街镇,顾名思义,所处位置海拔已经很高了,小镇位于大山深处的一小块平地上,只有一条极其残破的街道,天色已晚,路灯昏黄,四处一片凋敝,周文指着远处一幢建筑物说:“在那里停车就行。”   卓力驱车过去,不禁哑然失笑:“这不是那啥么?”   红墙琉璃瓦的仿古式城楼,两边立着粗制滥造的石膏华表,竖着天街乡党委和乡政府的牌子,看起来和国徽上的某个建筑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太过于简陋,显得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门前的停车场还是够宽阔的,足够把大家的车都停下。   停下汽车,众人下来活动发麻的腿脚,周文过去和看门人打了声招呼,介绍说自己是旅游局的,看门人赶紧颠颠的跑到远处,喊了一个又黑又胖的汉子过来,那汉子身上套着一件双排扣西装,里面是一件鸡心领的毛衣,猩红色的领带放在毛衣外面,白色的衬衣领子已经乌黑不堪,上面两个扣子潇洒的张开着,露出贴身的灰色棉毛衫。   “哎呀呀,周局长你可来了,欢迎欢迎,这几位都是市里的领导吧。”汉子热情的招呼着,从腋下皮包里摸出一盒烟来四处发放,从周文到刘子光,甚至毛孩,都发了一根烟,热忱的态度让大家切实感到了山民的质朴。   “这位是高乡长。”周文介绍道,又指着刘子光等人说:“这是刘总,市里的人大代表,这位是卓总,知名企业家,这位是……”   随着周文的介绍,高乡长伸出双手现在裤子上擦了两下,然后一一和这些大人物们握手,眼神中露出崇敬的光芒,并且摸出自己的烫金名片双手递过去,用很谦虚的语调自我介绍道:“我叫高一水,喊我小高就行。”   “高乡长,我们大老远的从市里赶来,就是想考察咱们乡远近闻名的野猪肉,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哦。”周文半开玩笑的说道。   高乡长一拍胸脯:“包在兄弟身上。”他掏出手机按了一串号码,扯着大嗓门喊道:“谢会计,咱家里的野猪肉还有么?”   电话那边也是个大嗓门:“今天下午刚让县里牛师傅拉走两只,家里就一条猪腿了,搁冰窖里搁了一冬天了,还能吃。”   “胡闹,这事儿不能糊弄,老谢,你赶紧给我两扇野猪,啥也别说了。”说完高乡长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在腰间横跨的皮质手机套里,豪爽的说:“走,招待所喝酒去!”   5-39 半扇野猪走山路   乡招待所是一座很有山村气息的大院子,围墙用山石砌成,大铁门上面还贴着“欢度春节”字样的褪色红纸,听到外面陌生的脚步声,招待所的狗立刻机警的吠起来。   高乡长带领众人走进大门,瞅见狂吠的瘦狗,上前一脚踢在狗肚子上,狗认识乡长,立刻夹起尾巴呜咽了两声躲到一边去了。   平时招待所没人,听说有客人到,乡里几个头面人物才匆匆赶过来,都是斜披着棉袄,嘴里叼着烟,见人就发烟,客气的不得了,刘子光等人客随主便,随着高乡长走进堂屋,点起火盆,打开电视,人一多气氛就热闹起来了。   高乡长说:“一直给你们留着灶呢,咱们乡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就是土菜,吃蚂蚱小虫长大的土鸡,还有土鸡蛋,野猪头,野山菌,野鸡,野兔子,都是城里吃不着的玩意,图个新鲜,领导们千万别嫌弃。”   客套了几句,外面有个中年男子匆匆赶到,高乡长介绍说:“这是咱们乡的谢会计,谢广才,手握财政大权,我都得听他的。”   谢广才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冲高乡长挤挤眼睛,高乡长会意,借口出去看菜,和谢会计一起出了门。   到了外面,谢会计说道:“老高,天那么晚了,那啥招待这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野猪那是那么好打的,现在乡里就剩一条猪后腿了,你看着办吧。”   高乡长说:“我不管那个,周局长刚上任,我得给他面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小时之内给我弄两扇野猪肉来。”   谢会计说:“要是白天还好弄,打电话去让野猪峪的老程头给扛过来,天都那么黑了,风又大,万一出点事咋整?”   高乡长说:“那不行,这是正事,你马上去办,出了事算我的!”   谢广才无奈,点点头去了,高乡长继续回屋招待客人,大师傅们整了几个下酒的凉菜,又把现成的野山-鸡、野兔子、还有那条猪后腿拿出来,锅屋内煎炒烹炸,菜刀剁案板的声音一阵快似一阵,不大工夫,一道道野味就献了上来,再端上一箱子淮江特曲,众人敞开肚皮放量大吃。   高乡长酒量惊人,按照乡里规矩先和大家喝了三个酒,他拿出自己的烟盒,立起来放在高筒玻璃杯旁边,按照这个高度倒了一杯,一仰脖干了,然后又把烟盒侧放,又倒了半杯干了,最后是把烟盒平放到了小半杯一口干了,众人入乡随俗,也都按照这种方式喝了三个,酒宴这才正式开始,按照乡下的规矩,市里的规矩,县城的规矩,狂喝一气,一箱子淮江特曲很快就空了。   这场酒喝的天昏地暗,一直到夜里一点钟左右,几个乡干部在披着棉袄叼着烟,晃晃悠悠回家去了,可是直到现在野猪肉也没送来,好在客人们喝的很尽兴,并不在意这个。   谢会计匆匆赶来,拉住一脸醉意的高乡长说:“老高,电话打过了,人到现在没过来,你说咋整?这事儿可不能怨我。”   高乡长说话已经不大利索了,含含糊糊的说:“明天再说吧。”说罢扶着墙往前走。   “老高,你往北走干啥?你家在南边。”谢广才在后面喊道。   “嘘……”高一水伸出食指竖在嘴上,小声说:“我上广播站找小翠儿去,你千万别乱说。”   谢广才无奈的摇摇头,把肩膀上的棉袄往上抖一抖,无奈的走了。   ……   城里的贵宾们被安排在招待所的土炕上睡觉,山风刺骨,这里的气温明显要比城里冷多了,但是火炕烧起来就舒服多了,感觉身子下面暖洋洋的,就是招待所的印花大棉被实在太让人崩溃了,闻起来一股发霉的味道。   累了一天,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大家也不在乎条件的优劣了,倒头就睡,不大工夫鼾声一片了。   第二天清晨,不知道谁家的公-鸡叫了第一声之后,远近八方的公-鸡都跟着叫起来,但招待所里依然酣声如雷,这帮人可不是红星公司的精兵,都养成早起的好习惯了,诸如卓力、玄子、贝小帅此等货色,哪个不是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的。   刘子光反倒早早起身,穿了衣服走出大门,深深呼吸了一口深山里清新的空气,简直是沁人心脾,他张开双臂伸展了几下,忽然发现招待所对面路边的草堆里似乎有个人影。   走过去一看,是个干瘦的老头正蹲在地上吃饭,穿着光板老羊皮袄,免裆裤子,头上包了个白毛巾,手里捏着窝窝头正往嘴里送,随着嘴巴的咀嚼,一粒粒粗糙的碎屑掉了下来,老人那手掌在下面接着,一点都不敢浪费,看到刘子光投来的目光,老头纯朴的笑笑招呼道:“吃了么?我这还有。”   刘子光客气的说:“不客气。”   老头说:“大兄弟,帮忙找口水喝行不?”   刘子光返身回屋,找了个大搪瓷茶缸子,拿起火炉子上炖的水壶倒满一杯走出来递给老头,蹲下来看他喝水吃饭,随口问道:“老人家高寿啊?”   老头说:“八十五了。”   刘子光大惊,再次上下打量着老人,只见他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虽然胳膊腿很细,但是却充满了力量,根本不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   “老爷子,你咋蹲这儿呢?不是本乡人?”刘子光看老人喝完了热水,摸出一支烟来递给他。   老头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面闻闻,不舍得抽,架在耳朵上,从怀里摸出一杆烟锅子来,铜质的烟锅精致小巧,玛瑙的烟嘴晶莹剔透,下面还悬着一个装烟叶的小袋子,上面绣着的鸳鸯已经褪色了,看得出年头相当久远。   老头装了一袋烟递给刘子光:“小伙子,尝尝这个。”   刘子光接过来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还是递了回去:“忒呛了,我降不住,还是您老自己受用吧。”   老头爽朗的一笑,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俺是野猪峪的,上乡办事来,夜里到的,怕惊动领导就先在这窝一会儿。”   刘子光点点头,眼睛一转,指着草窝里一杆钢叉说:“这是您老的?”   老头把那杆钢叉拿出来说:“平时打猎用的,走夜路带着防个身,山里有狼啊。”   正说着话呢,远处谢会计叼着烟过来了,看到老头蹲在这边,便呵斥道:“老程头,你咋才来,野猪呢?”   老头从草垛后面拖出半扇野猪,足有上百斤重,说:“谢会计,你看这个中不?”   谢会计打量了几眼说:“这是个野猪崽子吧,个头那么小,行了行了,回头给扛到锅屋去,赶紧回去吧。”   老程头说:“那俺村小学的事儿……”   谢会计不耐烦的摆摆手:“一码归一码,你先回去再说。”   “中。”老头扛起半扇野猪,拎着钢叉健步如飞走进招待所的锅屋,把半扇猪搁在柴火垛旁边,刚要离开,忽然毛孩从屋里出来,看见老头喊了一声:“太爷爷,你咋在这?”   老程头也很纳闷:“毛孩,你咋回来了?”   这下刘子光明白了,这老头原来是毛孩的曾祖父啊,怪不得也姓程,仔细一瞅,祖孙俩相貌上也有点相似之处呢。   “老人家,毛孩是我带来的,我叫刘子光,是李建国的哥们。”刘子光笑呵呵的说道。   老人呆了一下,忽然后退一步,就要给刘子光下跪,刘子光赶紧上前扶住,忙不迭的说:“老人家,你这是折我的寿啊,可不能这样。”   老程头说:“俺孙媳妇的命全仗你搭救了,俺重孙的命也是你救的,你是俺们程家的恩人呐。”   刘子光说:“我和建国是兄弟,毛孩也喊我一声叔,按辈分我得喊你一声爷爷呢,您老要是再客气,我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老头不是矫情的人,当即哈哈大笑道:“好孩子,我当是谁进山考察呢,原来是你啊,走,家去喝酒,自家酿的包谷酒,管够!”   刘子光拉着老人的手说一声:“好!”   谢广才没想到居然发生这一幕,在旁边讪讪道:“野猪峪是个好地方,该去,我这去找高乡长。”说完颠颠的跑了,速度还挺快,最令人惊讶的是不管怎么动,披在肩头的棉袄就是不掉下来。   当高乡长赶到的时候,老程头正被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两个耳朵上架着好几支烟,老头叼着烟卷,胳膊架在小桌子上,正在和坐在对面的贝小帅掰腕子,可怜贝小帅一世英名,在江北市也算是个狠角色,可是憋红了脸也没能撼动老头一寸。   众人聒噪起哄,都在熏贝小帅,贝小帅撤了胳膊大怒道:“你们有劲,你们上啊。”   “我来。”卓力卷起袖子坐了过去,粗壮的胳膊上肌肉乍现,可是努力了半天,老程头的胳膊如同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卓力摇摇头退下来,就说了两个字:“服了!”   高乡长从人群中找到周文,拉着他的袖子出了屋,低声问道:“听说你们打算去野猪峪考察?”   周文点头说是。   高乡长皱眉道:“那地方不通公路,中间还有座危桥,翻山越岭的要走三个钟头,实在是不方便去啊。”   周文惊讶道:“有这么夸张?那个老人家怎么一个人扛了半扇猪过来的?”   ……   明天火车去上海,更新放慢,力争不断更,特此通知,希望不要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   5-40 抗日老英雄   “你说老程头啊,他可不是一般人,你们城里人比不来的,这路上万一有个闪失,我不好给县长交代啊。”高乡长道。   “会有什么闪失?”周文很奇怪为什么高乡长会如此不放心他们的野猪峪之行。   高乡长说:“周局长你看咱们天街乡已经够偏僻了吧,野猪峪还不如这里呢,那就是个几十户人家的自然村,今年头里才通的电话,穷的揭不开锅,有啥好玩的,山路难走的很,碰到狼还好说,万一碰到熊瞎子就完了,这开春的季节,山里没啥吃的……”   听高乡长说的危言耸听,周文也有些打退堂鼓,本来搞旅游就要考虑各种综合条件,即便是再美丽的景色,走不过去也是白搭,野猪峪这个地名听起来就让人不那么舒服,他打定主意,要劝刘子光打消去那里的想法。   但是此时刘子光他们打定主意,非野猪峪不去,周文知道刘子光的脾气,只好依他,把高乡长拉到一边低声道:“老高,这事儿无论如何都要办成,这些人可是市里的大企业家,随便投个资啥的,咱们乡就发达了,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一个野猪峪,难道还成了龙潭虎穴不成?”   高乡长为难的说:“要不这样吧,我让乡武装部长带几个民兵护送你们去。”   “不用了,有个向导足够,老人家能走的路我们也能走。”不知道啥时候刘子光也走了出来插嘴道。   高乡长又强调了一番道路的艰难险阻,刘子光根本不当回事,指着屋里这帮人说:“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小伙子,高乡长你要是弄几个民兵护送他们,那不是骂人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高乡长只好同意,他又把老程头叫出来单独嘱咐了一遍,众人吃了早饭便上路了。   从乡政府到野猪峪已经没有公路了,尽是那种越野车也无法应付的山间羊肠小道,老程头箭步如飞的在前面带路,众人紧随其后,开始翻山越岭的艰难跋涉。   刚开始的时候,小伙子们都是气壮如牛,走路虎虎生风,可是一小时后步履就都放慢下来,呼吸的声音也急促起来,山上的气温还很低,十几个人排成一列低头走路,一团团口鼻里呵出的热气腾空而起,如同一列低速运行的年久失修的火车。   山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山高路险,但是风景极好,初春季节,漫山遍野都是新发芽的绿色,朵朵白云近在咫尺,感觉如同到了仙境一般。   老程头把钢叉往地上一戳,说:“歇会脚吧。”说着从老羊皮袄下面拿出一个狗皮包裹着的水壶,拔出软木塞请刘子光:“来点?”   刘子光接过来一闻,居然是烈酒,抿了一口赞道:“好酒!”   老程头说:“自家酿的包谷酒,不是啥好玩意,就是够劲,解乏。”   刘子光说:“莫笑农家腊酒浑,这东西最好!”   老程头笑了,坐在山石上摸出烟袋来点烟,说:“你要是喜欢,回头抱一坛子走。”   刘子光欣然同意,信手翻转着手里的水壶,问道:“这水壶有年头了吧?”   “有六十多年了。”老程头吧嗒吧嗒抽着烟说道。   “是俺太爷爷的战利品。”毛孩在一旁插嘴道。   “哦?”刘子光大感兴趣,解开狗皮套子一看,果然是军用水壶,铝制壳体上的油漆已经剥落,但有三个红笔写的汉子依旧清晰“小野俊”。   “这是日本鬼子用过的水壶?”刘子光惊讶道。   “对,俺太爷爷杀了几十个鬼子兵,缴获战利品多了去了,还有三八大盖王八盒子和指挥刀呢。”毛孩忍不住又插嘴道。   老程头笑呵呵的点头:“都缴公了,家里就留了个铁帽子烧水用,还有这个水壶。”   刘子光对老程头肃然起敬,原来还是一位抗日老英雄呢!   回头再看那些伙计们,原本整齐的队伍此时已经七零八落,如同羊屎蛋一般散落在山间,一个个穿着色彩斑斓登山服的小伙子气喘如牛,手脚并用的爬着,最先上来的是卓力和贝小帅,这俩伙计是练八极拳的,每天都坚持锻炼,但还是比不上老程头和刘子光的速度。   “哎哟不行了,腿要断了。”贝小帅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真空水壶猛喝几口,旁边卓力也好不到哪里去,揉着腰说:“我腿不疼,腰酸。”   “你丫酒色过度,不腰酸才怪。”贝小帅说道。   卓力大怒,想过来打贝小帅,但实在累得不想动,只能用眼神威胁了他一番。   山腰附近艰难跋涉的众人用了二十分钟才陆续抵达,最后到的是周文,他是被两个朋友给扶上来了,脸色惨白,小腿肚子都转筋了,吃了两块巧克力,喝了几口热水才缓过劲来。   “老爷子,野猪峪还有多远啊、”周局长哭丧着脸问道。   “过了桥,再翻两座山就到了。”老程头手扶钢叉,指着远处雾蒙蒙的大山说道。   众人叫苦不迭,都说上了刘哥的大当了,这哪是野营春游啊,分明是军训受罪来了。   “老爷子,高乡长说有狼,有熊瞎子,我们咋没看见呢?”贝小帅仰着脸问道。   “呵呵,就算有狼,看见咱们这么多人也躲起来了。”老程头说道。   “他们是闻到俺太爷爷的味儿了,望风而逃。”毛孩拍马屁道,还很恰当的使用了一个成语。   众人哈哈大笑,热闹的气氛冲淡了旅途的疲劳,十分钟后,大家补充完能量继续上路,峰回路转,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道天堑,深不可测的峡谷横在两座大山之间,云雾就在脚下飘浮,一道铁索桥连在两座山之间,桥上的木板子已经缺失很多,山风一吹,铁索桥随风摇晃,众人的心也都摇晃起来。   “刘哥,咱要过这桥?”有人问道。   “这不是玩命么?”   “作死啊?”   贝小帅捡起一块山石丢下去,半天也听不到声音,这幽深的峡谷,恐怕有几百丈深吧。   看到众人一副惊悚的样子,毛孩吸了吸鼻涕不屑的说:“俺上学的时候,每天都从这桥上过呢。乡里邮递员送信的时候,不光人过去,自行车也顺带着扛过去哩,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吓人。”   众人瞠目结舌,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过!”卓力一甩烟头站了起来,骂道:“谁不敢过以后别说认识我。”   “我也过!”贝小帅不甘示弱道。   毛孩一马当先,给他们做示范,手扶着铁索,脚不停步的走了过去,众人一看,挺简单的嘛,比走钢丝容易多了。   于是他们拿出登山用的绳索和挂钩,系上保险带,蹲着身子往前走,走走停停,如履薄冰,卓力第一个走了过去,然后是贝小帅,过去之后在对面大声鼓励这边的人:“快点过来,容易得很。”   又是几个人爬了过去,最后只剩下老程头、刘子光、周文。   周文吓得直哆嗦,说什么也不敢过,最后是老程头和刘子光一左一右扶着他走过了桥,正好一阵山风吹过,铁索随风摆动,周文吓得尖叫起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一踏上对岸的土地,周文的脚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嘴里咕哝着:“妈呀,太吓人了。”   更让他害怕的还在后头,桥头有一块不起眼的石碑,上面篆刻着一行小字:“民国二十八年建,捐资建桥人 XXX XXX”估计都是当地的太平绅士,小地主之类。   “天哪,这桥七十多年了!”周文惊叹道,众人看到石碑上的字,也是心有余悸,这桥虽然坚固,但毕竟年头久远,万一有个闪失可就粉身碎骨了。   过了这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铁索桥,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至少心理上是这样,连续翻了两座山头之后,野猪峪终于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位于山窝中的自然村,放眼望去,炊烟袅袅,四五十户人家的草房错落有致,枝头杜鹃在鸣叫,山坡上野花烂漫,一派与世无争的山村田园风光。   “这就是俺家,野猪峪。”毛孩说完,撒开脚步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道:“娘,我回来了!”   一只体型硕大的灰狗从村里冲出来,扑在毛孩身上又是舔又是闻的,村民们也三三两两走出来,望着这帮外来的陌生人。   山民们极其热情,把客人们让到自家屋里,烧水劈柴,杀鸡宰羊准备做饭,村里有头有脸的男人陪着客人在屋里说话,孩子们和狗在院子里聚集着,不时探头探脑,女人们则忙着烧锅炒菜,村里热火朝天,喜气洋洋。   野猪峪很穷,穷的超乎想象,除了村里有一部电话机,一台收音机之外就没有电器了,照明用油灯,烧锅取暖用柴火,房子是山石砌成,茅草顶上压着石头,屋里家徒四壁,所有的家当拿出去都换不了几十块钱。   唯一吸引眼球的是毛孩家墙上的奖状,从四十年代的边区政府发放的民兵模仿到六十年代的大比武,九十年代的二等功,程家祖孙三代的荣誉都挂在墙上。   毛孩的母亲、祖母住在家里,太爷爷则带着狗住在远处山上的窝棚里,趁着做饭的空当,刘子光提出要去参观老人的窝棚,老程头欣然同意,带着他来到半山腰,一座窝棚搭在树上,绳梯软软的垂下来,树下有个火塘,灰烬已经冷了,支架上悬着一顶日式90钢盔,上面的黄色五星已经褪色了。   刘子光不禁唏嘘:“村里人靠什么生活啊?”   “种苞谷,养鸡,养羊啥的。”   “山上地少,开荒不易,下趟山要走几十里山路,还要过那么危险的铁索桥,娃们上学咋办?万一村里有病人咋办?依我说不如搬家走人,进城享福去。”   老程头叹口气,点燃烟袋说:“话是这个理,可是俺走不开啊。”   “为啥走不开?”   老程头一指不远处的一座坟包说:“俺要给赵司令守灵啊。”   坟包前,赫然跪着一具用铁丝缠绕的骷髅,白森森的挺渗人。   5-41 赵司令   坟墓修的很规整,下面一圈用山石砌成,上面的土很新,一根杂草也没有,周围几丈内都打扫的很干净,坟前一座石碑,上刻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抗日救国军司令赵子铭之墓。   而那具跪在坟前的骷髅,经历数十年风吹雨打已经变成了灰黄色,能清晰看出脖颈处的骨头断过,后来又用铁丝捆扎上的,骷髅身形不高,不到一米六的样子,说不定是个日本人。   刘子光问道:“老爷子,这个赵子铭是什么人?姓国还是姓共?”   老程头说:“说来话长了,1937年,鬼子进了中原,先打卢沟桥,后进的山海关,咱们南泰县城的国军一枪未放就撒丫子跑了,鬼子兵占了南泰,驻扎了一个小队的人马,镇着四乡八县的百姓,咱中国人也有不愿做亡国奴的烈性汉子,赵司令拉起队伍,连夜端了鬼子的炮楼,砍了十八个脑壳,缴了一挺歪把子,从此竖起咱南泰抗日救国军的大旗,有人说他姓国,有人说他姓共,咱老百姓也闹不清楚那些道道,只知道赵司令的队伍是打鬼子的好汉!”   老人提起当年,一脸的感慨,仿佛无限往事涌上心头,刘子光肃然起敬,点了三支烟摆在坟头前,又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   “老爷子,您认识赵司令?”   老程头一拍大腿:“不光认识,俺还是赵司令的警卫员哩,那年俺正好十六岁,跟俺爹在山里当猎户,俺爹和赵司令一见如故,拜了把子,后来俺爹和鬼子干仗的时候牺牲了,把俺托付给赵司令当了警卫员。”   “那后来呢,赵司令怎么牺牲的?”   老程头已经抽完了一袋烟,将烟锅子在鞋底磕一磕,正要打开话匣子,村子方向传来喊声:“太爷爷,刘叔,吃饭了!”   “走,回头得空给你再说赵司令的故事。”老人起身,健步回村。   酒宴已经摆好,粗笨的木头桌子就摆在院子里,篝火上架着半扇野猪,猪毛已经褪掉,皮上刷了一层野蜂蜜,用果树木头一烤,焦黄喷香,还有野兔子和野山-鸡,农家自酿的包谷酒,琳琅满目摆了一桌子。   山里淳朴的男人们憨笑着,邀请城里的贵客们入席,大家欢聚一堂,放量猛喝包谷酒,大块的野猪肉用刀子剁成一条条的,手抓着直接啃,吃的满嘴流油,那个爽劲就别提了。   贝小帅喝的醉醺醺的,看到院子外面围了一群狗,便拿起一块野猪肉抛出去,狗群一阵骚动,但是无一敢动,因为门口趴着的正是毛孩家的大灰,这条狗站起来足够一人高,看品种似乎不是中华田园犬,而是纯种的狼狗。   大灰俨然是村中群狗的领袖,它不动,谁也不敢动,而大灰居然动抛到身边香喷喷的野猪肉连闻也不闻,一副傲然的样子。   “有性格,我喜欢!”贝小帅晃晃悠悠站起来想去摸摸大灰的脑袋,却被毛孩制止了:“可不敢摸它!”   “咋地,这狗这么凶?”贝小帅一脸的不在乎,继续晃着步子往前走,而此时大灰已经感觉到他的歹意,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狠狠的盯了过来。   “大灰不是狗,是狼!”毛孩一句话把贝小帅的酒劲都吓醒了一半,居然是条狼!怪不得眼神那么凶悍。   “毛孩你家真牛逼,弄条狼当看家狗,太奢侈了吧!”贝小帅伸出两手示意自己毫无敌意,倒退着走了回来,不忘向毛孩调侃。   “是太爷爷捡来的狼崽子,我从小喂大的,村里狗都怕它,还有,它不是看家的,是太爷爷打猎的帮手。”毛孩很认真的解释道。   “这么说,野兔子啥的都是它抓的?”贝小帅问道。   “差不离吧,太爷爷身子骨不如以前了,要搁以前,对付个把野猪不成问题,现在得靠大灰帮忙了,对不?太爷爷。”   听到曾孙子的询问,老程头哈哈一笑说:“俺是老了,不过对付个把野猪还不在话下。”   刘子光问道:“您老真的就靠钢叉猎野猪么?”   老程头说:“那还有假,以前用枪的时候打得还多些,后来枪被乡政府缴了,就只有挖陷坑,用钢叉了。”   众人汗颜,野猪可不像饲养场的大肥猪那样憨态可掬,而是异常彪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通体刚硬的黑鬃毛,满嘴獠牙,没事还喜欢在松树上蹭,弄一身松油干结之后就是天然铠甲,这种既凶狠又狡猾的猎物甚至比老虎还要危险,而老程头一个八十多岁的古稀老人,居然用冷兵器就能猎取,这简直就是神话!   “您老以前用什么枪?”刘子光问道。   “那可多了,跟俺爹学打猎的时候用土炮,后来跟了赵司令,发了俺一支汉阳造,好家伙,那枪膛线都平了,子弹横着出来的,俺使不惯,就自己缴了一支三八大盖子,那家伙是真好使,五百步之内,指哪打哪,小日本的人矮,枪可高,加上刺刀比我个头都高,拼起刺刀来老厉害了,咱们游击队员三五个都干不过他们一个人。”老程头比划着,不知不觉就讲起来过去的故事。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嘴问上一两句,刘子光想到看过的一些杂志上介绍三八式步枪的文章,便问道:“听说三八枪威力小,打中了就是贯通伤,躺上十天半个月就好,是真的么?”   “贯通伤?”老程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说道:“这话对,也不对,要是离近挨一枪,那就是一个透明小窟窿,养个把月就能长好,要是隔几百丈挨一枪,神仙都救不活你,你知道咋回事?那子弹进肉就滚,小眼进去,碗口大的窟窿出去,不死都怪了。”   刘子光若有所思,理解了老程头的意思,三八枪用的子弹口径小,初速快,弹道过于稳定,近距离命中不会产生翻滚,距离远了子弹飞行不稳,遇到目标会横飞,所以造成的伤害更大,杂志上说的三八枪不如国军的中正式,大概是以讹传讹吧。   老程头喝了几碗包谷酒,谈兴大发,开始讲述赵司令杀鬼子的故事,他一指刘子光说:“赵司令当年就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别两把盒子枪,准星都是挫掉的,那枪法真是没话说,天上的麻雀一扬手就揍下来,隔二十步远,能把子弹打到弹壳里去,鬼子看见他的旗号就怕,伪军听到他的名字就跑,他敢大白天一个人进县城喝酒,鬼子炮楼底下听戏。”   “那后来……”刘子光欲言又止。   老程头叹口气:“唉,赵司令是赵云转世,上千鬼子兵的包围圈里都能杀个七进七出,也架不住叛徒出卖啊,鬼子出了一万块大洋的赏格买赵司令的人头,就有那丧良心的汉奸把他卖了,那一天赵司令进城剃头,头发被剃头匠绑在椅子上,又拿石灰粉来蒙他的眼,可怜一条好汉啊,就这样还杀了十几个伪军,最后中了三枪,被活捉了。”   气氛有些压抑,众人摇头叹息,为六十多年前牺牲的英雄悲哀,老程头有些伤感,不想往下说了,刘子光也适时叉开了话题,问他一个月能打几头野猪。   这是因为刘子光注意到村里陪客的男人们都不怎么吃肉,还以为他们吃腻了野猪肉,但是看他们的体格和脸色,却不象营养很好的样子,再看院门口那些孩子,更是一个个面有菜色,一边端着粗瓷大碗往嘴里扒着什么东西,一边馋涎欲滴的盯着香喷喷的野猪肉。   野猪峪很穷,这一点刘子光是知道的,要不然毛孩也不会辍学进城打工,还有那几个同村的少年,都是十二三岁就不再上学,进城当个小工,管吃管住每月给三百块钱就开心的不得了,听他们说,一个月三百块已经顶的上家里一年的收入了。   亲眼见到野猪峪的样子,更加证实了刘子光的判断,这里完全是一块世外桃源,用最原始的办法刀耕火种,几亩薄田,山里的果子树,还有并不丰盛的猎物,维持着小村子的经济,全村找不出几台电器,大概除了上乡里买盐买火柴煤油之外,村民们就是和外界隔绝的。   “这几年不比往年了,野猪也少了,一个月能打两头,完成乡里的任务就算不孬了,”一个村民插言道,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扣子还是红色的胶木扣,但这件衣服显然已经是他最好的衣服了,其他山民的打扮也是大同小异,旧军装,款式落伍起码二十年的夹克衫,沾满黄泥的解放鞋,草鞋,如果这身打扮走在城里,连乞丐都比他们光鲜。   但是山民们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真诚的,他们的热情和高乡长的热情完全不同,高乡长是指望这些人能在天街乡投资,而山民们则完全是出于淳朴的好客之心。   “乡里还有任务?”刘子光奇道。   “有,每月两头野猪,交上去才给俺村小学派老师。”山民答道。   大家觉得这香脆可口的野猪肉怎么也咽不下去了,沉默片刻后,刘子光问:“咱野猪峪小学需要多少老师?”   5-42 国际友人来访   山民说:“还用几个,一个就够了。前年村上小学还有个教书的老民办,后来国家改革,老民办都清退了,村小学也合并到乡中心小学去了。”   另一个山民插言道:“乡中心小学条件比村小学强多了,就是太远,住校又太贵,庄户人家出不起住宿费和食堂饭钱,娃们还太小,进城打工也不行,整天漫山的野也不是个事儿,俺们商量过了,还是请乡里派个老师来带带娃们,认字识数就中,过两年进城打工也不当睁眼瞎。”   众人默然,没想到野猪峪的孩子们处在这样的生存状态下,刘子光走出院门,围拢在门口的狗们一哄而散,孩子们却围了上来,好奇的打量着刘子光,他们身上的衣服很破,手上长着冻疮,头发乱蓬蓬的,脸蛋儿红扑扑的,但是眼神却出奇的清澈。   “孩子们,你们想上学么?”刘子光和颜悦色的问道。   “想!”孩子们异口同声的答道。   “那你们告诉我,上学有什么好?”   “上了学就能进城干活,帮家里赚钱了。”   “上了学就能和毛孩那样,顿顿吃肉。”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上学的动机虽然不尽相同,但目的都是一个,那就是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淳朴的话语,清澈的眼神,让刘子光意识到这不是大人教出来的,而是孩子们发自内心的愿望,山里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   “好吧,回头我帮你们找几个老师,书费和文具我也包了!”刘子光夸下海口,孩子们瞪大了眼睛,喜不自禁,大人们也对视了一眼,脸上尽是惊喜。   “桌椅板凳我包了!”卓力站起来说道。   “校服我包了,衣服鞋子帽子全套,和城里孩子一样的!”贝小帅也不甘示弱。   玄子急了,跳起来喊道:“校舍翻新算我的,谁也别和我争!”   众人谈笑间就把野猪峪小学的事情办妥了,此时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山民们安排贵客住宿,把他们领到一处颇为平整的房子里,床铺已经铺好了,被褥都是干净的,众人醉醺醺的躺倒就睡,鼾声震天。   第二天,一阵稚嫩的歌声将众人从梦中唤醒,揉揉惺忪的睡眼,趴在窗户上一看,村里的孩子们正站在院子里,对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唱国歌,他们显然没有受过正规的培训,敬礼五花八门,义勇军进行曲在他们嘴里也是荒腔走板,唯有眼神庄严无比,仿佛在进行着最神圣的事情。   趴在窗户边的几个汉子,都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这些不羁豪迈的江湖汉子,竟然发现自己也有脆弱的一面,平日里寻常可见的国旗,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不同的意义。   众人洗漱起身,山民们奉上包谷面的饼子和麦仁稀饭,大家正在大快朵颐之时,忽然一个村民气喘吁吁的跑来说:“周局长,乡里来电话找你。”   周文赶紧跟着他跑去接电话,电话是高乡长打来的,声音很急切:“周局长,县里正到处找你呢,你赶紧回个电话吧。”   周文慌忙打电话到局里,办公室说县政府昨天就找他有事,好像还比较重要呢。   “为啥不早通知我?”周文责怪道。   “你手机没信号,我们也没办法啊。”对方推卸着责任,周文心知肚明,昨天还在乡里,手机信号是通的,就是局里这帮人想害自己才故意拖延的。   没空纠缠这件事,他再打电话到县里,直接找到主管经济的唐副县长,唐副县长说:“小周啊,机会来了,有个国际旅游团到咱们县里来,你赶紧回来,县委县政府都动员起来了,就差你一个了。”   放下电话,周文赶紧找到刘子光和老程头,说县里有事要赶紧回去,但是大家刚到此处哪能就此转回,只好找了两个山民把周文送到乡里,然后再由乡里派车送县城。   ……   周文赶回县城,来到县委大院,这里正在召开经济工作会议,县里的一把手们全来了,大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与会成员都在认真做着笔记,县委张书记正在做重要讲话,唐副县长看到周文从侧门进来,悄悄离席将周文拉到外边走廊和他说话。   “小周,你们旅游局的机会来了,接省外事办通知,日本小野财团主办的老年寻访旅游团下午就抵达咱们县了,小野财团在日本很有实力,现任社长对中国很有感情,把他们招待好了,咱们县招商引资的事情不在话下,搞不好明年就能一举摘掉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哩,这件事我已经跟了半年了,一定要搞好!你是市里下来的干部,见过大世面,接待任务的担子你要担起来哦,贵客们想去哪里,都要尽快妥善安排,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哦。”   唐副县长很亲昵的拍了拍周文的肩膀,转身回去了,周文却一头雾水,什么日本寻访旅游团,自己根本没做过功课啊,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会议很快结束了,县委张书记带着县里四套班子的头头们驾车前往县界迎接寻访团,由于南泰县是国家贫困县,很多山村道路恶劣,为了便于领导下乡考察,特地配备了一些性能比较适宜的越野车,张书记的座驾除了一辆1.8排量的低配奥迪之外,还有一辆进口昂科雷,不过户口是挂在县扶贫办名下的。   县界处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县委县政府一帮领导都穿着藏青色的西装,打着颜色各异的领带,头发和皮鞋锃亮,站成一排迎接贵宾,随着县交警大队长对讲机里的报告声,远处烟尘迭起,车队逶迤而来。   小野财团的实力在国际上也很有名气,省外事办和旅游局的同志很重视这次活动,特地派员参与,寻访团成员从东京成田国际机场起飞,在省城机场降落之后,省外事办联系了铁路分局,动用了一节车厢来运送这些国际友人,因为飞机稍微晚点,所以列车时刻也做出了相应的延长,这些琐碎的细节显示了省外事办同志办事的细致和一丝不苟的态度。   寻访团在江北市换车,由江北市外事办和市委小车班派出几辆经过改装的丰田考斯特,市公安局派出警车开道,一路开往南泰县。   客人们终于来了,三辆丰田考斯特稳稳当当的停下,液压玻璃车门缓缓打开,先是省外事办的工作人员下来,然后无微不至的将几个年迈的国际友人搀了下来。   县委领导们开始鼓掌欢迎,在张书记的带领下,头头们脸上露出热情而不做作的笑容,不紧不慢的用右手敲击着左手的掌心,动作矜持而自然,官威不经意中表露出来,至于其他低级干部则是满脸堆笑,拼命地鼓掌,生怕声音不够响亮。   张书记亲自上前和寻访团的名誉团长握手,这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迟暮老人,头发胡子全白了,但是腰杆笔直,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三件套西装,虽然年纪不饶人,气势依旧不减当年,张书记和他亲切握手并且询问了老人的建康状况,女翻译躬下身子低声转达着张书记的问候,老头朝他低头小角度鞠躬以示感谢。   还有一位重要客人就是小野财团的社长,六十八岁的小野耕作,他也是一身严谨的黑色三件套西装,个子不高但是精神矍铄,透着生意人的精明和日本人的古板。   张书记也向小野社长表达了问候,亲自将他送上汽车,然后本县交警大队的警车接替了开道的任务,鸣响警笛朝县城驶去,两排白色的摩托车燕翅排开,从旁护卫,煞是威武严整。   日本友人们坐在丰田面包车里欣赏着道路两旁的景色,唯有轮椅老人敏锐的注意到那些护卫摩托车手面带桀骜凶悍之色,通常只有在身经百战的士兵脸上才能看到这种神情。   老人轻轻将女翻译唤到跟前,向她询问道:“这个的,什么的干活?”   女翻译说:“这是县政府派来保护我们的车队啊。”   老人又问:“他们的,哪部分的干活?”   女翻译瞅了瞅这些摩托车手,身上是豆绿色的衣服,系着白色的武装带,戴着白色的钢盔,象交警而又不是交警,象军队却又更不是军队,她也有些糊涂了,再一仔细观察,才看到钢盔侧面四个小字:行政执法。   “桥本先生,他们是县城管队的。”女翻译欢乐地说道。   “不对!”桥本老固执的摇摇头说:“就算自卫队中野学校毕业的那帮家伙都没有如此凶悍的眼神啊,这些人一定是当局派来监视我们的特种部队,他们的服装可以骗人,但是气质欺骗不了我。”   美丽的女翻译无可奈何,只好有气无力的说一声:“哈伊。”   为了展现南泰的新风貌,车队特意绕了个弯,从张书记引以为傲的腾飞大道驶入县城,宽阔的马路两侧是气派的县机关办公大楼,树木草坪碧绿,喷泉叮咚,特地听课等待在这里的数百名中小学生身穿节日盛装,手拿花束站在道路两侧,小脸蛋已经冻得红彤彤的了,看到车队到来,便在教育局领导和本校老师的督促下跳动起来,一边跳一边挥舞着花束,有节奏的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面包车里的日本老头老太太们也彬彬有礼的挥手致意,三辆丰田考斯特在彩带和鲜花的海洋中缓缓前行,来到县城最豪华的金帆大酒店门前。   5-43前支那派遣军遗骨寻访团   寻访团的住宿和饮食问题,唐副县长下了很大的精力进行研究,他专门上网查询过,知道日本人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寿司生鱼片啥的,便早早派人从省城采购了一批三文鱼放在冰柜里,还聘请了一位擅长做日式料理的厨子,每月支付八千块酬劳,专门给寻访团做日本菜。   金帆大酒店是本县最好的酒店,没有之一,软硬件条件就是放在省城都不输于人,特别是位于十八层的总统套房,更是奢华中的奢华,连浴缸水龙头都是镀金的,所有服务人员都是中专以上学历,相貌好,素质高,能进金帆大酒店的人,都是县里的人中翘楚。   午宴就在金帆大酒店宴会厅举行,大厅内播放着舒缓的日本音乐,衣冠楚楚的主人和客人们温文尔雅,谈笑风生,日本友人向县领导赠送了精美的礼物,张书记很有风度的当场用日语表达了谢意:“阿里亚多!”日本客人们纷纷露出会心的笑意。   午宴过后,餐厅经理拿着账单来找县委李秘书签字,见多识广的李秘书看到那个吓人的数字之后也不免心惊,找到张书记低声汇报了几句,张书记拿过账单一看,微微皱了皱眉头,说:“签,回头我想办法。”   李秘书拿着账单匆匆去了,张书记招手把县财政局的局长招了过来问道:“财政上能不能挤出一部分资金来?”   财政局长为难道:“张书记,咱们县财政一向紧张,实在抽不出多余的钱了。”   张书记毅然道:“那不行,外交无小事,绝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掉链子,在国际友人面前丢南泰人民的脸,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抽出一部分资金来。”   正说着呢,唐副县长匆匆赶来说:“客人提出想在县城游览一下。”   张书记说:“那你赶紧安排就是,咱们县新修的喷泉广场不错,可以带他们去参观一下。”   唐副县长说:“他们说想到老城区参观,看看原汁原味的南泰老城。”   张书记皱起了眉头:“那有什么可看的,破破烂烂的不能代表我们南泰县的精神风貌。”   唐副县长说:“幸亏我早就做了部署,把有碍观瞻的地方做了一下修饰,即便参观也不致于丢人。听省外事办的同志说,这帮人是来寻根的,所以对老城比较有兴趣。”   财政局长插嘴问道:“寻什么根?武大郎又不是咱们县的人。”他是张书记的小舅子,镇财政所会计出身,文化素质低一些情有可原,唐副县长不但不耻笑他,反而耐心解释道:“这些人的父辈当年在中国打仗,就驻守在南泰县一带,小野社长的父亲就战死在咱南泰县,还有那个坐轮椅的老人,亲自来过中国呢,所以对咱们县才这么有感情。”   “我日,原来是一帮日本鬼子啊。”财政局长惊呼道。   “注意言辞!”张书记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说:“如果当着客人的面乱说话,你这个局长就别干了!”   张书记威严无比,财政局长顿时不敢乱说话了,悻悻的退走,张书记这才对唐副县长说:“小唐,陪他们参观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定要陪好,不能出岔子。”   ……   县城老街,十余个日本老人缓步走着,他们都是六七十岁年纪,穿着休闲服装,戴着渔夫帽和眼镜,胸前挂着相机,一个接一个走的很规矩,时不时看着路边的建筑物发出夸张的惊叹之声。   南泰老城区比较残破,棚户区低矮破旧,许多很多人家还在使用煤球炉子取暖做饭,道路崎岖不平,路边扔着菜叶子和煤球渣滓,公厕里的污水横流出来,刺鼻难耐,但这都是过去式了,经过唐副县长的安排,这些有碍观瞻的景物都被塑料彩条布挡住,上面还写着正在施工的字样。   县政府动员了一些机关干部在街上充当路人,衣着得体,彬彬有礼的行人络绎不绝,不围观不尾随外国友人,极好的展现了南泰人民的精神风貌。   参观团走马观花一圈,这些老人显然有些失望,聚在一起叽叽咕咕,轮椅老人也有些黯然,找来翻译说了几句话,翻译马上找到唐副县长询问,说桥本老先生想找一栋建筑物,是如此这般的结构和样式,一番介绍带比划,唐府县长恍然大悟,说:“那是我们老县委大院啊,现在是旅游局机关所在地,想参观那里啊,没问题。”   一行人迅速杀到旅游局,此前唐副县长的秘书已经用手机联系了旅游局办公室,当国际友人们来到门口的时候,旅游局几十号工作人员都站在门口热烈欢迎他们。   桥本老先生一进大门,情绪就有些异常,看到主楼前那棵高大耸立的大槐树时,更加激动起来,居然颤微微从轮椅上站起来,试图去抚摸大树。   陪同工作人员赶紧去搀扶老头子,桥本老先生长叹一声,向大树深深鞠了一躬,这个行动更让大家惊讶。   “老先生大概想到过去的事情了。”女翻译解释道。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唐副县长还悄声对翻译说道:“看得出来,老先生是个念旧的人啊。”   殊不知此时桥本隆义的眼中,旅游局大院已经悄然改变了模样,门口堆着沙包和拒马,岗亭里站着手持刺刀枪的哨兵,掩体后面架着的是歪把子轻机枪,虎视眈眈的哨兵们恶狠狠盯着来往的支那人,如果有人敢从门口经过而不鞠躬的话,就会被他们拖进来痛打。   大铁门一侧挂着木质牌子,上写一溜黑色毛笔字:南泰县驻屯军宪兵司令部!   而主楼前大槐树上,则挂着一个血淋淋的支那匪类,皮鞭抽在人身上的声音清脆无比,鲜血一滴滴的落在树下,大狼狗伸着舌头眼露凶光,两条前腿腾空,要不是被铁链子拉着,早就扑上去将人撕成碎片了。   而年轻的宪兵少佐桥本隆义就站在树下,黄呢子军装一丝不苟,胳膊上扎着白色的宪兵袖章。军刀手枪铿锵作响,英武潇洒,无法言喻。   他用冷酷无比的眼神盯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家伙,用并不熟练的中国话说道:“赵桑,你的快快的招供。”   那人抬起头颅,眼睛已经被血污糊住,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桥本没听清楚,继续把耳朵往上凑了凑……   “桥本先生,咱们进大楼参观吧。”女翻译笑颜如花,将年迈的宪兵少佐从回忆的长河中惊醒,他一点头道:“哈伊。”虽然年迈,但动作依旧干脆利落,带着深深的军人本色。   该旅游局的干部们上场了,他们陪同着国际友人们参观着自己的办公场所,顺便向他们介绍着南泰县的旅游资源,大好山河,宾主双方在愉快友好的气氛中参观着这座解放前的建筑物。   这栋建筑早已物是人非,以往用来关押游击队员地下党重庆特务的地下室已经改成了仓库,日据时期的木地板也改成了水磨石,即便如此,老桥本还是找到了一些过去的影子,老头子黯然神伤,那些战死在中国同袍的后代们也都唏嘘不已。   参观顺利结束,观光团暂回酒店休息,周文作为主要陪同人员,和唐副县长一起留在酒店值班,两人坐在咖啡厅里聊天,唐副县长今年三十五六岁,硕士文凭,是上面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在见识和阅历上都要比周文高一些,他俩年纪相仿,没有利害冲突,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所以比较亲近一些。   “唐县长,这些日本客人来咱们县的目的怕不是观光的吧。”两人谈话时,熟稔官场门道的周文很自然的将唐副县长的副字去掉了。   “是啊,我和省外事办的领导谈过了,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父辈留下的遗骨,那个小野耕作,是个遗腹子,后来被桥本先生抚养长大的,他的亲生父亲就失踪在咱们县境内,如果这次能找到遗骨的话,捐赠和投资肯定少不了,所以张书记才如此重视啊。”   唐副县长娓娓道来,周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果不其然,晚宴的时候,小野社长向张书记提出捐赠一千万日元用于南泰县的教育以及福利公益事业,张书记代表本县人民向小野先生表达了真挚的谢意,双方共同举杯,为两国人民的世代友好而干杯。   随后,小野先生适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请求县政府协助他们寻找父辈的遗骨,这个问题早在张书记的预料之中,他先谈了一些实际困难,毕竟六十多年时光过去了,经历了解放战争、大跃进、文-革,改革开放等事件后,恐怕很难找到以前留下的痕迹了。   显然这个问题也在对方的考虑之内,小野先生思忖片刻,提出要在父亲失踪的地方修建一座石碑来悼念战争中无辜的牺牲者。   张书记询问令尊大人是在何处失踪的,小野耕作弯下身子问了问轮椅上的桥本隆义,老桥本用清晰无比的汉语说出了那三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字:野猪峪。   5-44 一千万日圆   野猪峪?张书记微微皱眉,作为一县父母官,他竟然不知道辖区内还有这个地方,但他毕竟经验丰富,没有当场露出不知道此地的样子,而是矜持的说:“这件事县委要研究决定。”   “那就拜托了!”小野耕作一个深深的鞠躬。   为了表达诚意,小野先生指示手下人立刻将一千万日元划到南泰县财政户口内,真金白银一出手,领导们的态度立刻发生了重大转变,大张旗鼓的在金帆大酒店多功能厅举办了捐赠仪式,邀请了大批媒体朋友到场。   多功能厅内到处摆满鲜花,柔和的背景音乐使人心情愉悦,身穿马甲头戴棒球帽的记者们端着长枪短炮,到处闪光灯不断,姿态优雅的酒店工作人员彬彬有礼,举止得体,领导们身穿深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插着鲜花,在进行曲的欢快节奏中走上前台,县电视台请来的主持人声情并茂的歌颂了两国人民的深情厚谊,邀请小野先生上台进行捐赠仪式。   小野耕作上台和张书记亲切握手,然后工作人员抬过来一个硬纸板做成的大号支票,上面一千万的 触目惊心,为了刺激眼球,支票上的数字并没有按照汇率转换成人民币,毕竟七八十万人民币并不是个大数字,领导们稀罕的不是钱,而是成绩。   大号支票被小野耕作和张书记一起高高举起,会场掌声雷动,闪光灯闪烁不停,随即两人再次亲切握手,支票被工作人员拿走,仪式结束,进入宴会程序。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宴会的时候,张书记通过翻译告诉小野先生,石碑的事情县委已经开会通过了,马上就可以进行。   小野耕作深深的鞠躬,向张书记表达自己的谢意,又弯下身子,毕恭毕敬向轮椅上的老桥本详细禀告,老头子花白的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他抬起头来朝张书记这边扫了一眼,凌厉的眼神如同刀锋一般,张书记赶忙堆笑致意,心里却有些发毛,这老头的眼睛怪吓人的。   他哪里知道,这是只有千人斩的屠夫才能拥有的彪悍目光。   趁热打铁,张书记又婉转的提出,小野财团是否可以在南泰县进行投资一事,实际上这才是县委县政府大小官员最关心的事情,南泰县基础设施比较差,软环境也不好,上次一个美国的外商来考察投资环境,就因为街上的公厕太脏而放弃了投资呢。   南泰县作为国家级贫困县,GDP水平较低,县财政常年赤字,靠国家扶贫款维持开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作为县领导也难以大展手脚做出一番事业来,这次小野先生来访,为南泰县领导们敞开了另一道高升之路,如果能让他们在南泰投资兴办企业,不管能创造多少就业机会,增长多少GDP,起码政绩先放在这里了。   翻译把张书记的请求传达给小野耕作之后,后者并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而是以日本人传统式的暧昧说了一大堆含含糊糊的话:理论上也不是没有进行合作的可能,具体还要看双方的诚意和态度……   宴会过后,张书记召集县委班子连夜进行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日本友人对南泰县的感情很深厚,应该借这股东风把招商引资的事情办妥了,而且唐副县长还发言说,自己注意到小野先生并不是财团的实际当家人,而那位坐在轮椅上的桥本老先生才是幕后主宰者。   这样一说,大家都觉得是这个感觉,小野耕作在桥本面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像个孝顺儿子一般,丝毫没有大财团社长应该具备的素质,反而那个满脸老人斑的桥本隆义,眼神冷酷,言语果断,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人。   张书记立刻下令,从现在开始,县里所有工作人员放下手头工作,投入到招商引资的大事中来,专门成立招商引资暨外商接待领导小组,由张书记亲任组长,唐副县长担任常务副组长,主持工作,小组成员包括县招商局、建设局、公安局、旅游局的一把手,以及县委办公室、县电视台、县医院等单位的主要负责人和野猪峪所在乡镇的党政一把手,总之是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务必把招商引资的大事办妥。   基调定下来之后,工作就方便开展了,为了方便运送建筑材料以及奠基仪式时的人员过往,县建设局出动了一个架桥施工队,紧急在野猪峪架设一座斜拉钢索桥,本着特事特办的原则,所有审批手续都被省略,一笔扶贫专用款被调拨出来建造这座桥。。   但是桥本先生坚持要立刻去野猪峪故地重游,经建设局和当地乡政府协调,由当地出材料,县里出技术和人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那座民国时代的铁索桥修缮好。   施工队先在旧的铁索桥上铺设了崭新的木板,打上了坚固的铆钉,保证了这座桥起码的通行能力,刚弄好寻访团的十几个老头老太太就坐着滑竿上来了,桥本先生看到这座铁索桥,再度感慨起来,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抚摸着粗大的钢索用日语叽叽咕咕说了一阵。   翻译还很年轻,几乎不加考虑的就将桥本隆义的话翻译了过来,说:“桥本先生说他在进入中国的战争中来过这个地方,并且在这里牺牲了许多亲爱的战友。”   张书记、唐副县长、高乡长、周文等当地官员以及省外事办的同志都在现场,唯有周文听出话里的错误,纠正道:“是侵华战争,不是进入中国的战争,而且这些阵亡侵略军也不能用上牺牲的字眼。”   此言一出,气氛为之一变,桥本老头粗通中文,但是听力已经不太好了,他扭头问翻译:“纳尼?”   年轻的翻译看了看一脸紧张的各路官员,不敢说话,张书记严厉的瞪了周文一眼,笑着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要继往开来嘛!”   翻译将张书记的话翻了过去,老桥本阴沉着脸不再说话,让人将自己推过铁索桥,众官员也都下了滑竿,步行过桥。   ……   野猪峪的青壮年劳力基本上都下山打工去了,留在村里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好在大山深处没什么污染,饮水吃食都是纯天然的,这些留守人员大都身体健康,反倒是那些出去打工的青壮年体质变得越来越差。   毛孩的母亲就是一个例子,她在毛孩七岁的时候去了南方一家化工厂打工,结果得了肿瘤被辞退才不得不回家,这次手术成功后就再没出去过,身子骨反倒越来越结实了。   刘子光等人在山里已经住了三天了,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逐渐适应,再到爱上这个小山村,只是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不得不说,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尘世的浮华,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虚荣假面,没有汽车尾气,没有噪音,也没有手机的打扰,只有清醇甘冽的山泉,纯天然的野生食物,还有每到夜晚漫天的璀璨星河。   当然刘子光等人也没闲着吃白食,他们担负起村里年轻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去山里扛了许多石头下来修补房屋,拓宽水沟,给天地松土,客串小学教员,给村上的孩子们进行启蒙教育。   刘子光则跟着老程头在山里打猎,老猎人的狩猎技术令他叹为观止,各种精巧的陷阱机关,追踪技巧,绝对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难怪毛孩的爸爸能被选入特种部队当兵,难怪毛孩年纪那么小就擅长追踪术,原来是骨子里流淌着老猎手的血啊。   有了刘子光的协助,这两天老程头收获颇丰,三天的猎物比以往一个月都多,战利品中居然有一头活的山鹿,说来老人的打猎方式真的令人辛酸,因为没有猎枪,有时候就是靠两条腿撵,硬是把猎物撵的筋疲力尽了才抓到。   老程头把山鹿四只蹄子捆在木棍上,和刘子光挑着它下山,两人一边走一边唠嗑,刘子光这才知道老人曾经拥有过不少枪支,抗日打鬼子的时候用过日本的三八式,九九式,国造的老套筒、中正式,以及进口的英七七,春田式,解放后   作为县里的基干民兵,拥有过一支先进的五三式步骑枪,但是老人最喜欢的还是六十年代时在黑龙江某部当军官的儿子给他买的虎头牌双筒猎枪。   “那枪真好使,熊瞎子都能撂倒。”提起多年前的爱物,老人依旧是神采飞扬。   “后来呢?”刘子光问道,也不知是问老人的儿子,还是问那把枪。   “俺家大小子牺牲在珍宝岛,那把枪后来也缴公了。”老人一脸平静的说。   刘子光沉默了,此时他心中只有四个字:“满门忠烈”   两人回到村头,远远看到山梁上下来一帮人,坐着滑竿撑着遮阳伞,浩浩荡荡的,刘子光手搭凉棚一望,惊叹道:“周文这小子效率太高了吧,这就整来一个旅游团啊……不对头,这旅游团还是涉外的啊,一帮日本老头老太太。”   队伍慢慢的走了过来,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已经九十多岁的桥本隆义疲惫不堪,山风刺骨,高乡长察言观色,细心的拿出自己的风衣盖在老人身上,桥本老头望着这个忙前跑后一脸献媚之色的矮胖子,不禁又想起当年一些人,一些事。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山坡上站着一老一少两个猎人,年长的须发皆白,腰杆笔直,右手钢叉,左手叉腰,威风凛凛站在那里,山风吹拂起他雪白的胡须,犹如山神下凡一般。   桥本隆义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伤腿。   5-45 桥本少佐故地重游   那还是七十年前的旧事,身为支那派遣军华中驻屯军宪兵中尉的桥本隆义刚刚达到他人生中的一个巅峰,利用支那变节者提供的情报活捉了让他的前任极为头疼的当地抗日武装头目赵子铭。   侵华战争进入抗日持久的拉锯战,皇军控制的区域内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了大批打着不同旗号的抗日武装,赵子铭麾下的抗日救国军就是很难缠的一路,他们藏身于莽莽群山之中,神出鬼没的打击小股皇军,暗杀亲日分子,严重破坏了原本良好的治安环境,桥本中尉的前任就是因为剿匪不力而被撤职的。   桥本隆义出生在满洲,算是个中国通,他上任伊始就采取了有效的措施,先以软弱姿态向抗日救国军提出休战,暗地里却加紧搜捕,终于破获了敌方设在城中的交通站,以酷刑和一万大洋软硬兼施,降服了某个意志不坚定的敌方交通员,设下埋伏,活捉了赵子铭,整个行动只死了十五个皇协军和侦缉队,代价可谓极低。   抗日救国军首脑被俘,反日行动大受挫折,为此桥本中尉的肩膀上多了一颗星星,从此成为桥本大尉,正当他意气风发,想要再接再厉,剿灭整个游击队的时候,那个俘虏却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打击来自于心理上,原本在桥本心目中,支那人简直不配称作人,这个劣等的民族只配给大和人充当奴隶,他坚信凭着自己的手段可以降服赵子铭,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这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受尽了酷刑,依旧嬉笑怒骂,英姿依旧,桥本大尉永远记得,赵子铭在刑场上慷慨赴死时的雄姿,已经失去双眼,琵琶骨被钢丝穿过的他昂首挺立,鄙夷的对自己说:“小鬼子,下刀的时候手别抖,给爷爷来个利索的。”   赵子铭的脑袋是桥本隆义亲自用家传宝刀当着几千中国人的面砍下来的,目的是为了震慑当地人,但是事实恰恰相反,在赵子铭牺牲之后,当地的抗日事业反而更加如火如荼,以至于向来工于心计的桥本大尉都失去了风度,变得和前任一样迷信暴力和血腥,南泰线宪兵队的大院里经常整夜狼狗吠声不断,三天两头就装着人的麻袋被投入淮江中。   桥本隆义很快遭到了报复,土八路的便衣混进了城,企图暗杀自己,他们在宪兵队的眼皮子底下打死了一屋子的侦缉队,扛着缴获的歪把子从容退走。   气急败坏的大尉出动宪兵队和侦缉队进山搜捕,反而中了游击队的埋伏,这回打他们的不是抗日救国军了,而是意志更加坚定,战斗力更加强悍的**武装,八路军县大队。   在野猪峪的铁索桥前,宪兵队损兵折将,死伤累累,小野耕作的父亲小野俊军曹就是失踪在这场战斗中,桥本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情形,对方有一名神枪手,不开枪则以,枪响必定有一名皇军伤亡,这种精湛的枪法简直可以和驻扎满洲的关东军精锐老兵媲美了。   宪兵队是维持地方治安,整肃驻军纪律的部队,战斗力不如一线军人,在对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只得仓皇败北,当他们带着整整一个中队的日军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了十余具被剥得赤条条的宪兵尸体,唯独没有小野俊。   狂性大发的桥本带领军队包围了野猪峪,在打谷场上架起了机关枪,逼他们交出游击队和被俘的皇军,可是等来的只有沉默,桥本下令开枪,三百二十八名老百姓倒在了血泊中,其中包括老人、妇女和儿童。   屠村事件后,桥本一蹶不振,因为他发现自己心目中的大东亚共荣圈永远也不会成功,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样软弱无能,一个月后,桥本在城里遭到冷枪袭击,子弹命中大腿,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后来心灰意冷的他出院之后就随着部队调到炎热的南部战场上,腿上的枪伤一直没好,最后部队在缅甸向盟军投降,已经升为少佐的他辗转回到日本,联系了旧部的家属,成立了联谊会,并且收养了小野军曹的儿子作为养子。   美军统治时期的日本饥寒交迫,瘸腿的桥本为了养活家人,同时打好几份工,他经常对自己说:努力吧,桥本君!一定要活着回去,找到小野和其他战友的遗骨,并且带回来安葬,这是你的责任!   如今桥本隆义终于回到了这块给他留下无尽回忆的土地上,南泰县城早已物是人非,城市已经不是当年的城市,人也不再是当年的人了,那些铮铮铁骨的英雄们早已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官僚,他们的嘴脸,和当年拿了一万大洋就出卖赵子铭的汉奸简直别无二致,区区一千万日元就让他们俯首帖耳,想到这里桥本隆义甚至觉得那场战争选错了时机,如果放到现在来打,或许不用枪炮,用丰田汽车和日元就能打败这些人。   但是当他看到山坡上那位老人的时候,久违的感觉再次传来,他又看到了当年的抗日英雄,他甚至怀疑,这个白发飘飘的老头,就是当年打自己黑枪的游击队员。   老程头也看到了滑竿上的桥本隆义,老人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握着钢叉的手青筋乍现,从牙缝里迸出三个字:“小鬼子!”   ……   终于抵达了魂牵梦绕的野猪峪,桥本隆义百感交集,相对于县城来说,这里的变化相当之小,房子还是以前的房子,打谷场还是以前的打谷场,青山绿水,容颜依旧,当年英姿勃发的宪兵大尉,此时却成了垂暮老人。   “桥本先生,您看纪念碑放在什么位置比较好呢?”翻译将张书记的话传达给桥本,他点了点头,指着打谷场边上的一块土坡说:“那里的,合适!”   “不错,背对大山,面朝村落,这个位置选的真是太好了!”张书记呵呵笑道。   唐副县长也奉承道:“桥本老先生一定是研究过风水学的。”   桥本老头摇摇头说:“多年前,我在这里曾经下令枪杀过三百多名老百姓,他们就埋在这里。”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惊呆了,他们只知道桥本隆义曾经是个侵华日军,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沾满血腥的刽子手!   还是张书记反应最快,他缓缓说道:“战争是人类的敌人,和平才是主流,我们不应该拘束在仇恨里,要放眼未来,共建和谐,为中日和平事业添砖加瓦。”   工作人员马上鼓起掌来,张书记很有风度的双手往下压了压,又说:“纪念碑设在这里,更加具有深远的意义,不但纪念死者,还象征着两国人民的友谊源远流长。”   众人再次热烈鼓掌,参观团的日本老头老太太们都是当年桥本宪兵队士兵的后代,来到先辈牺牲的地方,他们也是百感交集,听到张书记感人至深的发言,都流下了激动地热泪。   “张桑,我想见一见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和他们说说话。”桥本说道。   听了翻译的转达,张书记马上命令高乡长敲钟喊人。   高乡长亲自敲响了村头大树下悬着的一段铁轨,召集野猪峪的村民们前来开会,稀稀拉拉的村民们抱着孩子端着饭碗来到打谷场上,叽叽喳喳说这话,端详着这伙打着太阳旗的陌生人,四下里站着县政府和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日本客人们则站在当年架设机关枪的地方,俯瞰着村民们。   一时间老桥本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从前,多年前就是在这里,他下令屠杀了数百名野猪峪的村民,今天他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却不再是以征服者的身份,而是以投资者的身份,他所仰仗的利器也不再是机关枪,而是大把大把的日元。   野猪峪所有村民集合完毕之后,高乡长扯着嗓子喊道:“老乡们,都静一静,国际友人桥本太君有话要说。”   说完这句话,高乡长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这张破嘴怎么不当家,不自觉的太君两个字就溜出来了。   桥本隆义深吸一口气说道:“诸君,我是桥本隆义,多年前我在这里指挥过一次军事行动,杀死了许多无辜百姓,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多多原谅!”   现场不光只有女翻译一个人懂日语,唐副县长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日本语课程,大致内容还是能听得懂的,桥本一边说,他一边悄声翻译给张书记听,张书记拧眉严肃地说道:“乱弹琴,怎么能这么说!”   翻译先把内容说给在场几位领导,用忐忑不安的眼神看着他们,她也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可能会引发一些事端,尤其是在这种不开化的山野里。   张书记和唐副县长、高乡长等人紧急磋商了一下,高乡长献策道:“反正老鬼子听不懂中国话,咱们就来个欺上瞒下,把他说的话改一下就是。”   张书记点点头,赞道:“小高还是你有办法。”   由于野猪峪这种穷乡僻壤的老百姓大多没进过县城,张书记的权威反倒不如高乡长好使,于是桥本先生的话通过翻译传给高乡长,再由高乡长传达给村民们。   高乡长扯着大嗓门喊道:“老少爷们们,我是咱天街乡的乡长高一水儿,今天县上领导都来了,嗯,还有来自日本的国际友人桥本先生,他们要在咱县投资建厂,大力开发咱们乡的旅游资源,野猪峪就是头一个挑中的地方,人家要在这块坡上修一个纪念碑,县上出钱,咱们村出劳力就行,一个劳力一天三十块钱,管饭!”   这是领导们紧急制定的讲话内容,效果果然不同凡响,村民们不出家门就能打工赚钱,而且一天有三十块之多啊,底下顿时群情激奋起来,不少人伸手报名。   见此情景,张书记和唐副县长都微笑起来,庆幸化解了一场危机,轮椅上的桥本隆义也撇着嘴角笑起来,小野耕作躬身在旁低声问道:“父亲,您笑什么?”   “我笑的是,支那人和七十年前一样低贱。”桥本冷笑着说。   话音刚落,下面一声大喊:“不能修!那是杀害咱野猪峪乡亲们的日本鬼子!”   一位须发皆白老人健步如飞的冲了上来,手中的三股钢叉闪着寒光,张书记身边负责保卫工作的公安人员立刻挺身而出,将县领导保护在身后,警惕的瞪着这个老人。   桥本隆义则紧紧盯着这个人不放,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军人的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降临。   而小野耕作的目光则落到了老人身上斜跨的军用水壶上,小野俊三个褪色的字如同针一般刺激着他的眼睛和神经。   5-46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张书记一使眼色,高乡长就挺身而出喝道:“老程头,你老胡咧咧啥呢,县上领导都在这,你还想造反不成?”   老程头不搭理他,面向众乡亲喊道:“娃们,还记得这坡下埋的是谁么!”   下面一阵骚动,对于六十余年前发生的那桩惨案,野猪峪每个村民都记忆犹新,因为这山坡下面埋葬的就是他们的祖辈,整整三百二十八口人,从八十岁的老人到吃奶的孩子,全被日本鬼子用机枪突突了,没死的也用刺刀捅穿,等幸免于难的村民从别处赶来的时候,整个打谷场成了修罗地狱,血把土地都浸透了。而野猪峪经历过那次大屠杀之后,至今都没有恢复元气,从一个人丁兴旺的民国时期行政村凋零成现在的自然村。   “记得,埋的是咱村的老辈人!”下面有人高声应道。   “对,咱野猪峪的老辈人就埋在下面,他们是怎么死的?”老程头继续中气十足的喊道。   “是被狗日的日本鬼子杀的!”   此时张书记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唐副县长也显露出焦躁的神色,省外事办的同志们也不知所措,高乡长讪讪的想说点啥,但是看到老程头手中的钢叉,话又咽了回去。   老程头猛然一指桥本隆义,手指头都快戳到他鼻子上了,大声喝道:“当年下令杀咱野猪峪三百二十八口人的畜生,就在这里!狗日的还想修什么纪念碑,做梦!”   下面群情激奋,有人开始高声叫骂,有人开始哭号,但毕竟乡长和县领导都在,没有人冲上来打人,好歹让上面的人松了一口气。   桥本隆义冷眼看着老程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旁边的小野耕作却紧张万分,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唐副县长上前劝道:“老人家,抗日战争早就结束了,日本也投降了,我们中日两国人民都是战争的受害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桥本先生来咱们县是投资的,作为咱们南泰县的一份子,您要拿出招待国际友人的风度才行啊。”   张书记等人暗挑大拇指,称赞唐副县长口才真好,几个察言观色的小干部还稀稀拉拉拍了几下巴掌,无奈没人响应,于是尴尬的将手放下了。   老程头说:“小鬼子早就投降了,这我知道,要不然早就一叉捅死狗日的了!仗是不打了,这仇万万不能忘,小日本狼子野心,瞅空子就会咬咱中国一口,什么国际友人,都是瞎话,我从不信那个!”   下面一阵掌声雷动,十几个年轻汉子拍着巴掌高声叫好,正是城里来的观光客们。   场面有些失控,在场的大小领导都看张书记的脸色,张书记脸色阴沉并不说话,只是用手抚摸着铁青的下巴,县里一把手们都知道,张书记一摸下巴就是要办人了,果然,他对随同前来执行保卫任务的县公安局长说:“老邢,这事儿你给解决一下。”   老邢马招呼了两名穿制服的公安人员正要上去架人,忽然一直没说话的小野耕作挺身而出,拦住了公安人员,随即做出一个令所有人惊讶万分的举动,小野财团的社长竟然双膝跪下,给老程头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四野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小野耕作身上,就连老程头也有些吃惊,但他并没有伸手去扶这个矮个子日本人,而是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小野耕作涕泪横流,用日语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翻译赶紧通传:“老先生,小野社长求您把这个水壶给他看一眼。”   老程头默默地点了点头,把军用水壶解下来递给小野耕作,小野感激的又磕了一个头,拿过水壶仔细打量,上面小野俊三个字依旧可以清晰辨认,这正是他亡父的名字啊。   小野耕作将水壶抱在胸前,眼泪夹着鼻涕,激动地说:“这是家父的遗物,请您务必把这个水壶卖给我,价钱随便你开。”   老程头听了翻译之后,冷眼看了看他,昂然道:“这是俺的战利品,不卖。”   小野耕作伸出一只手指道:“一百万日元!”   翻译怕老程头搞不清楚日元汇率,赶紧说:“小野先生出价六万人民币,老先生您可要慎重考虑哦!”   老程头依旧摇头。   “二百万日元!”小野耕作又伸出两只手指。   老程头依然不屑一顾。   “三百万日元!”小野耕作咬牙切齿,报出了让人咋舌的价格,三百万日元,折合人民币也有接近二十万了,整个野猪峪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个价来,但老程头就是咬死口不卖。   县里领导们那个急啊,恨不得立刻跳出来替老程头做决定,但是日本友人在场,他们也不好替老人做主,不过几位领导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头不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这个水壶物归原主。   看到小野耕作眼巴巴的样子,老程头叹了一口气,说:“念你是个孝子,这水壶就送给你留个念想,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东西,你看了肯定更想买。”   说罢径直往村东头走去,小野耕作听了翻译的话,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中国老头脾气真怪,放着三百万日元不要,居然把水壶白白送给自己了,他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养父桥本隆义,老桥本阴沉着脸不说话,眉宇间似乎拧成了一个疙瘩,他顿时明白,这大概就是养父经常说起的,中国人的骨气吧。   水壶事件解决,县领导们倒是松了一口气,暗赞这个老头识大体,没有给中国人丢脸。   小野耕作推着轮椅紧跟着老程头的步伐,翻译等人紧随其后,县领导们没办法,也只好跟着走过去,这种场面让张书记很不舒服,局面居然被一个乡下老头控制,自己堂堂一县父母官跟在后面打酱油,哼,看在国际友人的面子上,我忍。   老程头领着众人来到赵司令的坟前,指着那句骷髅说:“这是你爹的遗骨。”   小野耕作愣住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竟然真的见到了战死在异国他乡的父亲的尸骸,并且保存的如此完好。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骷髅前,嚎啕大哭,当年父亲离开家乡远征中国,小耕作还是在襁褓中,他对父亲的回忆都留存在相册和母亲的叙说中,终于有一天,和父亲的距离如此之近,真让他百感交集。   骷髅是跪着的,脖子处有铁丝缠绕,看得出生前曾遭受过斩首之刑,还有一片椭圆形的锈蚀不堪的铁片悬在脖子上,如果擦掉锈迹自己观看的话,依稀可辨小野俊的名字和部队番号。   桥本隆义已经认出这就是小野俊的遗骸,绝对不会有错,因为它面前的坟茔里埋葬的正是抗日匪首赵子铭的尸体,赵子铭的首级被自己悬挂在县城旗杆上,有一天忽然不翼而飞,原来是被人窃走埋在这里了。   小野耕作哭了一阵,其余寻访团老人也跟着落泪,正当他要再次提出索要先父遗骸的时候,桥本隆义用眼神制止了他,对张书记说:“这就是我们此行要寻找的东西,请务必归还,我们愿意在贵县投资兴办企业,拜托了。”   张书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马上通过翻译转达:“请桥本先生和小野先生放心,归还战争遗骸是国际通行的惯例,我们一定会照办,纪念碑也会按照原计划兴建,”   然后是高乡长出面,给老程头和野猪峪的乡亲们做工作,老程头当场表态,尸骸和水壶啥的都可以给,但自己只有一个条件,让桥本老鬼子在赵司令坟前磕三个响头。   翻译委婉的把老程头的意思转达过来,日本友人们还没发怒,张书记先恼了,身为县委书记的他已经相当克制了,没想到这个乡下倔老头竟然还不给面子,死死纠缠住日本友人不丢口,这老东西是属狗的啊。   张书记当即下令,把老程头控制起来,把骷髅拿走。   公安人员上前要抓老程头,这下野猪峪的村民们不愿意了,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老程头是野猪峪最年长的人,也是村里的族长,德高望重,铮铮铁骨,当年打过鬼子,打过国民党,为国家献出了儿子和孙子的生命,至今还在为村里人的温饱奔波,每天进山打猎,用野猪肉换取村里小学的师资,县里领导不把他当回事,村里人可把老爷子当成山神供着呢。   几位公安人员也发怵,这里不是县城,可以随时呼叫支援,大山里的百姓民风彪悍,当真惹不起,以往进山解救被拐卖的女大学生都要出动上百名干警呢,这回形势比上回还要严峻些,这帮日本鬼子也真是造孽,非要把什么纪念碑修在人家祖坟上,这简直比刨人家祖坟还要过分。   自始至终刘子光都在旁观,老程头所做的一切有礼有节,让他敬佩,而县领导们的所作所为却令人齿冷,为了所谓的政绩,可以忘记祖宗,忘记历史,他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带着人上前护住了老程头,这一刻仿佛历史在重演,乡亲们护住了八路军的干部,和日本鬼子伪军们对峙起来,只是角色似乎有些错位。   眼看就要爆发冲突,高乡长的面子也不好使了,好说歹说谁也不领情,愤怒的山民们包围了县领导和日本友人们,随行工作人员拼死的按着手机,可是根本没有信号,野猪峪的村民们如同七十年前所做的那样,将侵略者和他们的帮凶包在口袋阵中。   情急之下,桥本老头出马了,他用略带东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程桑,我想和你谈谈。”   老桥本的中国话相当标准,甚至比高乡长说的还要流利些,众人大惊失色,这老鬼子根本用不着翻译,这么说刚才县领导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这老东西简直就是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啊,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撩拨这些村民的神经,故意让县领导难堪!   桥本隆义用不加掩饰的鄙夷目光看了看张书记等人,对老程头说:“程桑,我一直想知道,偷走赵子铭首级的人是谁?埋伏宪兵队的人是谁?开枪打伤我的人又是谁,你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老程头骄傲的扬起了头:“赵司令的首级是俺请走的,埋伏宪兵队,打死小野俊的人是俺,打你黑枪的也是俺,只可惜那一枪打偏了,要不然今天就是两具骷髅跪在赵司令的坟前了。”   桥本隆义深深的点了点头,望着这个纠缠自己一生,却又从未谋面的敌人,不知道什么力量使他站了起来,环视众人说道:“我叫桥本隆义,大正五年出生在满洲,昭和十一年随支那派遣军进入支那腹地,担任宪兵小队长之职,先后曾手刃支那匪徒五十八人,野猪峪的三百余名村民就是我下令杀死的,对此我毫不后悔,那场战争,大日本帝国不是败在你们支那人手上,而是败在美国人手上,六十年前你们没有赢,现在也没有赢!从明治维新之后,支那就永远追不上日本了,你们觉悟吧!”   下面再次哗然,骂声一片,就连张书记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这老鬼子忒不给面子了,好说好了不就完了,非要扯些不相干的,把事情闹大了,投资的事情肯定要黄!   一群小伙子上就要上来揍桥本老鬼子,却被老程头拦住,老人家冷冷的说:“让他说,也好给咱们的人提个醒,这才是真正的日本人!”   桥本隆义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似乎很畅快的样子,用手指冲老程头勾了勾说道:“程桑,我一直有个心愿,想领教一下你的功夫,不用枪,用刀,象个真正的武士那样决斗。”   老程头说:“好,我答应你!”   转头高喝一声:“孩儿们,取我的刀来!”   毛孩领着一群小伙子飞奔回家里,抬来一把系着红绸子的阔背大砍刀,这边小野耕作也从行李中取出一把刀装精美的太刀,双手捧给养父。   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啊,张书记顿时觉得被人当成了猴耍,这老鬼子根本不是来投资的,而是报仇来的!他想管,可是又插不上嘴,在这跨越世纪的深仇大恨面前,县委书记的官职如同芝麻绿豆般不顶事了,事态已经完全失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个见证人而已。   5-47 刀劈老鬼子   决斗就在赵司令的坟前进行,野猪峪的百十名乡亲,县乡两级政府的数十名干部和工作人员,以及省外事办的同志和日本寻访团的十几号老年男女都围在旁边观看。   不光有活人围观,小野俊的骷髅和赵司令的英灵都在默默注视着这场跨越世纪,迟来七十年的决斗。   桥本隆义使用的太刀是家传宝刀,他的祖父曾经在日俄战争中使用过这把刀,他的父亲在南满铁路株式会社当警卫队长的时候也使用过这把刀,后来这把名叫橘之丸的宝刀传到隆义手中,和他一起辗转中国战场,斩下了一个又一个反日分子的头颅,赵司令就是死在这把刀下。   小野耕作神情肃穆,拿出清酒和白绸子帮养父擦拭橘之丸,清冽的酒水流过刀刃,一枚枚圆滚滚的液珠顺着锋利的刀锋滚落,桥本隆义面露神圣之色,用白绸子将刀擦了又擦,嗓子里吟诵着腔调悲哀的日本小调。那伙日本人则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长辈,静默不语。   桥本已经是年近百岁的垂暮老人,此时却奇迹一般的站了起来,并且步履稳健的走了几步,小野耕作虔诚的帮他脱下西装,解下领带,挽起袖口,将一根画着旭日的白布带子扎在额头上,老桥本单手拿着寒光闪闪的太刀,站的笔直,任山风吹拂着衣襟,神情慷慨激昂,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七十年前,自己还是意气风发的宪兵大尉,身穿黄呢昭五军服,白手套,黄马靴,蓝色刀带,威风凛凛,英气勃勃。   那边,老程头把光板羊皮袄脱掉,露出贴身的白布衫子,腰间缠着一条黑色的大带,免裆裤子黑布鞋,大刀在手刷了个刀花,红绸飞舞,虎虎生风,下面顿时一阵叫好。   一阵激扬的歌声响了起来,“大刀向鬼子们的头山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是刘子光领着大伙唱的,此时他已经完全沦为了看客,倒不是不想出手,而是觉得这场决斗属于老人,自己不应该,也没有资格插手。   随着歌声,在场每个中国人的心中似乎都有一团烈火在燃烧,县乡政府的一些小年轻也跟着唱了起来,唯有张书记和唐副县长面露不悦之色,向来是众人瞩目焦点的他们在这种场合下被忽略,偏偏又毫无办法,只能努力压制着怒火,想着如何善后。   对决开始,瘸腿的桥本隆义表现的一点也不像残疾人,甚至也不像是年近百岁的古稀老人,反而像是一个发了疯的魔鬼,他双手高举武士刀,如同他的战友在奉天、在卢沟桥、在南京、在长沙、在瓜达卡奈尔和硫磺岛那样,以大无畏的姿态猛冲向自己的对手。   老程头的威风也不减当年,大喝一声挥刀迎上,两把刀对撞在一起,流传数百年的日本名家打造的精钢武士刀和山里粗陋铁匠铺打造的鬼头刀擦出无数耀眼的火花,围观众人发出声声惊叹,这可不是电影里的场面,而是真实的冷兵器对决啊。   常年坐轮椅的桥本身子早就糠了,几**风骤雨般的攻击过后,他就有些吃不劲了,扶着橘之丸气喘吁吁,衬衣口袋里有个用过的注射器,谁也不知道,老桥本的力量来自于刚才偷偷打的一针毒品。   垂死野兽的挣扎是危险而致命的,但毕竟斗不过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山里的野猪都不在话下,何况是个垂暮老人,逗的桥本气喘吁吁之后,老程头翻转刀背磕在桥本手腕上,橘之丸脱手而出,被他抄在手里,双刀并举:“桥本,投降吧!”   桥本大骂一声:“八嘎!”依然猛扑上来,老程头和他擦肩而过,用缴获的日本刀轻轻在他胸前划过,然后两人背对而立,周围一片寂静。   桥本胸前的白衬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刚才还宛若恶魔的他此刻变得异常平静,从战争狂魔桥本少佐变成了大家所熟悉的桥本老先生。   他从容的问道:“程桑,我知道你是神枪手,当年那一枪为什么不打我的头,而是击中我的大腿?”   老程头说:“那一枪我是失手了,本来是想打掉你的卵子再打你的头的,结果错打到腿上了,像你这种杀害妇孺的懦夫,不配当爷们。”   桥本隆义恍然大悟,微微鞠躬:“阿里卡多,我的明白了。”然后胸前飚出一股血箭,整个人跪在地上,正对着赵司令的墓碑,五官开始慢慢僵硬。   桥本死了,死在老游击队员的手里,死在纠缠他一生的敌人面前。   小野耕作扑通一声跪倒,痛哭失声,其他日本人也跪了下来,在场的中国人却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老程头杀死了日本友人,这是一桩涉外的刑事案件啊,上面怪罪下来,从领导到看客们谁也脱不开干系。   ……   张书记一言不发,带着县领导班子扭头便走,现场只留下高乡长和县公安局长进行善后工作,县局的警察想把老程头戴上铐子拉走,老程头也愿意伏法,但是野猪峪的乡亲们却不同意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如果老程头应该给桥本老鬼子抵命的话,那先前桥本欠下的几百条人命怎么办?难道说就一笔勾销了?   县公安局的同志们把嘴皮子说破也说服不了这些法盲,又不敢强行带人,他们可瞅见村民中有十几个壮棒小子目露凶光,手中拿着木棍铁锨呢,就凭自己四个人,两把小砸炮,还真没这个胆气耍横。   令人惊讶的是,小野耕作却没有把桥本的尸体带走,而是跪在老程头面面客客气气磕了一个头,说拜托您把我父亲的尸首照看好,听到翻译的时候,众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日本人这是想干啥,把老鬼子的尸体留下不怕村里的狗把它刨了?   老程头郑重其事的点头同意:“你放心回去,俺不糟践尸首,就把他埋在赵司令坟前了。”   小野耕作再次磕头,然后把亲生父亲小野俊的骷髅装进塑料袋子背走了,县局的警察们得到老程头的保证之后,也离开了野猪峪,喧闹了一天的小山村终于恢复了平静。   尘封的回忆被唤醒,村民们郑重的在被屠杀的祖先坟前摆下桌案,供上酒菜和三炷香祭奠亡灵,同时也把桥本隆义的尸首摆在了供桌前,老程头端着一碗烈酒老泪纵横:“爷,娘,大,狗娃,铜锁,秀秀,今天俺给你们报仇了!”   说罢将一碗酒洒在地上,众村民也都呜呜的哭了起来,刘子光等人庄严肃立,也都上前敬了先辈一碗酒,这是一场难得的爱国主义教育,小伙子们再也不嬉笑打闹满嘴粗话了,而是眼神凝重,举止得体,似乎还沉浸在程老爷子手刃倭寇的惊天壮举中。   刘子光对老程头说:“老爷子,你放心,一切有我。”   老程头洒脱的笑笑说:“俺问心无愧,乡里县里咋判俺不管,反正乡亲们和赵司令的大仇已经报了,就是死了俺也有脸见他们了。”   有人提议把桥本老鬼子的尸体抛给野狗,还有说要把狗日的脑袋剁下来放在赵司令坟前的供桌上,但是老程头却只是淡淡地说:“人死了,帐就了啦,俺答应过人家不糟践尸体,不能说话不算数。”   于是众人对老程头的敬意再深一分。   事不宜迟,刘子光带领众兄弟连夜出山,回江北市帮忙联络媒体和司法界的朋友,他们先赶到天街乡,然后乘车去县城,在蜿蜒的山路上看到对面有十余道光柱照射过来,会车的时候才发现是县里公安的警车,还有一辆绿色的卡车,上面坐满了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   “不好,他们是去抓程老爷子去的!”卓力猛踩刹车停在路边,刚要打方向盘回去,却被刘子光制止。   “你想干什么?”   “回去救人!”   “看清楚,这是武警,一整车的八一杠!就凭咱们几个人拿什么救!就算救出来又能怎么办,让老人家跟着你浪迹天涯吗!”   卓力恨恨的一锤方向盘说:“那就眼看着他们抓人不成?”   刘子光说:“老爷子做事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事儿我得给他戳到天上去,看谁撑不住劲。”   ……   连夜回到江北,刘子光盘点自己的关系网,却悲哀的发现没有几个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江雪晴只是本市电视台的红人,李纨也只是小地方的开发商,手里不过区区几千万流动资金,宋剑峰是个公事公办,执法如山的人,找他肯定没指望,而周市长现在已经是周厅长,派不上用场了,唯一靠谱点的是军区罗副司令,可那是郭大爷的关系,自己还说不上话。   等到第二天,刘子光安排好了律师,再给周文打电话,周文说昨夜公安进山把老程头给拘留了,现关在县拘留所中,老桥本的尸体也拉到县医院进行尸检了,省公安厅和市公安局的专家组也已经在路上了。   刘子光说:“周文你帮我想想办法,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位抗日老英雄。”   周文说:“难,他杀的是外国人,省厅的人都介入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刘子光问:“最要命的是什么?”   周文叹道:“他这么做,就是当众打了张书记的脸,无论法院判决怎么样,老程头是别想安度晚年了,你可能没听过张书记的一句名言,谁让他一阵子不舒坦,他就让谁一辈子不舒坦。”   刘子光说:“他以为自己是谁?人家慈禧太后有资本说这样的话,他一个区区县官有什么资格放这种狠话。”   周文苦笑道:“在南泰县,张书记的权威比慈禧太后还要大些。”   5-48 情有可原,罪无可恕   刘子光托宋剑峰的关系找了几位律师,但是他们听说案情之后都表示希望相当渺茫,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而且死者还是外籍人士,这个案子太过棘手,谁也不敢接。   “刘总,你是宋局长介绍的关系,我和你实话实话,这案子很难打,我不敢接。”又一个律师推脱掉刘子光的委托,提着皮包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老程头已经入狱两天了,案子归县公安局侦破,省厅市局和涉外部门的人员都去了南泰县,特事特办,如果再不展开有效行动,恐怕老程头就要被判刑了。   法律的门路走不通,官场上的朋友也不想沾惹上一身骚,宋局长委婉的表示这个案子自己不便插手,省里的周厅长也表示爱莫能助,郭大爷那边一直在试图联系罗副司令,但是罗副司令这段时间在首都述职,根本联系不上。   无奈之下,刘子光想到了当初方霏为了搭救自己想出的办法,上网!于是他召集众人,在各大论坛发布了野猪峪发生的事情,并且附上了自己的实名和联系方式,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主持正义,帮助这位铁骨铮铮的抗日老英雄。一时间网络上风起云涌,全国网民都知道了这位七十年如一日,为抗日英雄守灵的老人,并且亲切的称呼他为:史上最牛老猎人。   网络的力量是巨大的,但同时也是渺小的,舆论不能胁迫司法公正,史上最牛老猎人的称号也改变不了老程头的命运,南泰县公安机关在张书记的授意下,已经开始了跨省行动。   红星公司的常驻地依然设在至诚一期物业办公室内,公司两项最大的业务,一是为果敢提供军事训练,一是为本市幼儿园提供安保服务,所以总部并无太多员工,只是配备了几辆用于巡视的汽车,几个文职人员而已。   这天上午,一辆挂县区牌照的桑塔纳开到了至诚花园大门口,停车登记的时候,驾驶员拿出一张打印着地址的纸问门卫:“请问物业办怎么走?”   门卫小伙子很热心的说:“进门往右拐,三层黄色小楼就是,您要找哪位?”   驾驶员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头发向后背着,看起来像个生意场上的老手,他笑笑说:“我找刘子光刘总有点事。”   门卫说:“他的办公室在三楼左手,门上有牌子,你们来的真巧,刘总刚到。”   驾驶员很有礼貌的说声谢谢,登记了姓名和车牌号便开车进去了,门卫迅速拿起对讲机说道:“值班室,东门哨位报告,有一辆挂南泰县牌照的汽车进去了,车上三个人,说是来找刘总的,登记姓名是王德发,工作单位是南泰建筑公司。”   桑塔纳开到办公楼前停下,三个干练的汉子下了车,手里都夹着小皮包,身上穿着长袖梦特娇T恤,深色劲霸夹克衫,藏青色的西裤,银色方形皮带扣上的警徽和裤子上带警徽图案的金属扣子都将他们的身份出卖了。   刘子光早就通过监控镜头看见这三个人了,这三个家伙到底意欲何为,他心里清楚的很,现在的刘子光可不是当年那个毫无根基,任人宰割的小伙子了,不是什么三脚猫的人物说动就能动的。   他端坐在办公室中,特地戴上一副黑框平光眼镜,拿起一张江北晚报,桌上再放了一杯茶,看起来就像个斯斯文文的白领一样。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不等他招呼,门就被推开,三个陌生汉子不请自入,看他们的神情和派头,就知道是吃公家饭的。   “你就是刘子光?”为首一人问道。   “我就是刘子光,你们是?”刘子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故作惊讶的问道。   “我们是南泰县公安局的,抱着你的电脑,跟我们走吧。”为首那人命令道,同时拿出一张胸卡冲他亮了一下。   刘子光说:“什么?南泰县公安局的?能把你的警官证给我看看么?”   来人大怒:“回去之后给你看个够,带走!”后面两个汉子摩拳擦掌走上来,亮出手铐就要捕人。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踢开,七八个穿着保安服的小伙子挥舞着警棍一拥而入,乱棍将三人打倒,然后按在地上用绳子捆了个猪蹄扣,三人大喊大叫:“我们是公安!”刘子光把眼镜摘掉,冷冷的说:“是不是公安,等到了派出所再说。”   五分钟后,派出所老王带着两个协警赶到了,检查了三个人的证件才知道,为首一人是南泰县政法委的干部,其余两人是南泰县公安局治安大队的民警,,果然是真公安。   “把绳子解开吧。”老王警官劝道。   保安们抱着膀子不动,刘子光说:“我给老王叔面子,把他们三个放了。”   三人的绑绳被解开,擦一擦嘴角的鲜血,恶狠狠的瞪着刘子光,对老王说:“这个人是我们县委书记要的人,必须带走。”   刘子光鄙夷的一笑,根本不搭茬,老王语重心长的说:“即使要抓人的话,也要走正常程序,你们几个穿着便服,开着民用牌照的汽车,也不和我们当地派出所联系,就这样冒冒失失抓人,很不对头啊同志们。”   三人说:“这个人在网上造谣污蔑我们县,张书记亲自点名要抓他,我们便衣抓捕,也是为了保密。”   老王说:“咱先不说你们没有逮捕证的事情,就说你们要抓的这个人吧,我不管他犯了什么罪,是谁亲自点名要抓的,我只知道,这个人不能抓!”   那名南泰县政法委的股长有些生气了,质问道:“老同志你怎么说话的,哪有什么人是不能抓的,告诉你,就算是省城的记者我们都抓过!”   老王慢条斯理的说:“刘子光同志是江北市江岸区人大代表,你们想逮捕他的话,请先走法律程序,解除他的人大代表身份再说。”   三个南泰县抓捕人员面面相觑,他们的侦查工作做的太粗陋了,竟然没探听出对方还有这样的身份,既然要抓的人大有来头,他们也只好怂了。   三人狼狈离开。老王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询问刘子光啥时候得罪了人,刘子光便把野猪峪发生的事情叙说了一遍,老王愤慨道:“该死的日本鬼子!”旋即又叹气说:“县里的事情难说啊,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那三位南泰来的政法工作人员并未离去,而是找熟人了解刘子光的底细去了,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吓一跳,这个刘子光当真不是一般人物,和市公安局长宋剑峰是莫逆之交,据说和政法委胡书记也能说上话,手里管着大公司,省里也有不少熟人,这种人可不是平头老百姓,说办就办,真想对付他,必须花大力气。   ……   虽然发帖的始作俑者没有被抓捕,但是传播这些帖子的网友却被南泰县警方拘留了数人,舆论在广大网络评论员的正确引导下,渐渐平息,山民杀害日本友人的事情受到上级部门的高度关注,每天南泰县的一帮官员都要应对各路领导和媒体,早已应接不暇,也没空去找刘子光的麻烦了。   刘子光派人去南泰县拘留所探望了老程头,令人欣慰的是,从拘留所干警到所有犯人,都对老爷子相当尊敬,好吃好喝伺候着,单间住着,犯人们见到他都要喊一声老英雄呢。   通过周文了解到了案子的进展情况,老程头的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毋庸置疑,市县公安局的法医也检查过了,桥本隆义确实死于刀伤,现在尸体还在县殡仪馆的冷库里放着,只等法律程序进行完毕再运回国内安葬。   警方搜集证据的工作已经结束,决斗之时,不少人用手机记录下当时的场面,所以证据相当充足,检方也已经提起了公诉,至于刘子光为老程头所请的辩护律师提出的各项陈词,以及民间的请愿,则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刘子光是不敢亲自去南泰县了,在市里不能抓他,去了人家的地盘那可就不敢保证了,他只能打电话问周文:“老程头几十年如一日为抗日英雄守灵的事迹,还有野猪峪惨案,难道上面就不关注么?”   周文说:“上面已经调查过了,那个赵司令就是个土匪头子,据说和国民党反动派还有联系,这种所谓的事迹根本不值得宣扬,至于野猪峪惨案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七十年了,战争不是主流,和平才是主流嘛,这案子是张书记亲自抓的,谁也不敢和他唱反调。”   刘子光知道周文的无奈,他只是一个空降的县旅游局长,自己的位子都没坐稳,哪有能力帮老程头说话,和县委书记抗礼。   无奈之下,刘子光又想到了一个人,于是拿起电话拨通了胡蓉的号码,把这件事情叙述了一遍。   “需要我做什么?”胡蓉简单而直接的问道。   “帮我向胡书记反映。”刘子光说。   胡蓉沉默了一会,说:“好,等我电话。”   一小时后,胡蓉打回电话,声音有些嘶哑,大概是刚才和父亲电话里争执的结果,她用低沉的声音告诉刘子光:“胡书记只说了八个字,情有可原,罪无可恕,抱歉,我尽力了。”   放下电话,恼怒万分的刘子光竟然第一次失态,一拳打在桌面上,厚重实木做成的写字台顿时裂了条口子。   忽然对讲机传来门岗的声音:“刘总,有情况!”   原来至诚小区门口又来了一辆外地牌照的轿车,是挂白底首都牌照的奥迪A8,后座上两位干练的平头男子被拦下之后说要找刘子光。   这回不用刘总招呼,十几个保安们就围了上来,横眉冷目对着他们,两个男子不慌不忙下车应对,通过监控镜头看到大门口这一幕的刘子光敏锐的发觉这两人肯定是军人身份,便用对讲机告诉保安们:“放他们上来!”   两个男子来到刘子光的办公室,立刻亮明自己的身份,他们来自首都,是某位开国中将的随身工作人员,并且拿出军官证给刘子光看,两人确实都是隶属总参警卫局的参谋,那辆A8和京V的牌照以及随意放在风挡玻璃下的红底黄字警备牌子更不是作假的。   5-49 书记大阅兵   两位参谋说是在网上发现了野猪峪事件的帖子,老将军对其中提到的“赵司令”和抗日老游击队员很感兴趣,特地派遣工作人员来询问事情的始末。   刘子光知道转机来了,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叙述的过程中,参谋拿出MP4来录音,并且用小本子做着记录,相当之认真,随后刘子光又出示了用手机拍摄的照片和视频,两位参谋看过之后说:“我们想去现场看一下,您是否可以带路?”   刘子光当即同意,也不带别人,拿了随身钱包手机就下了楼,坐进了那辆军牌的奥迪A8,司机身穿便服,但是寸头和气质都显示出他的军人身份,到底是警卫局的司机,驾驶技术极佳,速度快的不得了,江北市的交警见惯不惊,懒的管他们,奥迪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市区。   车里,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李参谋回头笑着问道:“刘先生,您一定是军人出身吧?”   刘子光奇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说呢?”   李参谋说:“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军人气质,没当过兵的人是装不出来的。”   刘子光呵呵一笑,就算默认了。   张参谋接着说道:“在网上看帖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是当兵的,不然哪有这么强的正义感,把真名实姓都标出来了,对了,你以前在哪个部队?”   刘子光说:“说来话长了……”   还没说完,司机小王嘴里骂了一声,猛踩刹车,原来前面有人拦车,是一辆南泰交警大队的帕拉丁警车横在路上,几个穿反光背心的家伙手拿指示牌走了过来。   “超速了知道不!下车,出示两证!”肩膀上挂两拐的协勤们威风凛凛的喊道。   司机小王降下车窗,皱眉喝道:“这是军车,你看不见车牌么!”   协警冷笑道:“军车更要遵章守纪,下来!”   小王是个一级士官,通常给首长当司机的脾气都比较暴躁,当场破口大骂,满嘴京腔国骂,几个协警大怒,正要拉开车门抓人,李参谋推开车门下来了,拿出军官证说:“我要见你们领导。”   领导就在警车里,其实就是两个有正式编制的警察而已,看到李参谋出示的证件,又看到军车行驶证,觉得不像是假的,但是南泰县这种小地方的交警作威作福惯了,再加上刚才小王一顿国骂,如果轻易把车放了,面子可就折了,于是两个警察打起了官腔,提出要检查汽车。   李参谋冷笑着说:“看清楚,这是一级警备的首长专车,你如果一定要检查的话,我只能说一句,后果自负!”   两个交警面面相觑,终于还是没敢检查,只是围着这辆奥迪转了一圈就放行了,目送着这辆嚣张无比的军牌奥迪A8绝尘而去,才恶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道:“开个奥迪A6就了不起么!”   军牌奥迪闪着红蓝爆闪警灯沿着大路向前疾驰,刘子光随口问起两位参谋服务的老将军是什么来头,李参谋骄傲的说:“叶老将军在红军时期就是师长了,后来陆续担任八路军团政委,师参谋长,纵队副司令,抗美援朝也参加过,五五年授少将衔,六二年晋升中将,担任过的领导职务不可数记,至今还在中顾委兼着职务呢。”   刘子光问:“这么说,叶老将军认识程老爷子?”   张参谋说:“那倒不是,叶老将军认识的人是赵子铭,他是叶老部下的连指导员,奉了组织的命令潜入敌后,收编土匪顽军,建立抗日武装,后来不幸牺牲,尸体也没有下落,那时候抗日战争正如火如荼,每天都有同志牺牲,谁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再后来又是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大跃进,十年动乱,叶老一直没有机会寻访战友的遗骨,人老了就喜欢念旧,叶老已经是百岁高龄,近来经常念叨过去的事情,就经常提起赵子铭等人。”   刘子光说:“看来真是冥冥中上天注定的事情啊,叶老将军一大把年纪了还能上网,真是不容易。”   张参谋说:“是叶老的小孙女发现的,她正在帮爷爷整理回忆录,经常在网络上搜集资料,无意中发现了赵子铭和野猪峪的帖子,就告诉了叶老,然后叶老就派我们来了。”   刘子光心中暗喜,老军头发话,威力不同凡响,看来老程头的牢狱之灾可以幸免了。   正说着话,前面再次出现路障,红白相间的隔离带把道路封死,所有车辆一律不许通过,路上还横着两辆警车,七八个警察背着手走来走去,威风凛凛的。   李参谋下车问警察:“为什么封路?”   警察说:“张书记阅兵,所有车辆一律绕行。”   李参谋大为惊讶,县委书记又没有军职,如何阅兵?他大感兴趣,反正这趟工作并不是很急,便喊上刘子光张参谋和小王,拿着摄像机和长焦单反相机出来,把汽车停在一边,来看看书记阅兵的西洋景。   汽车不许通过,行人还是允许通过的,一行人朝着阅兵的市民广场走去,隔得老远就听到雄壮威武的解放军进行曲和充满激情的播音员声音:   “观众们,朋友们,这是一支久经考验的队伍,县城管大队方阵,一百五十名队员身穿防暴服,手持盾牌和警棍,威风凛凛,势不可挡,让我们为城管大队们的同志鼓掌……”   “观众们,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县质量监督局和动物检疫局执法队联合组成的方阵,这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为我县经济发展做出卓越的贡献。”   市民广场人山人海,很多老百姓带着小孩来看阅兵,两位参谋好不容易挤到高处一看,顿时震惊了,场面忒壮观了,上千名身穿各色制服的人员在巨大的广场上操演着分列式,队形整齐,步伐一致,喊起口号来惊天动地。   看旗帜和制服能分辨出,参加阅兵的有县公安局、法院、检察院、司法局、工商局、国税地税、城管执法、质监动检、卫生局、人武部、县文武学校等单位,基本上有制服的单位都参加了,看他们整齐的队列,应该训练了很久。   队伍已经在主席台前走了一圈,现在变换队形排成一列,准备接受领导的检阅,两辆敞篷牧马人吉普车从远处驶来,前头一辆的后排站立一人,身穿银灰色中山装,风纪扣一丝不扣,头发向后背着,满脸每一条横肉上都写着志得意满,这位就是南泰县的一把手,张书记。   伴随着雄壮的进行曲,张书记挥动右手向受阅部队致意,用带有浓重南泰乡下口音的普通话喊道:“同志们好!”   所有受阅部队人员一起鼓足了中气喊道:“领导好!”   吉普车开到国税地税方阵前,张书记又拉长腔调喊道:“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受阅的税务局方阵中一大半都是大妈阿姨,声音尖细高亢,别有一番感觉。   检阅车来到文武学校方阵前,这帮身穿迷彩服的学生娃特意玩了个小花样,迅速倒卧在地上,用身体组成三个大字:领导好。   张书记看了欣喜不已,带头鼓掌,主席台上大小领导也一起鼓掌,围观群众看的开心,也鼓起掌来,张参谋和李参谋面面相觑,偏巧他俩都是参加过国庆六十周年大阅兵的,对当日的情形记忆犹新,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就敢摆这种谱,真是无话可说。   他俩一个拿摄影机,一个拿长焦相机,把阅兵的场面全都拍了下来,一直等到阅兵结束才回到车里,继续驱车前往野猪峪。   车到天街乡,立刻引起了高乡长的注意,颠颠的跑过来一看,这不是上次旅游局周局长带来的那个刘总么,怎么又来了?   刘子光说:“高乡长,我带几个朋友到山里看看,车放在这里,你帮忙照管一下。”   高乡长满口答应,可是等他们前脚走了,后脚他就打电话报告了县公安局:“邢局长,我是天街乡小高啊,你不是说让我注意最近去野猪峪的人么,我有个情况要汇报啊,刚才市里来了辆车,下来四个人,就是去野猪峪的,好像还拿着照相机啥的哩。”   邢局长的弦立刻绷了起来,问道:“你认识那几个人么?”   高乡长说:“认识其中一个,好像叫刘子光,是市区人,还有三个说普通话的,一看就是外乡人。”   邢局长顿时明白了,这一定是外地来的记者!至于刘子光的大名他更是如雷贯耳,这家伙仗着在市里有关系,把派去抓捕他的公安都给涮了一把,不过这小子未免太托大了吧,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江北市不能把你怎么着,来到县里就别怪俺们手黑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给高乡长下指令:“小高,你等他们回来,马上把人和车都扣下,那个人是张书记点名要抓的,你心里有个数,别办砸了。”   高乡长信誓旦旦的说:“放心吧邢局,这事儿我绝对给您办的妥妥的。”   ……   刘子光带着三位军人跋山涉水来到野猪峪,他们用手中的摄影机和相机忠实的记录下每个细节,并且访问了当地村民,录音录像,一切工作完成之后已经是夜里了。   两位参谋办事风格雷厉风行,并不在野猪峪留宿,而是连夜回去,刘子光在村里借了几根松油火把,点燃了照亮山路,带着他们又跋涉了三个小时,终于在黎明时分赶回了乡里。   四个人熄了火把,走向汽车,忽然从暗处跳出一群人来,一声不吭挥舞棍棒迎头打过来,两位参谋反应速度倒是挺快,伸手就抓住了袭来的棍棒,可没想到打过来的电棍,对方嘿嘿狞笑按下开关,一阵蓝色的电火花之后,警卫参谋瘫倒在地,司机小王养尊处优,更加不是对手,被一棍打中后脑勺晕死过去。   唯有刘子光反映迅猛,三拳两脚把袭击者打翻,消失在黑暗中,乡派出所的联防队员和武装部的民兵们打着手电拿着木棍咋咋呼呼搜了大半夜,终于还是没能抓到他。   5-50 谁也不愿意被人肉啊   李参谋从昏迷中醒来,发觉自己被吊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白色的墙,灰色的水泥地,简单的木头门窗和桌椅,桌子旁坐着两个穿迷彩服的汉子,正在玩牌。   他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冲那两人喊道:“放我下来!”   两个迷彩服看见他醒了,赶紧出门喊人,过了几分钟,一个斜披着警服的酒糟鼻子就进来了,二话不说,先抄起墙角放着的木棍照着李参谋抽了一下,喝道:“老实交代,你是哪家媒体的?”   这一棍打在李参谋肋骨上,疼的他汗珠都下来了,他咬牙切齿道:“我是总参警卫局的军官,你们这样做要承担后果的!”   酒糟鼻子冷笑一声说:“还装!你以为办个假军官证就能糊弄得了我?也不打听打听,我当多少年公安了,假扮军官招摇撞骗,光这一条罪名就能让你进去!”   李参谋喘着粗气说:“我确实是军人,不信你可以打电话找当地驻军询问,验证证件的真假。”   酒糟鼻子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范部长,你进来一下。”   话音刚落,外面走进一位穿着军装的男子,扣子敞开着,肩章上是人武部符号,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两个军官证,一个士兵证,啧啧连声道:“真有种,居然假扮总参的人,你这叫拉大旗当虎皮,可惜遇见的是我,要是一般人还就真被你骗了。”   李参谋觉得肋下火辣辣的疼,大概是肋骨被打断了,他强忍着疼痛和怒气说:“我们不是假军人,你说证件是假的,那军车总不会是假的吧,你是人武部的,应该能分辨出来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军车,酒糟鼻子和人武部长都捧着肚子笑起来,范部长笑道:“装,继续装,你以为我没见过真军车啊,告诉你,总参的牌照是军字开头的,哪有京字开头的,你造假都不会造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奥迪A6,挂上假的不能再假的军牌,就冒充总参首长,你当我们白痴啊?”   李参谋都快气哭了,真是有理说不清,他索性闭嘴不说了,反正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到时候一定让这几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酒糟鼻子拿起桌上放着的摄影机,厉声喝道:“说!是谁让你们**张书记阅兵的录像的!告诉你,这事儿县委已经知道了,相当重视,你今天要是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就别想囫囵着出去了!”   李参谋说:“我是总参警卫局的参谋,是中顾委叶老将军派来调查野猪峪事件的,你们愿意相信就信,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酒糟鼻子大怒,喝令联防队员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司机小王提了进来,小王满脸是血,有气无力的说:“李参谋,我已经招了,咱们都是假军人。”说着向他猛挤眼。   李参谋顿时明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再嘴硬的话真有可能被这些乡下联防民兵给活活打死,于是他无奈地摇摇头,正要开口承认自己是假军人,忽然下面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东风军卡急刹车,成队人马在班长快快快的催促声中跳下车,军靴敲打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就是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07迷彩和95式自动步枪出现在眼前,此刻李参谋只觉得眼眶一热。   带队的是刘子光,他披了一件迷彩短大衣,头戴贝雷帽,脸上卡着墨镜,手拿对讲机,一进门就喝道:“把他们铐起来。”战士们上前七手八脚把目瞪口呆的酒糟鼻子和范部长按倒在地,用塑料手铐绑了起来。   刘子光亲自将李参谋从粱头上解下来,好言抚慰:“李参谋,你受惊了。”   李参谋摆摆手说:“担架,叫担架,我肋骨断了。”   刘子光一摆手,外面进来两个带红十字袖章的卫生兵,把李参谋扶到了担架上,刘子光亲自护着他出去,送上卡车一看,张参谋已经躺在担架上了,而且满脸是血昏迷不醒,后面小王也被扶了上来,军官证照相机摄影机这些东西也拿了回来,奥迪车也被一个士兵从派出所后院开出来,刘子光跳上车厢大喊一声:“撤!”   特种部队来去如风,带着烟尘消失在镇子的尽头,噤若寒蝉的联防队员们这才跑进小楼,酒糟鼻子和范部长狼狈不堪的躺在地上,双手被紧紧锁着,衣服上还有几个很清晰的皮靴印子,联防们解不开塑料手铐,酒糟鼻子气急败坏的大叫:“笨蛋!拿剪子!”   解开之后,两人从地上爬起来,神情有些慌乱,酒糟鼻子问:“老范。这是咋整的,难不成他们是真的?”   范部长擦擦鼻子上的血道:“不好说,赶紧给县上打电话。”   ……   一辆吉普车和一辆东风卡车组成的小型军车队,夹着那辆军牌奥迪风驰电掣开往市区,李参谋感激的说:“刘先生,谢谢你及时叫来军队搭救我们。”转而又恨恨的说:“无法无天!刚才应该不走的,留下来看看那帮人的嘴脸。”   刘子光苦笑着说:“可不敢留下,南泰县大阅兵你又不是没看见,猛着呢,我们不走,保不齐被他们一锅端。”   李参谋惊讶道:“难道他们真的敢造反,连军队也敢碰?”   刘子光说:“我们不是军队,是保安,这些小伙子都是我们红星公司的员工。”   卡车在山路上颠簸着,士兵们望着着李参谋憨厚的笑了,涂着油彩的脸上露出两排白色的牙齿,凯芙拉头盔和迷彩装具,制式军靴齐全,怎么看也不像是保安,而是正规军队啊。   看到李参谋狐疑的眼神,刘子光解释道:“我联系不上江北军分区,就算联系上了,人家也不一定信我的,怕你们出事,我就先把自己人拉上来了,我们公司的小伙子都是退伍老兵组成,所以扮起来也象。”   李参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   一路提心吊胆,连县城的边都没敢碰,舍近求远多花了半个小时才回到江北市,三位伤员立刻被送往陆军医院救治,李参谋肋骨被打断了,司机小王的鼻梁骨断了,牙掉了三颗,多处软组织挫伤,张参谋是个硬骨头,挨打最严重,现在还处于脑震荡昏迷状态,照过CT之后,医生说颅内有淤血,搞不好要做开颅手术。   张参谋和李参谋都是石家庄陆军学院的高材生,个头高挑相貌端正,素质优良政治过硬,在校的时候就参加过国庆六十周年大阅兵,毕业后直接进入总参工作,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又是最高级军事机关里当差,可谓天之骄子,比那些分配到边疆和野战部队的同学们强多了,后来又被组织安排到老将军身边工作,虽然叶老将军早已退二线,离开了权力核心,但威望还在,老部下们肩膀上也都扛上了将星,谁都知道两位参谋将来的政治前途一片光明,早晚也是要当将军的料,所以在外面,就算上校大校见到他们都是毕恭毕敬的。   两位参谋素质很高,从不仗着身份欺负人,但万没想到,居然在这穷乡僻壤被几个乡下联防民兵给打了,还打得这么重,搞不好留下后遗症,将来仕途都要受影响呢。   所以,李参谋的愤怒可想而知。   至于司机小王,更是不得了,首长身边的公务员,哪个不是鼻孔朝天,尤其是开专车的,那简直恨不得横着走,京V开头的军牌,再加上红底黄字的警备通行证,严格来说,这种级别的专车是配备带枪警卫员的,有权射杀擅自靠近车辆的人员。   平日里小王傲气的不得了,根本无视任何交通规则,交警也不敢拿他怎么着,今天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平日里那些威风的招数全白搭了,人家根本不认,照脸先来十七八个大嘴巴再和你说话,可怜小王被打得满地找牙,半句硬话都不敢说,人家说啥他招啥,比孙子都孙子。   一路之上胆战心惊,小王连个P都不敢放,终于到了部队的地盘上,他终于扬眉吐气,扯着嗓子大骂一通,可是却被李参谋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住,李参谋很有城府,这种事情传出去属于丑闻,对老将军,对自己都没有好处,所以他选择了低调处理。   向陆军医院出示了总参的证件之后,院方立即开了ICU病房,并且把保密军话接到床头,但是李参谋伤的很重,说话呼吸都疼,只能接通电话之后简单说了几句,然后就示意刘子光来说话。   刘子光接过电话说声:“喂。”   对方却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很标准的普通话,宛如黄莺般清脆,说道:“你好,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可以了。”   刘子光看看李参谋,李参谋点了点头,于是他便详细的把事件过程叙述了一遍,刘子光的逻辑思维能力和叙述能力都很强,言简意赅,突出重点,在一旁倾听的李参谋暗自点头,心里说幸亏没让司机小王来打这个电话,不然肯定光听见骂声一片。   通话完毕,刘子光问道:“这位是?”   李参谋说:“是叶老将军的小孙女。”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毫不掩饰的倾慕之色。   ……   不大工夫,本地军分区何司令员亲自来到医院,慰问了李参谋等人,并且保证一定和地方政法机关协调,严惩凶手。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部队上的同志办理了,但是考虑到天高皇帝远,军队和地方分属两条线,又牵扯到司法问题,刘子光估计这事儿很可能会不了了之。   他再次给周文打电话探听情况,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日本人撤诉了,老程头无罪。”周文这样说,听得出他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语气里带着惊讶。   “可是谋杀属于公诉啊,不是死者一方撤诉就能解决的。”刘子光好歹也读过几本法律书,一下就指出不合理之处。   周文说:“桥本隆义的遗书被发现,他已经身患癌症晚期,死之前还打了大量的兴奋剂,这些都是省厅法医发现的,他的死,老程头没责任,再说事主也不愿意追究,网络舆论压力很大,谁也不愿意被人肉搜索,被骂成汉奸啊。”   5-51 当庭释放   刘子光心中一喜,问道:“老程头啥时候释放。”   周文说:“还有些法律程序要走,可能还要等几天吧。”   刘子光问:“你能打听一下具体日期么,我好搞个欢迎仪式。”   周文抱怨道:“我的刘总啊,你就别难为我了,我是旅游局的局长,又不是公安局的局长,这些消息都是托朋友才问出来的,你不是在市局有朋友么,直接问他们就行,折腾我干啥呀。”   刘子光想想也是,便给胡蓉打电话,胡蓉说:“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老人家基本上没事了,但立刻开释是不可能的,总要经过法院审理,判决才能释放,这些程序总是要走的,估计开庭当日就会释放,到时候你注意一下新闻就行。”   刘子光说声谢谢,正要挂电话,胡蓉又说了:“这事儿闹得不小,听说中央某位首长都亲自打电话过问了,另外今天南泰县局抓了几个人送到市里来,这事儿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刘子光故作不解:“和我有什么关系?”   胡蓉说:“两个总参的军官被乡下派出所扣押了,听说还伤了人,是你派人去救回来的吧,县局得知情况之后立刻调查,查实是几个临时工干的,现在凶手已经被清退,并且绑来送到警备司令部了。”   刘子光就冷笑起来:“好一个临时工,出了事总是临时工的,有功就是领导的。”   胡蓉无奈地说:“你还想怎么样,人家这事儿做的让你挑不出毛病来,这会儿县领导可能已经带着礼物去医院探望伤者了”   ……   南泰县委会议室,烟雾缭绕,县委班子围在一张长圆形的会议桌旁边,都仿效张书记的打扮,穿着深色的夹克衫和西裤,白色衬衣不扎领带,面色凝重,面前摊着16开大小的真皮封面笔记本,一手拿着钢笔,一手夹着烟,认真聆听张书记下达的会议精神。   张书记严肃的说:“同志们,我县出了个大英雄,这是南泰人们的骄傲,同时也是一个发展的机遇,现在网络上讲我们县的帖子很多,都上了百度搜索榜了,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抗日主题搭台,经济唱戏,争取把天街乡打造成抗日之乡,旅游之乡,同时也要树立一批正面的,典型的抗日榜样,我看这件事可以深挖,文化局、旅游局、县志编纂办公室的同志们辛苦一下,争取发掘几个事迹出来,要上报纸,上电视,如果能联系上合作单位,拍个电视剧或者电影,那就更好了。”还有那个姓程的猎户,也可以正面宣传一下嘛,代表咱们县不够格,可以当天街乡的形象大使嘛。   县委成员们放下笔,纷纷鼓掌,张书记英明啊,昨天还在县委工作会议上说要抵制网络上不和谐的言论,做到执法如山,不徇私情,严惩杀人凶犯,为国际友人伸冤呢,今天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土匪武装头目成了抗日英雄,杀人凶手也变成形象大使了。   唐副县长接着发言,他说:“张书记为我们树立了大方向,我补充一点具体细节啊,程拴柱同志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好,不适宜继续羁押在县拘留所,我建议,把老人安排在咱们县委招待所。”   领导们交头接耳,纷纷点头赞同,张书记更是大手一挥说:“就按唐川同志的意见办理吧。”   会议结束,张书记迈着四方官步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脸上才露出惶然之色,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秘书小心翼翼的帮他关上了门,回避到走廊里。   “我已经派县委副书记和县公安局长去医院探望伤员了,并且严惩了相关责任人,说到底这只是个误会嘛,乡下人没见过市面,他们连A8和A6都分不清楚,哪认识总参的证件啊,总之一句话,该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我们绝不含糊。”   张书记拍着胸脯做了保证,电话那边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小张,做事要注意影响,没事阅什么兵,那句话怎么说的,枪打出头鸟啊,我听说人家已经给中纪委打招呼了,要办你,中纪委电话打到省纪委,又传达到市纪委,一层层压下来,你让我怎么办?”   张书记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说:“不就是个离休老军头么,有那么大能量?”   对方冷笑:“人家是离休了,可是儿孙都在位子上呢,最小的都是少将,这回你的麻烦大了。”   张书记说:“那怎么办,卫红有病,小彬彬一个人在澳洲,你这个当大爷的不能不管啊。”   “再说吧,省纪委派来的张室长,市纪委带队的是老严,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还有个会,挂了。”对方挂了电话,张书记面色灰白,如丧考妣,沉思了好久才把秘书叫进来说:“赶紧帮我清仓,把股票都卖了,还有那几套房子,赶紧出手!”   秘书说:“股市的资金都套着呢,房价现在也不是高位,贸然出手要亏钱的。”   张书记说:“让你办就办,哪有那么多话!”   ……   南泰县拘留所,老程头正在单人囚室里扎马步,忽然一个警察过来打开了铁门,说:“拿上行李,跟我走。”   老程头很平静的问道:“哪去?”   “你的保外就医办下来了,县委招待所先住下,等案子结了就能回家了。”警察说。   老程头说:“不去,俺身子骨好着呢,犯人就该住牢监,啥时候法院判俺无罪,俺才出去。”   警察说:“你这老头怎么死脑筋,赶紧出去。”说着就去拉老程头的胳膊,奈何老头的马步扎的固若金汤,警察使出吃奶的劲也拉不动。   县拘留所的规模很小,铁栅栏门一个连着一个,警察和老程头这边说话,全监舍的人都能听见,一般人没病都想托关系花钱装病办个保外就医出去,没想到老程头居然办好了都不愿意去,这老头当真是一条汉子啊,全拘留所的犯人们,别管是打架斗殴还是坑蒙拐骗或者其他作奸犯科进来的人们,全都敲击着栏杆为老程头叫好。   警察讪讪地走了,去给上面回话,老程头不愿意走,他们也没办法。   ……   开庭的日子很快到来,南泰县法院大门口,人山人海,到处是打着横幅的人群,这些人都是从全国各地赶来为老程头声援助威的,而且大多是网络组织起来的,基本上混哪里的都有,天涯的,猫扑的,西祠胡同的,超大的,铁血的,还有龙空和号称军坛我最黄,黄坛我最军的SCER远征军们。   大群的眼镜矮胖宅男聚在法院门口,当警车出现的时候,一阵欢呼声响起,囚车里的老程头不解,问押车的警察:“这些娃娃搞什么活动呢?”警察说:“他们都是来给您老助威的。”   老程头不禁感叹:“当年赵司令上刑场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排场了,就算毙了俺也值了。”   法院开庭审理此案,检方公诉人和辩方律师到庭,法官穿着庄严的法袍进入现场,老程头也被带进了被告席,这次审判相当简单,律师出具了桥本隆义的死亡报告和遗书,证明死者早已存了死志,来野猪峪就是了断余生的,老程头造成的刀伤并不致命,真正导致桥本隆义死亡的是癌症和最后一针兴奋剂。   事实已经很清楚,检方表示无异议,并撤诉,法官宣布,本案无需进入审理程序,程拴柱当庭无罪开释。   旁听席上一片掌声响起,法警过来打开了老程头的手铐,法官和检察官都来和他握手,说:“老人家,你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老程头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法院大门,一片耀眼的闪光灯亮起,各路媒体把话筒伸到了老程头面前,远处的声援团们更是高声呐喊:“老英雄,我们支持你!”然后雄壮激昂的《大刀进行曲》响起,现场数百人一起唱起来,气氛达到了高潮。   老程头走在两堵人墙之中,激动地胡子直撅,不住的说:“好,好啊,咱中国有希望!”   一位县政府的工作人员过来,引着老程头上了汽车,在人群欢送下驶离法院,来到金帆大酒店,一进酒店,老程头就觉得手足无措,这里太豪华的,满眼都是金色,地上擦得锃亮都照见人影,空气里漂着淡淡的香味,那些个头高挑的女娃子都穿着黑色的一步裙,露出白萝卜一样的长腿,见人就笑,比画里的人儿还好看呢,常年生活在大山里的老程头极其的不适应,只觉得喉头痒痒的,想吐痰又不敢吐,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   乘坐来到楼上客房,工作人员轻轻敲了敲门,房门立刻打开了,小野耕作的助理站在门口,很客气的鞠躬致意,请老程头进去。   这是金帆大酒店的高级商务客房,落地全景玻璃窗正对着市民广场,小野社长身穿西装坐在沙发上,看到老程头进来,赶紧起身上前两步,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老程头不动如山,受了小野一拜才说:“你找我老汉有啥事?是不是想把桥本的尸首拉回去?”   小野叽里呱啦说了一阵,翻译说:“老人家,小野先生请您看一段录像,估计您就明白了。”   然后助理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接驳上客厅内的大屏幕液晶电视,出现在电视里的桥本隆义的面孔,看背景这段录像应该是在日本拍的,老桥本面容枯槁,穿着和服,面对镜头平静的说了很多话,翻译在一旁轻声给老程头解释着桥本说的话。   “这是桥本老先生最后的遗言,小野先生也是在他死后才发现的,桥本先生在视频里说,他已经是癌症晚期,即将不久于人世,但是他不想死在病床上,而是想死在战场上,在七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其实他是已经死了的,活着的只是行尸走肉而已,桥本先生想去中国,想去他战斗过的地方,和战友们长眠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像个武士一样堂堂正正的战死,他告诉小野先生,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一切都是自己的责任,和他人无关。”   老程头听完这番话,唯有长叹一声,说:“愿意埋在野猪峪也行,就让他代替你爹给赵司令守灵吧。”   小野耕作立刻鞠躬:“阿里卡多。”一摆手,助理拿过一张印着日文的文件,小野说:“养父遗嘱,把全部私人财产留给您,一栋房子,一辆汽车,外加股票债券和人寿保险赔偿金,请您签收。”   老程头听了翻译,奇道:“先前他又不认识俺,遗嘱咋能写俺的名字。”   小野解释说:“养父大人遗嘱上的原文是,所有财产留给杀死他的那个人,那么,那个人就是程桑您了,请无论如何收下这笔钱,拜托了!”   老程头感慨道:“桥本这是想赎罪哩,好,这钱俺收了!”   5-52 这笔钱怎么用   从金帆大酒店出来之后,老程头被送上了一辆面包车,直接开往乡下,记者们和网友们也纷纷登上包租的十几辆市区牌照的金龙大客车,开往天街乡,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正是刘子光,制作横幅标语和租赁大客车的费用,都是他个人掏的腰包。   面包车上,一位记者敏锐的注意到老程头身上还穿着橘红色的拘留所马甲,便提醒道:“老英雄,你已经无罪释放了,可以把身上的马甲脱掉了。”   老程头却说:“这小褂料子不错,是细布的,俺要留着穿哩。”   众人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却是深深的悲哀,记者们望着窗外的崇山峻岭,若有所思。   沿途景色壮美,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拍个不停,记录下大山里的点点滴滴,大青山既有磅礴大气之美,又有江南水乡之灵秀,山高水青,绝无污染,实在说一方旅游休假之圣地。   汽车停在天街乡,此时出来招待的却不是高一水乡长了,而是代理乡长谢广才,问起高乡长的下落,谢会计支支吾吾,只说老高犯了作风错误被拿下了,其实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高乡长下台不是因为广播站小翠的事情,而是因为政治上的错误,连同他一起下马的还有乡派出所的周所长和武装部长老范。   谢广才安排大家吃了午饭,这帮人的购买力相当强悍,把乡里大小商店一扫而空,饭店里的啤酒也卖了个精光,谢广才喜不自禁,暗道俺们天街乡的旅游业当真发展起来了。   一行人跋山涉水前往野猪峪,广大媒体朋友和网友们都是有备而来,带着帐篷和干粮,穿着冲锋衣和登山靴,手里拄着登山杖,打头的还举着飘扬的大旗,大队人马蜿蜒行进在山间,到处充满欢笑之声。   到了野猪峪,大伙儿在空地上支起帐篷,埋锅造饭,山间小溪里的活鱼,树林里的蘑菇和竹笋,各种野菜野果子,农家的包谷,都是野炊的好食材,老程头把上次打的山鹿贡献出来,山民们也拿出野兔子,野山鸡招待客人,客人们当即拿出钱来付账,淳朴的山民哪里能收,说你们都是帮俺们助威架势的,哪能收钱,客人们却说你们日子过得太苦了,哪能不给钱。   两下里争执起来,还是刘子光打圆场,说这次活动我请客,你们也不用给钱,只要回去好好宣传野猪峪就行。   酒菜齐备,大伙儿先祭奠了赵司令和野猪峪死难的乡亲们,这才开始聚餐,老程头叼着旱烟袋蹲在赵司令坟头边上,有滋有味的抽着,说道:“赵司令,咱村有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你生前喜欢人多,喜欢热闹,以后俺天天叫人陪你,在这山旮旯里也不寂寞了。”   网友们在野猪峪玩了一天就离开了,因为他们听说在隔着几座大山远的灵峰山下正在举办人-体-摄影大赛,有好几十个专业裸-模参加呢,便心急火燎的赶过去欣赏艺术去了,刘子光自然没去,他知道那是卓力为了振兴山区旅游业搞得把戏,从华清池的工作人员中挑选了一些条子比较顺,又愿意为艺术奉献的,拉过去吸引眼球,并在网上大发广告,吸引眼球,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也有一些人留了下来,是刘子光专门找的小学教师,他们带来大批学习用具和教材,以及自己的随身被褥衣物,准备常住野猪峪了。   ……   张书记的秘书办事很麻利,迅速将挂在不同账户下的股票清仓,回笼了两百万的资金,虽然亏损了接近50%,但是为了张书记的大业,也不得不狠心割肉。   国家连续出台政策打击过热的房地产市场,很多人花高价买的楼盘被套牢,低价出售舍不得,卖高了又没人接盘,唯有小户型的销售依旧火暴,因为很多年轻人等着结婚,90平米的房子市价大概三十万左右,咬咬牙拿出两辈子的积蓄也能接受。   张书记的夫人是个很精明的人,去年就托关系一口气买了六套专供特困户的经济适用房,用于投资,因为到手的价格低,现在转手出去还能小赚一笔,并且不愁没人买,秘书亲自跑这件事,花了不少工夫终于搞定,又搞来接近二百万资金。   资金全部到位,张书记先将一半钱汇到澳洲儿子的账户上,然后让秘书带五十万上市里走关系,自己留在县里,表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其实私下已经准备好了护照。   自打当上县委书记这一天起,张书记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在位子上,能捞多少是多少,先给儿女铺好路,等自己捞不动,或者落马之时,也好有个归宿。   张书记的儿子已经在澳大利亚留学,还有一个私生女去年也过去了,在布里斯班郊外买了别墅,每年光是维持一双儿女在海外的正常学习和生活,就要花费三百多万,就这样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比起那些国内大城市来的同学,简直是清贫了,连买辆稍微好点的车都要算计半天,做父亲的能不心酸么,能没动力么。   除了矿山里的股份和县城的大房子没有变卖之外,张书记的速动资产已经变现成功,先打点纪委的关系,如果这一关能过最好,不能过的话,立刻坐飞机去澳大利亚。   两天之后,秘书回到县里,说钱已经送出去了,该打招呼的都打了招呼了,张书记这才送了一口气,这两天他也没闲着,方方面面都打点好了,即便纪委来调查,不下点真功夫也查不出什么来。   又过了两天,省市纪委联合调查组进驻了南泰县,当时张书记正在野猪峪考察工作,部署建造烈士陵园的工作,竟然没有及时赶回去进行接待,调查组被唐副县长安排住进了金帆大酒店,好吃好喝伺候着,第二天张书记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市纪委的老严向省纪委的同志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南泰县的当家人,张克杰同志,在市容基建和干部廉政建设上很有两把刷子,去年他制定的科级干部婚丧嫁娶管理办法,现在已经在我市大力推广,成效相当显著,正因为如此,不少人看不惯克杰同志,说他作风粗暴,一言堂,总之,克杰同志是我市县处级领导中比较有争议的一位同志。”   省里来的领导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张书记,说:“有成绩才有争议。”   张书记一颗心放进了肚皮里,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省市纪委联合调查组走了,张书记免不得又要派秘书跑一趟,他叮嘱说这种时候必须舍得出血,一定要大手笔。   秘书刚走,唐副县长前来报告,据可靠消息,小野耕作按照养父的遗愿,将桥本隆义的全部家产馈赠给了野猪峪的老程头。   张书记相当关注,他斟酌着语言说道:“小唐,我觉得应该派人去做通老人家的工作,把这笔钱捐出来,比如用于兴建水坝、学校之类的,当然了,资金使用情况必须透明,必须经得起监督。”   唐副县长深以为然,说:“老人家深明大义,一定会答应的,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张书记又不经意的问起:“小唐啊,你估计这笔遗产有多少?”   唐副县长说:“依照小野财团的实力来看,我估摸着怎么着也能有个十亿日元吧。”   张书记哦了一声,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唐副县长便悄悄的走了。   十亿日元,那就是七千万人民币,可解燃眉之急啊,股票上的亏空,化解这场危机耗费的资金,全能收回不说,还能大赚一笔,儿子一直想买的竞赛帆船有了着落,女儿看中的保时捷也能下单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半岁的残疾私生子的肛门再造手术可以去美国做了,为了这件事,那个舞蹈学院毕业的女孩子没少掉眼泪,张书记也痛心的很。   此刻张书记心里只有一个感觉:豁然开朗。   ……   野猪峪,月朗星稀,村小学操场边,两人把酒对坐,远处狗吠依稀可闻。   “娃,这笔钱俺想捐了。”老程头磕了磕旱烟袋里的烟灰,对刘子光说。   刘子光递过去一支带过滤嘴的洋烟,问道:“爷们,你想捐给谁?”   “捐给全县上不起学的娃娃,给俺县所有盖不起学校的村子,都起一座小学,钢筋水泥楼上楼下,带操场的那种。要是能有余钱,就把赵司令的坟修一下。”老程头点上洋烟,美滋滋的吸了一口,满眼的憧憬。   刘子光说:“那好啊,您老就是高风亮节,这事儿我赞同,不过我有个疑问,国家下一代的教育问题,不能光指望别人捐款啊,咱县上又不是没钱,据说光广场上进口英国草皮花的钱就几十万哩,随便拿出一点来,还不够每村办一个学校啊?”   老程头叹口气,吧嗒吧嗒吸着烟,说:“几十年了,俺早就看透了,谁也别指望,谁上台都一个鸟样,现在台上蹲着的,早就不是当年毛主席的好干部了,古语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昧良心的官儿,当心生个儿子没P眼呢。”   刘子光哈哈大笑,端起酒碗说:“爷们说话我爱听,来走一个。”   5-53 兽医胡光   第二天,刘子光返回市内,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野猪峪这块地方实在偏僻,说发展旅游资源不是一句空话的事情,起码要修建能通汽车的钢架桥梁和县级公路才行,但是修建了钢架桥和柏油路的野猪峪还是野猪峪么?整日充斥着游客的大山还能保持山清水秀的原貌么,到底是要发展经济还是保持本色,这是一个问题。   刘子光走后,乡里来人把老程头叫到乡政府,几个县里来的干部坐在办公桌后面抽着烟,谈笑着,等他们谈完了,才抬头问道:“你就是野猪峪的程拴柱?”   老程头说:“俺就是。”   干部说:“县里帮你们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办了医疗保险,你来签个字吧。”   老程头说:“俺不识字。”   干部相视一笑,说:“按手印也行。”   老程头说:“俺有图章。”   干部们更开心了,说:“盖章也行。”   老程头就拿出一方小小的玉石私章来蘸了点印泥,在那张打印好的法律文书上盖了下去,干部们把纸收好,摆摆手说:“你回去吧。”   老程头赶了几十里山路,口干舌燥的很,走到院子里找了个水龙头喝凉水,听到身后干部们的笑声:“走,野味居吃山鸡去,这回得试试公证处同志们的酒量。”   ……   县委办公楼,唐副县长拿着一张经过公证的委托书匆匆走向张书记的办公室,在楼梯口附近正遇到张书记的秘书,两人点头致意,秘书说:“张书记有客人哩。”   唐副县长心里有数,便在阳台上等了一会儿,和秘书抽了支烟,闲聊了几分钟后,见张书记的办公室里走出了一个穿西装戴金链子金戒指的汉子,一看就是搞建筑的,那人热情的和张书记握手告别,说:“纪念碑的事情交给我好了,管饱按时完工,质量过硬。”   等那人走了,唐副县长和秘书这才走进办公室。秘书很随意的将放在墙角的一个不起眼的编织袋提起来放进了内室,张书记说:“这个老钱,又送了一堆土产过来,没办法,你嫂子就喜欢这一口。”   唐副县长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老钱三年前还只是个包工头,自打靠上张书记这棵大树之后,光是承建市民广场和县委大楼两个工程,就变成了亿万富翁,其中奥秘地球人都知道,他也不点破,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岔开话题,拿出那张委托书说:“签下来了,回头让县司法局找几个律师和日方接洽一下,捐赠的事情我们就直接代理了。”   张书记拿过来看了看,赞扬道:“办得好。”   正说着,秘书推门进来,说:“省里打电话来,说省委党校有个贫困县领导培训班,要求张书记参加,传真已经发过来了。”   张书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等我这边事情安排好马上动身。”   当天下午,张书记把老钱送来的五十万现金汇给了在澳洲的儿子,然后才乘坐着一辆豪华MPV前往省城,对于此类培训班张书记向来是很热衷参与的,不在于能学到什么东西,而在于能结交到什么朋友,通常一起学习的同学们都是各地的一把手,弄个同窗之谊,以后办事也方便,党校这些教授也都是手眼通天的角色,把他们巴结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上课考试,都有秘书代劳,谁还真上学啊。   晚上八点,张书记抵达了省城,按照惯例是要下榻在五星级大酒店的,汽车停在停车场,张书记在秘书、司机和公务员的陪伴下走进了酒店大堂,先坐在大堂沙发上,等秘书去办住宿手续。   大堂音乐喷泉旁有张小圆桌,旁边坐了四个穿西装的男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张报纸,翘着二郎腿,似乎在等人的样子,看到张书记一行人进来,就放下报纸过来问道:“请问您是南泰县来的张克杰书记么?”   张书记看对方衣着得体,还以为是兄弟县市的同学呢,笑咪咪的答道:“是我。”   对方微笑着掏出证件说:“省纪委的,你涉嫌违纪,被双规了,现在跟我们走吧。”   张书记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摇晃了两下差点栽倒,脑子里只有四个字:调虎离山!纪委的工作人员很自然的上前搀住他,将他扶出酒店大门上了一辆面包车,同时他的秘书和司机也被人控制起来。   来到纪委安排的双规地点,张书记忐忑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一些,他打定主意,打死不松口,可是人家似乎并没打算对他用什么大刑,只是随手将一堆照片和单据复印件抛到了他的面前。   张书记捡起来一看,冷汗顿时下来了,他儿子和女儿在澳洲住宅、汽车的照片,和自己的通话记录,保时捷的订单,二奶的照片,残疾私生子的病历,自己的秘密存款,是用什么假名字,存在什么银行里,有多少钱。   最让他心惊胆战的是,居然有一张今天上午钱老板提着装满五十万现金编织袋走进自己办公室的照片!   此刻他知道,全完了,根本不用自己招供,人家与已经全掌握了。   昔日威风八面的县委书记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了椅子上。   ……   张书记一去不复返,南泰县乃至江北市官场都卷起一场小型风暴,市纪委的老严也因为此事落马了,据消息灵通人士说,这案子是中纪委交办的,本来只是办姓张的一人,没想到还有不知死的鬼为他充当保护伞,结果谁沾边谁落马,一点也不含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是县里的芝麻小官入不了中央高官的法眼,总之这次上面并不打算拔出萝卜带出泥,拘捕张书记之后,此事结束了,原县长接任县委书记一职,唐副县长升任县长,周文因为和唐县长走的较近,被任命为县长助理,仍然兼着旅游局长的职务,他好歹算是在南泰县站住了脚。   刘子光回到市里之后,得到确切的消息,深圳那边确实正在搞拍卖,某家航空公司维持不下去了,准备把全部资产清盘,有运五,有运十二,还有一架米八,以及备品备件,加油车等附属设备,他马上拿起电话打给卓力:“账上还有多少钱?”   “百十万吧,干啥?”   “买飞机。”   放下电话,正上网搜索飞行员培训学校的内容呢,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噪杂,有人高声怒骂,还有轰然叫好的声音,刘子光走到窗口一看,一条极长大的汉子正徒手和自己手下三名保安博斗,旁边有数十人围观,都是清一色的小伙子,今天是公司招聘的日子,楼下办公室正在面试当中。   那汉子极其凶悍,抗击打能力很强,出拳速度快,力量大,动作杂糅了散打、空手道、跆拳道和一些内家拳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畅快自然,三名保安迅速被他打倒在地,但是更多的保安围了上来,手里都举着橡胶T形警棍,那汉子迅速从背包里取出一根21寸甩棍,一个喷罐,背靠墙壁站住。   看客们大声叫好,不知道是为那个汉子鼓劲,还是为保安们加油,刘子光也饶有兴趣的托起了下巴,观赏这场好戏,因为他已经认出,这个被围攻的汉子正是和自己有过两次交易的佣金打手,用黑莓手机的外地人青年。   红星公司的优秀员工都在境外工作,留在公司的只是经过一般培训的保安员而已,但也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壮小伙子,更何况手里还拿着警棍,好一番恶斗,从楼下打到草坪上,又从草坪上打到小区道路上,十几个保安围殴一个汉子,依然讨不到便宜,反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催泪瓦斯味道,被喷中的保安眼泪鼻涕横流,气急败坏的跑到水龙头边用冷水猛冲面部,看样子相当痛苦。   但双拳难敌四手,那汉子经过一场恶斗,终于筋疲力尽,被保安们一拥而上压在了下面,同时一辆警车也闪烁着红蓝警灯开了过来。   刘子光拿起对讲机说道:“红蟑螂,把人给我带上来。”   不大工夫,那汉子被五花大绑着推进刘子光的办公室,当他看到刘子光的时候,眼神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桀骜,刘子光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小子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可造之材。   刚要问话,门推开了,派出所老王走进来说:“有群众报警,说是有人打架,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刘子光赶紧上去递烟,说:“群众大惊小怪,是我们公司面试新员工呢。”   老王不动声色,接过刘子光的烟,从兜里掏着火柴,笑咪咪的问:“怎么面试人还用绑着啊。”   刘子光呵呵一笑,掏出打火机帮他点燃,说:“这也是面试内容之一。”   老王心知肚明,点着刘子光说:“别闹出什么事儿啊,我先回去了。”说着望一眼被绑着的大汉,确认他眼神中并无求助的意思,这才戴上警帽出去了。   “王警官您慢走。”刘子光把老王送到走廊上,才回到办公室,望着那汉子微笑道:“怎么,钱花完了?”   汉子说:“没钱了,看到你们的招聘广告,我就过来了。”   刘子光问:“为什么打架?”   汉子气鼓鼓的说:“他们狗眼看人低!”   保安们大怒道:“明明是他不符合条件,非要应聘,还插队打人。”   刘子光说:“怎么不符合条件了,把简历拿来我看看。”   不大工夫,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简历被送了上来,上面的字迹惨不忍睹,活像屎壳郎爬,但起码还能辨认,这人名字叫胡光,学历是初中,籍贯是云南大理,工作经历一栏更是乱七八糟,什么兽医、建筑工,生产线工人之类的,云南广东广西都待过,基本可以归结为无业盲流一类人员,而红星公司招聘物业保安的要求是江北市籍贯,身家清白,高中文化以上,对武力的要求并不高,这个胡光确实不符合条件。   “你想应聘我们红星公司的保安员?”刘子光用手指弹着简历问道,旁边几个保安都撇嘴冷笑起来,要知道红星公司可是市里相当有名气的保安公司,又岂是这种来历不明的盲流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公司承担的保安业务都是豪宅别墅,幼儿园小学啥的,出身干净才是最重要的,好勇斗狠反而最不重要。   胡光很干脆的说:“干啥不重要,给钱就行。”   刘子光用两只手指叩击着桌面,慢条斯理的说:“招聘告示上写的很清楚,要本地籍贯,高中以上学历,你不符合条件啊,真不好意思,你请回吧。”   保安们幸灾乐祸的看着胡光,心说你小子真有种的话就在刘总面前耍横,看刘总怎么修理你。   没想到这尊杀神居然二话不说,转脸就走。   5-54 为这个没名没姓的年头干一杯   晚上八点钟,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刘子光还在办公室内上网,忽然听到窗外一阵响动,抬眼望去,窗外趴着一条大汉,正是白天面试不成功的胡光。   窗户是开着的,胡光敏捷的跳了进来,一米八的身躯居然相当灵巧,刘子光脸上一点惊讶的神色也没有,指着沙发说:“坐。”   胡光坐到沙发上,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刘子光,剃得光油油的头皮在吊灯的照射下泛着青光,完全就是一副悍匪的架势,要搁一般人,恐怕早就吓得坐不住了。   刘子光说:“你怎么知道八点钟我会在办公室等你?”   胡光说:“你用手指比划一个八字,在桌上敲了几下,我就明白了。”   刘子光暗道这小子真是聪明,观察力细致,身手又好,只是性格太过桀骜,倘若能收服的话也不失为得力干将,便笑道:“你不是孙猴子,我也不是菩提老祖,我的公司不能收你,但我可以用你,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去南下办事。”   第二天早上,公司门口的停车场上两辆汽车整装待发,一辆是新买的十九座依维柯,还有一辆是虎爷留下的卡宴,跑长途这种大型SUV开起来比较舒服。   跟着刘总一起南下的有八个兄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尖子,体健貌端,身材高大威猛,而且视力优秀,因为这次去深圳有两个目的,一是购买飞机,而是培训飞行员,为了这次拍卖会,刘子光准备了二百多万的承兑汇票和银行本票,以及一百万的现金,不带几个剽悍的伙计过去,怕镇不住场面,而这些兄弟,又都是飞行员的候选人。   为了购买飞机,刘子光还特地成立了一家公司,叫红隼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业务范围写的很模糊,什么空中观光,勘探测绘,农林播种洒药都有,只等飞机到位就大展拳脚呢。   依维柯里的布局经过改装,19个座位拆掉一半,装上了铝合金的折叠小桌子,买了一大堆的矿泉水、啤酒、还有牛肉干鸡爪子茶叶蛋花生米等下酒菜,路上小酌几杯打发漫漫旅途。   汽车开出小区,胡光正背着行囊站在门口,依维柯减速慢行,车门拉开,胡光一个箭步跳了上去,淡淡看了看车内众人,也不打招呼,直接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他不爱和人交流,别人也不搭理他,一路无话就这样过去。   ……   一路南下,走的都是高速公路,车窗外景色无边,离开江北市的时候还是温暖的春季,到了广东境内,已经是初夏了。   到底是发达省份,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明显多了起来,奔驰宝马一类的豪车如同过江之鲫,不时有造型拉风的跑车呼啸而过,其中不乏国际知名品牌,依维柯内众江北土条啧啧连声,兴奋不已,小菜吃着,小酒喝着,南下之行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次欢乐大野游。   唯有胡光面色凝重,心神不宁,这越发证明了刘子光的判断,这小子身上绝对带着案子,搞不好还有人命官司,并且就是在南边犯下的。   车流汹涌,贝小帅的卡宴马力强劲速度快,甩下依维柯足有三公里远,远远望去已经看不见车影了,刘子光有些担心,因为现金都放在卡宴上呢,刚要拿起对讲机呼叫,小贝的声音就在对讲机里响了起来:“我擦,出车祸了。   ”   小贝是一个人开车的,外地牌照的卡宴左冲右突行驶在车流中,不知不觉间就有两辆本地牌照的旧款小轿车凑了上去,一前一后夹着它,前面的车故意把速度放慢,后面的车打转向灯示意要超车,小贝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见状也打左转向灯加速欲超车,哪知道前车忽然不打方向灯变线,小贝来不及反应过来,索性直接撞了上去。   被撞的车是一辆老款的丰田佳美,质量还算不算,被卡宴亲吻了屁股之后,只是后保险杠掉了下来,司机打开车窗冲卡宴用粤语叫嚷了几句叫嚷了几句,贝小帅一脸凶相,直接用江北话骂道:“操你妈,会开车不?”   对方听到他的外地口音,竟然露出莫名其妙的笑意,用广东普通话说:“兄弟,我们下服务区去处理吧。”   贝小帅点点头,正好前方就是服务区,对方先驶了进去,贝小帅也顺着匝道开了进去,后面那辆老款马自达悄悄的也跟了过来,依然保持着前后夹击的姿态。   到了服务区之后,佳美的四个车门全打开了,走出五条汉子,虽然精瘦矮小,但是那个扮相和气质太熟悉了,贝小帅撇着嘴笑了,原来是遇到高速路上碰瓷的了。   马自达斜着停在后面,车膜很黑,但是看悬挂就知道车里起码坐着四个男子,两辆车明显是一伙的,属于本地黑社会,专门在道路上踅摸外地牌照的豪车碰瓷榨取钱财,不给就抢。   贝小帅畏畏缩缩的下了车,小脸煞白,看起来活像是个受了惊吓的二世祖,他结结巴巴地说:“大佬们,有话好说的啦。”   那五个汉子明显是本地人,都穿着紧身的T恤,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见贝小帅是一个人,也不勒索了,直接上来明抢,服务区的工作人员和停下休息的货车司机们远远的看着,谁也不过来帮忙。谁也没注意到,一辆依维柯也驶进了服务区。   两个汉子过来把贝小帅推搡到墙角站着,另外三人上车搜了一通,发现了装着现金的铝合金密码箱,抖一抖还挺沉,土匪们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把贝小帅推过来让他开箱子看看。   贝小帅装作很惶然的样子拿过密码箱,劈手砸在距离自己最近那人的脸上,金属密码箱的边角相当坚硬,顿时血花四溅,那人的鼻梁骨当场就折断了,鲜血喷涌而出,其余人刚要反应,却发现不远处有一群身材魁梧的大汉走了过来,都带着棒球帽和墨镜,身上穿着牛皮飞行夹克,手里抡着棒球棍,虎虎生风。   土匪们倒也机灵,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服务区就这么大点地方,不比城市里有小巷口可钻,跑也跑不出去,纷纷被抓住押了回来。   那辆马自达想要加速离开,贝小帅急忙大喊一声:“他们是一伙的!”可是此刻大家都远离汽车,想去追也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依维柯一个迅猛的倒车,径直把马自达的车头撞瘪,车里跳出一个一米八的壮汉,挥舞甩棍将马自达里跑出来的四个人尽数放倒,血流了一地,其状甚惨。   那人正是一直闷不做声的胡光,他解决了四人,奔过来对刘子光说道:“这些人是本地的,常年干这个买卖的,黑道白道关系都熟,等他们喊人来就走不了了。”   刘子光点点头,招呼道:“赶紧办妥走人!”   兄弟们挥舞棒球棍劈头盖脸一阵猛打,又把佳美四个轮胎全扎破了,这才扬长而去,过了好大一会,两辆本地牌照汽车才珊珊迟来,把伤员抬走了。   经此一役,大伙儿对胡光的印象好了起来,纷纷拍着他的肩膀说:“伙计,下手够黑的啊!”   胡光腼腆的笑笑,没说什么。   ……   继续上路开了一会儿,贝小帅就说水箱开锅了,大概是刚才撞击的结果,依维柯的后尾灯也受损严重,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很不安全,加上天色渐渐晚了。刘子光只好下令在下一个出口出去修理车辆。   下了高速路,不远处就是一个很有南方特色的小镇,大路上打着横幅“XX镇欢迎您”,寻了家汽车修理厂,工人说依维柯好修,卡宴没有配件,需要等一段时间,贝小帅就问需要等几天,对方说明天就行,于是众人把车撂下,步行来到不远处的虎门旅馆投宿。   开了几间客房,然后下楼吃饭,在一楼大厅点菜的时候,外面来了一辆越野车,车上跳下五条大汉,和路上遇到的本地劫匪截然不同的是,这些人是真正的彪形大汉,眼神冷峻,头发剃的很短,脖子上也没有那种张扬的金链子,但是腰间却鼓鼓囊囊的。   刘子光等人立刻戒备起来,默不作声坐在桌子旁,手按在腰间的甩棍上,没有甩棍的就握住了啤酒瓶子,虎视眈眈的望着门口。   那五个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身材甚伟,年龄三十余岁,阴鸷的目光令人心寒,他扫了一眼大厅内的客人们,显然发现了刘子光等人剑拔弩张的架势,但却不动声色,他眼睛很毒,很快发现刘子光是这伙人中领头的,两道锐利的目光射过去,刘子光继续谈笑风生,稍微举起酒杯向他致意。   “不是一伙的。”刘子光轻声对贝小帅说。   “我看也不像,气质明显不同。”贝小帅松了一口气说。   后面四个人陆续走进,有的提着长条形的大提包,有的背着渔具用的袋子,看得出这些行囊都很沉重,一行人穿过酒店大堂,都对刘子光等人侧目而视,起初是警惕,然后变成轻视,最后直接不看了。   也难怪,刘子光带出来的这伙兄弟,闹哄哄的像一群大学生,一看就知道不是走险路的那种。   新来的客人开了三间客房,就在刘子光他们对面房间,五个人上了电梯,过了一会下来四个人,走进一楼餐厅点菜,可是这会儿正是用餐高峰期,桌子都满了,刘子光示意手下人让出一张桌子来,那伙人也不说声谢谢就直接坐下了。   “妈的。一点教养都没有。”贝小帅剔着牙骂道,话音刚落,那个领头的男子就端着一杯啤酒走了过来。   “谢了,兄弟。”那人的普通话相当标准。   刘子光站了起来,举起杯中酒说:“幸会,老兄是湖南人?”   那人不动声色的笑道:“你怎么知道?”   刘子光说:“听出来的,我祖上也是湖南人呢。”   贝小帅一边撇了撇嘴,心说你们点了一桌子湖南菜,又是辣椒炒肉又是剁椒鱼头的,傻子都能看出你们的籍贯来。   那人伸手和刘子光握手,伸出右手的一瞬间,刘子光清晰的看到他腋下的黑色快拔枪套,手枪击锤虎视眈眈的大张着,而且似乎左边腋下也带着家伙,还是个左右开弓的双枪将呢。   “老弟贵姓啊?”那人试着刘子光手上的力量,笑着问道。   “姓张。”刘子光随口答道。   “哎!我也姓张,张佰强,巧了,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老乡,来广东做生意啊?”   “是啊,我们几个原来是国营企业的工人,下岗之后就合伙做起了生意,老弟你呢?”   “我啊,毕业之后就没进过正经单位,带着一帮兄弟在外面混碗饭吃。”   两人握手较着劲,脸上却是皮笑肉不笑,张佰强手下三个人埋头坐在圆桌旁吃饭,吃的满头大汗也不擦一下,虽然并不往这边看,但是贝小帅凭着直觉感到他们的耳朵都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而且他们的衣襟都是敞开着的,从背后看去,隐约有枪柄形状。   “这年头,国家到底是姓资还是姓社都说不清楚了,唉……”张佰强长叹一声,举起了手中啤酒杯:“兄弟,喝酒。”   “为这个没名没姓的年头干一杯。”刘子光也举起了啤酒杯。   5-55 虎门旅社   喝了这杯酒,张佰强回到了自己桌上,他的同伴低声问道:“强哥,怎么样?”   张佰强揉着微微发红的手指,摇头道:“不是雷子,放心吃饭。”   四人狼吞虎咽吃起饭来,再也不看刘子光他们,末了还打包了一份排骨米饭,奇怪的是,除了领头的喝了一瓶啤酒之外,其余三人滴酒不沾。   这边贝小帅也低声问道:“光哥,咋样?”   刘子光淡然道:“一伙江洋大盗。”   “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贝小帅不安的眼神瞟了那边一眼,心里惦记着放在楼上房间里的一百万现金,现在只有两个兄弟在屋里守着。   “应该不是,咱一路上没露白,就算是,也没啥大不了的,吃菜。”刘子光若无其事的态度给了众人信心,便都放心大吃大喝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满桌子杯盘狼藉,大家却不忙着上楼休息,而是拿出烟来抽着,一边吃着饭店送的果盘,一边低声聊着天,忽然外面又来了一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挂的是云南牌照,车上下来四个面容粗犷的汉子,一言不发进了酒店,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四份干炒牛河,四盘炒菜,四瓶啤酒,不声不响的吃起来。   张佰强低声道:“点子来了。”   他的同伴们漫不经心的打着饱嗝,剔着牙,悄悄把手伸到腰间扳开了手枪的保险。   “来了几个贩毒的,大家小心点,吃完就赶紧上楼去。”刘子光瞟了一眼墙角处的四个面目黝黑的汉子,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贝小帅狐疑道。   “我能闻出他们的味道。”刘子光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脑海中浮现出在缅甸那段日子,他的感觉一向灵敏,这四个人虽然貌不惊人,但是眼神中不经意投射出的寒芒,绝非等闲之辈。   贝小帅有些紧张了,毕竟不是在自己地盘上,身上又没带得力的家伙,万一出点事就麻烦了,此时餐厅里的客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三伙人各自坐在餐厅一角,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那四个新来的毒贩子也是饱经风雨见惯大场面的,餐厅里这两帮人他们并不放在眼里,只是低头吃饭。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三辆汽车横在虎门旅馆门口,一群本地人跳了下来,砰砰的关门声和皮鞋重重踩在地上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但是没有一个人抬头,包括吧台内的服务员,依然低头用计算器算着帐目。   “哐当”一声,大门被踢开,一伙本地黑帮出现在门口,手里都拿着家伙,明晃晃的大砍刀,黑漆漆的喷砂火药枪,为首一人用蹩脚的普通话喊道:“门口的越野车是谁的?”   听到这话,刘子光马上意识到这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服务区里被打的那帮人势力还挺大,这么快就追来了,不过他们的情报显然有些偏差,门口停了两辆越野车,车主都不是善茬,这么一嗓子不是惹祸上身么。   吧台后面算账的服务员匆忙迎上去,用本地话说了几句,却被人粗暴的搡到一边,领头的粗壮汉子骂了几声扑街,带着两个手下端着喷砂枪走到了餐厅中,逐一审视这里的客人,其余众人站在门口,继续虎视眈眈。   粗壮汉子最先注意到的是坐在餐厅中央的张佰强等人,他径直走过去问道:“喂,外面的车是不是你的?”   张佰强微微一笑,说:“不是,有问题么?”同时微微敞开衣襟,露出里面黑黝黝的手枪柄。   粗壮汉子立马不吭声了,转向刘子光等人道:“靓仔,外面的越野车是不是你的?”   刘子光摇头说:“不是。”旁边几张桌子上的同伴们都冷眼瞪着那人,一言不发,汉子盯着他们看了几眼,发觉这些人坐着都比自己高,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的,腰间似乎也有轻微隆起,感觉不太好惹,终于还是转向了墙角处四个依然在大吃大喝的云南客,因为只有他们看起来最好欺负。   “喂,你们几个扑街,问你话呢!”汉子刚说出这句话,齐刷刷三把手枪就顶到了他的头上,拿着手枪的云南客看也不看他,继续拿着筷子夹菜吃,满腮都是饭菜,没拿枪那人,掀开褂子,将一把微型冲锋枪拍到了桌子上,并不说话。   “大佬,不好意思,认错人了。”粗壮汉子抱拳鞠躬,灰溜溜的走了。餐厅中又恢复了宁静。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外面乌云盖顶,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室内燥热异常,终于一声霹雷,暴雨如注,清凉的空气涌进大厅,让燥热稍微得以缓解,两帮人面前的酒杯和盘子都空了,但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慢悠悠的剔着牙,留意着对方的动静,遵照刘子光的指示,吃完饭的手下们小心翼翼的上楼去了,刘子光却继续留在餐厅看热闹,贝小帅见他不走,也留了下来。   “一会儿打起来都趴下,别逞能。” 刘子光低声对贝小帅说。   “我有数,你押哪边?”贝小帅挤眉弄眼道。   “我押姓张的。”刘子光说。   “我押新来的,他们明显更猛一些,枪也好。”贝小帅说。   “押多少?”   “押五千,不,一万。”   这边低声聊着,那边气氛更加紧张起来,两边剑拔弩张,虎视眈眈,服务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外面依旧暴雨如注,滚雷一个接一个,倾盆大雨浇的外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餐厅内一片宁静,但是这种宁静却令人窒息,一场恶斗已不可避免,打起来子弹不长眼睛,尤其是在如此狭窄的环境下,难免殃及池鱼,但刘子光却自信满满,稳坐泰山等着看好戏上演。   终于有一方沉不住气了,毒贩子一方忽然站起,拔枪相向,三把锃亮的美制军用手枪和一把蝎式微型冲锋枪瞄准了张佰强等人,而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连枪都拔出来,唯有束手待毙而已。   电光火石之间,形势急转直下,上空枪声大作,四个毒贩子瞬间在弹雨中颤抖,身子如同打摆子一般,血花四溅,圆桌上的盘子碗筷和吃剩下的河粉也四处飞扬,绿色涂漆7.62MM子弹壳如同瀑布般从上面倾泻下来,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叮当作响。   枪声戛然而止,张佰强才冲楼上喊了一声:“阿东,没事了。”   二楼栏杆旁一条健硕汉子收起手中的56式冲锋枪,枪口犹自冒着青烟,他掏出一个新弹匣,在卡笋上一拨,把空弹匣拨掉,顺势装上新弹匣,动作流畅潇洒。   正在此时,躺在血泊中的一个毒贩子忽然跃起,手中赫然是一枚拉掉保险环的手榴弹,就在手榴弹即将炸响,谁也没有时间之际,刘子光出手了,手中白芒一闪,餐刀如同闪电般钉在那人抓着手榴弹的腕子上,那人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手榴弹滚落在地,正好被压在身下,轰然炸响,幸亏是一枚进攻型手榴弹,只是将那人腹部炸的血肉模糊,旁人并未受到波及。   餐厅墙上溅满了血迹,地上都是滚烫的子弹壳,张佰强等人上前从尸体堆中捡起了他们的枪和行李,楼上的阿东也走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子光他们一眼,对张佰强低声说了句什么,张佰强淡然一笑,冲这边说声:“谢了”,然后带着四个兄弟打开大门,走进茫茫雨雾之中,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引擎的轰鸣,两辆车一前一后走了。   “拿来,一万块。”刘子光冲贝小帅伸出了手。   贝小帅的脸色早就煞白了,枪声响起他就趴到桌子底下去了,这会儿愤怒的吼道:“不算,是你帮忙的。”   在江北的时候贝小帅也算一条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到了人家的地面上才知道,山外青山楼外楼,强中自有强中手啊,要不是刘子光镇的住场面,恐怕自己也会被这帮悍匪当场灭口吧。   他却没有注意到,刘子光一直藏在桌子底下的左手中握着一把子弹上膛处于待机状态的思捷切金全自动手枪。   “收拾东西走人,这家店住不得了。”刘子光悄悄把枪收起,招呼贝小帅上楼叫上兄弟们冒雨走去汽修厂,也不修车了,直接驱车离开。   大雨渐渐小了,隔着茫茫雨雾能看到前面有闪烁的警灯,警察们在公路上设了关卡进行检查,穿着制式雨衣的武警头戴钢盔,平端着处于待机状态的冲锋枪,警察们也穿上了防弹背心,警械齐全,如临大敌。   他们不查大货车和客车,专门检查小型汽车,看到警察临检,胡光的脸色愈加的苍白起来,刘子光低声道:“自然点,没事。   警察检查了贝小帅驾驶的卡宴,挥挥手让他过去了,然后又登上依维柯,大檐帽下鹰隼一般的目光扫视着车厢内的众人,他身后两支79微冲黑洞洞的枪口更是令人胆寒。   警官让所有人出示身份证件,让司机出示驾驶证和行驶证,并且拿出警务通输入身份证号码进行核对,他的黑色雨衣不停往下滴着水,胡光额上的冷汗也下来了,警官忽然盯着胡光说:“你脸怎么白了?”   “他胃疼。”刘子光说。   “没问你,身份证拿出来!”警官冷冷瞅了刘子光一眼,紧盯着胡光厉声喝道。   胡光缓慢地拿出身份证递过去,警官用警务通扫了一遍,把身份证递回去说:“胃疼就吃点药。”说罢下车离去,挥了挥手示意依维柯可以离开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胡光擦了一把冷汗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没事。”   刘子光说:“我公安局有朋友,早就上内网查过你的资料,并不是网上追逃的通缉犯。”   胡光眨眨眼睛:“难道说被我捅了两刀的那个人没死?”   5-56 西萨达莫亚王子   雨水打在依维柯的车窗上啪啪作响,黑色的柏油公路上堆积着一长串的汽车,穿反光背心的交警呐喊着,疏导着交通,胡光坐在车里,思绪回到了一年前。   那时候他刚从老家返回广州打工,因为在厂里处了个潮州妹子,家里又给安排了一门亲事,饱受感情纠葛的他在地铁站排队买票之时,遇到一个黑人插队,语言不通加上本来心情就不好,双方大打出手,胡光用折刀捅了黑人两刀后落荒而逃,连工厂也没去,直接流落他乡,辗转到了江北市,这才认识了刘子光。   搞了一年多,原来那个人没死啊,胡光百感交集,如释重负,这下终于可以放心回家探望父母了,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了。   想着想着,一向机警的他竟然沉沉睡去,窗外沙沙的雨声和雨刮单调的声音让大伙儿也打起哈欠,陆续入睡。   等他们醒来之时,雨还在下,天色已经微明,远处有一座高速路收费站,上面大大两个红色的雕塑字体:广州。   广州到了。高楼大厦立交桥,自然不能和江北市同日而语,贝小帅职高毕业后曾经到广州混过几个月时间,相对比较熟悉,在他的引领下,先开到一家汽修厂把卡宴放下维修,然后大家乘着依维柯来到一条街道,恰逢清晨,特色行业都没开张,放眼望去,全是粉红色的门头灯箱,休闲按摩的标牌比比皆是。   寻了一家僻静的二星级酒店住下,胡光就跑来找刘总,直接说要预支一个月工资,请假一天,刘子光二话不说,给了他三千块钱让他明早再来。   睡了半日,傍晚时分,众人三三俩俩出来溜达,见识南国风情,来时江北仍是人间四月天,此间已经是一派热带气象,街头巷尾之人皆是身着短衣,口中说的是白话,屋里哇啦如同鸟语一般,有那饥渴难耐的直接奔着洗头房去了,剩下的人在刘哥的带领下去附近夜市领略南方小吃去了。   寻了家街头排档,坐在白色的塑料圈椅上,点了一堆本地菜,众人在江北也算是饕餮了,可是到了广州也只能自叹不如,四条腿的除了桌子不吃,天上飞的除了飞机不吃,其余的皆可入菜谱,很多面目狰狞的爬虫连这帮汉子都觉得毛骨悚然不敢下口,只点了些烧鹅海鲜之类的随便吃吃。   正吃着,忽见一伙黑人呼啸而来,黑色人种爆发力确实不是盖的,跑起来如同阵风一般,后面警车紧跟着猛撵,前面街口又出现大批穿着迷彩服拿着警棍的治安员,前后夹击将黑人们包围,黑人们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竟然一哄而散,如同敏捷的猿猴一般攀缘墙壁而走,警察们依旧穷追不舍,不过速度和攀爬能力比这些黑人差的远了。   奇怪的是,当地人似乎对这样的好戏见惯不惊,听他们闲聊的意思,这种场面已经是司空见惯,广州滞留了大量的非洲黑人,有一部分是合法的留学生和商人,但是更多数是非法移民,他们没有签证,没有钱,纯粹是到花花似锦的中国淘金来的。   中国是世界工厂,珠三角地区又是中国的制造业密集区域,小商品物美价廉,从塑料手链到电视机录影机,移动电话、清凉油,都是非洲人的最爱,他们不需要高档商品,只需要最廉价的商品,据说就连过时很久的磁带录音机在非洲都是抢手货,至于山寨手机,更是他们的最爱。   可是最近世界经济下滑,珠三角也是今非昔比,黑叔叔们的生活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签证过期,资金用完,没有生意做,过惯了广州的花花生活,哪里还舍得回非洲大草原,无奈语言不通,人又天生懒惰,任何一家企业都不敢雇佣他们,只好十几个人群租在城中村的小房子里,没钱就小偷小摸,甚至抢劫,有钱就拼死的酗酒,花完拉倒,绝不会有积蓄,这也是民族性格使然。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又去附近一家大型洗浴中心参观学习了一回,直到午夜时分才摇摇晃晃回来,各自回房睡觉。   刘子光和贝小帅同住在1208房,进门之后打开灯,只见窗户大开着,窗帘随风飘荡,柜子门也是敞开的,放在里面的金属密码箱不翼而飞!   “不好,进贼了!”贝小帅冲到窗口朝下一看,酒店窗户对着的是一条狭窄的后巷,此时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见。   “报警吧。”贝小帅拿起了手机。   “等等。”刘子光仔细看了看柜子,又看了看窗外,笑道:“贼还在呢。”   贝小帅再次趴在窗户边看了看,茫然道:“哪儿啊?”   “是个黑贼,看不见也是应该的。”刘子光拿过啤酒瓶作势要砸过去,但见下面一团漆黑中露出两排白牙,中国话说的还不错:“别砸,别砸。”   贝小帅找来手电一照,才发现楼外壁趴着个黑人,上不来也下不去,一手扒着已经不牢固的排水管,两脚勉强踩在砖缝上,另一只手还拎着偷来的密码箱。   “把他弄上来!”刘子光一声令下,早有闻讯赶来的兄弟抛下绳索,将那黑人套住,黑人也不想束手就擒,无奈形势比人强,如果不乖乖就缚的话,就要从十几层的楼上掉下去,摔个七零八落。   黑人被绳子吊了上来,倒是一条人高马大的汉子,身穿黑色山寨版冰丝梦特娇,下面是一条深蓝色山寨耐克大裤衩,一只脚上穿着塑料拖鞋,另一只脚上却是光油油的,他用镇定的目光俯视着房间内虎视眈眈的众人,忽然摆了个李小龙的架势,扯着喉咙喊了一嗓子:“阿达~~”   众人冷笑,把门关上,纷纷从腰间拔出甩棍抖开逼了上去,非洲版的李小龙立刻双腿一弯,跪倒在地道:“千万不要打脸。”   众人才不理他,冲上去一顿胖揍,黑人倦缩在地上,也不嚎叫,只是护着要害部位,看来也是个经常挨揍的角色。   看到打得差不多了,刘子光拍拍巴掌,说:“好了好了,都停手,这位黑哥们,咱们坐下来说道说道,我的箱子怎么跑到你手里去了?”   黑人被打得满头包,鼻子也出血了,不过他脸黑也看不出来,听到刘子光发问,他倒是光棍的很,用普通话和白话混合着说道:“大佬,都是我不对,看在我细路仔初次行错,就饶了我吧,千万不要交给公安。”   刘子光问:“你是偷渡客?”   黑人点点头,说:“签证过期了。”   刘子光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人说:“我的中文名字叫陈信,我的英文名字叫……”   “小沈阳!”有人插了一句,大家哈哈大笑,黑人呲着一口白牙也嘿嘿笑了,说:“我的英文名字叫马丁。奥巴马。”   众人捧腹大笑,贝小帅笑骂道:“你丫还奥巴马呢,你是不是在非洲当过总统啊?”   黑人一本正经的说:“我没当过总统,我是西萨达莫亚的王子。”   众人笑的肚子都疼了,就连刘子光也笑了,说:“王子还吃不上饭?要偷东西?”   黑人说:“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父亲确实是西萨达莫亚的部落酋长。”   刘子光问:“那你们西萨达莫亚有多少部落,多少人口?”   黑人说:“我们国家人口众多,物产丰富,地域辽阔,由一千个多个部落组成,总人口大概五十万人。”   “哈哈哈哈”大家乐不可支,原来所谓的王子不过是个村长的儿子,整个国家还没广州一个区大呢。   陈马丁见众人发笑,也咧开嘴笑了,信手擦了擦鼻子上的血,往裤衩上一抹,刘子光丢过去一包餐巾纸,问他:“那你现在知错了么?”   陈马丁说:“我知道错了,我深刻检讨,我没有落实科学发展观,没有与时俱进,破坏了和谐广州的大好局面,破坏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给非洲同胞脸上抹黑了。”   贝小帅乐不可支,问:“这一套你是哪里学的?”   陈信说:“上次被居委会大妈抓到,她们叫我写的检讨就是这个内容。”   众人再笑,刘子光又问:“话说你也是个留学生吧,你在那所大学深造的,读的什么?”   陈马丁说:“我在山木培训进修中文和电脑,后来校领导被抓,就退学了。”   此时大家已经笑的说不出话来了,这个黑叔叔还真是个活宝,先前偷东西给大家造成恶感已经渐渐减弱,贝小帅问:“傍晚时候,被公安追的有没有你?”   陈马丁说:“有我,我们群租的一帮非洲同胞都被抓了,我跑到酒店顶楼,顺着排水管爬下来,看见你们房间里住人了,就想进来找找有没有合适我的东西,结果……”   “那你打开看看,这里面的玩意合适你么?”贝小帅指着金属密码箱揶揄道。   “不敢。”   “让你开就开,哪有那么多废话,密码是六个8.”   陈马丁打开了密码箱,顿时傻眼,表情相当夸张,因为箱子里码放的竟然是整整齐齐的卫生纸。   5-57 红隼航空   看到这位奥巴马先生的大嘴张成一个夸张的O形,鼻孔里还插着两卷白色的卫生纸,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贝小帅说:“不想进派出所也行,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马丁说:“我会跳舞,可以么?”   “可以,来一个。”   马丁倒也不卖弄矜持,拍着巴掌扭动起来,嘴里还用老家的语言哼唱着,一颗黑色的大脑袋自得其乐的抖动着,舞步热烈奔放,歌声极具感染力,一曲终了,马丁面不改色心不跳,面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鞠躬致意,说:“不好意思,献丑献丑。”   “这是什么舞?”现在轮到贝小帅的嘴张成O形状了。   “我们部落延续几百年的人头战舞,俘获敌人并且在祭祀的主持下把敌人斩首切肉下锅的时候跳的一种舞蹈。”   室内一片寂静,贝小帅看看大伙,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大伙也看看他,眨眨眼睛,忽然又都放声大笑起来。   等大伙儿笑够了,刘子光问道:“说点正经的,为什么偷东西。”   马丁从耐克大裤衩的兜里掏出两个五角硬币,说:“就这点钱了,买个叉烧都不够,我饿。”   众人沉默起来,多有音乐舞蹈细胞的小伙子啊,居然为了一个叉烧走上犯罪道路,可惜了。   刘子光从随身提包里拿出一扎人民币丢了过去说:“你想找的是这个吧”   这是十万块现钞,用银行的机器压得极其扎实,如同坚硬的砖头一般,马丁的瞳孔顿时放大了,很明显的看到他的喉头蠕动了一下,他在吞口水。   想拿又不敢拿,马丁同学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迷离起来,刘子光说:“看你有点才,给你条活路愿不愿意干?”   马丁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工作?”   “酒吧歌手,每月八百块,管吃管住,你看怎么样?”   “太少了,都不够我喝啤酒的,不行不行。”马丁的大黑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刘子光脸色一沉,贝小帅立刻喊道:“绑了,送派出所,没签证的黑户还敢漫天要价,反了你了!”   马丁一哆嗦,刘子光和颜悦色道:“那好,我再加一条,啤酒管够。”   “好,成交!”马丁伸出一只手,刘子光也伸出右手和他击掌为誓,就算收了这名非法劳工。   “小贝,拿啤酒给他。”刘子光说话算数,当场就履行了诺言,贝小帅从冰箱里拿了两罐百威丢给他,又吩咐人去外面大排档买一份河粉,几串烤蝎子,烤蜈蚣之类的特色小吃来,马丁就坐在地毯上大吃大喝起来,吃的眉飞色舞,一边喝酒一边吹嘘他们家乡的各色小吃,诸如生吃毛毛虫,烤猴子之类的美味,说的自己馋涎四滴,听众们反胃不止。   马丁.奥巴马先生的所有私人财产都带在身上,一本过期护照,一把群租房钥匙,一部欠费的山寨手机,还有两个五角硬币,房租已经拖欠了三个月,所以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直接开个房间住下,他身上味道大,没人愿意和他同住,刘子光也不担心他跑掉,只是说:“这家伙头脑很灵光,知道好歹,肯定不会走。”   果然,第二天一早,吃免费自助餐的时候,马丁同学比谁起的都早,端着不锈钢的餐盘早在餐厅里大快朵颐了,而且比谁吃的都多,人前吃到人后,光白水鸡蛋就吃了十五个,看的服务员们直翻白眼。   早餐后,胡光也回来了,还带着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子,身材苗条纤细,小鸟依人般站在在人高马大的秃头胡光身边,对比相当强烈,众人纷纷调笑:“是不是你抢来的压寨夫人啊?”   女孩子的脸顿时红了,看到这么一群痞气十足的青年,她明显有些害怕,直往胡光身后躲,胡光说:“大家不要乱说,她叫丽微,是我以前的同事,昨天我去找厂里玩,碰巧遇到线长欺负人,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众人也都对胡光的脾气有所了解,碰到线长欺负人和“把她带回来”之间肯定还有故事发生,而且这个故事一定很血腥,可怜的线长不是骨折就是头破,几乎是肯定的。   一下多了三个人,幸亏依维柯比较大,还能坐得下,卡宴继续留在广州维修,一行人从广深高速直奔深圳而去。   到了特区,一行人迅速投入到竞拍的工作之中,当然干活的就那几个人,大部分人就是来镇场面的,这家破产的航空公司业务范围主要是航拍和广告,飞行员早就另谋高就去了,只剩下一些航空器材出售,包括一架成色还不错的米八,和一架老态龙钟的运五,以及一辆价值十余万的6.5吨东风加油车。   前来竞拍的公司大都是奔着那架米8,而对运五毫无兴趣,所以拍卖过程相当顺利,最终以一百八十万的底价将飞机和加油车以及一部分备品备件维修工具全部拿下。   拍卖结束后,刘子光爽快的用承兑汇票付了款,然后才被告知,飞机停在机场库房里,每天需要支付一万元的机库占用费,你想直接飞走?当然可以,但是这架飞机已经被取消了航域使用权,也没有配套的飞行员,想申请临时航线,需要去航空总局,从打报告到批准,估计没三个月下不来,然后还要检修维护,雇佣有飞行执照的飞行员才能离开,这些费用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没有百十万挡不住。   而且刘子光还听说一个消息,事实上这架运五已经不是第一次拍卖了,半年前就流拍过一次,这次只是拉出来当米8 的陪衬,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买,拍卖行很是偷笑了一回呢。   没想到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正式取得飞机的所有权之后,刘子光驱车来到机库,从车上下来十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师傅,一个个两鬓斑白,目光炯炯,二话不说拿着家伙上去就拆,这帮老专家拆运五都拆出经验了,刘子光未雨绸缪,提前一周就把他们送到香港玩了一星期,等飞机到手就过深圳来拆零件。   与此同时,玄子的货柜车也到位了,直接开到机场停机库,在工作人员惊讶的眼神中,一帮膀大腰圆的汉子们硬是用人力将拆散的飞机部件搬上了汽车,带着那辆加油车扬长而去。   那边贝小帅也联系好了航空俱乐部培训的事宜,和网上介绍的一样,民用轻型飞机的驾驶执照大概是十万元学费,对学员的身体素质有一定要求,但并不算苛刻,比国家挑选战斗机飞行员的要求低多了,所以满身伤疤的贝小帅得以入选,至于以后的文化课考试,就看他的造化了,总之刘哥是把学费给出了,话也撂在这儿了,学不出文凭来就别回去了。   同时和贝小帅一起入学的还有三位精挑细选出来的弟兄,都是身体素质优秀,文化基础也较高的,其中两人还是空军地勤兵出身。   这笔学费,再加上在当地吃住的费用,就是五十万块,连贝小帅都挠着头表示不理解:“哥,你真想开航空公司啊?”   刘子光笑笑说:“未雨绸缪。”   ……   大功告成,刘子光率领众人返回江北市,先去广州提了修好的卡宴,一路高歌北上,这回路上没再遇到碰瓷的了,一路晓行夜宿,不日回到江北,开始完善自己的红隼公司。   首先将两架飞机油漆成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徽标,反正是套牌飞机,只要不是在同一场合下出现,别人肯定都以为红隼公司只有一架运五。   江北市桃林机场是一个中型国内机场,航班不多,设施也比较陈旧,但是出价却很高,如果飞机停在他们的机库里,一天也要好几千块,刘子光才不当那个冤大头呢,在南岸的开发区租了个荒草丛生的厂房,挂上红隼公司的牌子,两架飞机和一辆加油车就放在车间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还有专业技工按时进行保养,两条大狼狗日夜守卫。   新买来这架运五的随机附件里,还有两套3514厂出品的59式夏季飞行服,虽然是1976年出品的,但是从没穿过,皮子保养得极好,穿上绝对拉风,再配上皮质的飞行帽和二战时期式的玻璃风镜,那个效果,简直没的说。   胡光因为在市里做过几起案子,加之脾气暴躁,容易惹事,被安排在红隼公司担任保卫科长,平时就在开发区住着,分配给他一辆125的摩托车作为交通工具,至于那位从南方带来的潮州女子,则被安排在公司里做文员,每月两千块钱,虽然不多,但乐的清闲,两人朝夕相处,倒也自得其乐。   黑人马丁被安排在酒吧里做驻唱歌手,事前在JBTV和江北晚报上都做了广告,宣称美国著名黑人歌手马丁即将登陆江北,同时送了不少赠票出去,正式登场那天,马丁穿着紫色的衬衣,黑西裤,白袜子漆皮鞋,白色方框眼镜闪亮登场,以震撼人心的非洲人头舞和声嘶力竭的真情演唱震撼了江北市的土条们,大家都赞叹,到底是美国歌手,排场就是不一样。   正是春暖花开之际,刘子光把封存已久的长江750开了出来,TDE快干军绿圆领T恤,飞行帽,蛤蟆镜,59夏飞,卡其裤子,奥克利沙靴,穿着这身行头,再往跨子上一坐,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猛踹一脚,长江750的排气筒发出独特的轰鸣声,呼啸而去。   来到高土坡,发现拆迁工作已经在进展之中,原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的宿舍区已经搬迁完毕,到处一片萧条气象,春天的风将沙尘吹得到处都是,拆下来的门板和窗户堆积在路边,蒙着头巾的民工蹲在废墟上用小锤砸着附着在钢筋上的水泥,摇摇欲坠的墙壁上,写着大大一个拆字。   昔日充满人情味的大杂院,此时已经人去房空,家家户户的门都敞着,一阵风吹来,将地上的破报纸掀起,更显沧桑,刘子光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眼瞅着这里即将变成推土机下的废墟,心中还是有些不舍的。   但是时代在变,邻居们住在年久失修的房子总不是办法,夏天热冬天冷,不通有线电视,没有管道天然气,一到冬天家家户户在院子里生煤球炉,用热水浇冻结的水龙头,排队上公厕,这种日子,只需要留在记忆中就可以了。   5-58 老温托孤   正在感慨万千,忽然听到角落里一声尖叫,刘子光一个箭步冲过去,只见一只硕大的灰老鼠沿着墙角窜出来,老温家敞开的大门里,小雪惊慌失措的站着,手里捧着的一摞书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   “小雪,这么大了还怕老鼠啊?”刘子光笑呵呵的问道。   “它突然跑出来,怪吓人的。”小雪的脸红了,从地上捡起那几本书,刘子光也帮着她捡,随口问道:“干什么呢?”   “搬家,家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太多了,爸爸都舍不得扔,我就慢慢的用自行车往回拉,蚂蚁搬家。”   刘子光看看老温家里,墙角堆积着大量的书籍报刊,在一般人看来简直就是破烂,但是在老温眼里,或许这些都是精神财富吧,小雪的自行车就放在一旁,篮子里已经堆满了书,后座上也放着一摞。   “你这样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如这样,叔叔帮你搬。”刘子光说着,动手帮小雪把墙角的书籍用塑料绳子扎起来,抬到长江750的挎斗里,来回搬了四次,把挎斗装的满满的,可还是有一大半书没搬完,刘子光说:“安置房在哪里?我帮你送过去。”   凡是要房子的拆迁户都有临时安置房,这个政策刘子光是知道的,按他的估计,老温大哥肯定是要房子,颠沛流离这么多年,能有个安稳的家才是最迫切的需求。   可是小雪却嗫嚅着说:“我爸爸要的是赔偿款,不要房子。”   “哦,在哪里?”   “就在江湾新村。”   江湾新村是距离一中不远处的老小区,房子都是八十年代初建成的,面积不大,布局也不合理,所以二手房的价格和租金都相对较低,小雪骑着自行车在前面领路,刘子光控制着油门在后面慢慢跟着,不大工夫就来到了江湾新村一座破旧的楼房下面。   小雪一指顶楼最西侧:“我家就在六楼上。”   刘子光抬头一看,楼顶上遍布太阳能热水器,楼板看起来薄薄的,估计夏天肯定热到不行,小区的绿化也很差,基本没什么树木草地,花坛里的万年青肮脏不堪,地上丢满了垃圾,旁边有块水泥空地,四五个时髦打扮的少年正在打篮球。   刘子光拍拍巴掌:“几个小子,过来!”   篮球少年们停下动作,狐疑的看了看这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在市内开长江750边三轮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传说中高土坡的老大,刘哥!   少年们疾奔过来,激动万分:“刘哥,啥事你说话!”   刘子光一指挎斗:“帮我把这些书搬到四单元603去。”   “好嘞!”少年们麻利的搬起扎成一捆的书籍,健步如飞向六楼爬去,只用了一趟就把书搬完了,刘子光也到了门口,拿出烟来散给他们,少年们如获至宝,拿到了都不舍得抽,而是夹在耳朵上,彬彬有礼的和他说再见,下楼去了,正好和刚上来的小雪狭路相逢,少年们暗自惊讶,好一个清纯如白莲花的女孩,有心想多看两眼,但是又不敢,只能匆匆一瞥而已。   到了楼下,他们才敢议论:“那个女孩是谁啊?这么漂亮。”   “好像是一中的校花吧,我有个同学就在一中,听他说过。”   “太正点了,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拉倒吧,谁敢啊,一中的东少知道不?就是因为招惹了她,现在残废了,还坐轮椅呢,人家可是有名的黑道公主……”   “哦,我知道了……怪不得啊……是被刘哥包了的……”   少年们蹲在球场上,抽着香烟,思绪飘到了万里之外,此刻他们都抱着同一个信念:我要当老大!   ……   603室,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不但是顶楼还是最西头,春秋天还能凑合,冬天肯定寒冷无比,夏天更是酷热难当,或许下暴雨的时候还会漏雨。   即便如此,也是正儿八经的楼房,有单独的厨房和洗手间,还有管道煤气和有线电视,生活比以前强多了。   老温的床铺搭在狭小的客厅里,床上堆满了书,床头柜上摆满了药瓶子,另一侧的书架上全是书,小雪的卧室在房间里,门开着,能看到里面布置的井井有条,橙色印花棉布床单和被套枕套浑然一色,床头还挂着一串手工制作的风铃,地上打扫的一尘不染,玻璃更是擦得通明透亮,看得出女孩子还是很喜欢这个新家的。   今天是星期天,小雪不用上课,老温看看手表,说:“中午了,小雪去楼下超市买几瓶啤酒半只鸭子,我和你刘叔喝一杯。”   小雪脆生生的答应着,拿起篮子就要下楼,刘子光赶紧说:“不用了,我回去吃。”   他以为老温是客套呢,哪知道这回老温异常的坚决,拉住刘子光的手不让他走,小雪也咯咯笑道:“叔叔你就陪我爸爸喝一杯吧,他好久没见你了。”   刘子光不是矫情之人,马上同意了,并且拿出一百块钱来说:“去买些凉菜,省的做了。”小雪大大方方的接了钱下楼去了,楼道里传来一阵愉快的歌声,看的出这丫头挺高兴的。   女儿走了,老温才松开手,拿出烟来请刘子光抽,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吞云吐雾,刘子光问道:“老温大哥,这房子是用赔偿款买的二手房么?”   老温说:“不是买的,是租的,每月四百五十块。”   说着,就去厨房拿了一瓶白酒和一碟花椒盐水煮青豆放在小桌子上,摆了两个酒盅说:“我身体不行,就陪你抿一口,咱老哥俩说说话。”   刘子光预感老温似乎有话要说,便帮他斟了酒,静静坐着等他开腔。   “我这个病,全亏了你帮忙,不然这条命已经交代了。”老温感慨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着说:   “小雪这孩子生来就命苦,生来就没有妈妈,我们爷俩相依为命,起初是我照顾她,后来是她照顾我,我这个身子骨也不争气,都是慢性病,没法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厂子也不景气,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孩子从来就没穿过新衣服,不是校服就是邻居给的旧衣服,有一次小雪回家眼泪汪汪的,说同学都有新裙子,求我也给她买一条,我没给她买,还动手打了她,那是我第一次打孩子啊,就是因为一条裙子。”   说到这里,老温有些哽咽,拿手抹了一下脸说:“那一巴掌,我后悔莫及,不该打女儿,该打的是我这个当爸爸的,我多想对她说,孩子,是爸爸无能啊,是爸爸拖累了你。”   刘子光拍着老温的肩膀说:“老温大哥,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小雪这孩子挺懂事的,又孝顺,有这样的女儿是你的福气。”   老温说:“自打那件事之后,小雪就再没穿过裙子,我至今还记得,那条白色的裙子标价三十七块钱……唉,不提这个了,说说房子的事情,我家那间小棚子一共是十六平方,加上外面自己搭建的厨房,一共给十二万三千块的补偿款,这笔钱在江北市任何一个都买不了房子,就是我现在住的这个四十平方的二手房,也要将近三十万块呢,我寻思了,反正孩子将来是要出去闯世界的,与其买房子还不如租房哩,等钱到位了,存起了给孩子当学费。”   刘子光有些动容,父慈女孝,令人感动啊。   “穷儿富女,女儿应该让她吃好的,穿好的,这样才不会轻易被人拐走,可惜我家条件不好,让小雪跟着我受了不少苦,现在我这个爸爸还活着,小雪也只是高中阶段,暂时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的大学和社会风气你也知道,早已不是一方净土了,小雪这孩子天生丽质,人又单纯,在大学里肯定引人注目,我担心啊……”   刘子光说:“小雪很懂事,不会学坏的。”   老温摇摇头:“这孩子毕竟经历的太少,思想比较纯净,性格又比较软,我怕她经不起诱惑,重蹈她妈妈的覆辙,而我又活不了几年了,所以想……”说着身子一歪,就跪倒在刘子光面前。   刘子光慌忙起身扶着老温,说:“老温大哥,怎么弄这个啊,有话就说咱千万别客气。”   老温盯着刘子光的眼睛说:“咱们是老邻居了,虽然接触不是很多,但是你的为人我很清楚,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忠义之人,我也不瞒你,虽然换肾手术成功了,但是已经有排斥反应,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是活不了多久了,你看在我是个将死之人的面子上,答应我一件事。”   刘子光心中一震,郑重地说:“你讲!”   “我想把小雪托付给你,帮我照顾她。”老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   刘子光说:“我答应你,小雪上大学之后,哪个不开眼的想打我侄女的主意,我活活打死他。”   老温摇摇头:“不止这些,人生的道路漫长着呢。”   刘子光便一字一顿的说:“我会照顾温雪一辈子。”   老温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能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死了。”   “砰”一声传来,小雪瞪大了眼睛站在门口,手里的菜落到了地上:“爸,你说什么呢!”   由于女儿的突然到来,老温的托孤不得不提前终止,但他的意思刘子光却领会了,老温自觉活不了多久,怕女儿被坏人欺负了,他在江北举目无亲,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只有刘子光这个虽然无亲无故,但是天生侠肝义胆的人,不托付给他还能托付给谁,不过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来说,照顾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一辈子,这事儿听起来似乎有点暧昧啊。   5-59 山寨红星   见小雪一脸的惊诧,刘子光反应挺快:“没事,你爸和我说你上大学以后的事情呢,让我有空去学校看看你。”   温雪多么冰雪聪明的女孩子,也不点破,默默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进厨房去了,不大工夫端出来几个熟菜,打开两瓶啤酒,放上两个玻璃杯子,然后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气氛有些尴尬,刘子光转移话题问道:“老温大哥,刚才你说等赔偿款到位就存下来给小雪当学费,难道说拆迁赔偿款到现在都没付清么?”   老温说:“是啊,只付了七成,剩下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刘子光皱眉道:“董事会研究决定全部一次性付清的,怎么政策变了。”   老温说:“我们也不清楚,都是相信你,才第一批签协议搬家的,听说后街的人拿不到足额补偿,又开始闹了呢,还有夜市上那些门面房的业主,都拧成一股劲不愿意搬家呢。”   一股不安的情绪浮上心头,刘子光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和李纨联系了,这些日子不是在野猪峪忙碌就是奔波于购买飞机的事情,根本没时间过问家里拆迁的大事,以至于连情况都不掌握了。   按照李纨的个性,答应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变更,除非资金上出现大的缺口,或者说有强大的外力因素介入,才有可能拖延发放拆迁户的赔偿款,大开发的失败犹在眼前,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老温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喝。”刘子光起身要走,老温挽留道:“饭都焖上了,吃了再走吧。”   “真的不了,我得赶紧落实一下拆迁赔偿款的事情,这事儿急啊,这样吧,下回我带酒来陪你喝个够。”刘子光将面前玻璃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见他决意要走,老温便喊道:“小雪,去送送你刘叔。”   内室的门开了,小雪走了出来,平静的将刘子光送下楼,当他跨上摩托车的时候,欲言又止的女孩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我爸爸是不是又发病了?”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刘子光决定说一个谎话:“他没事,只是担心你上大学之后的事情,怕你被坏人欺负了,所以让叔叔照顾你。”   小雪歪着头看了看刘子光:“真的?”   “真的。”刘子光信誓旦旦的说,心里却有一丝酸楚,老温的身子骨太弱了,换肾手术更伤元气,或许真的如他所说,命不久矣了,但是在即将面临高考的小雪面前,他却只能隐瞒真相。   “嗯,我相信你了。”小雪说着,竟然跳进了长江750的挎斗,说:“我送你。”   刘子光苦笑,又不是不认识路,还让她送,待会还不是又要反送她回来?   “小雪,你上楼陪爸爸去吧,叔叔不用你送。”   小雪却摇了摇头:“要的,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相信你一定有兴趣。”   “好吧,你领路。”   ……   五分钟后,长江750停在了夜市一条街上,这里是高土坡的北部地域,最靠近市中心,有一溜沿街的门面房,居民楼也都是那种解放前就住在这里的本地土著,大多加盖了二三层楼,面积很大,拆迁难度很高。   刘子光所住的大杂院已经搬空了,但是这边临街的门面却依然住着人,尽管道路已经阻隔,水电已经断绝,但是墙壁上却写着“照常营业”的字样,依稀可以看到商店里货架上的东西琳琅满目,有人坐在门口一脸的警惕,门框上还挂着白色的横幅,上面用醒目的黑字写着“誓死保卫家园!”   一条街上至少有四五家这种门面还在营业,当然也有不少已经搬空,门上挂着铁锁,一间二层楼大门上挂着“至诚集团动迁指挥部”的牌子,几个头戴安全帽身穿迷彩服的人蹲在门口抽着烟,腰上还悬着橡皮棍,仔细一看,右臂上似乎还挂着红星保安的盾形臂章。   “小雪,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刘子光顿时恍然大悟,女孩子很含蓄的提醒自己,至诚集团和大开发,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嗯,叔叔你忙吧,我回去了。”小雪从挎斗里出来,整整衣服回家去了。   刘子光把摩托车停在路边,摘下墨镜走了过去,几个保安看见有人过来,警惕的站了起来,伸手拦他:“你是干啥的,拆迁区域不许入内。”   刘子光说:“我是干啥的?我还想问你是干啥的呢,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保安们看他口气挺大,便回头喊道:“经理,有人来捣乱。”   话音刚落,便从屋里出来一个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黑色紧身T恤下是鼓胀的腱子肉,眉眼之间似乎有些熟悉,他用冷峻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刘子光,冷冷的问道:“你哪个单位的?”   刘子光说:“我是刘子光,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敢挂我红星公司的臂章。”   那人不搭话,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抠出一包希尔顿来,用从腰带上皮匣子内取出ZIPPO火机,耍了个酷酷的动作用小拇指打着火点上烟,深深抽了一口说:“你就是刘子光,我是尹志强,拆迁公司的头儿。”   怪不得眉眼看起来有些眼熟,原来是尹总的弟弟啊,不过看他的意思,似乎对自己很有敌意啊,那些挂红星臂章的保安们,也横眉冷目站到了尹志强背后,抱着膀子瞪着刘子光,如临大敌一般。   刘子光说:“我不管你是谁的兄弟,我限你一分钟之内,让你的手下把红星的臂章给我摘了。”   尹志强冷笑:“我要是不答应呢?”   刘子光和蔼的笑着:“你会答应的。”   两人对视着,尹志强怒目圆睁,气势逼人,刘子光风轻云淡,却不怒自威,尹志强坚持了半分钟,终于妥协:“好,我给你面子,兄弟们,把臂章摘了!”   保安们都将红星臂章摘下,统一交给尹志强,尹志强手里掂着这些臂章,轻蔑的说:“拿去。”   刘子光伸手去接,尹志强却故意撒手,把这些臂章抛在地上,然后一帮人看笑话似的看着刘子光。   “麻烦你,捡起来。”刘子光笑咪咪的说。   尹志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你自己没接住怨谁?对不起,哥的腰不会弯。”   刘子光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欲走,忽然一个凌空回旋飞腿,抽在尹志强脸上,整个人直接就飞了起来,头撞到墙壁上,四仰八叉的躺了下来。   “尹总,尹总!”他的手下们赶紧扑过去,尹志强已经昏死过去,口吐白沫,手脚抽搐个不停。   “你想捡都没的捡了。”刘子光扯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那个谁,给我把臂章捡起来,再给我说说这是咋回事。”   保安们慑于他的凶猛,老老实实过来把臂章捡了起来,毕恭毕敬放在刘子光面前,说:“我们是集团新成立的动迁部,也是隶属红星公司的,尹总是动迁部的部长,还兼任红星公司的副总。”   刘子光明白了,这是有人眼红公司的业绩,想分权呢,他说:“你们认识我么?”   保安们面面相觑,吞吞吐吐说:“您是高土坡刘哥。”   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说:“知道我就行,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但绝不能不经我同意,就挂红星的牌子,明白么!”   “知道了。”保安们诺诺连声,刘子光起身说:“打120,赶紧把这小子送医院吧,留个残疾就不好了。”   离开动迁区域,刘子光驾驶摩托车直奔至诚集团的总部而去,到了楼下,把长江750随意往路边一停,径直上楼找李总。   正值中午,公司午餐时间,员工们不是出去吃饭就是订了盒饭,前台两个MM正神神秘秘的窃窃私语着什么,看到刘子光进来便慌忙起身道:“刘总好。”   刘子光说:“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前台MM掩着嘴笑道:“聊公司里的浪漫故事呢。”   刘子光纳闷道:“怎么说?”   “您看看我们办公室有什么不同?”   刘子光扭头看看,前台上摆着大大一束鲜花,芳香扑鼻,再看后面大办公室里,到处都摆放着鲜花,整个公司似乎变成了花的海洋。   “每天三大束鲜花,还不浪漫啊,嘻嘻。”两个女生掩着嘴轻笑,似乎有满肚子的八卦。   “李总去哪里了?”刘子光岔开话题问。   “和客户吃饭,就在楼下西餐厅。”   刘子光转身下楼,来到位于富豪广场三楼的C'est La Vie西餐厅,门口穿着白色礼服的侍者彬彬有礼的帮他拉开门,刘子光扫视一周,发现李纨和尹志坚正坐在靠窗户的座位上,面前摆着玻璃杯,正低声说着什么。   刘子光笑吟吟的走过去说:“李总,尹总,你们好啊。”   李纨看到刘子光出现,眉眼间有明显的惊喜之色:“你来了。”   尹志坚更热情:“刘总好久不见了,waitress,点单。”   刘子光说:“不用客气,我来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拆迁赔偿款会拖延,为什么会有我不认识的人挂红星公司的臂章。”   尹志坚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是这样的,临江CBD项目现在是我全权负责,动迁这一块需要人力,就借调了红星公司的一部分员工,红星公司虽然独立核算,但毕竟是集团全额注资的法人机构,总之都是为了工作,我想刘总不会介意吧。”   刘子光说:“不介意,我还当是冒牌货呢,不过你们挑人也注意些,红星臂章不是什么人都能挂的,既然挂了就要服从我的命令,今天这个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下次注意,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里塞。”   这话是给尹志坚说的,转而又对李纨说:“李总,赔偿款未到位的问题,下午上班我再找你,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回办公室去了,李纨站起来想追,尹志坚指着腕子上的手表提醒道:“孙行长马上就到了。”李纨这才坐了下来,撩了一下发梢,镇定着情绪。   刘子光回到楼上,径直去了总裁办旁边的小休息室,一帮小丫头正在吃盒饭呢,看到刘子光进来顿时闹开了:“刘总好,刘总饭饭了么?刘总你饿不饿?”   刘子光说:“没吃呢。”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便当盒子放到了他面前,还有各种饮料瓶子,牛奶可乐果汁矿泉水都有,小丫头们兴奋的嚷着:“吃我的!吃我的!”   以前那位跟随李总去过刘子光家的小江,现在已经是总裁办的高级助理了,她把别人的饭盒都推到了一旁,把自己的饭盒放到刘子光面前,小脸憋得通红地说:“吃我的豆腐,吃我的豆腐!”   5-60 挖刘总的墙脚   小江这样一说,众人都不答应了:“凭什么就吃你一个人的豆腐啊,我们也有豆腐,还是湖南火宫殿的臭豆腐呢。”   刘子光打圆场说:“不要争了,你们的豆腐我都吃。”   于是众位MM纷纷将自己饭盒里最好吃的扒拉出一盆来,端到刘子光跟前,一个个托着腮帮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吃饭,要搁一般人,早就撑不住落荒而逃了,但刘哥就是刘哥,坦然消受着莺莺燕燕簇拥着的福利,大快朵颐,吃了个肚圆,一抹嘴奇道:“咦,你们怎么不吃?”   MM们笑眯眯的说:“我们减肥,不吃。”   “减肥的话,为啥还要带饭呢?”   “那个……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减肥呢。”   “好了好了,你们快去洗碗吧,过一会要上班了。”小江连轰带赶把其余人撵出办公室,自己却凑到刘子光跟前神神秘秘的说:“刘总,我有个绝密信息,你一定感兴趣。”   刘子光说:“什么绝密?你怎么料定我一定会感兴趣?”   小江说:“你看见我们办公室摆着的这些玫瑰么?”   总裁办里繁花似锦,全部是玫瑰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连墙根都摆满了,刘子光说:“别说你们总裁办了,整个公司都成了花的海洋了,是不是三八节的礼物啊?”   小江说:“哎呀你笨死了,哪有公司给员工买花的,告诉你,这些花都是一个神秘人送来的,玫瑰花更是直接送给李总的,李总不要,转送给我们的。”   刘子光啧啧叹道:“买那么多花还不如买两箱子苹果实惠呢。”   小江摆摆手:“哎呀你太迟钝了,不跟你说了,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暗中给李总送花么?”   刘子光说:“有人追求李总,这是好事啊,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江气坏了,双手叉腰说:“哼,让你装,等李总被人家追走,我看你哭都来不及。”   刘子光笑了:“小江,你消息挺灵通的嘛,我看你适合当记者。”   小江得意的笑了:“你不知道吧,咱们江北市最有名的女记者兼女主播江雪晴就是我远房叔伯的女儿,她也是我的偶像呢。”   刘子光说:“不错,好好干,争取也当个记者,时候不早了,我去那边等李总。”   小江眨眨眼睛:“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在追求李总?”   “我知道,这个人姓尹。”刘子光说。   小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我们全公司的人都在猜那个人是不是你呢,只有我从尹总的信用卡账单上发现了蛛丝马迹才知道是他的。”   刘子光说:“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还用猜。”   小江说:“刘总你可要留心啊,尹总实力很强的。”   刘子光笑着说:“那我的实力就差了?”   小江说:“我们总裁办的女生都是刘总的粉丝,坚决支持你!”   “好了好了,赶快回去上班吧,李总也该到了,我去找她谈点事。”   “嗯,我去了,刘总你要加油哦。”小江走到门口,又回头挥舞着拳头说:“冲吧,勇敢的少年!”然后才喜滋滋的跑了。   ……   刘子光来到李纨的办公室,发现李总已经坐在办公桌后面了,看到他进来便责怪道:“你怎么出手那么重,把尹总的弟弟打成脑震荡了,他可是公司的拆迁负责人。”   刘子光根本不解释,说:“拆迁款的事情怎么回事,为什么赔偿没有到位?”   李纨说:“实际情况和预计的有出入,公司融资方面出现问题,资金紧张,赔偿款分期支付是董事会的决议。”   刘子光说:“原本说过一次性付清,现在又变卦,让我怎么面对群众?而且这是双方的事情,不是至诚集团董事会单方面就能拍板的,你们事前有没有征求过拆迁户的同意?派了一大堆社会闲散人员蹲在人家门口虎视眈眈的,这样做和大开发有什么区别?”   李纨针锋相对道:“集团资金周转不过来,连工资都快发不出了,这样做也是无奈的事情,该给的,我一分钱都不会欠别人!至于动迁的事情,你听说过哪次拆迁是和平解决的,这个世界上就有这样一批人,欲壑难平!漫天叫价!不过这并不是最大的困难,最让我困惑的是,你作为至诚集团的一员,到底帮谁说话。”   李纨坐在办公桌后面,白皙的面庞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一缕潮红,声音也高亢起来,早已不是刘子光熟悉的那个温婉少妇,而变成彻头彻尾的女强人,女开发商。   “哼”刘子光冷笑一声,说:“集团危机重重,李总却有闲心和下属吃浪漫的法式大餐?”   李纨终于愤怒了,不过她涵养极好,并不当场发飙,而是平静的看着刘子光,缓和的语调说:“这件事,我不想解释,也没必要向你解释,今天的事情,我很失望,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刘子光站起来说:“好的,再见李总。”   转身出门,门口几个总裁办的小女生正探头探脑呢,见刘子光出来,一个个噤若寒蝉,想劝又不敢劝,只能眼巴巴的目送刘子光离开。   当刘子光下了电梯之后,李纨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李纨赶紧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用尽量和平常一样的语调说:“请进。”   进来的是集团副总,临江CBD项目的总指挥尹志坚,向来衣着得体的他在办公场合只穿白色的衬衣,一件熨烫的极为挺括的法式反折袖口的纯棉衬衣,配上造型朴素大方的纯银袖扣,加上笔挺合体的黑色毛料西裤,衬托的人更加儒雅精神。   尹志坚脚步匆匆,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集团合并财务报表,进门就说道:“李总,报表做好了,您过目一下,觉得可以我就传真给戴行长了。”   李纨接过报表看了看,赞道:“这几个数据修饰的很好,不愧是CPA出身,我都想让你去做CFO了。”   尹志坚含蓄的笑笑:“李总说笑了,多少年不碰,都生疏了,我还是帮您跑腿比较合适。”   李纨把报表递回去,说:“你觉得这次贷款的可能性有多大?”   尹志坚说:“戴行长是我念硕士时的同学,我俩关系虽然称不上莫逆,但也算是知交,至诚集团的资产非常优良,又拿到了这么优质的地块,我想雪中送炭的事情未必有人做,但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大家总是抢着做的,刚才他还打电话来说,让我代他向你表示感谢,中午的龙虾和凉拌蜗牛触须味道很棒。”   李纨摇摇头说:“你太乐观了,龙阳市的项目是个大泥潭,投入了几千万的资金还不见成效,集团的资金链已经相当吃紧了,现在高土坡拆迁又是一个巨大的资金缺口,戴行长肯贷款给我们,那就是雪中送炭。”   “所以,我不会让他知道我们真实的境况。”尹志坚拍拍手中的报表:“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让他把贷款尽快批下来,就这样吧,我现在就去银行。”   尹总起身要走,忽然好像看到什么似的,探过身子来伸出手,似乎想去捧李纨的脸,李纨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一时间竟然不敢动,尹志坚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烟味道,和男士古龙水的清新香气混合在一起,他的下巴刮得铁青,一股成熟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会让所有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气息。   尹志坚只是伸手拈起李纨肩膀上的一根头发,微笑着说:“要保养头发了,记得不要熬夜,少喝些咖啡。”然后才转身走了。   李纨怔怔的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拿起了电话,开始拨打刘子光的号码,还没按完,卫子芊进来了,李纨便按下电话插簧说:“子芊,什么事?”   “刘子光去了拆迁现场。”   “他去干什么?”   “去和拆迁户谈条件。”   “他是不是带了很多人过去?”   “不是,就他一个人。”   李纨哦了一声,放下了电话,久久无语。   ……   高土坡是江北市现存最大的棚户区,这里最早是解放前淮江发水灾时难民聚居区域,到处搭建着简陋的窝棚,脏乱差瘟疫横行,是江北市的“龙须沟”。因为地处江堤之上,地形较高,所以被称为“高土坡”。   解放后,政府下了大力气进行整顿,并且把两个国营大厂的宿舍区设在这里,又增大了高土坡的面积,使之成为江北市最大的居民区,那时候,一到上下班的时候,满街都是自行车,场面蔚为壮观,粮店、小铺,炭店、菜场比比皆是,夏天的傍晚,居民们还会带着打足气的汽车内胎去淮江里游泳,那时候住在高土坡还是挺幸福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楼大厦平地而起,高土坡显得越来越陈旧,越来越破败,就像锦缎上的一块补丁,历任市领导都想动这一块,但是由于情况复杂,牵扯太大,一直没能拆迁,直到最近,动迁的事情才算有了着落。   但是大家还是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高土坡不光有晨光厂和红旗厂的职工,还有大量的原住民,这些水灾难民的后代大都住在北街,也就是靠近市中心的位置,他们的房子盖得早,属于祖传私房,又历经多次改建,往往面积多大二三百平米,还有些临街的门面房,甚至还是解放前的房子,铺着小瓦,屋顶上长着茅草,但是门头灯箱却做得相当漂亮,这些房子租给时装店,每个月起码有几千上万的收入,所以,他们是最不愿意拆迁的人。   如今,北街门面房的业主们已经联合起来,拒不签订合同,除非至诚集团满足他们的要求,具体条件刘子光已经从卫子芊处了解到了,同等面积的一楼旺铺,外加每平方两万块拆迁款,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至诚集团的资金已经相当紧张,实在难以答应这样的条件,一来二去就僵住了,无法施工不说,还带动了相当一批原住民也开始漫天要价了。   发生纠纷的这段时间,刘子光一直都在外面瞎跑,李纨根本见不到他的人影,所以只好把重任交给了毛遂自荐的尹志坚,尹志坚又举贤不避亲的任命自己的亲弟弟为拆迁负责人,领着一帮健身房的朋友,又雇佣了一批闲散人员,每天对那些住户施加压力。   效果可想而知,不但毫无建树,还砸了红星公司的招牌,打了区人大代表刘子光的脸。   从李纨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刘子光就给正在外地出差的卫子芊打了个电话,了解情况之后,直接去了高土坡北街,给拆迁户做思想工作。   第六季   6-1 你就是个暴君   刘子光很有信心说服钉子户们搬家,因为此时他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人家毕竟是靠街的门面房,每月收入不菲,不妨就多给一些补偿,早日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为这一两百万斤斤计较,不是做大事的人所为。   他确实是一个人去的,都是街坊,没必要动武,而且自己还有人大代表的身份,为居民说话办事谋福利正是他的职责所在。   来到北街,直奔最大的那家铺面而去,上午路过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家挂着横幅,门口一帮人蹲着抽烟聊天,俨然是这帮钉子户们的主心骨。   到了门口,聊天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柜台后面两个老娘们在嗑瓜子,刘子光很客气的说:“你们好,我是咱们区的人大代表刘子光,今天来……”   话没说完,老娘们就冲着楼上喊道:“老魏,他们又来了。”   蹬蹬一阵响,楼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头发花白,穿着对襟唐装和练功裤子,手里转着两枚铁胆,冷冷看了刘子光一眼说:“动迁办的?”   刘子光说:“我不是动迁办的,我是区人大代表,来听取一下你们关于赔偿问题的意见。”   老魏冷哼一声道:“你不就是那个刘子光么,还当我不认识,你们都是一家子的,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想签协议就按我说的方案执行,少一毛钱都没门。”   刘子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停了一下才说:“大叔,有话慢慢说,你看这房子也几十年了,再住下去也危险呢……”   老头一摆手:“你走,我不和你谈,拿钱说话。”说着就过来推搡刘子光。   刘子光站的稳,老头没推动,立刻拧起眉毛说:“你想打人么!孩子们都下来!”   楼梯又是一阵响,楼上下来三个壮小伙子,都是刺龙画虎的打扮,一看就是道上混的,不过刘子光却分辨不出这几个小子是跟谁混的。   但他们却认识刘子光,三个小年轻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魏叔,他是高土坡刘哥啊。”听这声音都有些发抖。   老头连眼皮都不带眨的,说:“我知道他是谁,黑社会怎么了,黑社会就能强拆人家房子么,老子混的时候他们还穿开裆裤呢,在我跟前抖狠,毛!”   刘子光明白了,合着是位老青皮啊,怪不得眼神中颇有江湖气,他呵呵笑道:“大叔,我是人大代表,不是黑社会,您老是个明事理的人,咱就敞开窗户说亮话吧,咱高土坡北街的门面房到底值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有数,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给你个方案,你觉得行咱就按这个执行,你看怎么样?”   老头斜着眼看了刘子光一眼,说:“你说。”   “按实际建筑面积补偿你同等的商铺,没有上房之前按照你现在出租收入的一点五倍给予补偿,直到你拿到钥匙为止,怎么样?”   按说刘子光给出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但老头连想都没想,就很不耐烦的挥着手说:“走走走,你走!我已经说过了,少一毛钱都不签。”   刘子光很有涵养的笑了笑,说:“再考虑一下吧,这是我的名片,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说着拿出自己的名片放在柜台上,转身走了,走出三步远就听到身后撕纸片的声音,他并未生气,而是耸了耸肩膀,继续走远。   ……   华清池三楼,这里已经重新装修过,一派中式宫廷风格,古色古香特别有韵味,卓力坐在太师椅上品着小茶壶里的龙井,大大咧咧的说:“子光,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秘了?”   刘子光说:“拆迁的事情比较棘手,北街姓魏的一家人脾气挺冲,不好办。”   卓力说:“我知道那家人,牛逼的很,老的叫魏良栋,也算咱们江北市混的比较早的,八十年代大逮捕的时候就进去过,劳改了好几年,出来以后在北街盘下的门面,渐渐发起来的,他儿子叫魏强,以前跟老四混的,水平也很有限,这家人没啥,你想搞的话,我帮你办了,绝对让他们没脾气。”   刘子光说:“我想搞他们还用你出手?如果真的那样干的话,岂不是和大开发一样了,人家毕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嘛,有情可原。”   卓力哈哈大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善人,算了,明天我让你帮你探探风,看你愁眉苦脸上火的样子,要不安排个小妞败败火?店里新来的四川妹子,皮肤那叫一个水灵啊。”   刘子光说:“你自己留着用吧,我不好这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   卓力啧啧赞道:“说到这一点我真是佩服你,品味太高了,还都是制服系的,不是女护士就是女白领,还有女警察女学生啥的,从萝-莉到熟-女 样样俱全,我是自愧不如的。”   刘子光起身说:“我怀疑姓魏的一家人背后还有人,不然按照他的阅历,不会那么不给我面子,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起身走到门口,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说:“给技师们放假吧。”   卓力眨眨眼:“又严打?消息可靠不?华清池放一天假,少收入好几万呢。”   刘子光说:“让你放假就放假,哪有那么多P话。”   卓力说:“好好好,我听你的,放到什么时候?”   “放到我让你开工为止。”   刘子光这才出门,在门口正遇到王星、王文君等几个人,他们看到刘子光出来,便都赶紧站住,毕恭毕敬喊了声:“刘总。”   “嗯”刘子光冲他们点点头,走了,背后传来卓力的大嗓门:“你们几个过来,有活了。”   ……   出来之后,刘子光又去至诚集团找李纨,准备把拆迁赔偿款的事情给落实了,实在不行自己可以拿出一部分资金入股集团,缓解资金压力,当他走到楼下的时候,忽然灵机一动,来到三楼C'est La Vie西餐厅,直接找到他们的值班经理,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皮夹子晃了一下,值班经理只看见上面一个银色的徽章,就听刘子光说:“刑警大队的,有事需要你协助。”   取走了中午时分的餐厅监控录像,刘子光上了十八楼李总的办公室,此时气氛比中午缓和了许多,刘子光开门见山的问道:“资金缺口有多大,我来想想办法,拆迁户的钱绝对不能欠,不然以后的工作很难开展。”   李纨心中一暖,但心中却又微微叹气,刘子光的实力她很清楚,红星公司的财务报表她也是看过的,能拿出几百万来不是难事,但是几百万对于这么大的工程来说,只能用杯水车薪来形容,刘子光啊刘子光,毕竟只是个草莽英雄,每个人的教育程度和社会背景决定了他的能力,刘子光能解决的事情尹志坚未必能解决,但尹志坚能解决的麻烦,刘子光也只能干瞪眼,比如这上亿的资金缺口,就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谢谢你,资金的问题已经有眉目了,中午我的心情有些差,冲你发火了,你不会生气吧。”   “我早忘了,晚上我去家吃饭,好久没见小诚了。”   “好的,我让阿姨准备几个菜,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跟我去医院看个人。”   刘子光呵呵冷笑:“如果是看尹志强的话,我就不去了。”   李纨和颜悦色的说:“尹志强也是公司的员工,下属之间发生矛盾,作为上司应该劝解,何况他哥哥还是公司的副总兼董事,如果因为小小的误会起了冲突,造成了裂痕,对公司的负面影响将会很大,我想你是不会让我为难的吧,就当帮我个忙,好不好。”   刘子光倒也痛快:“好!我去。”   李纨亲自驱车带着刘子光和卫子芊一起前往医院骨科病房,来到特护病房,只见床上躺着一条大汉,周围站满了尹家的人,手上拿着X光片子看呢,李纨一进来,他们立刻惊喜道:“李总来了,快坐,吃水果。”   李纨让卫子芊把鲜花放到桌子上,说:“尹志强因公负伤,我代表集团上下前来慰问,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卫助理。”   亲戚们连声感谢,尹志坚注意到了站在李纨身后的刘子光,迎上去说:“刘总您也来了。”   刘子光爽朗的一笑,和尹志坚握手说:“来探视病人。”转脸对床上的尹志强说:“小强,伤的重不重?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等出来哥哥请你喝酒。”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尹志强的骨折是这家伙的手笔啊,而不是先前尹志坚说的不小心摔伤,尹家人的涵养就是好,虽然心里不舒坦,但表面上没有任何显露,只是气氛稍微有些尴尬。   “好了,你慢慢养病,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李纨和躺在床上的尹志强握了握手,那边卫子芊也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了尹家人的手里,刘子光也要过来和尹志强握手,可是后者却将铁青的脸扭到了一边,冷哼了一声。   “志强!”尹志坚轻声责备了一句,依然毫无效果。   刘子光呵呵一笑,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跟着李纨走出了病房,尹家的人也送了出来,直到电梯口才停下,看着李纨和刘子光并肩站在电梯里面,不锈钢门慢慢的合拢,尹志坚始终保持着和煦的微笑。   李纨终于松了一口气,公司没有因为此事发生内讧,目前这段时间,是至诚集团至关重要的时期,能跨过这个坎,公司就会一飞冲天,跨不过去的话,就和大开发一样,跌入低谷,起码几年不能翻身,搞不好还要破产清盘。   在这样关键的时期,如果集团内至关重要的两位大将发生矛盾的话,困难将会极大的加剧,光是处理内耗就要花费相当大的精力。   刘子光是集团的福将,更是和自己极为亲密的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将会成为小诚的继父,这一点是尹志坚所无法取代的,但是尹志坚作为集团常务副总,重要股东,财务专家,也是集团不可或缺的人才,少了他,集团的运转马上要陷入半停顿状态。   至于尹志坚对自己的感情,李纨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说实话尹志坚很优秀,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学识渊博,极有涵养,但自己就是对他不感冒,不然早两年就走到一起了。   出了电梯,卫子芊推说还有事先走了,只剩他们两个在长长的走廊里漫步着,刘子光意味深长的说:“尹副总的城府很深啊。”   李纨说:“我觉得他很有涵养,比某些人要强。”   刘子光说:“某些人是指我么?”   李纨毫不客气的回答:“对,就是你,你这个人,不但没有涵养,简直就是个暴君。”   刘子光奇道:“我怎么暴君了?我哪里对你粗暴了?”   李纨说:“你是没有动过我一个指头,但是你却经常忽视我的感觉,整日和一帮不知所谓的人混在一起,出没于危险境地,官司不断,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太大男子主义了。”   刘子光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李纨继续说:“你就像个皇帝一样,高高在上,而我只是你众多妃子中的一个,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滨江锦官城只是你的行宫而已,你到处留情,至今和那个小护士藕断丝连,还有江雪晴和卫子芊,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样, 你就知道展现你的风度和魅力,迷的那帮小姑娘团团转,可是至今你都没给我一个承诺!”   “还有,你的红星公司经营的相当不善,财务报表相当难看,这家公司是为集团服务的,而不是为你个人服务,可是你所做的又是什么?你大肆招募退伍兵,添置一些没必要的装备,光是训练费用就数十万计,还有大笔资金被挪用,购买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动辄斥资数百万购买飞机汽车,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你难道要组建自己的私人军队么,有时候我简直感觉你上辈子是隋炀帝,或者正德皇帝什么的。”   长久以来郁结在心中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由于激动,李纨的脸色都变得潮红,声音也高亢起来。   刘子光百口莫辩,只能尴尬的笑着,安抚着李纨的情绪:“是啊,我就是暴君,荒淫无道穷兵黩武的暴君。”   来到停车场,李纨上了沃尔沃,刘子光径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李纨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暴君上我的车干什么?”   刘子光腆着脸说:“朕要去行宫临幸爱妃。”   6-2 阳谋   就在刘子光乘着李纨的沃尔沃沿着滨江大道驶向锦官城小区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全市的餐饮娱乐业迎来了营业黄金时间段,但是当那些酒足饭饱的饕餮食客们剔着牙,打着饱嗝来到各类洗浴中心、桑拿会所、KTV、酒吧的时候,却发现气氛和往日截然不同。   往日里那些或浓妆艳抹、或娥眉淡扫的特殊服务人员们,今晚全都消失无踪了,问服务员,他们都讳莫如深的摇摇头,啥也不说。   华清池三楼,卓二哥已经接到好几位道上朋友打来的电话,神秘兮兮的告诉他,今晚八点半警方要扫场子,让他注意点,适当的把人撤一下,大家脸上都好看,卓力问他们的消息来源,有人说是派出所朋友打的招呼,有人说是治安大队的消息,反正都是有来路的可靠情报。   他们还说,现在全国都在扫黄打非,省里部署下任务必须完成,市里准备今晚展开统一联合行动,多警种配合扫荡全部娱乐场所,不过还是个以前一样,雷声大雨点小,就是走个过场而已,最多扫几个没有后台的洗头房啥的,至于各大洗浴中心和酒吧,都是地方税收的重点产业,背景很深,上面也不打算动,所以过了八点半就可以继续营业了。   卓力恍然大悟,刘子光上面的关系处理的很好嘛,怪不得让自己给员工放假呢。   桌上的对讲机响了,传来大门口把风小弟兴奋的声音:“来了来了,真来了。”   远处大路上,一串警车呼啸而至,大队身着防弹背心的警察和全副武装的武警跳下车来,冲进了华清池进行搜查。   卓二哥手下小弟们都抱着膀子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警察们的表演,果不其然,警察们扑了个空,毛都没抓到一根,整个休息大厅空空荡荡,除了几个喝多了躺着打呼噜的客人之外,就是服务员了,没有一个技师在场。   楼上包间更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警方想找的东西,警察们似乎早有预料,也没做停留,跳上警车又走了。   卓力叼着牙签下楼,眯着眼睛望着闪烁的警灯渐渐远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旁边王星问道:“二哥,风头过去了,让她们过来上班吧。”   卓力说:“我说过了,今天放假。”   “可是人家都开始营业了啊,咱们少干一天,损失几万块呢,反正公安也走了,不如……”王星劝道。   “等等看。”卓力撂下这句话上楼去了,其实他也想马上开工,洗浴中心这行当可是日进斗金的,少干一天损失大了,但是不知咋滴,他心里就是有种隐隐的不安。   上了楼,他又给刘子光打电话,刘子光不知道在忙什么,手机居然关了,此时有个电话进来,是领班红姐打来的,说姐妹们闲的难受,想来上班。   “我说话不好使咋滴,让你们放假就是放假,老实在家呆着,等我通知。”搁下电话,卓力也很矛盾,斗争了十分钟,终于还是决定听刘哥的话,放假。   十一点钟左右,几辆民用牌照的轿车开到华清池门口,下来十几个干练的便装汉子,身上都穿着深蓝色的坎肩,胸前印着两个大字:警察 后背上是汉语拼音:JING CHA,这帮人二话不说就往里闯,来势汹汹,门口小弟挡都挡不住,冲到里面一看,便衣们大失所望,休息大厅里依然空空如也,就连喝醉了的客人也打道回府了。   警察们悻悻离去,闻讯下来的卓力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万幸啊,如果自己太贪心听了他们的话,正常营业的话,这回就倒大霉了。   ……   果不其然,第二天中午江北电视台午间新闻播报了昨晚的全市统一扫黄打非综合治理情况,电视里大串衣着暴露的女子遮着脸依次从会所里出来,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的警察威风凛凛的在两旁站着,还有一些嫖客被抓以后手捂着脸拒绝采访的镜头,画外音说这次统一行动共抓获犯罪嫌疑人四百余人,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华清池三楼办公室内烟雾缭绕,一帮人神情严峻,一言不发,卓二哥双眉紧锁,把烟蒂掐灭,说:“有啥想法都说说。”   领班红姐说:“不偷不抢,不用国家操心,抓什么抓,不就是想罚款吗,等风头过去还和以前一样,怕毛。”   王星说:“滨江那一带几个开澡堂子的老大都折进去了,看样子这回公安力度很大,我看还是托人打听打听,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卓力马上想到了刘子光,昨天要不是他严令自己给技师们放假,说不定今天的午间新闻上就会有自己的尊容出现,于是他拿起了电话拨了刘子光的号码:“刘哥有空么,中午一起吃个饭,光荣餐厅。”   半小时后,刘子光来到了光荣餐厅,这是一家位于光荣街上的小饭馆,门脸不大但是菜肴很有特色,卓力已经坐在里面了,桌上摆着一瓶摆酒一碟花生米,看到刘子光进来赶紧招呼:“这边。”又对老板说:“上菜吧,炒腰花炒大肠,多放辣椒。”   刘子光来到桌边坐下,问道:“我交代你的事情有着落了?”   卓力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呵呵笑道:“你说查姓魏的背景那事啊,我让小王去办了,这会可能已经查出眉目了,我这就打电话让他过来。”   刘子光问:“哪个小王?王文君还是王星?”   “玩刀的那个,本来是跟小贝混的,最近小贝在深圳上学,我就调他过来帮忙,这孩子办事很麻利的。”说着就拿起了手机开始给王文君拨号。   打完了电话,卓力把手机往桌上一拍,说:“昨晚的事儿你听说么,动静挺大的,全市的场子都被扫了,多亏你提前通知,要不然这回损失就大了,对了,这个风头啥时候过去?”   刘子光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公安局长。”   “你不是有内幕消息么?”   刘子光哑然失笑:“我哪有什么内幕消息。”   “没有消息你让我放假干什么?”   “这个靠的是分析判断和感觉。”   “拉倒吧,肯定是有人给你透风了。”   ……   街道上,三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年轻人匆匆走来,夸张的发型,张扬的姿态,以及脖子上粗大的黄金链子和胸口隐隐露出的纹身都显示出他们的江湖身份,走在前面的正是高土坡忠义堂最近很火的红棍王文君, 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高中时的两个死党,瘦猴和蚂蚁。   昔日机械职高不入流的小混混,今日已经是道上小有名气的人物,再也不用偷自行车换钱,也不用在网吧值夜班了,走在街上头都是高高昂起来的。   前面就是光荣餐厅了,王文君忽然停下说:“等下,我去买份报纸。”说着走到路边的报亭拿出零钱说:“拿份晨报,再拿盒烟……”   忽然,王文君拿着钱的手僵住了,他看到报亭里坐着两个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正端着碗拿着勺子给儿子喂饭,她的儿子是个没有手的残疾人,脑袋光溜溜的,眼神呆滞嘴角还有涎水,每吃一口饭就呵呵傻笑两声。   这个傻子,就是半年前叱咤江北黑道的金碧辉煌头马,闫金龙手下保安部长马纯!   他的手,正是王文君砍断的,他的脑袋,也是王文君打傻的。   见有顾客,马母赶紧放下饭碗,在围裙上擦擦手问道:“要什么烟?”   可是那顾客却不见了踪影,马母左顾右盼看不到人,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下有两张红色的百元钞票,顿时惊奇起来:“这是谁掉的钱?”   ……   光荣餐厅里,王文君等三人坐在刘子光面前依然有些拘谨,都不敢动筷子,卓力问:“查出什么了?”   王文君说:“魏良栋有个儿子叫魏小强,吸了好几年的粉,我昨天找到他,把他嘴撬开了,他有个叔叔在大开发,好像还是个头头,就是他在背后撑腰,让魏家当钉子户的。”   刘子光和卓力对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干的不错,喝一杯。”   三人慌忙站起,端起酒杯在刘子光酒杯下沿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刘子光拿起衣服说:“你们慢慢喝,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哥再见,刘哥慢走。”三个年轻人很有规矩的说道。   鉴于这条信息的重要性,刘子光立刻赶去总公司找李纨商量对策,至于昨日中午的误会,早已冰释,根据西餐厅的监控录像显示,李纨并不是和尹志坚单独吃饭,而是约了银行的戴行长共进午餐,尹志坚只是作陪而已。   来到公司,把情况一说,李纨沉思片刻道:“大开发确实有个姓魏的副总,看来这件事是大开发在幕后捣鬼,有他们撑腰,拆迁的阻力就大多了,就算我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也一定会反悔的,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拖垮至诚。”   一旁卫子芊接口道:“魏家人相当难缠,他们肯定有高人指点,不但准备了发电机和大量的饮用水,煤气罐,还把家里住院的九旬老人也拉去了,摄像头24小时开着,据说他们还和晚报记者有过接触,论拆迁的经验,大开发比咱们丰富多了,他们把这种经验反过来用来抵制咱们的拆迁,可谓用心良苦。”   刘子光说:“和我预料的一样,不管咱们是来软的还是硬的,魏家人都不会买账,如果因为这件事闹出三长两短来,后果会相当严重。”   李纨说:“那你有什么对策?平时你不是阴谋诡计挺多的么。”   刘子光说:“这种事情不需要用阴谋,而是要用阳谋。”   李纨奇道:“这么说你已经有办法了?”   “有,卫助理,请你把蓝图拿过来。”刘子光自信满满的说。   6-3 越俎代庖   卫子芊马上打电话让人把临江CBD项目的规划蓝图拿来铺在大桌子上,刘子光指着北街一带说:“这条街上的商铺业主,表面上看起来是以魏良栋马首是瞻,其实不过是静观其变而已,咱们可以各个击破,给他们一个不能拒绝的条件,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搬迁完毕,进入拆迁阶段。”   李纨问:“那魏家的房子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着?”   刘子光说:“对!就这样保持原貌,他们既然不愿意搬迁,那咱们就尊重他们的意愿,保留这栋有着六十年房龄的老屋。”   卫子芊插嘴说:“对,断水断电,让他们没法住也没法营业。”   刘子光轻轻摇摇头说:“那样的手段未免太过小家子气,咱们不但要保证他们的水电煤气电话通畅,还要帮他们加固房屋,保留道路呢。”   “这……”卫子芊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就理解了。   “东京成田机场建设的时候,有几家钉子户就是不愿搬,至今还住在机场上,还有美国的几个案例,都是开发商向钉子户妥协的,有时候让步也是一种智慧,咱们这样一搞,不但魏家没有理由闹事了,就是大开发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抓不到咱们的小辫子。”刘子光这样解释着。   “这个办法是好,可是这样一来,这栋大楼的建设图纸全部要变更,光是设计费就要多花几十万。”李纨微微蹙起眉头说。   “现在是什么时候,只争朝夕啊,哪能因小失大,做大事就要有做大事的气魄,不是么?”刘子光反问道。   李纨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我会在董事会上提出的,我想大家都会理解。”   刘子光说:“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赔偿金的问题,还是尽快赔付到位比较好。”   李纨说:“银行贷款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还需要走一些手续,公司账上还有一些钱,可以先支给他们。”   ……   第二天一早,大批拆迁户就接到了电话,让他们去至诚公司领取剩余的赔偿款,一张张现金支票已经开好,去银行就能领出钱来,同时动迁部门的职员们也倾巢出动,带着协议和空白的现金支票去北街做工作。   这次至诚集团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完全按照同等面积补偿铺面,当日签订协议并且交钥匙的,奖励住房一套,过了今夜0点就没有这个政策了,当然,不愿意走的也绝不勉强。   北街这些门面房的业主们,赖着不走也就是图个优厚的补偿,既然对方已经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再坚持也就没有意义了,于是又有一批人签了协议,公司马上派车派人帮他们搬家,然后挖掘机就进场了。   这次行动搞得很突然,业主们本来就是一团散沙,走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当然也不排除一些贪得无厌的人,眼睛只盯着魏良栋家,魏家不搬,他们也不搬。   挖掘机轰隆隆的开了进来,将搬空的房子铲平,魏良栋坐在自家房顶上,叼着烟眯着眼,泰然自若,大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派头,他在等,等动迁办的人上门来求自己,然后可以狠狠地将他们羞辱一顿,如果他们敢来硬的,家里几个满满的煤气罐可不是吃素的。   可是动迁办的人始终没有跨入他们家的大门,只看到挖掘机在轰隆隆的运转着,年久失修的老房在铁铲下摧枯拉朽一般崩塌,陈年腐烂的木头和砖瓦、雨棚化为垃圾,魏良栋有些不安了,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堂弟打电话。   “三弟,他们开始拆迁了。”   “你协议签了?”   “没有,你不是说让我再坚持一段时间么。”   “对,你要挺住,有什么损失我加倍赔给你。”   “小三,你可别坑哥哥啊,我们全家都指着这房子吃饭呢。”   “哥,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大开发么,聂总可是个讲义气的人,你帮了他,他绝不会亏待你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   魏良栋把煤气罐和打火机都准备好了,家里瘫痪的老人也抬到门口了,几部有摄影功能的手机也准备好了,可是左等右等,推土机就是不上门,让他的精心准备全没了用武之地,眼看着原本说好共同进退的业主们都搬走了,魏良栋的心又开始打鼓了,他交代老婆孩子:“你们在家守着,我找他们去。”   找到隔壁的老吴,魏良栋嚷道:“老吴你真不仗义,说好了联合起来和他们对着干的,你怎么先走了。”   老吴把手里的一包东西扔上卡车,擦一擦额上的汗说:“老魏,不是我不仗义,人家给的条件已经不错了,又有铺面又有房子,比咱预期的还要高呢,人家说了,就今天一天,过了明天就不给房子了。”   魏良栋气急败坏的说:“他们哄人的,这种事情都是越往后拿得越多,你今天搬走了可别后悔,你等着瞧,留到最后的起码还能多拿几百万的赔偿。”   老吴犹豫了一下,说:“老魏,你知道和我签协议的是谁么?是咱高土坡的刘子光,他这人做事风格我知道,不带幌的,有啥说啥,过了明天,还真就不给房子了。”   说着,将最后一包东西扔上卡车,坐上了自己的电动车,语重心长的说:“老魏,多少年老邻居了,我劝你一句,能搬就搬吧。”   望着老吴的电动车绝尘而去,魏良栋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回家,忽听身后有人招呼:“魏师傅。”   回头一看,原来是晚报记者小杜,手里捧着个佳能400D气喘吁吁跑过来。   小杜是老魏特地找来挖新闻的,两人回到房子里,静候拆迁队上门,可是又等了一个钟头,还是没人来敲门,楼上传来他老婆的喊声:“不好了,他们垒墙了。”   爬上去一看,果不其然,民工们拿着瓦刀和灰桶,正以正逢夺秒的效率修建围墙,把拆迁区域全都包了进去,那些不愿意搬迁的,围墙就绕着他们家过去,老魏一家人傻眼了,半晌后,老魏才发狠说:“我还就是不搬了,看他们能把我怎么着。”   拆迁一直持续到深夜,终于把北街上的钉子户集中区清理完毕,唯有老魏家的三层小楼孤零零的伫立在路边,门前道路被民工们清扫的很干净,挖掘机也绕着他们家走,自来水和供电线路依然保持通畅,魏家人大眼瞪小眼,全傻了。   熬了一夜,次日天刚亮,老魏就跑到了动迁办大吵大闹,质问为什么不拆他们家的房子,刘子光早就预料到他会来闹事,亲自坐镇在动迁办,等下面人应付不了老魏了,他才出场,拿出设计图纸说:“魏大叔,我们尊重你的选择,特地多花了五十万设计费,把建筑图纸都给改了,给你家留出空间来,怎么样,这下您老满意了吧。”   老魏虽然是个滚刀肉,但是也不敢在刘子光面前玩的太过火,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给堂弟打电话,响了十几遍才有个女人接电话,说魏总出差了,再打手机,不接,打家里电话,没人听,魏良栋急眼了,直接去大开发找人,结果正把堂弟堵在办公室里。   “小三,这事儿咋办,你得给我个说法,现在他们不愿意拆我的房子了,你说我守着个破楼有什么用,做买卖也赚不了几个钱,卖又卖不出去,你得帮帮我。”   魏总说:“哥啊,不是我不帮你,这事儿我说不上话啊,大开发和至诚是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魏说:“我当然知道,要不然咋能帮你,这么着吧,要不你让聂总给我几百万补偿,要不直接把我的房子买下,横竖是你们两家的事,我不管了。”   魏总说:“你的房子我们怎么能买,那样性质就变了,毕竟私人和法人是不同的,这个工程又是市领导亲自抓的,你出面比我们出面要合适,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争取一下,每月两三千补助还是没问题的,我要赶飞机去了,你回去再考虑一下吧。”   说着拎起皮包匆匆而去,把个魏良栋丢在当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过了半天才悻悻离去,回家之后喝了一斤淮江大曲,越想越生气,居然被自家兄弟给耍了,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想着想着就觉得脑袋一疼,栽倒在酒桌前。   魏良栋因脑溢血紧急住院,顶梁柱一倒,家里的风向就变了,魏小强偷了老爸的身份证,又拿了家里的房证土地证,跑到动迁办强烈要求拆自家的房子。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别管他再怎么痛哭流涕,人家也不愿意拆魏家的房子,最后还是刘哥说情,按照原面积补偿了商铺,又给了十万安置费,就给打发了。   至诚集团江北市临江CBD项目的负责人本来是尹志坚,动迁的事情也是他在抓,搞了两个月都没什么头绪,结果人家刘子光用了三天时间就搞定了,虽然多花了些钱,但是却争取到了时间,这才是最重要的。   ……   至诚集团会议室,西装革履的董事们坐在长圆形的会议桌旁,听取尹志坚关于临江CBD项目的汇报,尹志坚报告了工程的最新进展和集团的财务状况,然后说:“我正式向董事会请求辞去临江CBD项目负责人的职务。”   董事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在李纨身上,李纨说:“尹副总,现在正是集团最关键的时刻,而你又是这个项目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请辞?”   尹志坚说:“我认为有人比我更适合做项目负责人。”   “谁?”李纨问。   “刘子光。”   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董事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这一年来刘子光从最初的小区保安,一路高升,现在已经是集团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红星公司的总经理,并且还和总裁传有绯闻,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恐怕下次股东大会的时候,他就会增补为股东了,再过一段时间,或许接管整个集团也未可知。   至诚集团并不是李纨一个人的,这是一家股份有限公司,董事会的成员们掌握了大部分的股份,而李纨只是股份相对较多,又因为是公司的创始人,才担任了董事长兼总裁的职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为所欲为,任人唯亲,她的权力也要受到董事会的制约。   李纨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明白这是尹志坚在向自己表达不满,至少在动迁这件事上,刘子光是越俎代庖了,先是打伤了志强,又抢了人家的风头,尹志坚能舒心才怪。   身为总裁,李纨不得不兼顾各个方面,做到一碗水端平,即便这两只碗一个轻一个重,她也要尽力维持平衡。   “尹副总,刘子光只是临时帮忙而已,项目还是由你负责。”李纨轻轻的说。   6-4 恶意收购至诚集团   董事会结束以后,卫子芊找到李纨,神情有些不安的说:“李总,我发现了一些事情,可能会很重要。”   李纨边走边说:“什么事,看你紧张成这样。”   卫子芊说:“有人在恶意收购至诚集团的股份。”   李纨停下脚步,盯着卫子芊的眼睛说:“你确定?是谁在运作?”   卫子芊摇摇头:“不知道,但是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他们开价很高,志在必得,已经有不少小股东偷偷把股份卖给他们了。”   李纨说:“不用紧张,我们公司并未上市,大部分的股票集中在少数大股东手里,想恶意收购没有那么容易的。”   卫子芊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只要搞定了几个重要股东,掌握了超过51%的股份,至诚集团就要易手了。”   李纨冷笑道:“集团正是如日中天之际,谁会那么傻把手上的股份拱手相让,再说了,想吞下至诚集团没有一副铁嘴钢牙可不行,我看江北市还没有这样的角色。”   说完李纨就走了,高跟鞋踩出一串响亮的脚步声,显得格外自信,但卫子芊还是忧虑的摇了摇头,身为总裁助理的她深知,现在至诚集团虽然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但是隐患重重,内部关系错综复杂,龙阳项目和临江项目两个工程如同无底黑洞一般,把集团这些年积累下的资金全都吸了进去,至今还没有一分钱的收益,现在集团的运作完全依靠银行贷款,账面上的短期借款和长期借款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光是每月因贷款利息造成的财务费用,都是一笔令人乍舌的巨款,再加上昨天向拆迁户们支付了数百万的赔偿款,公司账面上已经没钱了!   房地产企业纯粹靠的是资本运营,没有大规模的资金支持,一天都维持不下去,至诚集团也是如此,现在的局势已经可以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了,不出事便罢,一出事就是满盘皆输。   但愿这次能闯过去,卫子芊叹口气,静静地走了。   总裁办公室里,李纨愁眉紧锁,手里握着最近的现金流量表,公司账户上已经没有钱了,昨天支付给拆迁户们的赔偿款,实际上已经动用了李纨的私人存款,卫子芊所说的情况她早就清楚了,但是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显示出足够的信心。   在幕后悄悄收购至诚集团的究竟是谁,李纨心里清楚的很,这件事肯定是大开发的聂万龙干的,对于高土坡地块的易手,他一直耿耿于怀,但是想一口吞掉至诚,大开发也没那个胃口,除非……、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李纨轻轻摇了摇头,她手里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建行的戴行长,这位尹志坚的同学故交已经答应自己,三千万贷款就在近日划到至诚公司账上,有了这三千万就能解燃眉之急,最起码能让公司渡过这个难关。   正是有了这三千万做后盾,李纨才拍板全额支付拆迁款,为此董事会还进行了一番辩论的,最终还是李纨力排众议做出了决定,但是她心里也有些隐隐的不安,贷款一天没有到账,她的心就多一天悬着。   正想给戴行长打个电话,忽然内线电话响了,是前台打来的,说是韩世河先生来访,李纨赶紧说请他进来。   韩世河是公司的股东,早年至诚公司刚成立的时候,他就投了十万块钱进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价值十万元的股份已经增值成了一百二十万,但韩世河也还只是个小股东,没有进董事会的资格,也不能随时了解公司的财务状况。   对于这些老股东,李纨一向是尊重有加的,她亲自到办公室门口把老韩迎进来,又让小江去泡茶,亲自陪着老韩在沙发上坐下,亲切的问道:“韩大叔,怎么有空过来啊?”   老韩有些扭捏的说道:“孩子在美国要买房子,手头资金不够,我想把公司的股份转让出去。”   李纨说:“这样啊,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得劝您一句,咱们公司发展很迅速,几乎是滚雪球一般在增长,至诚的股票就是下金蛋的母鸡啊,转让掉未免太可惜了。”   老韩说:“我知道,可是家里确实需要用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李纨说:“您想把股票转让给谁呢?”   老韩说:“肥水不留外人田,李总你就接了我的股份吧。”   李纨一愣,她自己私人账户上根本拿不出一百多万现金了,但是在老韩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她笑道:“韩大叔,不一定非得转让给我啊,咱们公司的股票那么抢手,你愿意转让,大家还不疯抢啊。”   老韩说:“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传的很厉害,我手上这么多股份,一时间想转手还真不容易。”   李纨问:“哦?传的都是些什么?”   老韩说:“他们说集团资金出了问题,已经没钱做项目了。”   李纨轻轻的笑了:“五年前他们就在说至诚集团要倒闭,可是至诚集团还不是好好的,而且越来越壮大,每年的股息红利相当优厚都是不争的事实啊,您如果真的缺钱的话,我可以把这部分股份接过来,等您手头宽裕了再接回去,您看怎么样?”   老韩说:“那就太感谢李总了。”   李纨按下内部通讯器:“子芊进来一下。”   卫子芊轻盈的走了进来,无声的站在门边听候总裁的差遣,李纨说:“子芊,你帮韩先生核算一下他手上的股份,按行价接过来,用我账上的资金。”   卫子芊点点头,说:“这边请,韩先生。”   老韩跟着卫子芊去了,李纨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看来事情比卫子芊说的还要严重,有人在暗地里收购至诚集团的股票,然后再低价砸出去,同时以谣言制造恐慌气氛,让股东们来向自己逼宫,这一手可谓狠辣之极,专攻至诚集团的命门所在,那就是资金!   为了进一步核实自己的推测,李纨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开始给自己熟识的一些股东打电话,她当然不会直接询问股份的事情,而是借着问候旁敲侧击,结果让她大吃一惊,这些小股东们的股份,早在三个月前就被人高价收购走了。   一小时后,卫子芊走进了李纨的办公室,轻轻地说:“老韩回去了,我让他下周一再来拿支票,根据财务数据显示,他手上的股票价值一百二十五万元,而你账户上只有三十万元了,公司账上也只有一百万了。”   李纨揉着太阳穴,眼睛都不睁开的说:“给他,给他开一张一百三十万的转账支票,让财务开出来,你送到他家里去。”   卫子芊说:“可是钱给了他,再来一个老韩怎么办?”   李纨说:“子芊,你应该懂的,这不是一个老韩的问题,是有人在砸至诚的股价,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护盘,不然形成雪崩的态势,集团就真完了,只要把老韩稳住,咱们就先赢了一局,等贷款一到形势就扭转了。”   “好吧,我这就去办。”卫子芊咬了咬嘴唇,转身去了。   ……   老韩家,侯振业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老韩,我说的没错吧,公司已经是个空壳子了,连一百来万都拿不出来,我老婆是李纨的大姑姐,按说是一家人吧,可是我们的股票早就亏本卖了,别管她吹得天花乱坠,现金拿在手里才是真的啊。”   老韩迟疑着说:“你们都这样说,可是我看公司不是好好的么?”   侯振业说:“老韩,这你就不明白了,越是没钱越是要装出有钱的派头来,我今天就和你打个赌,你下周一指定拿不到钱。”   正说着,老韩家又来客人了,正是总裁助理卫子芊,她是来给老韩送支票的,看到侯振业在场,卫子芊只是略微感到惊讶,随即便客气的打了声招呼,让老韩在支票存根上签了字便回去了。   老韩手里拿着转账支票冲侯振业晃了晃:“你不是说下周一都拿不到钱么?人家还多给了五万呢。”   侯振业鄙夷的笑笑:“空头支票一文不值,你等着瞧吧。”   ……   这个周末李纨过的特别艰难,支付给老韩一百三十万之后,公司账上再没有一分钱了,连下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更别说再回购其他股东的股份了,李纨计算过,这场危机起码需要五千万才能应付过去,而自己私人账上已经没有钱了,只剩下不动产了,可是如果变卖不动产的话,那就等于直接向外界宣布,至诚集团资金链断裂了。   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戴行长身上了,三千万到账之后,李纨就能应对所有困难,可是戴行长却突然人间蒸发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他,找尹志坚,尹志坚也说找不到这位老同学了。   周一,老韩拿着转账支票去银行,满怀忐忑将支票递进柜台,两分钟后支票被退回,年轻的柜员和颜悦色的说:“不好意思先生,至诚公司的银行账户已经被冻结。”   “什么?什么冻结?”老韩惊呆了,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侯振业所说的那些危言耸听的话来,至诚集团已经是个负债累累的空壳子,手上这些股票再不及时抛掉的话,连废纸都不如。   与此同时,李纨也惊呆了,一队身着藏青制服的检察官和地税稽查局的工作人员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了集团财务部,要求调阅三年来的财务资料,审查集团的税务清缴情况,为了配合调查,检察院已经申请查封公司的基本账户。   至诚集团的经营向来奉公守法,检察院和税务局查不出什么大问题来,但是他们大张旗鼓的进驻所造成的风波可是致命性的,简直就如同在谣言的火焰上泼了一桶汽油。   总裁办的电话响个不停,全都是股东打来的质问电话,李纨都推给卫子芊她们去处理,自己坐在办公室里冷静着情绪。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尹志坚走了进来,一脸的疲态,眼睛都是肿的。   “找到戴行长了?”李纨问。   “找到了。”   “贷款的事情怎么说。”   “他说……央行出政策,严格控制对房企贷款,他……爱莫能助了。”   李纨深深地坐进了宽大的椅子,喃喃道:“知道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尹志坚走到李纨面前,打开自己的皮箱,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全是崭新的现钞。   “这里有两百万,可以应付一下。”   李纨望着尹志坚的眼睛问道:“这钱是哪里来的?”   尹志坚嘴角抽动了一下:“我被老戴骗了,否则公司也到不了这个地步,我把房子和汽车卖了,就这样。”   两人相对无言,久久的沉默着。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砸响,老韩怒气冲冲的冲破助理们的阻挠走了进来,质问道:“李总你怎么说话不算数,答应周一给我钱的,钱呢!”   李纨冷冷道:“尹总,给他钱,一百二十五万。”   看到皮箱里的现金,老韩的态度急转直下,把自己名下的股票背书签字留下,在会计的监督下拿了一百二十五万离开了。   老韩走了,但是更多的老韩却涌了过来,要求公司回购他们的股票,老韩手上的股份还不足公司总股本的百分之一,就已经让李总焦头烂额,哪里再去弄大笔资金去回购更多的股票。   既然公司不愿意回购,那股东们只好低价卖给愿意接手的人,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操控着股价,高吸低抛,层层打压,同时制造各种谣言,打击股东们的信心,他们的最终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收购整个至诚集团。   但是这并非易事,因为至诚集团的大部分股份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他们不愿意卖,不管股价是涨上天还是跌入地,旁人都无法控股至诚集团。   大会议室,临时董事会正在举行,董事们个个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等李纨把最近的事态介绍完之后,持股最多的董事老金站起来说:“没想到公司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想退出了,免得到头来一场空。”   坐在老金旁边的两位董事也举手说:“我们和老金共进退。”他们三个人的股份加起来能占到公司总股本的百分之三十,如果这些股份落到大开发手中的话,李纨的总裁位子就坐不稳了。   李纨恳切的说:“请大家相信我,公司账目完全没有问题,运作也很正常,这一切都是竞争对手在搞鬼,只要你们坚持住,至诚就能渡过这个难关,而且会发展的更强更大。”   老金说:“李总,我们当然相信你,但是我们更相信事实,检察院和税务局的人就在公司里进进出出,你让别人怎么看,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我们也不想投资变成废纸,大家合作了这么久,总算有些感情,我也不瞒你,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购我手里的股份,但我没答应他,我觉得做人不能这样,即便退出的话也要先照顾自己人,这样吧,三天以后我们公开出售名下的股份,价高者得之,就这样吧。”   说完,三位董事夹起皮包扬长而去,其余董事们窃窃私语一阵后也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面如死灰的李纨。   一手创办并且投入了无尽心血的至诚集团,就要成为大开发的囊中之物了,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事情,就在一个小时前,卫子芊告诉李纨,大开发获得了戴行长亲自签字批准的五千万贷款,再加上大开发的自有资金,收购至诚集团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多少年风风雨雨,历经磨难,甚至还搭进去丈夫的生命,才造就了今天的至诚集团,可以说公司就是李纨的另一个孩子,自己的孩子就要拱手送给他人,无论是谁都无法承受这种打击。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一颗小小的脑袋钻了进来,是儿子小诚,他伸着一双胖呼呼的小手走了过来,奶声奶气的喊着:“妈妈妈妈。”   “孩子,妈妈抱。”李纨张开双臂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儿子的脸,两行热泪顺着腮边滚落。   “妈妈不哭,妈妈乖。”小诚很懂事的帮李纨擦着眼泪说。   “妈妈没哭,妈妈只是眼里进虫子了,对了,是谁带你来的?”   “是爸爸。”小诚指着走廊里的人影说。   6-5 长街上的悍马车队   阴暗的走廊里站着一个男人,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李纨一时恍惚了,她确信自己看到的是小诚的亲生父亲,那个和自己并肩携手创建了至诚公司的男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鼓励着自己。   李纨心头一酸,抱着孩子迎了过去,却发现黑暗中的男人是刘子光,那个她生命中的福星。   “遇到困难了?”刘子光的声音低沉而稳重,不知道为什么,让李纨的心顿时觉得很踏实。   “嗯。”李纨点了点头。   “哪方面的困难?”   “资金缺口很大,急需三千万现款,或许五千万也未必够,总之这次公司遇到大麻烦了。”   刘子光轻描淡写的哦一声,然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豪迈无比,却让李纨有些恼怒,质问道:“公司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你笑什么!”   刘子光说:“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确实会遇到很多很多的难题,比如疾病、死亡、背叛、挫折,但是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算难题,不就是几千万资金么,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李纨一脸的不相信,红星公司的账目她是清楚的,虽然表面上红红火火,但是一直停留在入不敷出的局面,何况刘子光最近花钱比较厉害,光是那架飞机就两百多万出去了,除了这些,他哪里还有钱。   刘子光问:“这钱什么时候用?”   李纨说:“三天以后,几个大股东的股份要公开转让。”   刘子光说:“好,这事交给我办了。”   悬在心头的大石,被刘子光一句话就抛到千里之外去了,虽然在理智上不相信刘子光有本事弄来数千万资金,但是在感情上,李纨却坚定地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再次带给自己惊喜。   ……   万龙大厦顶楼,大开发董事长办公室内,聂万龙正在接待来自市委的贵客赵秘书,他亲自从沙箱里拿出一支哈瓦那雪茄递给赵秘书,呵呵笑道:“一点小事还让你特地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赵秘书接过雪茄在鼻子下面嗅着,二郎腿轻轻地摇晃着,说:“江北市房地产开发业的第一次大整合,自然不是小事情,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代表李书记向聂总传达几点精神。”   聂万龙立刻严肃起来,吩咐自己的秘书进行记录,赵秘书轻笑了一笑:“不用记录,不是官方书面文件,聂总心里有个谱就行了,首先,这次并购李书记很支持,顶着省里的压力批了五千万贷款,希望你们能用到实处,顺利完成这次并购;第二,这次并购官方不会出面,纯属你们之间的企业行为,这一点,聂总你懂的。第三,收购至诚集团之后,大开发将成为我市房地产行业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李书记希望你们能真抓实干,再建功勋,为我市GDP增长作出应有的贡献。”   聂万龙说:“请替我转告李书记,我们大开发上下一定会全力以赴,打赢这次并购攻坚战,绝不辜负李书记的期望。”   赵秘书放下雪茄,看看腕子上的江诗丹顿,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聂万龙起身相送,女助理很适时的捧着一个木匣子走进来,打开盒盖,里面是三瓶洋酒。   “这是我去法国考察的时候,顺便在波尔多买的几支红酒,咱们江北市会品酒的人很少,留着也是浪费,不如赵秘书拿去鉴赏一下。”   赵秘书很矜持的笑道:“这样不好吧。”   聂万龙说:“几支红酒而已,算不上犯错误的。有事我去和李书记讲。”   赵秘书豪爽一笑,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是却不接那酒,聂万龙使了个眼色,女助理捧着红酒先下楼去了。   聂万龙亲自陪着赵秘书进了专用电梯,很不经意的提起:“赵秘书如果有机会的话,劝劝李书记,工作不要那么拼命,有时间的话去我们万龙高尔夫俱乐部放松一下,听说赵秘书的的球技不错,我也想领教一下。”   “有机会的话,一定。”说话间就到了地下停车场,赵秘书和聂万龙亲切握手话别,上了自己的陆虎揽胜,慢慢驶离了万隆大厦,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三支昂贵的红酒已经摆在后座上了,赵秘书习惯性的一抖手腕,看看崭新的江诗丹顿,嘴角浮起一丝自负的微笑。   聂万龙回到了办公室,往大班台后面一坐,按下通讯器说:“让他们进来吧。”   一分钟后,侯振业和两个身穿西装的男子在秘书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微微躬身说:“聂总好。”   聂万龙正在看文件,随口道:“坐吧。”   侯振业等人就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坐下,还不敢坐实在,屁股挨着沙发边坐着,随时准备站起来应对聂总的提问。   年轻的女助理扭着腰肢走过来,将几杯纯净水摆在侯振业等人面前,侯振业他们几个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站起来说谢谢,女助理很礼貌的笑笑,转身走了。   聂万龙正在看关于至诚集团的资料,没想到一看就入神了,过了四十分钟才看完,将手中的文件放下,摘下玳瑁边眼镜拧着自己的鼻梁,那边侯振业的屁股都有些僵硬了,但还是一声不敢吭,生怕惊扰了聂总的思路。   “哦,小侯来了啊。”聂万龙终于发现了侯振业他们。   侯振业赶忙站起来:“聂总您好。”   “坐坐坐,快坐,小李,倒茶。”聂万龙很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们赶忙表示自己不渴,不用客气了,但聂万龙还是让助理给他们倒了几杯明前龙井。   “小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聂万龙将身子微微向前倾着,做出很关注的表情来,侯振业赶忙答道:“我已经挨个找他们谈过了,告诉他们这次至诚集团大限到了,各方面都在查,账目一团糟,搞不好要破产清盘,到时候吃掉的地块要退回,偷逃的税款要补缴,欠下的工程款要结算,职工工资也要清算,最后才能轮到他们这些股东,现在手上的股票还能值几个钱,等到了清盘的时候,缩水十倍都不止呢。”   侯振业说的口沫四溅,精神焕发,聂万龙也微笑着不断点头,最后拍着巴掌说:“小侯,说得好,他们怎么表示?”   侯振业说:“他们全都怕了,求我帮他们找下家把股份转让出去。”说着他拿出一个32开的笔记本翻开说:“嗯,一共有十三家委托我卖出他们掌握的至诚股份,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字呢。”   “很好,你们几个呢,有什么进展?”聂万龙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两人。   两人一个是律师,一个是注册会计师,都从自己的专业角度对至诚集团的现状进行了分析,至诚集团属于优质资产,但是资金链断裂,又得不到资金面的支持,面对大开发来势汹汹的收购,唯有束手待毙而已。   “很好,你们先回去吧,有事我再找你们。”聂万龙说。   “聂总您忙着,别起来了,再见。”三人点头哈腰的倒退着出去了,等他们走了,魏副总才进来。   “聂总,你看这次能成么?”魏副总一屁股坐在宽大的皮沙发里,手上把玩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面荡漾着半杯红酒。   聂万龙冷笑着说:“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我有情报,有内线,有大笔资金,有李书记的支持,她李纨有什么?”   魏副总说:“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头,李纨这个小娘们不简单,搞不好会咸鱼翻生的。”   “哼,至诚集团所有的资金来源都被掐断了,连银行账户都封了,她上哪里去搞这么多的资金,就是把自己卖了都不行,我已经和老金他们说定了,用大开发的股份置换至诚的股份,这样起码能省下三四千万的资金,就可以拿下30%的股份,再加上我们已经控制的零星股份,也有接近四成了,到时候其他股东肯定会顺风倒,把股份廉价转让给我们。”   “如果,我是说如果,李纨找到资金支持,有黑马杀出和咱们对着干,那怎么办?”魏副总倒是个细心的人,未雨绸缪想的很长远。   聂总再次冷笑,嘴边寒芒一闪:“大开发嘴边的肉,谁敢抢?”   万龙大厦天台之上,聂总嘴里叼着一根粗大的哈瓦那雪茄,俯瞰着万家灯火,心中慢慢涌起一股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来,他微微眯着眼睛,对自己说:“再过三天,至诚集团就姓聂了,在江北市,只有一家最大的开发商,那就是大开发。”   ……   红星公司总部,刘子光正将脚翘在办公桌上,看着手下会计们核算账上的资金,他手底下这些会计以大婶大伯居多,都是当年国营厂里的老会计,脸上的老花镜低低的架在鼻梁末端,罐头瓶茶杯里厚厚一层茶叶,茶水浓的发苦,一双双手打起算盘来却是翻飞自如,整个办公室里没有一台电脑,只有几张算盘,一摞账本。   算出来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刘子光旗下数家公司,都是仅仅能维持正常运作而已,根本拿不出大笔资金。   挖沙场依靠的是至诚集团的,现在集团资金链都断了,哪还有钱付工程款,工程款没结算,沙子钱就给不了,挖沙场最近都停工了,还倒欠人家运输船几万块钱。   同样道理,土方车也因为没有活干而趴窝了,一帮司机整天没事干光打扑克牌。   红旗幼儿园是个福利机构,维持自身运行都勉强,更别说拿出几百万资金了,红星保安公司也是个无底洞,每月那点进账还不够刘子光糟蹋的,光是前几个星期买的那架运五,前前后后就花了三百万,而且刘子光平时又大手大脚,进进出出前呼后拥,日常花费也不是个小数字。   唯一赚钱的是地地道道烧烤摊子,可是那毕竟是小本买卖,每月利润上万块就顶着天了,指望不上。   华清池和酒吧也处于歇业状态,卓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个当口刘子光也不好开口向他要钱,即便开口,估计最多也就是拿出几十万来,对于至诚集团并购项目来说,只能用杯水车薪来形容。   老会计们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声音终于结束,最后得出一个数字,能拿出的流动资金只有四十五万三千六百元,而且这笔钱还要用于下个月的工资支付。   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回难看了,在人李纨面前夸下海口,到时候拿不出钱来多没面子啊。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能派上用场了,刘子光翻箱倒柜找出那个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位于市中心的璇宫大酒店多功能厅里坐满了人,除了至诚公司的股东以外,,还有很多媒体记者,端着长枪短炮来回穿梭,酒店工作人员挂着胸牌维持着秩序,不时有贵宾走进来就坐,这次公开股份转让大会,社会各界都很关注,财政局、审计局、税务局还有公证处都派员参加了。   一辆GL8mpv缓缓驶到酒店门前,门童伶俐的快步上前开门,下来的是脸色苍白的至诚集团总裁李纨,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职业套裙,庄重自然,但在别人眼里,似乎却有着别样的意义。   “这回至诚集团易手,李总想必心里也有数了,她这一身黑,是给即将落入他人手中的公司带孝呢。”一个报社记者轻轻对旁边的同行说道。   “唉,真没想到,三个月前还风光无限的至诚集团今天竟然落到这种地步。”那个脖子上挂着单发相机的杂志摄影记者咂舌叹息道。   李总一下车,记者们手中的相机闪光灯就亮哥不停,十几个话筒伸到李纨身边,记者们争先恐后提着各种刁钻的问题,李纨面无表情,拒不回答,卫子芊挡在她面前,不停说着:“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忽然之间,所有的记者不约而同的抛下李纨和卫子芊,疯狂的朝门外涌去,有人高喊:“聂总来了!”   两辆宝马750打头,一辆黑色加长宾利轿车带着君临天下般的气度慢慢驶来,先头车上跳下的墨镜黑衣保镖礼貌而又坚决的把记者们拦在五米以外,穿黑西装的助理先下车,从车头绕过来,将车门拉开,用手护着车门上沿。   大开发的董事长兼总裁聂万龙在万众瞩目下钻出了宾利,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身上穿着考究的阿曼尼西装,肩上披着羊绒大衣,精神焕发,气度逼人,一派王者风范,他很有风度的向记者们打着招呼,巧妙而又坚决的回答着各种问题。   “我是江北晚报记者,请问聂总,至诚集团收购案,您的大开发是不是志在必得?”   “我认为,我们江北市的房地产市场进行整合,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我是电视台财经栏目记者,请问聂总,收购至诚集团之后您将会怎么安置原有员工?”   “首先我想要说的是,这次收购是WIN-WIN,双赢,至诚集团有着优秀的管理层和技术层,成功并购之后,我希望能保留至诚集团的管理班子,有可能的话,我还想聘请李纨女士担任我的副手,当然,这要先征得她的同意。”   “请问聂总……请问聂总……”   下面依然是问题不断,聂万龙停下脚步说:“各位媒体朋友,收购完成后我将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到时候咱们再聊好不好。”   记者们却依然不依不饶的围着聂万龙,这边李纨身边却冷冷清清,空无一人,卫子芊冷笑道:“好像他已经收购成功一样。”   李纨深深望了记者簇拥下的聂万龙一眼,转身走进了多功能厅。   ……   半小时之后,贵宾们终于入场完毕,走坐在贴着自己名字的有机玻璃牌子后面,这是一次股份转让大会,但是却搞得和拍卖会一样,有公证处和税务局的人员到场,转让交易完成后,会当场征收印花税,而且所有的程序都在媒体的鉴证之下,完全是公正公开的。   至诚集团的大股东们都到场了,作为同舟共济多年的合作伙伴,他们的心情也不好,大股东所掌握的资讯自然远非小股东可以比拟的,他们也知道至诚集团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坚持一下就能保住手中的股份,但是大开发却开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同等数额的股份置换,或者高价收购,无论怎么算都不亏本。   还差五分钟转让大会就开始了,实际上买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大开发的聂万龙,主持人建议提前召开, 但李纨却坚持一定要等到正点进行,因为她注意到,刘子光还没有到。   转让大会在上午十点钟准时进行,此时已经是九点五十五分,璇宫酒店门前如同往常那样平静,零零散散的客人坐在大厅里看着报纸,前台站着几个正在办登记手续的客人,玻璃旋转门前穿红色欧式服装的门童笑容可掬的站着,时不时有几辆出租车驶到门口下客。   三楼多功能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九点五十八分了,刘子光还没有出现,李纨站在窗前,脸上的表情相当平静,反而是卫子芊有些紧张,汗水从额上滑下:“李总,开始吧,他……可能不来了。”   “再等等,他一定会来,一定。”李纨咬着嘴唇说,脸上漾起病态的红色,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认定自己生命中的福星这一次也不会让她失望。   “咣、咣……”十点钟的钟声响起,刘子光依然没有来,李纨脸上的红晕慢慢退却,被一抹惨白却取代,她知道,刘子光不来了,至诚集团保不住了。   李纨慢慢的转身,轻轻对主持人说:“开始吧。”   “他来了!”身后突然传来卫子芊惊喜的叫声,李纨猛回头,透过落地长窗,远远地看见长街尽头,一长串黑色悍马威风凛凛地开了过来,最前面居然是两辆警用摩托闪着红蓝警灯在开道。   一时间热泪潸然而下。   6-6 尿素袋子里的巨款   李纨蓦然转身,脸上哪还有半分泪痕,分明是一派女强人的强硬面孔,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主持人说:“等一下,还有重要人士没有到场。”   多功能厅内一片哗然,贵宾席上的聂万龙依然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不为所动,魏副总轻轻摆了摆手,早有两个精干的助理悄悄下楼观察情况去了。   悍马车队在警用摩托的护送下来到璇宫大酒店门前,摩托警掀开头盔面罩,冲着第一辆悍马里的人敬了个礼,调头走了,随后一阵开关车门的声音,十余名身穿黑色BDU战斗服,套着防弹背心顶着凯芙拉头盔的壮汉跳下悍马车,手上是清一色的97式防暴枪,戴着半指战术手套的食指很专业的搭在扳机护圈上,弧形墨镜挡住了他们冷酷的眼神,酒店的门童还想过来帮着开车门呢,见到他们这副派头,早吓得躲在了门后面。   黑衣枪手们迅速占领了酒店门口的险要位置,形成一个警戒区域,严禁任何人进出,随后一帮干练的年轻人从车上陆续抬下十几个庞大无比的蛇皮口袋,每个口袋都装的鼓鼓囊囊,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东西都搬完了,刘子光才从第一辆加长悍马车里钻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黝黑的皮肤显得格外建康,小家伙趴在刘子光身上似乎很亲密的样子,然后又从车里出来一个老头,双排扣灰色涤纶西装,商标还在袖口挂着,身上还斜挎着一个军用书包,脚上是一双发黄的解放鞋。裤脚卷着,完全是一派老农形象。   刘子光一指三楼:“就是这。”   老头肆无忌惮的朝洁净的大理石地面上吐了口浓痰,说:“娃娃们,上!”   一帮壮小伙子扛起蛇皮口袋,在黑衣枪手们的护卫下,鱼贯进入酒店大门,在众目睽睽下连运了三趟,才把这些大口袋运完。   三楼多功能厅,所有人都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搬来这么多的蛇皮口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台下嗡嗡响成一片,主持人摊着双手,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表示自己也是一无所知。   只有李纨知道这些人是刘子光喊来的救兵,她很淡定的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表面上依然风轻云淡的聂万龙,眼中的挑战意味不言自明。   魏副总凑了上来,低声对聂万龙说:“是山西的牌照,看样子是一帮煤老板。”   聂万龙也低声说:“查查他们的底细,到底什么来头,不要被他们的虚张声势吓到了。”   魏副总领命而去,这时刘子光和那个老头也入场了,当李纨看到刘子光抱着的那个和小诚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时,顿时明白了,原来还是他啊。   这个小男孩,正是当初和小诚同时被解救出来的山西儿童,当时他们很快就回家乡去了,没想到时隔一年,他们又重现江北市。   看到正主儿来了,主持人赶忙迎上去问道:“请问您是?”   老头不说话,看着刘子光,刘子光说:“我是来开会的。”   “可是这些口袋……”主持人指着台上堆积如山的编织袋说,这些口袋颜色造型各异,有的是红蓝彩条,有的是白色蛇皮袋,有的上面还印着“尿素”的字样。   老头眼一瞪:“这是俺带来的钱,娃娃们,打开给他们看看。”   小伙子们扯开口袋,露出里面齐崭崭的人民币,全是百元大钞扎成的钱垛子,一垛有十捆,每捆十万元,差不多一口袋就有三百万之巨。   台下一片哗然,连聂万龙的眼皮都跳了一下,一口袋就有三百万,十个口袋就是三千万,他们带来的十二个口袋,那就是大约接近四千万的现钞,整整四千万现钞啊,居然用蛇皮袋装着,从山西千里迢迢的运来,这伙人疯了么!   聂万龙摘下金丝平光镜,用麂皮绒仔细的擦拭着,心中快速盘算着计划,其实四千万现钞并不是很多,这次大开发可是有备而来,光是银行贷款就有整整五千万,再加上四千多万自有资金,已经是上亿的规模,这帮山西乡巴佬来凑热闹,只是会增加收购的难度而已,想彻底翻盘,没那么容易。   但是不可忽视的是,堆积如山的现钞给在场的股东所造成的心理冲击,这可比支票上虚幻的一串零又有震撼力,全都是现钞啊,真金白银摆在面前,谁能不动心。   事实上那些至诚公司的大小股东们的心理都在发生着剧烈的转变,至诚集团一直以来业绩蒸蒸日上是有目共睹的,最近的困难也只是由于资金链断裂而引发,事实上公司的整体结构还是建康的,只需要一笔不菲的资金注入就能起死回生。   而这帮山西老客是站在哪一头的已经很清楚了,他们是来护盘的,有这样财大气粗的角色护盘,还用担心自己手上的股票变成废纸么。   坐在人群中的侯振业有些焦躁了,他拿出手帕不停擦拭着脖子上的汗水,事情突然发生变故,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当他的眼神和贵宾席上聂总的眼神对到一起的时候,聂总冲他使了个眼色,侯振业便明白了,干咳一声对身旁的人说:“这回糟了,咱江北市的企业要被外地人买走了,依我说,就算卖给大开发也不能便宜了外乡人啊。”   立刻有人接过话茬:“对啊,人家大开发好歹也是本地公司嘛,肥水不流外人田。”   关系到几十上百万的利益,这些股东们可没那么好糊弄,他们根本不搭理侯振业的蛊惑,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台上的动向。   刘子光施施然走上台,拿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说:“各位股东,大家好,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至诚的股东们欢聚一堂,借着这个机会,我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将会向公司注资两亿元人民币,以达到增资扩股,壮大规模提高竞争力的目标,让我们携手并肩,为至诚集团更加美好的明天而奋斗吧。”   台下一片轰然,因为传言而崩塌的信心全都捡了起来,有两亿元资金注入,至诚集团的明天当然会更加美好了,这是连傻子都知道的事情,这时候再想着卖股票,那不是和自己的钱包过不去么。   眼瞅着精心准备的计划毁于一旦,聂万龙终于坐不住了,他刚想站起来说两句,台下的侯振业先发难了,侯律师振振有词的质问道:“你说有两亿元,谁能证明,你拿来的这些钱也不够两亿啊,你当我们不识数么?”   说罢看看左右,期待得到支持,可是无人响应他,一双双热切的眼睛紧盯着刘子光和他身边的金山银海。   刘子光鄙夷的笑笑:“这不是大开发的专职律师侯振业侯先生么,你什么时候变成至诚的股东了,好吧,你的身份咱们暂且忽略,你的质疑我来回答一下吧,事实上两亿的数字我是保守着说的,我带来的资金可不止两亿。”   说着,亲自解开一个较小的蛇皮袋子,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票据抖着说:“看见没,工商银行的定额本票,见票付款和现金一样好使,每张面额五万块,具体有多少我也没工夫数,大家见识一下吧。”   台下又是一阵惊叹之声,大额本票啊,出手就是厚厚一沓,光这些就起码有五六百万了,更何况还有几个蛇皮袋子没启封呢,在座的也都是江北市的上流人士,好歹见过一些世面的,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惊愕的张大了嘴,瞪圆了眼,面面相觑。   聂万龙冷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魏副总来了,俯身低声说:“查到了,是山西焦家。”   山西焦家,聂万龙轻轻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魏副总说:“焦家控制了山西焦炭行业,他家老爷子跺一跺脚,世界焦炭行情都要抖三抖,聂总,咱们斗不起的……”   聂万龙点点头,一言不发起身离开现场,出门的时候,助理拿过羊绒大衣想帮聂总披上,却被他一把推开,往日温文尔雅的聂总变得如此粗暴,可想而知心里的怒火有多么旺盛。   打垮至诚集团,成为江北市房地产开发业的龙头老大,是聂万龙一直以来的梦想,这次购并行动花费了他极大的精力,事实上从大开发退回高土坡地块的时候就开始经营了,他故意吐出这块吞不下的硬骨头,让至诚集团捡了个便宜,实际上却是一招毒计。   人算不如天算,终于还是功亏一篑,耗费了大量精力财力不说,还辜负了李书记的厚望,聂万龙长叹一声,上了宾利车悄然而去,此时记者们都在多功能厅里挖掘新闻,聂总走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媒体朋友在场。   多功能厅已经变成欢乐的海洋,李总当场宣布,中午在璇宫饭店设宴款待各位股东,大群记者围了上来,却被卫子芊挡住,李纨笑吟吟的看着刘子光说:“怎么不介绍一下这位老先生。”   老头笑着说:“介绍啥,都是自己人,俺家柱子已经认了小刘当干爹了。”   6-7 李纨的反击   李纨拍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想起来了,你们家小柱子和我们家小诚还是难兄难弟呢,怪不得那么眼熟呢。”   老头说:“想起来了?呵呵,啥时候得空,让这俩小兄弟拜个把子,也不枉他们共患难一场。”   “一定的。”李纨笑道,随即拿眼神暗示刘子光,又对老人说:“您老先坐着,我这边还有些客人要招呼。”   “忙你的,别管我。”老头称自己找了个沙发坐下,从军用挎包里拿出一个包着毛线套子的搪瓷大茶杯,找服务员倒了杯热茶,有滋有味的品起来,小柱子就蹲在他脚旁,拿酒店的信笺叠飞机玩。   来到阳台上,李纨沉声问道:“这人什么来历,我可不想前门驱虎,后门迎狼,至诚集团是我的,谁也别想夺走。”   刘子光说:“你想哪里去了,人家才瞧不上咱们这点小家业呢,你别看这个老头貌不惊人,手底下钱海了去了,他家祖上是晋商,后来中落了一段时间,九十年代再度复出,承包了几个小煤窑渐渐发达起来,老家伙头脑相当厉害,就在煤炭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把手里的十几个大小煤矿全都转手了,不到一年,国家就宣布煤矿收归国有了,现在他家做的是焦炭生意,几乎掌控了世界焦炭价格间接掌控了钢材价格,你说这种人能把咱们小小的地级市开发公司放在眼里?”   李纨不服气的说:“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锱铢必较,他手上的每一分钱都不会乱花,我认为,这样的人入主至诚集团更加可怕。”   正说着呢,身后传来小柱子的哭喊声:“爷爷爷爷,我要吃KFC。”   老头哄道:“开封菜不好吃,爷爷这有奶奶烙的鸡蛋饼,冲的红糖水,比那个洋玩意好吃。”   小孩不依,继续大喊大叫,老头急了,吼道:“你去年不是吃过了么,怎么还吃!再闹打屁股。”   李纨转过头来,脸上多了一丝讽刺的笑容:“我说的对不对?”   刘子光说:“你不同意,别人怎么可能入主至诚?再说人家也不是以纯入股方式提供这笔资金,而是以私人借款和入股的双重形式。”   “款子借给谁?谁又来当这个股东?”   “借给我们啊,然后我们可以大规模增资扩股,把手上的股份扩充到51%以上,这样谁也不能控制至诚集团了,等将来赚了钱,按照同期银行贷款利息还给老焦就是。”   刘子光口中的“我们”让李纨心头一暖,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展颜笑道:“那他能提供多少资金,真的有两亿这么多?”   刘子光呵呵笑道:“这次确实提出来两亿现款,不过咱们不需要那么多,我看六千万差不多够了,剩下的让银行的人带回去。”   “银行的人?你说这些带枪的护卫都是银行警卫,不是他们家的保镖啊?”   刘子光又笑了:“老头低调的很呢,这些悍马车都是七拼八凑借的,带枪的护卫是省行101押运队派来全程护送的,要不然怎么能调动警车开道呢,还是那句话,老家伙精明着呢,不过精明归精明,厚道那是真厚道,我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家二话不说就把事儿办的妥妥的。”   李纨终于放下心来,说:“就按你说的办吧。”   ……   中午在璇宫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席间李纨和股东老金聊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后老金就退席离开了,刘子光端着酒杯来到李纨所在的这一桌,向大股东们致意,经过这次危机,大家也认可了他的实力,有这样的人加入董事会,是至诚集团的幸运。   和大家连干了三杯之后,刘子光坐了下来,轻声问道:“刚才你和老金说了些什么?”   李纨淡淡一笑:“我劝他把手上的股份装让给我。”   刘子光一挑眉头:“他愿意?”   李纨冷笑:“他有选择么?”   说话间老焦牵着孙子走了过来,李纨赶紧起身热情的招呼道:“大家欢迎一下我们的新股东,焦老先生。”   众人鼓掌,老焦却说:“你们弄错了,正主儿是这位。”   说着将孙子抱了起来放在座位上,小孩正捧着一块拔丝香蕉啃着呢,吃的满脸满手都是粘粘的,形象非常不堪,哪有大公司股东的风范。   这回连李纨都傻了,难道说老焦准备让自己的孙子当这个大股东,要知道这可是市值上亿的大公司啊,怎能如此儿戏?   老焦解释道:“小孩不懂事,就是挂个名儿,具体事务都让他干爹代劳就好了。”   众人再次傻眼,哪里又蹦出一个干爹啊?这时候刘子光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说:“小柱子在董事会的席位暂时由我代理,各位请多关照。”   股东们恍然大悟,合着刘子光就是摄政王啊,这股份在他手里控制着,和在李纨手里有什么区别,不过这也没啥,本来至诚集团就是人家李纨一手打造的,出了逼宫这档子事,人家不加强控制才怪。   酒宴过后,客人散尽,老焦还在指挥着服务员们打包饭菜,刘子光和李纨并肩走来,李纨很真诚的说:“焦老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大力帮助,但数千万资金毕竟不是小数字,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换个人来做股东,切实履行股东的职责和义务呢?”   老焦说:“娃娃,房地产这一套我不懂,手底下也没有懂这个的,胡乱派个人来反而影响公司的运作,我老头子眼光不会错,你和你这口子都是做大事的人,能管好这钱,你说是这个理不?”   一番话说的李纨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感叹老家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了他的信任,自己只能更加尽心尽力的把集团做大做强。   老焦和他的悍马车队走了,大笔现金却留了下来,望着在数十名红星保安护卫下堆积如山的现金,卫子芊问道:“李总,您看存哪个银行比较好?”   李纨斩钉截铁的说:“除了戴行长那里,哪里都行。”   ……   两日后,税务稽查组宣布至诚集团并无偷逃税款行为,调查结束,皆大欢喜,冻结的银行账号也重新启用了,出乎所有人想象的是,至诚集团的开户行并没有转移,而是继续开在建行。   同时,一段视频开始在网络上流传,视频很短但很清晰,只有五分钟,背景是装潢豪华的洗浴中心包房,主角是一个有着气势夺人大肚皮的中年胖子,以及一位身材惹火的按摩技师,情节很简单,无非是些群众喜闻乐见的玩意,但是由于主角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在江北市金融界激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建行的柜员们,总要神神秘秘的询问对方:“下载了么?”   戴行长一夜之间就臭名远扬了,连省行都知道了他的作风问题,风言风语搞得老戴抬不起头来,不过组织还是挽救了他,将他调离江北市,换了一位省里下来的行长。   戴行长离职那天,至诚集团召开了董事会,老金名下的股份以市价转让给了李纨,年仅五岁的山西籍股东焦柱正式成为至诚集团的董事,并且以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成为仅次于李纨的第二大股东,他们两人的股份加起来占到总股本的百分之五十五,而他因为年纪太小无法履行责任,在董事会的一切权益由刘子光代理执行,也就是说,这次李纨是切切实实掌握了公司。   会议结束后,李纨把第二大股东的代理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说:“早知道你认识的朋友多,帮我找个人行不行?”   刘子光拿过照片端详着上面的人,苦笑了一下:“不容易,我都找他小半年了。”   照片上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满面油光搂着个纤细的妖艳女子笑得正酣,正是黑白两道都在寻找的前大开发副总,安居拆迁公司的总经理张大虎。   李纨不答应了:“我不管,我一定要见到这个人。”   刘子光奇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李纨说:“前年大开发在南湾区征地兴建万龙高尔夫中心的时候打死了人,这个张大虎就是直接执行人,当然幕后主使还是聂万龙,最近受害者家属又去省城了,这个……你懂的。”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李纨的性格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聂万龙啊聂万龙,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女人,而且是这种头脑缜密、有实力又有行动能力的女强人。   “好,我尽力帮你找,等我消息吧。”   ……   与此同时,大开发集团的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内,聂万龙正在和市委赵秘书打电话,他简单陈述了这次并购失败的原因,并且说请李书记处分自己,态度相当诚恳,赵秘书宽慰他道:“事出突然嘛,李书记让你不要气馁,要向前看。”   “请代我谢谢李书记。”聂万龙说,同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以前电话打过去,都是李书记亲自接,可现在电话到了赵秘书这里就截住了,没有了和领导直接交流的机会,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这就是失宠的滋味吧,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大开发就经历了一系列的困难,高价拍下的地块因为资金不足而退回,然后是父亲意外逝世,西山别墅被公安查封,私自收藏枪支弹药,非法拘禁,容留吸毒、卖-淫人员,哪一条都是要命的大罪,幸亏当时是马局长当政,硬是给压了下去,不过这件事也让李书记很不愉快,谁也不想自己的合作伙伴整天出事,需要自己不断擦屁股啊。   幸亏自己及时搭上了赵秘书这条线,投其所好赠送了不少风雅的东西,红酒、名表、名车都是赵秘书的最爱,在这上面聂万龙可花了不少钱,光是上周送给赵秘书的那三瓶红酒就价值五万块,还不算“借给”赵秘书使用的那辆价值上百万的路虎揽胜。   事实证明,路虎没有白借,赵秘书在电话即将结束的时候“顺便”提了一下:“你们公司那个张大虎找到了没有?最近省高检接了个案子,好像和他有关。”   聂万龙心头一震,嘴上却轻描淡写的说:“张大虎是大开发的临时聘用人员,他牵扯到的案子已经和我们无关了。”   赵秘书说:“哦,不过我听说似乎前年高尔夫中心征地的事情有关。”   “这样啊,赵秘书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聂万龙放下电话,心中愠怒不已,高尔夫中心建成都有一段时间了,这帮刁民怎么还紧抓着不放,幸亏张大虎失踪了,这案子死无对证,不过这家伙毕竟只是躲起来了,万一哪天耐不住性子跳出来被警察抓住,自己可就被动了。   按下桌上的通讯器,聂万龙对外面的秘书说:“让郝天进来。”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女助理婀娜的身子先闪进来,甜甜的说:“郝组长请进。”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走进办公室,往门边一站,腰杆挺得笔直,两脚叉开与肩同宽,双手放在后背,刀砍斧削一般线条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是大开发保安部的领班郝天,曾有过部队服役的记录,但是因为打伤战友而被开除军籍,但是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出色的军人,聂万龙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聘用了他。   “小郝,你坐,小李倒杯茶来。”聂万龙从大班台后面转出来,热情的让郝天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他对面,两人促膝交谈,用不了几分钟,郝天拘谨的表情就放松下来了。   聂万龙身上有一种让人放松的亲和力,尤其在和下属谈心的时候,这种亲和力简直变成了魔力,正是如此,大开发的众多员工才将聂总视作心中偶像,郝天是保安部的员工,经常担任聂总的随卫,但是也没有这种和聂总单独相处的机会,十分钟后,他就激动的鼻尖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了。   “现在房价这么高,年轻人买房难啊,作为有责任有良心的开发商,我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所以公司决定上一个经济适用房项目,到时候大家就都能买起房子了,到时候我会让综合部给你留一套的。”   “谢谢聂总。”郝天咕哝道,他是个木讷的人,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个经济适用房,怕是还要等两年,听说你还没结婚,不如这样,我这里正好有一套多瑙河风情园的房子,不是很大,两居室八十五平方的,你先拿去结婚用吧。”聂总说着,返身回到大班台后,拿出一枚钥匙递过来。   亮闪闪的钥匙,后面还拴着有机玻璃的门牌号码,这可是多瑙河风情园的豪宅啊,市价已经涨到六千一平米了,虽然大开发保安部的工资不低,但是郝天家里的负担也大,想攒够首付也是一件难事,现在聂总直接就赏了一套房子给自己,这让不擅长表达的郝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涨红着脸说:“聂总,有什么吩咐你说吧,上刀山下火海,全凭一句话!”   聂万龙抬起二郎腿,叼起雪茄烟,不慌不忙的说:“张大虎你还记得吧……”   6-8 虎爷要领盒饭   自从聂文夫暴死后,张大虎就不知所踪,连卡宴车都丢下不要了,这些年来他跟着大开发干了许多丧良心的事情,钱赚了不少,但是花的也快,除了一套房子一辆车之外,就剩下些金表翡翠之类的浮财了。   虎爷很有江湖经验,事发后立刻卷了家里的细软带着梅姐化装潜逃了,他不走铁路也不坐飞机,而是选择了从小百货批发市场发车的郊县私人长途客车,一路来到南泰县,然后再转车前往省城藏身。   这一跑就是三个月,期间连个电话都没敢往家里打,虎爷是三进宫的老资格,知道公安现在都用高科技逮人,以前的手机绝对不能再用,银行卡也不能用,所以一直以来是靠变卖身上的金器玉器为生,起初的时候手头还算宽裕,金链子金戒指金手表兑了不少几十万块钱,办了一张假身份证,买了辆气派的二手老别克,住宿都在四星级酒店,虎爷深知,越是高档的酒店公安越不会来查,反而是那些不入流的小旅社,网吧才是公安们最关注的地方。   就这样隐姓埋名过了一段时间,本来凭这些钱起码能撑个三五年的,但是虎爷大手大脚惯了,又喜欢赌两把,一来二去手上这点钱就都流水一般出去了,手上没钱,心里就慌,外面不比家里,人生地不熟想弄点名堂都难,好在虎爷未雨绸缪,身边还带着个流动金库。   流动金库指的是梅姐,这位三十来岁的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开起无本买卖来,虽然发不了大财,但是每月闹大几千收入还是不成问题的。   虎爷吓唬梅姐,说她是同案犯,如果现在回去就是一个死,公安在抓,黑道也在找,现在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离不开谁了,梅姐没办法,只好和虎爷混在一起,靠当楼凤来养活两人,虎爷每天开着老别克去网吧上QQ联系嫖客,梅姐负责接客,碰到合适的机会就搞个仙人跳啥的,凭虎爷一副凶恶的相貌,倒也屡试不爽。   成也梅姐,败也梅姐,谁让她还有个上学的女儿在江北市呢,当时走的太急,甚至来不及去学校看一眼女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知道女儿到底怎么样了,为此梅姐多次提出要偷偷回江北市一趟,探探风声,看看女儿。   一提这个事儿虎爷就暴怒,劈头盖脸的暴打梅姐一顿,打得她再也不敢提,但是母亲思念孩子的心却是殴打阻隔不住的,这天傍晚,虎爷在外面赌输了钱,又喝多了啤酒,回到出租屋又将梅姐一顿暴打,用皮带抽打梅姐的时候,钢制的皮带头划伤了她的脸,梅姐披头散发蹲在角落里哭泣。   虎爷咕哝一声:“靠,见血了。”便丢了皮带,上床挺尸去了,梅姐走到厕所洗脸,发现自己脸上好大一个豁口,破了相就没法接客了,不接客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要被虎爷暴打,她越想越害怕,对女儿的思念之情又冒了出来,于是她做出一个决定,跑!   胡乱找了个创可贴把伤口处理一下,然后连衣服都没拿,提着手包就出门了,临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虎爷正挺着油光光的大肚皮在床上打呼噜,梅姐暗暗骂了一声,走了。   出门打的直奔长途汽车站,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班开往江北市的长途汽车,经过四个半小时的跋涉终于到站,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梅姐打了辆出租车往自家按摩房方向去,到了半路才猛然醒悟,按摩房的房租早就到期了,女儿哪有钱继续付费,肯定被房东赶出去了,果不其然,出租车经过按摩房的门口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门上挂着大锁,还有一张“此房出租”的广告贴在门上。   梅姐心里一紧,女儿哪里去了,小丫才十三岁啊,还是个孩子,跟着自己耳濡目染学了不少坏东西,万一没有家长在身边管着,很有可能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坏,如果再落到像张大虎、聂文夫这样的人形畜牲手里,女儿就完了。   想到这里,梅姐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出租车司机瞧了瞧后视镜里的她,问道:“大姐,地方到了,你怎么还不下车?”   梅姐擦擦眼泪说:“继续开,让你停再停。”   梅姐也是老江湖了,找了个安全的旅馆住了下来,她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彻夜难眠,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自己原本也是个乖乖女,学习上进,思想单纯,都是因为穷,所以才走上风尘路,自己这辈子就算交代了,但女儿不能受二茬罪啊,想着想着,疲惫不堪的梅姐终于沉沉睡去。   清晨时分,梅姐从噩梦中醒来,满头都是虚汗,她梦到女儿被一帮彪形大汉撕成了碎片,血红色的身影在火焰中摇曳,不断用凄厉的声音喊着妈妈妈妈。   “梦是反的,梦是反的。”梅姐咕哝着爬起来,倒了一杯凉水灌下去,冰冷的水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灵机一动,对,到学校去找女儿,那里一定有下落。   梅姐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匆忙赶往女儿就读的晨光机械厂子弟中学,来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令她惊愕的是,往日管理松懈,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子弟中学现在管的比一中都严格,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校,即便是家长也要登记才能进入,梅姐心虚,不敢进学校,就在校门不远处徘徊着。   等了一个半小时,放学铃响了,子弟中学的大门打开,学生们成群结队的走了出来,往日这种时候,校门口总会有一帮小痞子蹲在路边叼着烟卷望着女生吹口哨,如今校门两侧却是干干净净,连个小贩都没有,不过这并不是梅姐所关注的,她的两只眼睛忙碌的在人群中搜索着女儿的身影。   子弟中学只有初中部,学生并不多,十来分钟后学生就走的差不多了,汹涌的人流变成了三三俩俩的小组合,但是小丫还没有出现,梅姐心中焦虑不安,或许女儿已经辍学了?或许和往常那样,被老师罚站了,没有妈妈的孩子一定受尽了同学们的歧视和老师的鄙薄……   梅姐正在自责,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望去,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在三五个同学的簇拥下走来,容光焕发挺胸抬头,充满了自信和骄傲,身上的衣服也是崭新的,看起来就像一个公主。   在梅姐的想象中,女儿可能是瘦小干枯的黄毛丫头形象,身上穿的是旧衣服,头发蓬乱小脸漆黑,背着破书包走在黑暗中,也可能是浓妆艳抹穿着不合年龄的时装,叼着烟卷充满风尘气,但就是没想到女儿会是这种样子。   女儿在同学们的簇拥下,俨然是个领袖人物,一帮小女生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走着,眼神里荡漾的全是幸福,梅姐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能发出声音,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豹纹上衣和皮短裙黑网袜,觉得不配和小公主一样的女儿站在一起。   在岔路口,小丫和同学们说声再见,一个人背着书包哼着歌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小丫……”   小丫回头,惊愕的张大了嘴,眼睛眨了眨,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妈妈?”   “是妈妈,妈来看你了。”梅姐嘴唇哆嗦着冲了上去,女儿的神情却明显有些抗拒,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妈妈对不起你啊孩子。”梅姐的眼泪啪塔啪塔往下掉,小丫却不领情,把头扭到一边,似乎很不欢迎自己的母亲。   “告诉妈,你住在哪里,吃什么?”   “住在小雪姐姐家里,和姐姐大伯一起吃饭。”   梅姐的嘴张大了合不拢,小雪,竟然是小雪收留了自己的女儿,要知道自己可是设计陷害小雪的元凶之一啊,人家竟然不计前嫌,以德报怨,这是怎样的胸襟啊。   “小雪家不是挺穷的么?再加一个你,负担不是更重吗?”梅姐瞪大了眼睛问道。   说到这个,小丫骄傲起来:“才不是呢,小雪姐姐是刘子光叔叔的干女儿,是江北黑道第一公主,我是小雪姐姐的干妹妹,就是江北黑道二公主。”   说着将小胸脯一挺,真的如同公主一般骄傲,梅姐的眼睛模糊了,自己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来没给女儿一丝一毫的骄傲,有的只是屈辱和鄙视,自己离开了三个月,女儿却如同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说,自己这些年都做错了么?   几乎在一瞬间,梅姐就做出了决定,她咬着嘴唇坚定的说:“小丫,妈妈想找刘子光,你能帮忙么?”   小丫吓了一跳,说:“妈妈,你找人家干什么?刘叔叔很忙的。”   梅姐说:“妈欠你小雪姐姐的,只能找他才能还上。”   小丫迟疑着说:“那我想想办法吧。”   经过一番联系,梅姐终于坐到了刘子光面前,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梅姐也算是道上人,知道刘子光的厉害,在这位叱咤江北的大佬面前,梅姐这个老江湖也发抖。   刘子光很和气,亲自给梅姐倒了杯纯净水,和颜悦色的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知道张大虎在哪里!”梅姐脱口而出,随即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   ……   华清池三楼办公室,卓力召集手下得力干将开会,拿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说:“张大虎这个狗日的居然躲到省城去了,刘哥把这个事儿安排给我,我寻思着这回说啥不能让他再跑了,咱们得把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那谁,王星,别玩手机,听我说话,这次行动要快,要保密……”   卓力亲自带队,王星、王文君等五六个壮小伙子,开了两辆车直奔省城,对付虎爷这种失势的混混不需要动用什么家伙,几根甩棍,两条绳索足矣。   ……   省城南郊某出租屋,虎爷醉醺醺的拎着酒瓶子踉跄走着,梅姐跑了他并不惊讶,这娘们过不了几天就会老老实实回来的。   今天虎爷又输了五百块,身上连吃碗鸭血粉丝的钱都没了,他一边咒骂着老天,一边从裤兜里掏着钥匙,前面就是出租屋了,这里属于城乡结合部三不管地带,到处脏乱差,垃圾污水遍地,不过虎爷很习惯这里,当年他还没发迹的时候就是住在类似的棚户区。   虎爷所住的出租屋在一条很深的巷道里面,白天极少有人,所以当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虎爷一个激灵,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转脸一看,虎爷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强装笑颜问道:“这么巧啊。”   站在墙角边的是一个熟面孔,大开发保安部的郝天,以前虎爷是副总级别的人物,郝天只是个普通保镖,两人虽然面熟,但是并未有过交集,虎爷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郝天戴着帽檐压得很低的棒球帽,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也不说话,径直用戴着劳保手套的右手从档案袋里抽出一把乌黑油亮的手枪,动作娴熟的扳起击锤,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虎爷。   “我操,要领盒饭了,我还没活够呢。”虎爷心道。   6-9 卧底学警   郝天并没有像电视里那些杀手那样,开枪之前说一大堆废话,他二话不说,举枪就射,如此之近的距离,就算是没经过训练的宅男都能射中虎爷这么庞大的肉靶子,更何况郝天这种受过军事训练的人。   就在郝天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出租屋的房门忽地从里面被人踹开,一扇铁门正拍在郝天面前,郝天立足不稳向后倒去,同时迅速开枪,连续扣动扳机,三颗子弹以极小的散布穿透薄薄的铁皮门,在上面钻出三个透明窟窿。   这一切来的极其突然,虎爷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踹翻在地上,巨大的枪声就在耳边响起,震得他七荤八素,晕头晕脑,只觉得有一只手拉住自己,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跑!”   虎爷混迹江湖多年,这点机灵劲还是有的,他一个骨碌爬起来就跑,肥壮的身子跑起来居然敏捷的不得了。   郝天从台阶下的污水坑里爬出来,抖一抖枪上的水渍,想去继续追杀虎爷,却发现目标已经没了踪影,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是冲着这边过来的,郝天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枪藏进怀里,沿着早已计划好的撤退路线快速离开了。   虎爷两条粗短腿跑的飞快,这一段距离透支了他所有的力气,跑到一堵矮墙前再也跑不动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头皮火辣辣的疼,一摸,满手鲜血,原来有颗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差点脑袋就变烂西瓜了。   这时虎爷的冷汗才冒出来,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刚想离开这个危险之处,忽听一声招呼:“跑的挺快啊。”   扭头一看,竟然是刘子光,虎爷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飞身向矮墙上窜去,可是两条腿却被刘子光及时抓住,用力往下一拽,虎爷的脸就拍在地上了,刘子光一阵乱踩,边踩边骂:“让你跑,让你跑!”   这时卓力也带着兄弟们赶了过来,看到虎爷已经被刘子光踩在脚下,卓力奇道:“你怎么也来了?”   刘子光把虎爷从地上揪起来推给卓力的手下们,不冷不热的说:“自己办事,自己放心。”说着用眼光扫了一下站在后面的王星,王星有些心虚的将眼睛看向了别处,不敢和刘子光对视。   “带走!”卓力一声令下,虎爷被塞进了开过来的汽车,一些租住在这里的打工者都跑出来看热闹,三三俩俩的站在路边指指点点,卓力冲他们大喊一声:“没见过公安抓逃么,都散开,不许围观。”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一哄而散,汽车慢慢驶离,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几个派出所都不想把棘手的案子的往身上揽,所以基本上用担心什么。   ……   一栋私人搭建的四层楼顶上,郝天眯缝着眼望着卓力等人押着虎爷离开,然后下楼来到一条臭水沟边,把橡胶手套和用过的手枪包在黑色垃圾袋里,毫不犹豫丢进去,这才拿出手机按了重播键:“目标被高土坡的人带走了。”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面包车在公路上飞驰,卓力甩开胳膊用左右开弓抽打着虎爷的胖脸,十几个大耳帖子下来,虎爷的牙都松了,却丝毫不求饶。   “别打了,看不出来虎爷还是硬骨头。”刘子光挥手制止了卓力,伸手很亲切的在虎爷的脸上捏了捏,说:“咱哥俩还挺有缘分的,八年前我戳了你一刀,八年后我救了你一命,咱俩之间的恩怨就算结了。”   虎爷吐出半截断牙,说道:“那你绑我是啥意思?”   刘子光说:“你是聪明人,我不用多说,是谁想要你的命,你应该很清楚。”   虎爷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凭你们,扳不到大开发的。”   刘子光说:“再加上你呢?”   虎爷摇摇头:“加上我也没用,聂万龙的背景比你想象的要深的多。”   刘子光笑了:“未必。”   前面就是服务区,一行人下来在餐厅吃了盒饭继续上路,王星他们上第一辆车,刘子光和卓力押着虎爷上第二辆车。   “看啥看?快上。”王文君在后面推了一下王星。   继续前行,两个小时后抵达了江北市,在高速公路收费站排队缴费的时候,忽然从值班室里出来十几个端着微型冲锋枪的警察包围了刘子光他们的汽车,说是要检查。   卓力很配合的熄了火打开车门,警察们如临大敌,仔仔细细一通搜查,却一无所获,只好悻悻的放行了,卓力冷笑着挂档踩油门离开,对刘子光说:“他们消息挺快的,要不是咱们早有准备,这回绑架的罪名就坐实了。”   刘子光言简意赅的说:“有内鬼。”   “什么,内鬼?哪个?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王星最可疑。”   “行,回去我就弄死他。”卓力两眼喷火,气鼓鼓的像个蛤蟆。   “他是卧底,这事儿我早就知道,只是不清楚是谁的人,现在终于弄清楚了,你不要动他,我还有用。”刘子光脸上在冷笑,心里却在叹气,王星的底子他已经查清了,只是个没编制的警校学生而已,本来以为他是刑警二大队那边派来的,就一直没动他,反正有个卧底在身边也是有些好处的,但是根据最近的情况看,王星的上线应该不是韩光他们。   ……   江北市中心,一栋不起眼的十层写字楼天台,楼道门打开,一个手上拿着报纸的中年人漫不经心的走了上来,王星从角落里转出,摘下墨镜说道:“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中年人说:“你讲。”   “有人想杀张大虎,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他就得逞了。”说着,王星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里面盛着三枚黄澄澄的九毫米手枪子弹壳。   “知道是什么人么?”中年人接过塑料袋,很仔细的放进西装内袋里。   “据说是大开发那边的人。”   “据说,据谁说?身为侦查员,情报一定要准确无误,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说张大虎在那辆车里,可是人呢,人去哪里了?”中年人严厉的质问道。   “我亲眼看到他进了那辆车的。”王星信誓旦旦的说。   “好了,这种失误不允许再有,否则你就当一辈子的小混混吧,再也不要想转正的事了。”   王星紧绷着脸说了声是,中年人脸色变得慈祥了一些,语重心长的拍着王星的肩膀说:“好好干,争取早日立功,重新穿上警服。”   “是!”王星一个立正,庄严地敬了一个警礼。   “好样的,我先走,你十五分钟之后再走,明白么?”   “明白!”   中年人点点头,下楼去了,路过楼下垃圾箱的时候,随手将口袋里装着重要证据---三枚子弹壳的塑料袋丢进了垃圾箱。   ……   半小时后,聂总接到了市委赵秘书的电话,劈头盖脸毫不留情的将他一顿痛骂,但是却丝毫不提到底因为什么事而骂,这就是赵秘书的精明之处,无论何时都保持着警惕性,官场残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录了音,留下了证据。   虽然没提具体人和事,但是聂总却心知肚明,郝天的失手让他很恼怒,同时也有些隐隐的担忧,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李纨的至诚集团论财力不比大开发逊色,论人脉在省城首都也能找到说上话的人,这是明面上的实力,此外还有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伙人在和自己作对,这伙人的首领就是那个叫刘子光的家伙。   若在一年前,就算再来三个刘子光,也奈何不了聂万龙,但是现在不同了,公安局换了新局长,李书记也搭上了新的合作伙伴,整天陪着那位美籍华人开会考察,连聂万龙的电话都不再接了,聂万龙深知,失去了李书记的支持,自己的力量起码下降了八成。   “赵秘书,李书记知道这件事么?”聂万龙捧着电话,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书记最近都在忙招商引资的事情。”赵秘书答非所问,却又巧妙地回答了聂万龙的问题。   “这样啊,请代我转告李书记,请他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聂万龙信誓旦旦的说。   放下电话,赵秘书轻轻地说:“李书记,聂总答应一定把事情处理好。”   李书记皱着眉头说:“非常时期,一定不要出岔子,这样吧小赵,适当的时候你拉他一下,毕竟也是当年的老关系了。”   “好的李书记,我明白了。”   李书记的办公室在市委大院当中一座楼的十五楼正中央,站在窗前就能看到市委大门外浓密的林荫大道,赵秘书此时正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他转头看了一眼楼下,发现一辆灰色的劳斯莱斯驶入了市委大门,门口站岗的武警潇洒利落的敬礼。   “霍先生来了。”赵秘书说。   “外商就是重信誉,守时间。”李书记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赞了一句,起身整理一下西装上衣,对赵秘书说:“走,下楼迎一迎霍先生。”   霍先生的劳斯莱斯停在停车场最靠里的空位上,这是专为他留的位置,紧随其后的是两辆低调的路虎,车还没停稳,就跳下八个人高马大的保镖,黑超墨镜,黑色套装,耳朵后面挂着空气耳麦,更重要的是,他们全都是外籍人士,厚实的胸膛,粗壮的手臂,内敛的气度,一看就知道是专业级别的保镖。   江北市的开发商也流行带保镖,也是黑西装黑超墨镜打扮,但是和人家一比,那种浓浓的山寨味道掩都掩不住。   一个接近两米高的黑人保镖拉开了劳斯莱斯的车门,用城墙一般宽厚的身体护着霍先生钻出汽车,这是一个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身上穿着雪白的真丝唐装,看到李书记迎上来,霍先生展颜一笑,快步上前伸出右手和李书记热情握手。   腕子上金光闪耀,那是一块限量版的百达翡丽,赵秘书梦寐以求的名表。   6-10 虎爷飞越疯人院   会议在市委西花厅进行,这里是李书记接待贵宾的专用场所,一幅巨大的手绘油画《淮江风情》挂在墙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排沙发分列两旁,每张沙发右手旁都摆着一个很气派的景泰蓝痰盂,室内花团锦簇,气氛和谐。   霍先生名叫霍英杰,是美国泛太平洋国际投资银行董事局副主席,华尔街知名的金融家、银行家、同时又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侨领,担任着全美华商联合总会名誉主席的职务,他的到来,令江北市委都蓬荜生辉。   泛太平洋国际投资银行是一家实力雄厚的金融机构,奉行低调处事原则,虽然不如高盛、摩根斯坦利出名,但是实力一点也不逊色,多家全球五百强企业被他们在幕后控股,近年来国际金融危机频发,泛太平洋国际投资银行也将目光投向了依然一枝独秀保持高速增长的中国,霍英杰先生经过长期考察,最终将橄榄枝抛给了江北市。   从去年底开始,霍英杰先生就开始频频造访江北市,每次待的时间都不是很长,但是对住宿软硬件要求却是极高,必须要总统套房,当时江北市只有金碧辉煌能满足这个条件,所以霍先生每次来都必定下榻在金碧辉煌,后来阎金龙出事,市委通过协调,紧急安排霍先生住到了大开发的西山别墅,幽静的山谷,贴心的服务,让霍先生感到江北市领导层无微不至的照顾,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他下定决心,把投资放在江北市。   身为世界顶级投资银行家,霍先生推出了极其具有魄力的规划蓝图,建造一座以中国第一高楼为核心的巨型CBD,一个可以起降所有型号客机的大型国际机场,以及一个极富历史文化遗迹的明清古城,这三者合一,势必将江北市打造成中原第一名城!   老实说,第一次听到这个规划的时候,李书记很是吓了一跳,但是这种未知的恐惧很快就被满腔壮志豪情所取代,巨型CBD,大型国际机场,历史文化遗迹古城,这得创造多大的GDP啊,相比之下,自己刚就任市委书记之后提出的年增长40%的豪言壮语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此外,我还能确保在三年内,起码五家江北市属企业在纽约证交所和纳斯达克上市。”霍先生很随意的又提了一句。   李书记觉得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将头侧向一旁,看了眼自己的班子,领导同志们目光炯炯,都是一副心潮澎湃,壮怀激烈的样子,他们原本的目标只不过是盘活频临破产的老国企而已,甚至连在上交所、深交所IPO都不敢想,现在霍先生一下子就把目标提高到在纽约上市,那得多大的政绩啊。   一位主管工业的副秘书长端起茶杯喝水,企图压制一下激动的情绪,但是微微颤抖的手和茶杯沿碰撞牙齿的声音却将他的紧张心情完全暴露,李书记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很豪爽的说:“我代表江北市五百万父老乡亲,感谢霍先生。”   会议结束,双方签订了合作意向书,随后李书记亲自陪同霍先生前往机场,在机场停机坪上,一架湾流行政豪华喷气机正蓄势待发,这是霍先生的私人飞机,金融家的日程排的很满,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满地球的转悠,这次处理完江北市的事务后,霍先生会直飞香港,处理一些家族上的事情。   霍先生有香港和美国的双重国籍,对于他的名字和香港某富豪只有一字之差的事情,别人也曾询问过,但霍英杰先生总是一笑置之,不予回答,但这却更增添了他身世的神秘性。   私人喷气机腾空而起,李书记等人还在地面上挥手致意,直到飞机远去,李书记才回到丰田考斯特里,掏出软中华和火柴来,可是擦了几次都因为手抖而没有点着烟。   一只镀金打火机递了过来,市委副书记王大庆的脸也伸了过来,帮李书记点着烟,低声问道:“李书记,您看这个项目……”   “机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抓住了,江北市肯定可以一跃成为副省级城市,如果操作得好的话,成为直辖市都不是没有可能性。”李书记说。   “可是,市区已经没有合适的地段了。”王副书记道。   “拆,凡是阻碍了经济发展的建筑物,我不管它是谁家的,一律拆迁!”李书记大手一挥,挥斥方遒。   赵秘书很适时的拿过了江北市的地图,两位父母官就在车上做起了规划。   王大庆指着地图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我市的黄金地段,现在都被市委市政府以及各部委办局的机关占据着。”   李书记斩钉截铁的说:“政府机关身处闹市,已经不符合潮流了,可以搞个整体搬迁嘛。”   “可是,财政局机关大楼才刚竣工。”   “爆破掉嘛,和我们面临的机遇相比,这点损失算什么。”   “还有。”王书记指着地图北郊说:“这里是我市重点历史文化遗迹,一座明清时代的老街,但是牌坊、宅院、石碑这些历史文物已经破旧不堪了,想让它们大放光彩,光是修复费用恐怕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拆,全部打倒重建,聘请专家进行设计,争取把这里建设成一座集旅游、餐饮、影视拍摄于一体的古街,把我们江北市建成一座历史文化名城。”   “省文物局挂了号的东西,就这样拆了恐怕……”王副书记有些为难。   李书记轻轻摇了摇头:“大庆同志,你要懂得不破不立这句话,只有将这些包袱甩掉,我们才能轻装上阵,与时俱进。”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王副书记久久的咀嚼着这句话。   细碎的雨点敲击着车窗,下雨了,李书记却忽然叫了声停,车队打着双闪停在路边,所处的位置正是西山之巅,可以俯瞰江北大地。   李书记走出汽车,久久凝望着远处城市,官员们也都下了车,静静地迎风伫立着,但是没有人上前打扰李书记的思路,只有赵秘书轻轻的走过去,将风衣披在李书记肩头。   朔风飞扬,吹起李书记的风衣下摆,他意气风发的指着彤云笼罩下的江北大地说道:“一个新的江北市即将诞生在我们手中,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大事业,要靠每一个人的努力才能完成,靠我,靠你,靠大家。”   细雨霏霏,大家望着踌躇满志的李书记,心中都充满了斗志和激情,就在这一刹那,王大庆突然明白了不破不立的道理。   ……   回到市里,李书记把常委们全都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根据协议精神成立了项目领导小组,由李书记亲自担任小组长,王大庆副书记担任常务副组长,秦市长和主管政法口的副市长胡跃进担任副组长,另外组织精干得力人员,分别前往首都、省城,打听相关批文的问题,毕竟国际机场、摩天大楼这些超常规的项目都是要国家立项的。   “这个项目,涉及面极广,影响很大,阻力也会很大,我先给在座的提个醒,谁负责的一块出了问题,谁摘帽子。”李书记以坚决有力的发言结束了会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赵秘书说:“聂万龙打了十几个电话找您,都被我挡了。”   李书记理也不理,自顾自的站在规划局紧急做出的新城市效果图前陶醉了半天,才缓缓问道:“他那个烂摊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有难度……听说有人在刻意对付聂总。”赵秘书斟酌着词语说道。   “哦?这样啊,你替我转告聂万龙,让他赶紧把屁股擦干净,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怎么放心把新城市建设的重任交给他?”   赵秘书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李书记话里的意思,到底是多年的关系了,李书记并没有放弃聂万龙和他的大开发。   “我这就打电话。”赵秘书转身欲走,李书记又说了一句:“必要的时候,要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嘛。”   ……   聂万龙接到赵秘书打来的电话,心情非常激动,有了李书记的支持,自己做起事情来就有底气了,他马上让在省城有着极广人脉的魏副总马上过去打点关系,争取把万龙高尔夫俱乐部征地所引发的上访掐灭在萌芽状态,另外继续派人搜寻张大虎的下落,即使不弄死他,也要想办法让他彻底闭嘴。   此时张大虎人已经在省城了,当日刘子光在服务区安排了一辆车把他送回了省城,连夜审讯之后,虎爷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写了亲笔口供按了手印,对着镜头录了像。   当这些材料送到李纨面前的时候,李总却看也不看,拉开抽屉将它们丢了进去,刘子光问道:“怎么?不打算用了?”   李纨说:“省里的朋友打来电话,说有高层人士发话要压这件事,上访的人已经被江北有关方面派车接回来了,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我们再继续下去,不但扳不到大开发,还会得罪他背后的那个人。”   刘子光说:“那张大虎怎么处理?”   李纨一耸肩:“用不着了。”   ……   深夜,省城街头,一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急速驶来,在拐弯处稍微减速,车门拉开,一口麻袋被丢了出来,摔在柏油路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汽车加速离开不久,一个光着膀子满面是血的胖子从麻袋里钻了出来,正好两个巡逻警察路过,见状便将其带到了派出所。   尽管虎爷什么都不说,警方还是从他身上找出了线索,一张大开发魏副总的名片,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在省城的魏副总得知虎爷的下落,惊喜的无以复加,连声道:“对对对,我们一直在找他,这人精神有点问题,你们要好好看管。”   次日,魏副总派车来接虎爷,同车前来的还有江北市安定医院的四名工作人员,都穿着白色的护士服,拿着电击器,张大虎一见他们,立刻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不过无济于事,还是被绑上绳索塞住嘴,押到了车上。   从此张大虎就变成安定医院的一名需要严格控制的精神病人,每天除了服用大量抑制神经系统的药物之外,还要接受数次电疗。   魏副总办事极为得力,托了许多关系,砸了许多的钱,最终花了六百万摆平了此事,但这件事给大开发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和困扰,却远远不止这个数字。   而此事的始作俑者李纨,所付出的不过是三千块路费,几个电话而已。   ……   安定医院暴躁型病人监护室,昔日叱咤江北黑道的虎爷穿着病号服,摇晃着坚固的铁栏杆,用嘶哑的声音嚎道:“我没疯,放我出去~~”   凄厉的惨叫传出很远,一只停在窗外的小鸟展翅而已,越飞越高,翅膀下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以及坐落在远离城市数十公里之外的安定医院。   6-11 把江北建成第二个迪拜   项目组在李书记的亲自过问下进展迅猛,先是以组织手段解决了各位于市中心的部委办局的搬迁问题,对于顶风不搬的单位,一次通报批评,二次警告处分,第三次就要组织部出面谈话了。   事实上各单位领导对于整体搬迁都是采取相当配合的态度的,尤其是财政局的梁局长,当场拍板将新落成的财政大厦定向爆破掉,用李书记的话说,这叫打破坛坛罐罐,轻装上阵。   除了花费八千万建成,被誉为省内样板工程,所有装潢材料都选用进口材料的财政大厦,同样面临拆迁的还有市政府行政审批中心,这座大楼建成不过一年,也免不掉化为一堆瓦砾的命运。   所有搬迁费用和安置费用都从市财政出,光是搬家费就数以千万计,李书记大笔一挥,全部批准,这边雷厉风行的进行着,霍先生那边同样也在进展,有他牵头在上海召开了国际金融投资峰会,多家世界顶级银行业的代表和证劵交易所驻中国的代表都出席了这次会议,李书记也亲自组团前往上海赴会。   与此同时,王副书记乘机飞往首都,去跑国际机场立项的事情,霍先生人脉极广,在首都认识许多官场上的朋友,这个项目立项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着,建设局紧急动员,召集全市范围内的建筑企业开通气会,把建设规划一说,所有人都震惊了,随即踊跃报名,希望能分一杯羹。   根据初步构想,整个项目的工期需要三到五年,主要分为三个子项目,第一是以暂名世界贸易中心的两座高达五百八十米的摩天大厦为核心的巨型CBD,双塔工程地块占地三万平方米,建筑总面积七十万平方米,包涵商业设施,写字楼、宾馆酒店、观光层等,建成之后将成为中国第一高楼,世界第二高楼,对于这个第二,霍先生也很无奈,毕竟迪拜的那座哈里发塔太过BT,江北市的国际贸易中心只能屈居亚军了。   这两座摩天大楼的设计方案,将在全世界范围内招标,届时全球知名设计事务所的牛人们汇聚江北,很可以趁机开一个文化艺术节,请张艺谋来当总导演,向全世界观众展现中国文化,展现江北风情。   第二个项目是尚未确定地点的江北国际机场,根据霍先生的构想,在江北市建造一所客流和货物吞吐能力达到国际一流的大型空港,可以大幅度提高江北市的地位,有了这座机场,周边数百公里都能辐射到,江北市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一座中心城市。   机场可不是单纯划几块地,铺上沥青柏油就完了的,光是航站楼和各种设施就要投资上百亿人民币,但是建成之后带来的效益更加可观,光是每年客流带来的收入就是个不菲的数字。   第三个项目,是明清古城,李书记已经作出指示,聘请专家进行设计,在江北市明代古城基础上,重新建造一座原汁原味的仿古城市,从城砖到瓦片,都要专门制造生产,力争做到国内一流,国际接轨。   这三个项目,相辅相成,世界贸易双塔会给江北市吸引来大量外资,明清古城将会吸引来自海内外的大量游客,而江北国际机场则为这些客人和货物提供运输服务,由此带动的周边产业更是不可计数,根据市统计局的大致估算,起码在三千亿人民币左右。   对此市委班子里也有人提出过质疑,江北市只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老工业基地,无论硬件还是软件都无法和首都、上海、以及一些省会城市相比,就算建成了摩天大楼,配套产业也很难跟上啊。   李书记从容而自信的回答他们:“拉斯维加斯是建造在沙漠上的城市,迪拜也是建造在沙漠上的城市,有了国际资本的支持,就算是沙漠都能变成奢华的都市,更何况江北市自身条件并不差,地处中原腹地,四通八达,是水运公路铁路交通枢纽,更何况还有五百万勤劳好客的江北市民和踏实肯干的领导班子,有了这些软硬件,难道江北市就不能成为下一个迪拜?   ……   万龙大厦顶层办公室,聂万龙正在听取魏良信的报告,魏副总参加了建设局的会议,他详细的向聂总介绍了三个项目的情况,聂总沉吟片刻道:“这个蛋糕相当之大,凭我们大开发一家很难吃下,而且我们也不具备建设摩天大楼和国际机场的资质,我看应该采取保守一些的策略,拿一些配套工程下来,至于明清古城项目,这个我们在行,务必要拿下。”   魏副总深以为然:“这三个都是合资项目,招投标一定相当严格,我们要未雨绸缪,赶紧动手才行。”   聂万龙沉吟片刻道:“帮我联系市委赵秘书,我请他吃饭。”   当晚,淮江上的游龙画舫私房菜馆被聂总全包了下来,用来宴请赵秘书,赵秘书欣然赴宴,在码头上和聂万龙握手的时候,雪白的衬衣袖子下面露出了崭新的百达翡丽腕表,聂万龙看在眼中,但却不动声色,他心里明白,赵秘书手上的权力大大增加了,胃口同样也增大了。   酒桌之上,聂万龙很直接的提出了想为江北市建设做点贡献,为李书记分担一些重担的想法,赵秘书习惯性的拿雪白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矜持的说:“这三个项目的标的很大,要求很高,还是通过公平公正公开的招投标来进行比较好,当然了,聂总的意见,我是会向李书记反应的。”   “那就谢谢赵秘书了。”聂万龙举起了手中的红酒杯,两人对饮之后,他又说道:“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   李书记远在伦敦上学的女儿打来电话,说是聂叔叔给她汇了十万英镑的学费,以及一辆最新款的法拉利跑车,听到女儿兴奋的声音,李书记脸上荡漾起父亲的慈爱,电话里的背景音很嘈杂,似乎有大群人在狂欢,李书记眉头微皱,嘱咐女儿好好学习之后便挂了电话,摇摇头咕哝了一句:“这个老聂,真拿他没办法。”   随即拿起内线电话对赵秘书说:“把明清古城项目给大开发。”   “是。”赵秘书朗声答应,却又迟疑着说:“李书记,至诚集团那边……”   “有什么意见你讲。”今天李书记的心情很好,说话声音很爽朗了许多。   “上次的事情,就是至诚集团一帮人搞的鬼,弄得人家聂总很被动,我觉得这种不正当的竞争方式很不可取,如果他们也加入了新项目的建设,万一再弄出什么事情来,让外商知道了影响会很不好。”   李书记眉头一展:“新的项目,不需要至诚集团的参与,投标邀请函不要发给他们。”   ……   外商办事绝不拖泥带水,为了合作便利,霍英杰先生在香港注册成立了一家寰宇投资公司,专门用于和江北市的合作,这家公司注册资金高达十亿美元,并且马上就会在香港联交所借壳上市,从而进一步达到海外融资的功效。   招标也在进行之中,不光江北市的建筑企业接到了投标邀请函,就连省内、国内的许多知名建筑企业都接到了邀请函,一时间全国各大建筑企业齐聚江北市,光是投标保证金就缴纳了不下十个亿。   大开发集团作为江北市建筑业的代表企业,承担了明清古城暨影视拍摄基地的建设任务,因为标的很大,所以保证金也比一般人要多,幸亏大开发最近没有什么大工程,手上还有银行贷出来的五千万,再七拼八凑拿出了家底子,终于拿出了一亿五千万的资金,缴到了寰宇投资公司的账户上。   钱交上去,心就安了,这几天聂总的心情很好,竟然破天荒的拿着渔具,开着宝马X5去江边钓鱼了,拿下这个超级大项目,大开发起码五年内不用愁了,而且还有后续的物业管理、维护、扩建等业务,每年收入不会低于七位数的。   至于江北市另一家实力雄厚的开发商至诚集团,在竞标过程中名落孙山,连外围项目都没捞到一个,对于至诚集团上上下下都颇有微词,但李总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前往首都争取国际机场立项的王副书记也马到成功,据说经霍先生引荐,和发改委的某位实力领导进行了亲切的会晤,并且得到了保证,项目虽然有难度,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为了开阔思路,学习先进经验,李书记组织了一个考察班子,准备前往迪拜进行实地考察,在启程前夕,他亲自前往大CBD现场指挥爆破。   爆破现场,彩旗飘飘,红旗招展,公安人员已经将附近区域全部封锁,刚刚竣工的财政大厦已经安装好了高爆炸药,大群市民在封锁线外围观,场面非常热烈。   “四、三、二、一,起爆!”李书记亲自按响了电钮,财政大厦顿时在巨响中化为一堆瓦砾,领导们纷纷鼓掌,李书记对着记者们的话筒做出重要发言:“这一爆,打响了新时期江北建设的发令枪。”   又是一阵潮水般的掌声,以至于李书记不得不伸出双手往下压,才能得以继续发言。   而在封锁线外的一帮泥腿子农民工,却瞪着困惑的眼睛问道:“为啥刚建好的大楼就炸了?”   旁边有个戴眼镜穿白衬衫的知识分子鄙薄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这叫不破不立,这座大楼已经妨碍了我市的经济大发展,只有拆掉,才能建设全国第一高楼,才能为GDP增长做出贡献,GDP你们懂不?”   “什么鸡的屁,一帮败家玩意。”民工们啐了一口,趿拉着拖鞋走了。   6-12 晨光厂的新厂长   这天中午,刘子光忽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是让他赶紧回来,家里来了贵客,刘子光马上驱车回家,上了楼打开房门一看,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着绿色的军裤和黑色夹克衫,面目依稀有些熟悉。   老爸正坐在一旁陪客,茶几上摆着烟灰缸、烟盒、水果盘等物,厨房里传出煎炒烹炸的声音,菜肴的香气飘出来,令人食指大动,老爸看见儿子回来,站起来说道:“小光,你看这是谁来了?”   那客人也站了起来,身材相当魁梧,说话嗓门也宛若洪钟:“这是小光吧,多少年没见,都成大人了,呵呵。”   刘子光恍然大悟,说:“您是明叔?”   “对,是你明叔转业回来了,先来咱们家看你爸爸的。”老妈端着一盘菜出来,笑吟吟的说。   刘子光想起来了,这位大叔名叫陆天明,祖籍东北,军人家庭出身,其父在七十年代时期曾任晨光机械厂的厂长,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陆天明高中毕业进入晨光厂当工人,和老爸一个车间,也算有过师徒之谊,后来陆天明参军入伍,一晃就是几十年,没想到现在又见面了。   “明叔您好,快坐。“刘子光很热情的和陆天明握手,招呼他坐下,又从包里拿出没拆封的软中华给他抽。   “好烟啊,小光混的不错。”陆天明熟练的将烟卷磕了嗑,自己点上了。   “哪里,瞎混而已。”刘子光谦虚道。   “瞎混能混上人大代表?听说现在有上百号人跟着你吃饭呢,有出息啊,不愧是咱们晨光厂的子弟。”   刘子光看看老爸,老爸一脸骄傲,显然刚才的话题都在谈论自己。   “明叔,说说您吧,转业分配到哪个单位了?”刘子光问道。   “我啊,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是从咱厂入伍的,转业也要回到厂里,已经定了,明天到晨光机械厂报到,担任厂长兼书记。”陆天明笑呵呵的说。   刘子光也客气的笑着,但是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江北市晨光机械厂以前是属于总后勤部的军工厂,后来军转民划给了地方,但是级别依然保持的很高,相当于副市级单位,但是这种副市级的厂长就如同前清京城里的候补道一般,根本上不了台面。   “咳咳,明叔从哪个部队转业的啊?按说现在像您这样级别的军官可以转业到机关单位的啊,怎么就选择了企业了呢?”刘子光问道。   陆天明抽了口烟,感慨道:“最辛苦的兵种,工兵,混了个副师级,爬也爬不上去了,还不如回到地方一展所长,我是晨光厂出生,晨光厂长大,又在晨光厂入伍当兵的,我不回这里,还能去哪?”   “好了好了,别说了,吃饭吧。”老妈把菜上齐了,招呼三个男人吃饭,老爸还特意把过年时候人家送给他的茅台酒拿了出来,大家坐在一起把酒话当年,越说越心酸,昔日风光无限的晨光厂居然落到这步田地,大批工人下岗,厂子只能依靠卖地卖设备、出租厂房为生,虽然还未破产,但也是风雨飘摇了。   就在不久前,晨光厂的厂长兼书记,因为贪污下岗职工安置费而被检察院批捕,这条消息一出,厂里更是人心惶惶,向刘子光的父亲这类老工人,一生中最宝贵的岁月都是在晨光厂度过的,这里凝结着他们的回忆和青春,看到厂子这样垮下去,谁能不伤心落泪。   陆天明作为在厂里长大的一代,对晨光厂的感情极其深厚,所以才放弃了优厚的安置条件,主动要求转业到晨光厂,如今晨光厂在市里已经是被放弃的老国企单位,谁也不愿意趟这个浑水,有人当愣头青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所以副师级的陆天明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晨光厂的新任厂长兼书记。   谈了一会儿厂里的事情,大家情绪都有些低落,老妈岔开话题说:“小陆,孩子今年多大了,结婚了没有?”   陆天明说:“二十好几了,不服管了,我看抱孙子那天就等不到了。”   老爸说:“我家这个还不是一样,三十岁的人了还不结婚,再说都没有用,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不比我们那时候了。”   陆天明说:“小光是干事业的人,晚点结婚也好,省得被家庭拖累,我家也是个小子,要不然咱们两家还能做个儿女亲家呢。”   大家哈哈大笑,酒足饭饱之后,陆天明提议去厂里看看,老爸第一个响应,刘子光见他们兴致盎然的样子,也欣然表示愿意陪同前往。   权当饭后散步了,刘子光父子陪着陆天明一路步行来到晨光机械厂大门口,这座大门还是九十年代初期修建的,上面的马赛克都剥落了,露出里面的灰色水泥底色,大门上还贴着四张褪色的红纸,上写四个大字“欢度元旦”。   传达室里,几个汉子正在甩扑克,大门敞开没人管没人问,随便谁都能进,厂区里茅草丛生,高大的车间爬满枯藤,玻璃残破,大门上锁,一派衰败景象。   也有一些车间在进行着热火朝天的生产,但那都是对外承包的车间,晨光厂沿街围墙全都建成门面房进行出租,设备比较新的车间也承包了出去,生产一些铁栅栏、防盗门之类的低级产品。   甚至还有个废品收购部也设在厂里,垃圾遍地,臭气熏天,啤酒瓶子硬纸盒子塑料皮旧铁皮扔了一地,还有一堆窨井盖也丢在那里,几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在和收购部老板讨价还价。   陆天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直接往厂部方向走去。   厂部就在一栋灰色的综合楼里,楼下停车场上横七竖八的停着几辆捷达、皮卡,陆天明倒背着手,冲厂部楼一努嘴:“走,里面去看看。”   厂部大楼走廊里非常阴暗,墙皮发霉剥落,充斥着一种陈旧的味道,走廊是水磨石地面,办公室的门都是老式木门,上面钉着木牌子,什么清欠办、安置办、妇联、团委、计划生育办公室、保卫科、生产科、质检科,应有尽有,五脏俱全,但是大部分办公室的门都是关着的。   陆天明走到其中一间开着门的办公室前,只见里面坐着几个男人,正聚精会神的在电脑前操作着,心中稍感欣慰,忽听其中一人猛拍大腿喊道:“妈的,上个厕所的功夫,菜就被人偷完了!”   陆天明摇摇头,上了二楼,财务室门口站着几个退休老工人,似乎是来报销医药费什么的,但是铁门紧闭,上面还贴着一张纸条“三点上班”   哪有三点上班的道理,陆天明径直过去砰砰敲响了财务室的铁门,过了老大会,才有一个半老徐娘揉着惺忪的睡眼过来打开门,没好气的骂道:“敲敲敲,敲你妈的头啊,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陆天明正色道:“谁规定的三点上班?你不知道外面有这么多的退休工人在等着报销么?”   半老徐娘斜着眼瞄了他一眼,不屑的问道:“你哪个单位的?”   陆天明说:“你没有单位,你回答我的问题。”   半老徐娘冷笑一声:“我当是新来的厂长呢,原来是个闲的蛋疼的老头,哪里凉快哪里蹲着去,这里是财务重地,你再捣乱我就叫保卫科了。”   陆天明没再说什么,转身下楼,正遇到一帮科室干部们上楼,个个脸喝的通红,衣服敞开着,手里拎着象棋盒子和茶杯,大概是上去下棋休息的。   来到楼下,陆天明长叹一声,脸色很难看,对刘老爸说:“师傅,没想到厂子变成这样了,这还是我们那时候的晨光机械厂么?”   老爸说:“小陆啊,厂子这样已经好多年了,不死不活的,也怨不得他们啊,厂长换了一个又一个,光知道往自己口袋里捞钱,谁管工人的死活啊,可惜咱们厂那些身怀绝技的老工人了,听说高级焊工在南方厂子里一月能拿八千多块钱呢,搁在咱厂就只能吃低保,吃救济了,你说这是啥事啊。”   陆天明听了这番话,眼睛却忽然一亮,说:“咱厂死不了!现在什么都重要,人才!”   ……   第二天,新任厂长兼书记陆天明在国资委领导的陪同下前往晨光机械厂,在宣读了组织上的任命书之后,陆天明便将自己关进了厂长办公室里,每天就是看看文件,上上网,并未有任何三板斧的行动。   这样一来,科室干部们放了心,又开始往日那种生活,每天迟到早退,人浮于事,反正厂子就这样了,除了收收房租,报销个医疗劳保,还真没有其他活干。   陆天明甚至没有处理那个敢于顶撞他的财务室老娘们,他就像个和气无比的老好人一般,毫不触动任何人的利益,只管当个不管事的闲散厂长。   一周之后,陆天明再次来到了刘子光家,和他的师傅进行了一番促膝长谈,直到深夜十点钟刘子光回家的时候,陆天明还在客厅里坐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蒂已经堆积如山了。   屋里烟雾缭绕,但是两位父辈脸上的表情却是很专注的,刘子光开玩笑道:“明叔,您这不是要三顾茅庐请我爸出山吧?”   陆天明笑道:“小子,算你猜对了,你爸已经答应我了,返聘担任第一车间的车间主任。”   刘子光看看老爸,老爸极其严肃的点了点头。   “咱厂哪还有什么第一车间啊,都租出去了,我还租了一个呢,让邓云峰生产些简单的机械设备啥的,生意还不错,对了,明叔你不会是要把这些租出去的车间都收回吧?”刘子光问道。   “不会一刀切,那些合同我都看过了,有些是正常出租的,有些简直就是白送,上千平米的大车间,一年五千块钱就租出去了,这简直就是渎职!总之一句话,从现在开始,晨光厂要进入正轨,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仅仅靠我一个人是不够的,要靠咱们厂的老少爷们们齐心协力才行。”   陆天明眼中透射出坚定的光辉,捏着烟的手指纹丝不动,仿佛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   旋即他又展颜一笑,站起来说:“不早了,我先走,明天我到红星公司找你谈点事,你们别送了。”   老爸还是坚持将陆天明送出了小区,回来之后,刘子光问他:“老爸,你上了一辈子班还不够啊,还真想帮陆天明收拾这个烂摊子?”   老爸感慨道:“这年头,能坚持自己信念的人没几个了,就冲这个,我帮他!”   6-13 重整旧部   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七点钟呢,老爸就急火火的出门去了,说是串联以前的老工友为陆厂长架势。   刘子光和老妈坐在餐桌旁吃着早饭,谈论起老爸接受返聘的事情,刘子光不满道:“年龄这么大了还去拼命,又不是家里缺钱,妈你也不劝劝他。”   老妈说:“你爸一辈子不得志,论技术,论人品,都没的说,就是得不到重用,以前咱厂里没人,又不会拍马屁,混不上去也就算了,现在厂长就是你爸徒弟,亲自来请他出山,他能不去?再说了,你这个当儿子的现在出息了,你爸也不想给你丢人,趁着身上还有技术,干点事情出来,总比闲在家里提笼架鸟强啊。”   刘子光默默无语,深感自责,自己只顾发展,忽略了父母的需求,其实他们也有梦想,也有目标啊,老爸虽然已经退休,但是对厂子的感情依旧很深,没事就要到厂里去转悠两圈,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晨光厂再度复兴,一定会让他欣慰万分的。   想到这里,刘子光下定了决心,这事儿自己帮定了,有多大力出多大力,同时他也没忘记老妈,便问道:“妈,你是不是也有理想啊,说出来听听。”   老妈说:“我的理想就是赶快抱上孙子,你能帮我实现不?”   刘子光说:“这个有难度,要不然先抱个干孙子吧。”   老妈说:“李总好是好,毕竟是个寡妇,我还是觉得方霏这孩子最好,你可不能趁人家出国的时候,辜负人家的一片心啊。”   刘子光赶紧打岔:“没有的事,对了,你们红旗钢铁厂最近怎么样了?”   老妈退休前是红旗钢铁厂的职工,这个企业的规模和晨光机械厂一样大,当年也是红极一时的大型国企,后来在改革大潮中衰败了,钢铁行业竞争激烈,国际铁矿石价格年年高涨,这种规模不大的地方钢铁企业根本没有生存空间,钢铁厂的工人们大量下岗,厂子也破产了。   老妈叹口气说:“老样子,比晨光厂还不如呢,好歹人家还有个真抓实干的新厂长,我们红旗厂可啥都没有。”   刘子光也陪着叹口气,擦擦嘴站起来说:“我上班去了,回头明叔还要找我说事呢。”   ……   下楼上班,八点钟的时候,陆天明准时来到刘子光的办公室,依旧是夹克加军裤的打扮,进了办公室便呵呵笑道:“小光,你公司里退伍兵真不少啊。”   “明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坐,抽烟。”刘子光陪着陆天明在沙发上坐下,又让小黄倒了两杯茶进来,抽着烟静静等着陆天明发话。   “小光,卓力是你中学同学吧?”   陆天明忽然提起卓力,倒让刘子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虽然卓力现在是华清池的老板,但厂里的工作还没全辞掉,办着停薪留职呢,就是说,卓力依然是晨光机械厂的保卫干事。   “对,他是我同学,而且我俩现在还经常来往呢,怎么,您要启用他?他现在可不比当初那个一个月六百块的保卫干事了,轻易请不动人家的。”   陆天明笑道:“我看未必,卓力这孩子也是咱们厂的子弟,我昨天已经找过他父亲了,老头向我保证,劝他回厂跟我干,并且让我来找你说说,他说卓力就听你的。”   刘子光说:“实话实说,卓力现在混得不错,手下也有几十号兄弟,几百万的资产,你让他回厂继续干保卫,不现实。”   陆天明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调查,不光调查厂子为什么发展不起来的原因,还在调查有什么堪用的人力资源,你和卓力都是我要请的人,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请你们,不是到厂里上班,你们都有自己的事业,这不现实,我请你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帮我镇着场面。”   刘子光笑了:“明叔,你还真找对人了,卓力现在可是道上有名的卓二哥,他一跺脚,高土坡都要抖三抖的,行,回头我给他说一声,让他回厂挂个职,有人敢给你捣蛋的话,让他收拾。”   陆天明摇摇头:“我可不是要收拾几个人那么简单,厂子腐败的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很多国有资产被低价出售,人参卖了萝卜价,至今还有旧设备被人偷出去当废铁卖,看到这些,我很痛心,想让晨光厂起死回生,首先要做的就是斩断这些黑手,这也是我请卓力回来的原因,这叫以毒攻毒,这些不法分子不怕我,不怕警察,但是却会给江湖朋友面子。”   刘子光尴尬的笑笑,心说我那台大红旗和长江750不就是用这个办法弄出来的么,这也算侵吞国有资产吧,他轻笑道:“卓力算啥江湖朋友,他就一开澡堂子的,您要是真想杜绝这些现象,就不能依靠保卫科,厂子原来的一套东西全烂掉了,最好的办法是雇佣社会上的保安公司,比如我们红星就可以。”   陆天明说:“你要是愿意免费提供安保服务,我当然愿意,但是厂子账上能动用的资金只有三千块,别说聘请保安了,就是请人吃顿海鲜都不够。”   刘子光吓了一跳,没想到晨光厂的经济恶化到了这个地步,同时又对陆天明的魄力感到由衷的钦佩。   “明叔,你辛苦了……”刘子光真诚的说。   陆天明一愣,随即笑道:“你小子啊,可别小看你明叔,办法我都想好了,你只管帮我把卓力劝回来就是。”   刘子光说:“一个卓力哪够,如果你有需要,我随时过去帮忙。”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两只手掌击在一起。   ……   华清池三楼,刘子光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卓力,摆事实讲道理,告诉他严打暂时不会结束,搞不好会持续个一年半载的,不如回厂贡献点力量啥的,可是卓二哥却把两条罗圈腿翘在桌子上,一颗大脑袋摇的活像拨浪鼓:“让我回去受二茬罪,门都没有。”   刘子光一瞪眼:“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   见刘子光发飙,卓力才说:“让我回去也行,我就一个条件,保卫科长的位子是我的。”   刘子光说:“你不当科长还不行呢。”   卓力这才喜笑颜开,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蓝色的工作服和印着保卫字样的红袖章来,说:“我都准备好了。”   刘子光笑骂:“闹了半天,你小子逗我玩呢。”   卓力说:“昨天我家老头子就拿着马刀逼我回厂了,我寻思了,活了小三十年,没做过让老人脸上有光的事情,咱现在手上也有钱了,不愁吃喝了,就得整点精神层面的事儿,这个保卫科长,我权当替老头子当的,让他也为儿子骄傲一回。”   ……   周一,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晨光机械厂召开了中断十年之久的职工大会,想当年每逢职工大会,总是人山人海胜似过节,大礼堂内外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组织科宣传科工会的同志们忙前忙后,热火朝天,透着一股大型国企特有的气氛。   但是十年后的职工大会却异常冷清,宣传科和工会的同志们哪有精神布置会场,随便写了个告示贴在大门口了事,其他科室的干部们也丝毫提不起精神来,都什么年头了,还开会,上午九点半开会,可是都九点十分了,还有很多干部根本没来上班。   厂子附近的一家早点铺内,几个微微发福的男人坐在桌子旁吃着油条豆浆,谈论着昨晚的球赛,谈着谈着就说到了新来的厂长。   “职工大会根本开不起来,工人的心早就散了,厂部这帮人有不服他,能凑齐人才叫怪呢。”一个干部咬着油条,口齿不清的说着。   “老王这话有道理,陈厂长下台之后,论资历论能力,都是谭副厂长该接这一摊的,可是突然空降下来一个军转的陆厂长,你说谭能服气?幸亏这几天陆没搞什么花头,不然谭非给他难看不可。”   “就是,谭副厂长可是有背景的,想和他斗,我看没那么容易,姓陆的要是识相点,就当个闲散厂长,别胡乱管事,要是不识相,哼哼,有他好看的。”   一帮人冷笑起来,其中一人看看墙上的挂钟,微皱眉头说:“哎呀,都九点半了,迟到了,陆厂长会不会借机会整人啊?”   其余人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借他一个胆。”吃油条的同志不屑的咬了一口油条。   吃完了早餐,一行人才斜披着衣服骑上电动车去厂里上班,来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原来的门卫不知道啥时候被换了,现在是四个身穿工作服臂带红袖章的青年工人站在门口,厂门紧闭,仅留下一个供人员进出的小门。   几个干部下了电动车往里推,却被青工拦住说:“迟到的,在这写下名字。”   干部们立刻就爆了:“你们是谁派来的,凭什么不让我们进。”   虽然嘴上叫得凶,但是干部们都清楚,这一定是新厂长陆天明搞的鬼,想给厂部一帮人来个下马威,哼,整我们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搞那些手眼通天的大领导去。   大门口正闹得凶,忽听一阵急促的鸣笛声,一辆黑色帕萨特驶到门口,不耐烦的按着喇叭,一看车牌,干部们顿时窃喜起来,谭副厂长来了,这回有好戏看了。   6-14 全厂职工大会   谭副厂长的专车停在门口,车窗上贴着深黑色的防爆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喇叭不停地按着,催促门卫赶紧开门,若在往常,别管任何时刻,哪怕是深夜十二点呢,只要谭副厂长的车到,门卫肯定屁颠屁颠的开门,还要热情的打招呼并且目送汽车离开,但是这回不但没开门,甚至没人过来招呼一声。   干部们幸灾乐祸的看着这四个新来的门卫,暗想等谭副厂长下来,非整死你们不可。   果然,帕萨特的车门打开了,司机跳了下来,大喊道:“开门开门,看不见有车么!”   门卫们充耳不闻,司机上前一看,都是生面孔,便问那几个干部:“孙主任、姜科长,这是咋回事?”   干部们说:“陆厂长派的新保安,把我们也拦在外面不让进了。”   一听这话, 司机扭头就走,来到车边向后座上的领导做了汇报,谭副厂长下了车,整整西装走过来颐指气使的质问道:“谁让关门的?叫你们领导来。”   话音刚落,一个粗壮的汉子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一身蓝色帆布工作服,袖子上套着红袖章,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脸横肉同样打扮的人。   “卓力,怎么是你?”韩副厂长有些吃惊,卓力以前是厂保卫科的人,那可是个全厂有名的刺头,后来办了停薪留职出去混社会,听说倒也风生水起,有滋有味,怎么又回来了。   “是谭厂长啊,我回来上班了,咋的?有意见?”卓力斜着眼瞅着谭副厂长,脸上哪有什么敬畏,这种态度让谭副厂长很恼怒,但他又慑于对方的名头,不敢当众发飙,只是强压着火气说:“厂里召开职工大会,你把门关上是什么意思?”   卓力说:“晨光厂八点半上班,职工大会九点半开幕,现在几点了,想进也可以,在这签个名字就行。”   谭副厂长忽然展颜一笑,从西装上衣胸前的口袋里取出金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名字,问道:“可以进了吧?”   卓力一摆手:“开门!”   其余几个科室干部都张大了嘴呆若木鸡,没想到谭副厂长都服软了,预想中的好戏没看成,既然人家厂长都签字了,自己还硬撑着什么劲,一个个灰溜溜的签字进厂。   职工大会在厂大礼堂举行,这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礼堂,解放前曾是江北县第一个新式大戏院,解放后在这里镇压过反革命,文革的时候在这里开过批斗右派的斗争大会,改革开放后在这里举行着无数次表彰大会,后来大礼堂的规模和设备都跟不上形式了,便渐渐衰败,直到今天。   当谭副厂长和几个干部来到大礼堂门口的时候,却发现破败不堪的礼堂竟然焕然一新,杂草都被清除,全部玻璃都被换成了新的,墙面重新粉刷,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宣传科仓库里那些多年不用的彩旗都被拿了出来插在道路两旁。   更加惊讶的是,许多下岗、退休的工人都来到了这里,大礼堂里座无虚席,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谭副厂长心中一动,心说这位新来的厂长还真不能小瞧,不动声色就组织起那么多人来。   心中一阵冷笑,能笼络一帮下岗退休工人又能如何,如今晨光厂可是他谭良富的天下,从人事任免权到财权,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所有的中层干部都听自己的,他陆天明不过是一军转干部,和自己这种在厂里混了十几年的地头蛇相比,还是不够看,到时候一句话就把他彻底架空,还开会呢,让你连礼堂钥匙都拿不到。   想到这里,谭副厂长浅浅一笑,往主席台走去,按说在主席台上应该保留自己的座位的,可是走上前去,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的座位,谭副厂长太阳穴开始跳动了,扫了一眼会场前列,看到自己一班嫡系站在那里,心中便有了计较。   谭副厂长冲这帮中层干部丢了个眼色,领头往外走,干部们刚要动,忽然陆厂长从后台走了出来,喊道:“谭副厂长,你去哪里?”   谭副厂长一扭头,愣了,新来的厂长陆天明竟然剃了个大光头,眉宇之间一股正气让人不敢直视。   光头,代表着破釜沉舟,无所畏惧,陆天明通过这种方式向全厂职工发出一个信号,他要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这里没有我的位子,我还有留下的必要么?”谭副厂长努力使自己在陆天明面前不落下风,但是混迹在工厂里的小干部怎么也无法和军队锻炼出的副师级军官相抗衡,对视了十几秒之后,他就可耻的失败了。   “不光是你,我也没有位子。”陆天明说完,让人拉开了大幕,十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台上,还有三个青工,手上捧着历任厂长的遗像。   “在先辈面前,我们没有资格坐,也没有脸坐!大家看看,先辈们留给我们的晨光机械厂变成了什么样子!杂草丛生、工人下岗,厂房设备出租,财务账上无过夜之粮,搞成这副样子,我们有罪!”   台下一片寂静,等着新厂长下面的发言。   陆天明平静一下激动的情绪,接着说:“我们晨光厂是老牌国企大厂,有厂房有土地,有技术有经验,更有一批深深爱着晨光厂的工人,有人觉得这些工人是负担,是拖累,是累赘,可是我想说的是,这些工人,才是我们厂最大的财富!”   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谭副厂长却小声嘀咕道:“嘴上说的漂亮。”   “我想,在座的有很多人还不认识我吧,我叫陆天明,我父亲是陆解放,我生在晨光厂,长在晨光厂,从咱厂子弟中学毕业后,直接进车间当工人,次年响应国家号召入伍当兵,这一走就是二十年,不管身在何处,不管身处何职,我从来都没忘记过,我是晨光厂的人!”   台下一片轰动,除了部分老工人,大多数人确实不清楚这位军转厂长的来历,只知道他是部队转业的副师级领导,大概是上面没人,才到晨光厂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任职的,没想到居然还是晨光厂老人啊,他父亲陆解放是七八十年代的晨光厂厂长,当时正是效益最好的时候,所以这位已经逝世的老厂长极得人心,一想到他,就会想到那段机器日夜轰鸣的辉煌岁月,大家还是很相信虎父无犬子这句话的,本来鼓掌只是应景,现在却变成了发自肺腑的叫好。   陆天明伸出双手四下里压了压,接着说:“可能很多同志心里在嘀咕,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个厂长上任也有一星期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是不是来混饭的啊,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这段时间我没有闲着,我在调查,咱们晨光厂到底病在哪里,还有没有希望治好。”   台下有人大喊:“那你说咱厂还有没有希望?”   一阵哄笑,大家都看着那个贸然发话的中年工人,他叫邓云峰,以前是二车间的电工,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后来下岗了,听说混得挺惨,老婆都要闹着离婚,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就发起来了,还带着几十块钱来承包了车间,干起了机加工的生意,养活了十几个下岗工人呢,本来这种场合轮不到他说话的,但是现在他站出来,大家也不觉得意外。   “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有!但是要大动筋骨才行,我今天剃这个秃头,就是表明一个态度,凡是碍着晨光厂发展的,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大的多功劳,你有什么背景,一律处分!停职!下岗!”   下面又是一片叫好之声。   陆天明冷峻的目光扫视着单独站成一堆的厂部干部们,最后落到那个当初辱骂自己的财务女干部身上,说:“我宣布一项决定,财务科科长吴美芬同志,已经不适宜担任财务科负责工作,从今天开始,停职听候处理。”   厂部一帮人顿时哗然,吴美芬的反应还真是快,眼泪说下就下,指着陆天明大骂起来:“姓陆的,你公报私仇!你不让我干,我也不让你舒坦。”   说着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她的人缘即便在厂部这帮人中都是不好的,更别说广大工人群众了,礼堂内人声鼎沸,倒是有不少是在骂吴美芬的。   谭副厂长坐不住了,要知道吴美芬可是他的嫡系,这些年来两人勾搭可侵吞了不少钱,吴美芬这人泼的很,如果这种关键的时候不保她,说不定以后会把自己的事情也泄露出来,到时候可不就是失去权力的问题了,搞不好要身陷囹圄的。   想到这里,谭副厂长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说:“吴美芬同志是中层领导,又是掌握财务大权,一句话就这样免掉,群众们会有想法的。”   一些中层干部这会也反应过来了,虽然他们不喜欢吴美芬,但是却更怕这个陆天明,如果这小子掌控了局面,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一个秃顶老头慢条斯理的说:“按照规章,处理中层干部需要党委同意的,搞一言堂,不妥啊。”   其余一干人都连连点头,他陆天明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就算拉了一帮下岗工人也占不了上风,毕竟组织程序在这里,实在不行,他们这帮党委成员搞个联名状送到市委,就不信搞不倒他陆天明。   “那好,趁着党委一班人都在,我们开个会表决一下吧。”陆天明嘴角浮上一丝冷笑。   这丝冷笑却让党委一班人心里一寒,这个陆天明,他肯定留着后手!   “我反对!”谭副厂长举起手说:“财务科一摊子事,离了吴科长就转不动,再说了,吴科长有什么罪过?难道迟到早退这些小事就能辞退?”   陆天明说:“吴美芬同志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厂纪的问题,而是牵扯到国法!具体细节我不想多说,现在我只想知道,我的这个决定,谁支持?谁反对?”   党委一帮人沉默了,陆天明来势汹汹,甚至有些蛮横了,但是却让他们有一种奇怪的兴奋之情,或许这个频临死亡的厂子,就需要这种铁腕领导带着大家杀出一条血路吧。   唯有谭副厂长死硬着不松口,不时以眼神联络那些平日里相处的不错的中层,他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就像是一群盘旋在晨光厂这具垂死巨兽身上的吸血蝙蝠一般,吸取着最后一滴鲜血。   没人响应他,因为精明的人已经猜到,陆天明召开全厂职工大会的意图,哪怕是党委全体都发对他,他都能轻而易举的翻盘,因为他肯定掌握了大多数的党员,实在不行,搞个选举把党委一票人全选下去就是。   这个陆天明,绝对是政治斗争的一把好手。   6-15 改革春风吹满地   晨光机械厂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想当年三总师都是诸如清华同济哈工大毕业的,历任厂领导都有深厚的军方背景,就连普通工人也都身怀绝技,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在地方小厂里当个技术员啥的。   但是随着改革大潮的涌起,晨光厂渐渐跟不上形势了,有本事、有门路,有手艺的人纷纷离开厂子,走自己的路去了,留下的只有普通工人和没啥真材实料的厂部众干部们。   近十年来,晨光厂的厂长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更换,每个都抱着能捞就捞,能走的就走的心思,干部们在这种环境下也养成了察言观色,贪图蝇头小利的毛病,他们别的本事没有,辨别风向的嗅觉却是最灵敏。   以往的厂长们,或是从精简掉的干部中挑出,或是从其他单位调来,在晨光厂并没有深厚的人脉,比如这位谭副厂长,以前是工业局的书记,后来工业局撤销,辗转来到晨光厂当了副手,虽然干了五年但却连工人的名字都叫不出,只知道租厂房,卖地、卖设备。   但是这位陆厂长却不同,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地头蛇,能在短时间内把厂里的元老们一个不拉的请出来,能一呼百应的组织起全厂职工大会,能量绝对不可轻视,谭副厂长在他面前,恐怕连一个回合都过不了。   一阵窃窃私语,党委一帮人迅速转变风向,几个脑筋最快的人先举手表示同意,然后其他人也犹犹豫豫的举起了手,将财务科长吴美芬停职的决定便在党委会中以多数优势通过。   “谭副厂长,有意见你可以保留,现在我宣布两项任命,聘请胡大津同志为我厂财务科科长,聘请卓力同志为保卫科科长,有反对的么?”   陆天明说完,台下传来一阵叫好声,胡大津是厂里的老会计了,一把算盘打得是花团锦簇,厂里几十年的账都在他心里搁着呢,可就是这样的人才,竟然评不上职称,当不上科长,甚至连工作都保不住,五十出头就被迫下岗,现在外面代着几家小公司的账,日子过的朝不保夕,反而是吴美芬这种连最简单的会计分录都不会做的傻老娘们,窃据财务科长的宝座。   至于卓力,那更是青年工人心中偶像,卓二哥当年一个月只拿六百块的时候,就是个豪爽汉子,每月那点小钱吃干花尽,全花在和同事们喝酒、洗澡上,后来办了停薪留职下海去了,真如龙入大海,混的风生水起,现在恐怕身家都上百万了。   一帮干部们人心惶惶,看着胡大津和卓力走上台来,胡会计戴着老花镜,胳膊上还套着花布套袖,激动的嘴唇都哆嗦了,不时拿手巾擦着泪花闪烁的眼角。卓二哥却是龙行虎步,频频向台下挥手致意,下面一帮经常在华清池挂单的青工们拼命的鼓掌、呼哨,尖叫着二哥二哥。   老工友们簇拥着卓力的老子,夸赞着他教子有方,并且很真诚的讨教经验,淳朴的老骑兵营长很直爽的说:“没别的法子,就一个字:打!”   陆天明不和党委商量,就迅速任命了财务负责人和保卫负责人,等于大权独揽,将人事任免权、财权、保卫大权都抓在手里,这一手确实够狠,但是谁也不能反驳,谁也不敢反驳,人家这一切都是事先策划好的,全厂党员都虎视眈眈坐在这里呢,就算走正规组织程序全员表决,人家也是有胜算的。   再说了,这些干部本来就是首鼠两端的角色,晨光厂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市里领导根本看不上眼的,谁也犯不上为谭副厂长出头,只要姓陆的别裁员到俺们头上就行。   此时就连吴美芬都不敢再闹了,这娘们知道自己账目上的漏洞比渔网都多,真要审计起来那就是个贪污的罪名,她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爬起来溜了,谭副厂长倒是看见了吴美芬鬼鬼祟祟的举动,但是也只能长叹一声---大势已去。   陆天明顺利接管了晨光厂的大权,整个过程兵不血刃,顺利之极,简直就如同一场完美的战役,事实上为了这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役,陆天明整整一星期没有合眼,不知道拜访了多少叔伯,多少师傅,废了多少口舌,流了多少汗水,而这一切,在群众们的欢呼声中,都证明是值得的。   陆天明是军人出身,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谭副厂长和吴美芬,乃至那些尸位素餐的中层干部们,这些年在晨光厂频临死亡的躯体上吸了多少血,已经没必要深究了,纠缠于这些事情,反而会耽误厂子的下一步发展,甚至陷入无穷无尽的诉讼中去,到头来也未必追回什么钱。   所以,只要将他们赶走就是大功一件,事实上谭副厂长在职工大会以后就抱病在家不来上班了,陆天明带着慰问品去看他,好言抚慰一番,让他安心养病不要挂念厂里的事情,谭副厂长心里不爽,只是将头扭过去不搭理。   陆天明放下东西就走了,过了一会,谭副厂长的铁杆马仔,司机小王跑了上来,气急败坏的报告说:“谭厂长,他们把你的车开走了!”   谭副厂长暴跳如雷:“谁!报警抓他们。”   小王说:“是姓陆的,让卓力他们干的,我想拦没拦住。”   “算了。”谭副厂长瘫倒在床上,这辆帕萨特是厂里的公户,这些年来一直充当自己的私车,也算够本了,姓陆的够狠够绝,这晨光厂是没办法呆了,回头找找关系,调走算了。   不是陆天明做的绝,实在是厂子的资金状况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些退休老职工的医药费欠了大半年都没报销,就是在职的工人,也只能领取部分工资,像保卫科这种重要职能科室算是拿得多的,每月也只有六百块,普通工人更是可想而知,邓云峰在下岗前的几个月,每月只有三百块,还只是账面上的数字。   至于临街门面房租赁,厂房车间机器设备出租,废旧资产变卖的收入,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工人们没这个觉悟,更没这个胆子查领导们的账,只知道厂子不行了,领导们的小日子却一如既往的滋润,该出国考察的还是要考察,该配小车的还是要配小车,那位被检察院抓走的前任厂长就配备了一辆很气派的奥迪A6,每天带着司机秘书,来去如风,忙的不亦乐乎。   在这种情况下,一辆即使是开了十几万公里的帕萨特轿车,对于陆天明也是重要的。   深夜,厂部大楼财务室,算盘声不绝于耳,虽说现在电算化已经普及,但是老帐房们却依然钟情于这种古老的计算器,新任的财务科长胡大津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挺着病体和同事们一起核算着厂子的钱账物。   隔壁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陆天明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堆积如山,他的心情也像大山一样沉重,审阅了历年来的合同档案,才知道国有资产流失到了何种地步,全厂最好的车间,居然按照每平米五块钱的价格对外进行出租,而一些未到报废年限的机器设备,则以废铁价格清理掉。   陆天明几乎要拍案而起了,这帮败家子,生生把一个还未病入膏肓的晨光厂敲骨吸髓,折腾成现在这副样子,不过亡羊补牢,尤未为晚,所有前任签订的不合理合同,他陆天明都要终止,或者按照市价重新签订,或者进行仲裁、诉讼。   当前最紧迫的任务是寻找资金支持,有了自己才能招揽人才,添置设备,重整旗鼓,对此陆天明已经有了办法,一方面自主筹集,一方面银行贷款,晨光厂向来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比如卓力,比如邓云峰,在厂里的时候默默无闻,一旦出去就直上九天,这样的人若是用的得当,还愁干不起来么。   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已经清晨五点了,陆天明推开窗户,室内的烟雾渐渐散去,东方一轮明日破晓而出,初升的太阳让陆天明胸中的郁结豁然开朗。   天明了。   ……   一早,新的晨光厂党委召开了会议,前任党委班子已经“内阁总辞职”了,现在这帮人都是陆天明精心挑选的老中青三代结合的党委班子,既有德高望重经验丰富的退休老干部,也有年富力强的中流砥柱,更有思路开阔,敢于大刀阔斧打硬仗的青年人。   彻夜未眠的陆天明拿出了自己的方案,立刻得到全员通过,并且立刻实行起来,厂办前去清理低价出租的车间厂房门面,业务科去联系订单,争取让机器转起来,让大家有个盼头,而陆厂长自己,则去解决最困难的资金问题。   合同都是白纸黑字红章签订好的,具有法律效力,单方面终止可没那么容易,能在晨光厂租厂房门面的也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哪能随你揉捏,你说终止就终止,门都没有,来硬的,那就法院见。   这种时候,陆天明花大力气请来的保卫科长卓力就派上了用场,卓二哥不再是当初那个带着马刀四处砍杀的莽汉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国企中层干部,人家也不打你不骂你,更不会带着几十个青皮流氓堵你的门,就是和你讲道理,这么低的价钱,你好意思再租下去么?你这样不是喝俺们下岗工人的血么?   一番道理讲下来,那些小老板们就都乖乖听话了,或是老老实实搬走,或是重新签订新的合同,居然没有一个敢不给卓二哥面子,这也让等着看笑话的一帮人大大失望了一把。   道上混的,就是混个面子,谁敢在这当口不给卓二哥面子,卓二哥或许当时不会把你怎么地,但事后会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干不下去,这一点,世故练达的小老板们还是很清楚的。   6-16 砸锅卖铁   一连好几天,刘子光回家吃午饭的时候都没见着父亲,母亲抱怨连连,说老头子好像打了鸡血似的,天不亮就出门,天黑才回来,嘴里唠叨个不停,全是陆厂长的事迹,那股兴奋劲,简直像个年轻小伙子。   “你爸年轻时候没当过官,这会儿可过足了瘾头了,大车间主任呢,其实呢,连个党员都不是,还别说,一帮老党员还就听他的。”听着老妈名贬实褒的絮叨,刘子光也觉得有点意思,这个陆天明,蛊惑人心有一套啊。   “小光啊,你得空劝劝你爸,别那么卖命,累垮了身子还不是咱娘俩遭罪,毕竟年纪不饶人啊。”   刘子光赶紧说:“没问题,这事儿交给我了。”   傍晚六点,老爸从厂里打来电话,让家里预备一桌酒菜,要宴请几个老伙计,老妈又是一通抱怨,说冰箱里没菜了,这会菜场又关门了,上哪里去弄酒菜,正巧刘子光回家,听到这话忙说:“别愁,我来。”   刘子光一个电话打到和平饭店,安排了一桌酒菜,四个冷盘四个小炒,两个烧菜一份汤,都是那种份量很足的江北本地菜,外加一箱子淮江特曲,两箱啤酒,一条中档香烟,不到四十分钟就由面包车送了过来,菜都没凉呢。   又过了半小时,就听到楼道里传来畅快的笑声,老妈过去开门,果然是老爸领着一帮工友回来,其中不乏刘子光熟识之人,比如贝大叔、邓云峰,当然也有不少是生面孔,看他们粗糙的大手,淳朴的面容,朴素的工作服,就知道是晨光厂的老工人了。   看到桌上摆满了酒菜,老爸觉得倍有面子,向大家介绍说:“这是我儿子,刘子光,咱江岸区的人大代表,至诚集团的董事。”言语虽然刻意平淡,但是那股自豪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众人肃然起敬,刘子光却丝毫不敢托大,平易近人的拿出烟来散了一圈,叔叔伯伯大哥的喊着,给足了众人面子。   大家招呼刘子光上桌吃饭,刘子光也不客气,拿了双筷子就坐下了,但并不多话,也不吃菜,只是陪着大家喝酒,听他们兴奋的说着最近厂里的新闻。   陆厂长转业前是某部参谋长,人脉还是很深厚的,短短几天时间就帮厂里联系了一桩生意,据说能顺利拿下,至少小半年就不用愁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厂子基础设施建设落后太多,已经跟不上形势了,万一对方前来考察,那就泡汤了。   不过听工人们的口气,似乎信心满满,陆厂长已经去联系贷款的事情了,只要贷款一到,就能添置新的数控机床了,有了新机器,有了订单,厂子的明天就有了希望。   听到这里,刘子光却隐隐担忧起来,这些平头工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要从银行里贷出钱来有多么的困难,现在全市银行都在全力支持李书记亲自主持的三个大项目,恨不得把家底子都掏空,这个当口去银行贷款,而且还是为这样一个频临倒闭的厂子贷款,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但是看到他们充满希望的脸庞,听到他们兴奋的对话,刘子光哪里忍心一瓢冷水泼过去,所以只是淡淡的笑着,附和着。   客人们终于酒足饭饱,满意而归,父亲将他们送到小区门口才回来,在这些工人面前,父亲俨然已经有些领导风范,但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还是说出了心底的担忧:“陆天明急了,得罪了不少人,将来的路,还很漫长啊。”   刘子光劝解道:“明叔是聪明人,做事步步为营,有理有据,不会有事的。”   ……   市商业银行大门口,一脸失望的陆天明走了出来,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将他的背影衬托的极为渺小,这已经是第几次被拒绝,陆天明记不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材料,打了多少遍的腹稿,都白费了。   工农中建,交通、招商,这些大银行都去过了,规模最小的商业银行也去了,贷款无一例外的遭到了拒绝,起初他很天真的想,象晨光厂这样的老牌国企,别人起码好歹会给些面子吧,哪知道竟然有些银行职员根本不知道有晨光厂的存在,更别说贷款了。   上午的时候,陆天明就去了国资委,想争取组织上的支持,毫无悬念的吃了个闭门羹,谭副厂长的表姐夫就在国资委当小领导,焉能不借着这个机会给这个不开眼的陆天明小鞋穿。   陆天明很不明白,为啥老国企反而成了后娘养的孩子,银行不是没钱,他也听到传闻说大笔资金都涌到那三个合资项目上去了,现在全市都传的沸沸扬扬,说这三个项目建成之后会如何如何,但陆天明就是闹不懂,没有强大的软硬实力和深厚的底蕴支持,光凭几座高楼,江北市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副省级城市?   望着天上白花花的太阳,陆天明觉得一阵眩晕,他想起了当年在西北戈壁滩上拉练的情景,当初的环境要比现在恶劣百倍不止,部队的人,哪是那么轻易被打倒的,他挺了挺腰杆,上了奥迪车。   这辆奥迪还是前任厂长留下的,2.4排量的A6 ,没出过力,保养的极好,本来已经封存在车库,为了装点门面才开了出来,司机小张是个下岗青工,本来帮人家开夜班出租车的,听说厂子要人才跑来的,被陆厂长点了名当驾驶员。   “小张,这车怎么样?”陆厂长问。   “没的说,德系车就是好,扎实,可靠。”穿着整洁西装的小张抚摸着方向盘由衷的赞道,他以前开的是捷达,自然和奥迪不可同日而语。   “走,外环路上飙一圈!”陆厂长说。   “好嘞!”小张虽然不明白陆厂长为啥突然要飙车,但是这正合他的心意,方向盘一打,直奔外环路而去,奥迪车在相对空旷的外环路上一路狂奔,见车灭车,小张兴奋的不得了,一瞅后视镜,却发现陆厂长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似乎变成了雕像。   陆天明习惯坐在车里思考问题,在部队的时候每逢遇到难题,他总是让司机开着北京吉普带着自己在荒郊野外狂奔,闻着汽油味,让坎坷的道路颠簸着自己,头脑反而会更加犀利。   但是在这高档奥迪车里,却感受不到颠簸和刺鼻的汽油味,只有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速度,这就是速度的感觉。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只能一往无前的奋进,稍有停顿就会被淘汰啊,陆天明心中豁然开朗,大喝一声:“回厂!”   奥迪车回到厂里,陆天明对小张说:“好好给车做个美容,打上蜡,弄得漂亮点。”   小张纳闷道:“明天有领导视察?”   “不是,这车准备处理掉。”   小张瞪大了眼:“这车要卖了,咱厂就没有充门面的好车了。”   陆天明苦笑一声:“频临破产的厂子,做领导的有什么脸坐奥迪,人家乡镇小企业家开着破桑塔纳,生意照样做的红红火火。”   ……   一条消息在晨光厂传开,新厂长准备把厂里的小车全卖掉,一辆不留,当所有待卖车辆逐一停到厂部门前的时候,闻讯赶来的工人还是吃了一惊。   一辆奥迪A6,三辆破萨特,三辆桑塔纳,两辆金杯面包,还有很久以前留下的一辆老式皇冠,一辆广州标致550,两辆天津大发面包车。   到底是老牌企业啊,随便收拾收拾,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现在二手车不好卖了,即便是奥迪A6,帕萨特这种比较长盛不衰的车型也卖不上价,早上个十年,还能开个拍卖会造个势,现在只能找几个二手车公司的业务员来看车了。   几个车贩子来到晨光厂,围着准备拍卖的这堆车看了又看,品头论足,以内行人的眼光一顿猛贬。   “再好的车,哪怕奔驰宝马呢,落地就贬值,这A6连个L都不带,过时了,现在走私车又多,同样的价钱都能买个新的了,谁买你二手货?”   “卖不上价了,这帕萨特是最早的B5,公里数又多,用的厉害,到手还得大修,最多也就值个六七万。”   “三辆2000成色也不行了,年头也老,最多两万,你看行就行,不行拉倒。”   “这几辆老爷车就别拿出来卖了,砸了当废铁吧。”   几个车贩子口沫横飞,拼死的压价,围观工人们气的不行,但也感到深深的悲哀,可怜的晨光厂,竟然连砸锅卖铁都要受到屈辱。   三个车贩子得意洋洋,站在那里抽烟,还不时拿出手机看时间,催促道:“卖不?麻流的给个话,还有事呢。”   司机小张刚想脱口而出说不卖,一只大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转头一看,是厂长陆天明。   “卖,这些车全都卖,但是价格必须公道。”陆天明斩钉截铁的说。   车贩子们对视一眼,吃定了对方急需用钱的弱点,很默契的嚷道:“就这个价了,多也多不到哪里去,你要不信就打听打听,除了我们三家之外,整个江北市就没有更正规,更公道的二手车公司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怒骂:“放P,孙三儿,麻子,强子,你们仨哪凉快哪呆着去。”   三人扭头一看,脸上顿时挂了笑容:“这不是玄哥么!怎么您老也惊动了?”   6-17 民兵营长   玄子可不是倒腾二手车的二道贩子,而是正儿八经开修理厂的,暗地里还经营着走私高档豪华汽车的买卖,在这一行里算是翘楚人物,又岂是这几个贩子能相提并论的。   玄子也不搭理他们几个,自顾自的围着那辆奥迪转了好几圈,又站在车头按了按,开关车门两次,然后坐进车里点火发动,怠速运转了一会儿,仔细听了听声音,也不熄火,直接下车说道:“十七万,愿意卖就点现钱。”   老实说,十七万是个很厚道的价格,只有熟人间知根知底的才能出到这个价格,但是对于车贩子来说,这样的高价就没有利润空间了,几个贩子微微吃惊,但很快明白过来,玄哥是来帮衬人家的。   玄子开了个头,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上路试车,上大架验车,根据车况开出合理的价格,少赚点就少赚点,权当帮朋友忙了,三个车贩子报出合理的价格,把剩下那几辆帕萨特,桑2000给买了下来,都是手续齐备的公家车,过户一点也不麻烦。   曲终人散过后,厂部门前的停车场空空荡荡,幸亏前任们的品味比较大众化,历年来添置的都是街上跑得最多的汽车,所以处理起来不费什么事,这些车卖掉能筹集将近六十万元,六十万对于一个企业来说算不上大数字,但是对于处在绝境中的晨光厂,已经是一笔巨款。   ……   傍晚,刘子光家,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开门的声音,老妈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声音便喊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菜还没烧好呢。”   老爸笑呵呵的说:“今天有贵客,我在外面买了油烫鸭了,你拍个黄瓜,烧个汤就行。”   老妈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望着老爸身后的陆天明笑道:“陆厂长来了啊,快坐,死老头子,你咋不早打个电话回来。”   陆天明说:“嫂子,可别喊我厂长,叫我名字就行,不然多生分。”   老妈说:“那行,天明你坐,我出去再买两个菜。”   “嫂子千万别客气,随便吃一顿就行,你要见外,我可走了。”说着陆天明作势欲走,老妈这才笑着回厨房去了:“行,我给你们调几个凉菜,黄瓜拉皮啥的,下酒最好。”   几个小菜,一瓶淮江大曲,两个男人聊到很晚,十点钟左右的时候,刘子光才姗姗来迟,看到陆天明也在,便客气的招呼:“明叔来了。“”   “小光来陪你明叔喝一杯。”老爸说。   刘子光答应一声,在门口将外套脱下挂起,这才走了过来,陆天明眼尖,看到他外套上分明血迹斑斑,但却什么也没说。   “明叔,我敬你一杯。”刘子光端起杯子说。   陆天明说:“错了,应该是我敬你才对,今天这个事儿,全靠你帮忙了。”   刘子光纳闷道:“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陆天明说:“卖车的事情,那个玄子是你朋友,厂里人都知道。”   “哦,这个事儿,我确实不知道,玄子就是搞这个买卖的,在商言商,他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你们是双赢,用不着谢我。”   陆天明哈哈大笑,举杯和刘子光碰了,一饮而尽后又说:“小光,有没有兴趣到咱厂干。”   刘子光也笑了:“明叔,你都从我手底下挖走好些人了,卓力、邓云峰,老贝大叔他们就不说了,连我爸爸都被你忽悠走了,现在连我都要拉,这也太……”   “贪得无厌是吧?嘿嘿,我这是职业病,当团长的时候就喜欢下连挑兵,看见好苗子就走不动,你小子是条龙,但是要在大江大海里才能施展开身手,不管是保安公司还是至诚集团,都不是你的舞台啊。”陆天明点着一支烟,语重心长的说。   刘子光说:“难道说晨光厂才是我的舞台?”   “对,晨光厂的底蕴,至少在江北市,是无人能企及的,这个企业已经沉积了太久太久,该苏醒了!我坚信,只要咱们这帮人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一定能把晨光厂建设成比当年还要强盛,还要伟大的企业。”   陆天明的脸膛通红,浑身散发着酒气,刘子光刚想说明叔你醉了,但是一抬头却发现陆天明的眼睛如同寒夜里的两点篝火,那般明亮,那般充满热情和希望。   “如果你愿意,业务科长的位子就是你。薪酬现在不敢说,我只能保证,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绝不含糊。”陆天明开出了价码,一双眼睛炯炯的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双手一摊:“明叔,你这就是赶鸭子上架了,我对晨光厂的认识太肤浅,工业方面的底子很薄,我拿什么去和人家谈业务,你要是说让我当个保卫科长啥的还靠点谱,不过那位子已经让卓力坐了,我也不好抢他的饭碗。”   陆天明说:“不当保卫科长可以当别的嘛,晨光厂武装部民兵营长这个位子,你有兴趣么?”   “什么?民兵营长?”刘子光瞪大了眼睛。   “对,民兵营长,咱们晨光厂当年可是重点防空单位,有防空洞,有高炮连驻厂,后来整体转地方,也保持了一个民兵高炮营的编制,这些年来连饭都吃不上了,更别说维持民兵组织了,我的想法是,这个老传统不能丢,趁着我还有点部队上的关系,把咱们厂的民兵办起来,往大了说,能保家卫国,藏兵于民,往小了说,能增强青年工人的凝聚力和团队协调能力,你既然几百人的保安公司都能管得过来,一个不满员的高炮营应该没问题吧。”   刘子光苦笑一下,陆天明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拉到晨光厂去啊,看看父亲,老爸不动声色,但他心里肯定是倾向于陆天明的,可是自己不愿意上这个套啊,现在这种当甩手掌柜的日子多逍遥啊。   “明叔,我是红星公司的法人代表,总经理,还是至诚集团的董事,手底下还有一个沙场,一个幼儿园,已经够忙的了,您饶了我成不?”   陆天明却不依不饶:“不行,这个民兵营长,非你莫属。大不了你不用每天上班,挂个名就行。”   刘子光只好说:“那好吧,这个营长,我干了。”   达成愿望的陆天明得意洋洋,起身告辞,此时一瓶淮江特曲已经被他们喝完,老爸不胜酒力,就没下楼去送陆天明,而是让儿子代替自己去送。   刘子光陪着陆天明下楼,在小区的道路上走着,此时的陆天明已经没有丝毫酒醉的模样,他将一只手放在刘子光肩上,语重心长的说:   “小光,别怪明叔说话难听,你现在的道路,看似光明,其实前途黯淡,混社会是没有出路的,依靠女人更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为,只要你愿意,晨光厂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刘子光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记住明叔的话。”陆天明重重在刘子光肩上拍了一把,头也不回的走了,高大的身影在路灯的照射下投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是那样的寂寥。   “明叔!”刘子光在后面喊了一声。   陆天明站住,但并未回头。   “谢谢你。”刘子光说。   陆天明摆摆手,继续前行。   一直到陆天明的身影消失,刘子光才拿出手机,按了个号码说:“胡光,明天进城,有活。”   今天傍晚滨江大道上出事了,刘子光和卓力合资经营的私人城市酒吧被一帮小流氓砸了,刘子光亲自去现场处置,混到今天这种地步,自然不用他亲自出手了,本以为老大出面,对方好歹给个面子,哪知道一帮小痞子给脸不要脸,有个小白脸还嚣张的冲着刘子光比划着中指,叫嚷着你知道我舅舅是谁么的话。   刘子光给足了他面子,亲自将一个啤酒瓶子砸在他脑袋上,血溅了一身,场面非常混乱,后来警察也来了,抓了好多人,还在酒吧里搜出一些摇头丸和冰毒,这下谁也罩不住了,酒吧当时就被查封了。   出来混,这些都是家常便饭,刘子光并未当回事,他马上就查到这件事是隔壁竞争对手搞的鬼,而且这竞争对手还是老熟人,已经被清理出公安系统,尚在等待审理但处于保外就医状态的杨峰和他的朋友李志腾。   俩小子都是有背景的人,刘子光也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能象当年那样拉出一票人来在江滩上对砍,大家斗的是资源和背景。   托关系走门子捞人,交罚款重新营业,那都不是难事,难得是怎么让这俩不开眼的小子长点记性,刘子光暂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是让手下头号打手出面,再教训教训这俩小子。、   胡光自然是立刻答应,但是旋即又迟疑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这时候刘子光已经听到电话背景音里有飞机引擎发动的声音了。   “谁在动老子的飞机?”刘子光喝问道。   “是贝小帅。”胡光干巴巴的回答道。   “这小子不是在广东学飞行么?怎么回来了?”   胡光不语。   “让他听电话!”刘子光怒吼道。   过了一会,话筒里传来贝小帅热情洋溢的声音:“光哥,我刚回来,给你带了礼物呢。”   听着很热络,但是敏锐的刘子光却从贝小帅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心虚。   “我记得现在不该放假吧,你怎么就回来了?”刘子光冷笑着问道。   贝小帅支支吾吾一阵,终于坦白:“光哥,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让学校开除了。”   6-18 飞行器中的好小伙   刘子光这个气啊,花几十万交学费,结果让人家学校开除了,这算什么事,他强压怒火问道:“那几个人呢?你别告诉我也一起开除了?”   贝小帅的声音小的像蚊子:“那啥……其实……也不怪他们……”   刘子光顿时全明白了,这帮兔崽子,被航空学校开除了不敢回家,就藏在郊外停机棚里玩,还敢偷偷玩他的运五!   他不动声色,说:“把电话给胡光。”   电话叫到胡光手里,刘子光说:“胡光,我现在说的话你记清楚,谁敢再动我的飞机,就把谁的狗爪子剁了,明白么!”   “明白!”胡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   刘子光也不回家了,直接去公司车棚里把长江750开出来了,一溜烟开到郊外红隼公司驻地,只见那架运五已经横在跑道上了,一摸引擎,还是热的,当时他就怒了,质问胡光:“不是让你看着飞机不让任何人碰么?”   胡光老老实实的说:“你打过电话之后,确实没人再碰,不过之前他们已经飞过一圈了。”   再看贝小帅他们几个败家子,全都乖乖蹲在一边,身上的行头倒是气派的很,贝小帅穿了件黑皮飞行夹克,胸前胳膊上全是章,背上还缝了个青天白日旗,上写两行毛笔字:来华助战洋人,官民一体救护。   “哟呵,还飞虎队呢,混的可以嘛。”刘子光讽刺的说。   贝小帅的头深深埋进了裤裆里,其余几个伙计也不敢说话,蹲在一边抱着头,如同看守所里的新丁。   刘子光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问道:“你们几个说说看,花了五十万学到啥了?”   “光哥,不怪他们几个,是我打了同学,打了教官,才……不过我已经学会开飞机了,什么狗日的破学校,纯粹骗钱……”   “很好,你学会开飞机了,那么,你的飞行执照呢?”刘子光平静的问。   贝小帅一时语塞,不过迅速跳起来,跑到屋里拽出一个女孩,揽在怀里威风凛凛的说:“叫人!”   女孩小鸟依人,用带有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冲刘子光喊了一声:“大哥。”   刘子光微微点头,说:“小贝,我问你话呢,你的飞行执照呢?”   贝小帅揪了一下怀中女孩的琼鼻,满不在乎的说:“好办,这事儿交给她了。”   见刘子光不甚明白,贝小帅便解释道:“她老豆是航空培训学校的校长,老家伙要是不给我发毕业证,就别想见他闺女了。”   这句话是用江北话说的,女孩听不甚懂,依然用甜得发腻的目光看着贝小帅,一双手也勾在飞虎队员的脖子上,说不出的恩爱甜蜜。   “好了,滚一边去,男人有正事要谈。”贝小帅在女孩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女孩撅着嘴气鼓鼓的乖乖走了,贝小帅才神神秘秘的冲刘子光招手:“光哥,我给你带礼物了。”   刘子光坐着不动,说:“你小子又整什么幺蛾子,拿来我瞅瞅。”   贝小帅看周围没有外人,便跑进屋打开皮箱,拿出一个黑色塑胶盒子,有点像工具箱的样子,但是没那么大。   刘子光掰开开关,打开盒子,脸上表情丝毫未变,很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便合上了,上前揽住贝小帅的肩膀:“走,哥单独和你说点事。”   贝小帅有点心慌,故作镇定道:“你们几个,先回去睡觉,我和光哥有重要的事情谈。”   众人各自蹑手蹑脚的离开,谁也不敢回头看。   刘子光依旧笑眯眯的,看的贝小帅直发毛,他舔了舔嘴唇说了一句香港连续剧里很常见的台词:“光哥,你听我解释。”   刘子光飞起一脚踹中贝小帅胸口:“解释个P,我让你干啥去的,好好学习飞行技术,你都干了些啥,打架泡妞,还买这玩意,这玩意是你玩的?”   说着将那黑色塑胶盒子摔在贝小帅面前,盒盖弹开,里面赫然是一把造型硬朗的手枪,做工极其考究,枪身泛着微光,看形状应该是SIG出品的P226系列手枪。   “你总不会告诉我说,这是在广华街买的玩具吧?”刘子光冷笑着问。   “那啥,光哥你的生日不是快到了么,这是我的一点意思,当老大哪能没有家伙傍身啊。”贝小帅眨巴着眼睛,一脸献媚的说道。   “放P,我生日是冬天,现在什么日子,我问你,这枪是哪里搞的?花了多少钱,你又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说!”   贝小帅见老大发飙,只好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家伙是香港买的,花了两万五千港币,还认识了一个地下军火商,绰号龅牙狼,真名不知道,他说以后有需要,可以再找他。”   “枪是祸害,咱们做正行生意的人不但用不到,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你懂不懂?”刘子光一边语重心长的教育着贝小帅,一边将P226捡了起来,来回拉动着套筒,又晃了几晃,内部零件很精密,没有发出任何异响,随枪配置了两个弹匣,一个是镀铬的二十发弹匣,底部还有聚合物防震托,另一个是标准的十五发弹匣,弹簧力都很足,子弹也很崭新,黄澄澄的弹头,银光闪闪的弹壳,一枚枚装在封面鲜艳的纸盒子里,一股精密杀人机器的美感扑面而来。   “懂了,我下次不敢了。”贝小帅点头哈腰的说。   刘子光把子弹压进弹匣,啪的一声装上弹匣,拉动套筒推弹上膛,关上保险吧枪插在腰带上,又把剩下的弹匣放进口袋,冲贝小帅勾勾手:“还有呢?”   贝小帅两手一摊:“就这一把,没有了。”   刘子光说:“我还不知道你,好东西能不给自己留一把?麻溜的拿出来,不然我踢死你。”   贝小帅没办法,只好哭丧着脸又回屋拿来一个盒子,也是同样的P226,刘子光说:“还有么?没给你卓二哥也装备一把?”   贝小帅说:“这个真没有,二哥是玩刀的,看不上这个。”   刘子光把另一个盒子也拿在手里,说:“好了,现在上飞机,让我看看你这一段时间都学了点啥。”   贝小帅傻眼了:“夜间起降?”   “不敢?”   “敢!”   ……   开发区空无一人的宽阔道路上,一架运五飞机准备就绪,地勤人员做了个可以起飞的手势,贝小帅便开动飞机向前滑跑,刘子光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注意着贝小帅的一举一动。   坐在机长位子上的贝小帅,哪还有半点江湖浪子的影子,神情严肃,动作娴熟,哪里像个航空学校开除的学生,分明是个经常翱翔蓝天的老鸟。   事实证明,贝小帅的飞行技术不是盖得,这么黑的天,居然搞低空飞行,简直就是擦着树梢飞过去的,运五的飞行速度很慢,甚至还比不上某些高档轿车的时速,但胜在能飞直线,升空之后,贝小帅只是略推操纵杆,飞机就到了波光粼粼的淮江上空。   下面就是悠悠淮江,在夜色中如同一条蜿蜒的缎带一般,从西向东延伸开去,江北岸是灯火璀璨的江北市区,道路纵横,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汽车如同密密麻麻的甲壳虫一般,在道路上飞驰着,从天空望下去,整个世界显得如此渺小,如此美丽。   江北市没有民用机场,也有没有空军驻防,而且贝小帅的飞行高度很低,不会被雷达发现,但他们还说很低调的顺着淮江飞了一圈就回去了。   开飞机最难的就是降落,更何况是这种没有塔台指挥,没有专业机场的降落,荒无人烟的开发区公路上,五个空汽油桶摆成T字形,里面烈火熊熊,为降落指引了方向,贝小帅嘴里嚼着口香糖,大大咧咧的一压操纵杆就飞了下去,运五在公路上颠簸了几下,就稳稳停下。   “行,没白学。”刘子光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嘿嘿,我天生就是开飞机的料。”贝小帅恬不知耻的自夸了一句。   飞机被汽车拖到机库里检修去了,趁着贝小帅在,刘子光便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酒吧让人砸了,损失起码小十万,对方伤了七八个,有两个重伤,派出所抓了咱们七个人,其中就有黑人歌手奥巴马,这么一闹,起码一星期不能开门。”   刘子光说的轻描淡写,贝小帅的眼睛却瞪了起来:“草他老母,谁干的!老子废了他。”   “老熟人,杨副所长。”   “他不是吞刀片自杀了么,又咸鱼翻生了,我操,这小子血真长,明天我出马,不把他屎打出来,我跟他姓!”   ……   市内某健身俱乐部,保外就医的杨峰正在练习卧推,一百四十公斤的杠铃对于他来说还算轻而易举,推完一组,站起身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胸肌发达,腹部六块肌肉轮廓鲜明,咧嘴一笑,两口白牙晃人的眼。   李志腾扔过来一块雪白的毛巾:“杨子,来局散打?”   “没问题!”杨峰擦着汗说,忽然感到耳根子发热,他眯起眼睛说:“有人在念叨我。”   6-19 杨峰华丽归来   李志腾猥琐的一笑,说:“肯定是昨天新上手的那个**想你呢,怎么样,素质还行吧?”   杨峰摇摇头:“除了波大腰细腿长,就没啥拿得出手的了,对这种货色,我一般都是拔鸟走人,连电话号码都不留的。”   李志腾吞了口涎水,骂道:“杨子,你真糟蹋东西,你不要给我啊,我最近上了几个都是九零后非主流,都有点审美疲劳了。对了,你猜我昨天碰见谁来着,刑警之花胡蓉,这丫头比以前更傲了,胸脯挺得那叫一个高,看见我都不带搭理的,我草,不就是仗着她爹胡跃进提了副市长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杨峰只觉得有一只大锤在敲击着自己的胸口,李志腾的话揭开了他心中的伤疤,对于胡蓉这支带刺的蔷薇,他一直垂涎欲滴,几次差点都上手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现在人家是警界有名的女神探,自己却成了阶下囚,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自打出事之后,自己在圈子里的地位是扶摇之下,除了李志腾这个傻大个,以前玩的不错的一帮朋友都变得对自己爱搭不理,还有上回父亲说要介绍王副书记的女儿给自己,出事之后,这件事也黄了。   “杨子,你脸色咋有点不好看?”李志腾傻乎乎的问道。   “没事,走,练一局去!”杨峰扯掉脖子上的白毛巾,摘下了墙上的拳击手套。   ……   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身高一米九的李志腾竟然仓皇落败,扶着围栏坐倒在地,口中大呼:“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我说杨子,你这是玩命啊?”   杨峰依旧在台上蹦达着,不时快速出拳,发出呼呼的破空之声,大滴大滴的汗珠从线条笔直的鼻梁上流下,上回吞刀片事件之后,父母一夜白头,苍老了许多,父亲更是放下身段,亲自去求政法委书记胡跃进,据说这事儿最后连李书记都出面了,终于压了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最终只是判了个三年有期徒刑而已,再办保外就医,人就算捞出来了。   这件事给杨峰的刺激很大,从派出所副所长沦落到阶下囚,从人人巴结的高干子弟到别人避之不及的惹祸精,这种落差足以让意志薄弱的人精神崩溃,但杨峰却挺了过来,他把情绪都发泄到锻炼上来,这段时间散打技术和跆拳道水平明显见长,小肚子上的赘肉也练下去了。   杨峰终于从人生的低谷中走出,脚踏实地的做起了生意,在滨江大道上开了酒吧,又趁着风头注册了一家建筑公司,虽然现在没有生意,但凭着组织部长的牌子,肯定能捞几个大单子,到时候就吃喝不愁了。   冲了个澡出来,休息室内,杨峰抛给李志腾一根三五,吞云吐雾道:“其实我觉得下来反而更好,没有那些琐事缠身,早上想几点起就几点起,想揍谁就揍谁,随心所欲自由的很。”   李志腾说:“对,有人管着就是不舒服,对了,项目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没跑,起码拿个上亿的单子,到时候往外一转包,啥事不要管,点钱就行了。”   李志腾兴奋起来,上亿的项目啊,起码赚个几千万,有钱有势可比当个小警察强太多了,他摩拳擦掌道:“杨子,可别忘了我啊。”   杨峰说:“放心,少不了你的,咱们一步步来,迟早做到聂万龙那个级别。”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杨峰说:“走,还约了分局几个朋友吃夜宵呢。”   两人更衣离开俱乐部,门口停着两辆大排量SUV,其中一辆坐满了人,都是李志腾从押钞队里叫来的小伙子,一个个膀大腰圆精悍的很,杨峰聘请他们给自己当保镖,进进出出前呼后拥,管吃管玩还有红包,谁不乐意干啊。   两辆车风驰电掣的走了,路边巷口中走出一人,望着他们远去的影子叹了口气,对方早有防备,让善于打闷棍的胡光没了用武之地。   ……   私人城市酒吧被勒令停业整顿,工作人员抓了十几个,连当红歌手奥巴马都被关进了派出所,不过对这个外籍人士的处理很让人头疼,这位黑哥们疯疯傻傻,就是不提自己是哪国人,江北市毕竟比不得广州,外籍人士比较稀罕,派出所也不敢大刑伺候,只能盒饭香烟纯净水伺候着,等着他的东家来领人。   基层民警通常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保持辖区里不出大事最好,谁都知道私人城市酒吧幕后的老板是谁,也知道这场架怎么打起来的,两边他们都不愿意得罪,就只能和稀泥了。   派出所门口,杨峰正和办案民警亲切握手话别,杨峰虽然被清理出公安系统,但是人脉还在,谁都给他面子,从所里捞几个人出来是小事一桩。   他身后站了七八个年轻人,都是前天晚上被拘留的打架闹事者,因为够不上治安处罚条例,所以就没拘留,罚点款放了拉倒。   “晚上我请客,不许不去啊。”杨峰拍了拍昔日同僚的胳膊,转身离去,迎面正遇到同样前来捞人的刘子光。   双方立刻怒目而视,剑拔弩张,在派出所门口就拉开了架势,刘子光笑笑说:“这不是杨副所长么,好久不见了,啥时候放出来的?”   “妈的,找打是不?”李志腾虎着脸作势要冲过来。   “来呀,把你丫另一只手也废了!”贝小帅毫不示弱,昂起头指着李志腾的鼻子骂道。   李志腾脸色难看的可怕,他的手筋腱伤了再也不能握拳握枪,这是他心底最不容触碰的伤疤,贝小帅当众提出来,彻底激怒了他,也不管是不是在派出所门口了,吼一声就要扑上去。   “李子!淡定!”经历过波折的杨峰沉稳了许多,望了望闻讯赶出来的派出所民警,喝住了李志腾,阴鸷的目光扫了扫刘子光,走过来阴恻恻的说:“这次就算了,我给所里面子,下回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总之以后走路小心点。”   刘子光微笑着回答:“你以后吃东西也小心点,刀片啥的别乱吃。”   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经很足了,擦根火柴都能点燃,但这里毕竟是派出所门口,来来往往警察很多,再傻的人也不会选择在这里动手。   杨峰脸色一冷,扭头就走,李志腾骂骂咧咧的也跟着走了,手下一帮小痞子也拿目光挑衅的看着刘子光,骄傲的如同一群小公鸡,趾高气扬的上了车,扬长而去。   “我顶你个肺,要不是在差馆门口,我当场就放翻这群扑街的。”贝小帅望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去了趟广东,他倒是大大丰富了语言艺术。   刘子光是区人大代表,派出所民警也给他面子,交了罚款就可以领人了,民警打开拘留室的门,将一干人等领了出来,交给刘子光带走。   刚走到楼下,上面有人喊:“等等!”   刘子光等人停下,刚才办手续的民警下来很抱歉的说:“市局外事科刚打电话过来,要把这个黑人带走,不好意思了。”   刘子光问:“不是结案了么,怎么还查?”   民警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有人把案子捅到外事科,这下麻烦了,他没有护照,没有签证,肯定要遣返的。”   这事儿捅到上面去了,谁也没办法,江北市是个小城市,很少有涉外案件,所以小事也成了大事,刘子光也没招,只好走到陈马丁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我一定把你捞出来。”   陈马丁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耸耸肩膀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   深夜十二点,益虫网吧,几辆警车开到门口,下来一群警察,二话不说进门就搜,结果被他们在三楼包厢里抓到几个衣衫暴露的女孩,摄像头和视频聊天窗口还开着呢,人赃并获没啥好说的,抓人封门没收机器。   当贝小帅闻讯赶来的时候,门上已经贴了封条,现在是严打期间,通过网络进行散播淫秽信息属于重案要案,谁也保不住的,而且这案子是分局直接抓的,事先派出所都不清楚情况。   贝小帅气的直踢门,质问几个侥幸逃走的手下:“谁整出来的事情,裸-聊就裸-聊,找间出租屋弄个电脑就行,到老子网吧添什么乱!”   手下苦苦辩解:“小贝哥,真的不关我们的事,那几个妞是常客,都是进包间,点最贵的烟和饮料,说是附近的学生,专玩劲舞团的,谁知道她们是干这个的啊。”   贝小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样啊,搞不好是有人在针对老子。”   ……   洗浴中心三楼,红姐正带着几个技师学习文件呢,她们在红姐的领读下异口同声的念着:父母养我几十年,离开家乡来赚钱,如果不用安全套,得病怀孕真是惨,打针吃药好几万,空手出门空手返,染上艾滋命归天,还让家人没脸面。   楼梯一阵响,卓二哥带着一帮人上来了,红姐赶紧上去问道:“二哥,啥时候重新开业啊?”   卓力没好气的说:“全市场子都停业了,你问我,我问谁啊,都出去出去,我们有事谈。”   红姐带着姐妹们下楼去了,却看到王星坐在楼下,便纳闷道:“猩哥,你咋没上去?”   王星很自然的一笑:“二哥让我在下面守着,他们有重要事情谈。”   “哦”红姐含糊的应了一声,走了,心中却在想,自从上回去过省城之后,卓二哥似乎就不怎么待见王星了。   楼上,卓力正在主持会议,现在洗浴中心关了,酒吧勒令停业,网吧也停业整顿,眼瞅着只有出没有进,手下几十号弟兄都要饿死了,二哥能不急了,大家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杨峰,酒吧和网吧的停业,肯定是他找人干的,也只有他熟悉警方的门道,知道这些娱乐消费场所的命门所在。   “妈的,惹急了老子,一枪爆了他的头。”贝小帅恶狠狠地做了个枪毙人的手势。   “这小子最近警惕的很,出入都带着六七个人,身上还有家伙,不好动他。”卓力摩挲着刮得铁青的下巴,显然已经把报复杨峰的事情正式排到日程表上了。   门外,王星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6-20 亚硝酸盐掉包案   某大厦天台,王星焦躁的看着手表,脚下已经丢了一地烟头,江风吹拂着他剃得发青的头皮,一艘货轮驶过,发出悠长的汽笛声,却更增添了他的烦躁之情。   王星抽出最后一根烟,将烟盒捏扁丢到地上,刚要点燃,忽听身后有响动,他赶忙机警的闪到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楼道门。   一个便装中年人走了出来,正是经常和王星接头之人,王星松了一口气,从暗处走出抱怨道:“李政委,下次可以准时一点么?”   李政委,显然没料到王星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笑道:“小伙子等急了?没点耐性怎么当侦察员啊?”   王星说:“不是,这个卧底我真的当不下去了,他们当我是兄弟,我却出卖他们……压力太大,我干不了。”   李政委严肃的说:“他们是一个犯罪团伙,你的任务就是潜伏在他们当中,发掘并且掌握他们的犯罪证据,为警方彻底打掉这个团伙提供有力线索,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他们是犯罪分子,你是警察!”   王星神色黯然了一下,说:“他们不是什么犯罪团伙,就是一帮兄弟凑在一起搏命混饭而已,我也不是什么警察,只是个不包分配的警校学员而已。”   李政委叹口气,拍了拍王星的肩膀说:“小伙子振作些,你的组织问题马上就要解决了,看报纸了没有,这个月公安局招警,我帮你留了一个名额,可以直接进刑警队,先是事业编制,等你公务员考试过了,再转行政编制。”   王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抽烟,李政委说:“当然了,这要建立在立了大功的基础上,你这么急约我,肯定不只是为了抱怨吧?”   沉默了一阵,王星终于说:“他们要对杨峰下手,可能会出人命。”   “怎么?具体有什么方案?”李政委眼睛一亮。   “我不清楚,只听他们说要爆了杨峰的头。”   “这么说,他们有枪?”   “我不能确定。”   “这件事你要跟进,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李政委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下号码并没有接,而是直接挂断,对王星说:“好,你回去吧,等打掉这个团伙,就可以穿上警服了。”   这话王星已经听了很多遍,不再像当初那样激动了,仅仅是嘴角抽动了一下,冷淡的目送着李政委先下楼去了。   ……   超市门口,一位大婶正推着满满当当的手推车走向停车场,忽然斜刺里冲出一条大汉,将手推车撞翻在地,各种油盐酱醋调料包洒满一地,大汉忙不迭的道歉,慌手忙脚的帮忙将东西捡进手推车,慈眉善目的大婶并没有责怪他,反而劝道:“我来我来,你忙你的事儿吧。”   大汉匆忙离开,大婶无奈地摇摇头:“年轻人啊,走路都没个正形。”   大婶推着小车来到一辆标着红星幼儿园的面包车前,将东西搬上车,回到幼儿园报账,幼儿园的采买制度很严格,要根据打印小票和实物进行对照,可是对了一圈下来,居然多出一包碘盐来,难道是超市收银算错了?不对啊,今天收银台排队的人很少,不会算错的。   再仔细一看,其中一包碘盐的包装有些奇怪,似乎被人开过口又封住的,小朋友吃的饭食绝不能出事,本着高度负责的态度,食堂工作人员当即报告了园长,园长来了也觉得蹊跷,拆开这包盐瞧瞧,白花花的细盐,没什么异样,尝一下,咸咸的,也很正常。   “没事的,可能就是算错了。”她们没当回事,把这包拆封的碘盐倒进了盐罐子。   中午吃油焖大虾,小青菜,西兰花,芹菜炒肉,番茄蛋汤,小朋友们围着小围嘴坐在餐桌旁,正要开动,忽然一位食堂工作人员冲进来喊道:“不要吃!”   老师们惊呆了,询问原因,工作人员说刚才大师傅突然头疼恶心呕吐,典型的中毒迹象,大师傅烧菜的时候都要尝的,所以怀疑食物有问题。   兹事体大,幼儿园方面马上报告了上级主管领导,也就是刘子光,刘子光闻讯后马上赶来,下令封存一切食物佐料,厨房不许任何人进出,叫外卖给小朋友们吃,并且立刻报警处理。   警方接报后迅速出警,将食物拿去化验,很快得出结论,所有菜肴均含有亚硝酸盐!   有人故意投毒!企图制造一起恶性案件,刑警马上接手案件,调查所有人员,根据采购人员回忆,在超市门口曾经被人撞了一下,或许是那时候碘盐被人掉包。   负责此案的正是二大队的胡蓉警官,她马上驱车赶往超市,调取了停车场附近三个监控探头的录像,查看到了当时的情形。   一个戴棒球帽和墨镜的高大男子撞翻了购物车,同时极快的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丢在地上,然后装作帮忙的样子往车里捡,但是他却没有掉包的机会,所以碘盐最终多了一袋。   胡蓉继续调取录像,发现这个男子已经鬼鬼祟祟跟着红星幼儿园的采购人员很久了,事发之时,根本没有人追他,之所以跑的那么快,完全就是想施展调包计。   这是一桩典型的投毒案,性质相当恶劣,但是线索却很少,嫌疑人体貌特征都不是很明显,眉目也被刻意遮挡住,想找到此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所以只能从另一个角度下手调查,那就是,什么人会害这些孩子?   胡蓉开始给红星幼儿园的所有工作人员做调查笔录,刘子光是第一个。   “是杨峰干的。”刘子光毫不犹豫的说。   “你有什么证据?”胡蓉拿着笔的手一停,严肃的问道。   “我没有证据,也不需要有证据,我只是给你提供破案线索,证据是要靠你侦查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杨峰因为和你的私人恩怨,就下毒害这些孩子?”   “对,这只是他报复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此前他已经把我朋友开的酒吧和网吧搞停业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什么么?”   “这可是无辜的孩子啊,杨峰是懂法律的,我不相信他会因为和你的私人恩怨在这上面下功夫,要知道,这种事情查出来,后果相当严重,谁都保不住的。”胡蓉还是不太相信。   刘子光冷笑一声:“杨峰干过的坏事还少?哪个不是后果相当严重,可是人家现在还不是在监狱外面呆着,吃香的喝辣的,前呼后拥比当副所长的时候还威风?”   胡蓉无语,当了这么久刑警,她不再那么单纯幼稚了,事实上她很相信刘子光的话,杨峰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真是他的话,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刘子光再次冷笑:“难,杨峰那么多年公安可不是白干的,他心里有数的很,绝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而且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恶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包亚硝酸盐的毒性肯定是经过严格计算的,不会闹出人命,因为他知道,不牵扯命案就不会下大力气查,最多定性为群体食物中毒,追究幼儿园的责任罢了,到时候幼儿园停业整顿,家长再也不敢把孩子往这送,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果然,同事拿着检验报告来了,说是那包碘盐是由亚硝酸盐和普通食盐混合而成,根据幼儿园每日菜肴汤水的用量,即便是小孩子也不会中毒死亡,但是头疼呕吐腹泻却是在所难免的。”   “好个狡猾的家伙!”胡蓉怒气冲冲,一拳砸在桌子上,刘子光倒是表情平淡的很,但熟悉他性格的胡蓉却知道,刘子光肯定要以牙还牙了。   “你千万不要冲动,这件事交给警方,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刘子光点点头:“我不冲动,我冷静的很,这小子敢做,就做好了我打上门的准备,我才不上他的当。”   “你确定?”胡蓉久久望着刘子光的眼睛,这家伙眼中分明闪烁着愤怒的火焰,还说自己冷静,骗谁呢。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刘子光被胡蓉瞪得有些发毛,只好举手投降:“我给你面子,暂时不会动他,如果你不能将他法办的话,那就别怪我了。”   ……   胡警官立刻展开了调查,既然有了目标,调查就变得简单多了,先从杨峰周围的人入手,根据犯罪嫌疑人的高大健壮的体貌特征,初步锁定为经常一起玩的狐朋狗友,杨峰的社交圈子很广,但是能信得过的人也就是李志腾他们,这种敏感事情肯定是交给自己人来做的。   首先排除了李志腾,因为他的目标太明显,然后可以进一步排除治安大队和防暴大队那些伙计,他们绝不会为这种事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然后目标就缩小到李志腾在金盾押运公司的那些同事们身上了。   调取金盾公司押运队员的档案进行比对和现场认证,却依然一无所获,胡蓉有些急躁了,看来杨峰还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他有着极其丰富的反侦察经验,想打开突破口,很难。   正在办公室里头疼,忽然同事打来电话:“胡探长,不好了!”   “怎么回事?”   “刘子光的家人出车祸,已经送医院急救了。”   胡蓉心中一紧,知道一场大乱即将来到。   6-21 祸不及家人   傍晚的时候,刘子光还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陆天明让人送来一大堆的表格让他填,这个陆天明的活动能力和人脉还不是盖的,短短几天就和军分区、武装部拉上了关系,在晨光厂重新组建了人武部和预备役系统。   这可不是红星公司这样的民营保安机构可以比拟的正规组织,正儿八经的国防预备役,正式编制在册,统一发放07式军装和迷彩服,搞不好还会有预备役军衔呢,营长的话起码是个少校吧,刘子光正做梦呢,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母亲打来的,大概是喊自己回家吃饭吧,不过咋不是用座机打得呢?   没有多想,刘子光接了电话,听筒里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你是机主的什么人?”   刘子光马上警惕起来,反问道:“你是谁?这个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对方解释说:“这里是市二院急诊科,手机的主人遇到了车祸,我们联系不到她的家人,就按了重拨键,如果你认识机主,请马上通知她的家人。”   刘子光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径直奔下楼去,跨上长江750猛踹一脚,边三轮的排气筒发出一阵独特的轰鸣声绝尘而去。   正值下班高峰时间,街上车流众多,刘子光驾驶着长江750左冲又突,如入无人之境,风呼呼的从耳畔刮过,车速之快令人咋舌,正巧前面堵车,一长串汽车不断鸣笛,但却寸步难行,刘子光一个急刹车停下,观察了一下道路情况,猛加油门冲了过去,边三轮侧面腾空而起,沿着狭窄的道路猛冲,惹起一片惊叫。   冲到路口,正巧侧面有辆重载大卡车风驰电掣般冲过,眼瞅着就要撞上边三轮,刘子光猛地一打转向,卡车擦着边冲了过去,火星四溅,摩托车的车斗整个被撞了下来,大卡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但刘子光竟然丝毫也不减速,只是晃了几下,继续驾着摩托狂奔。   一时间警笛大作,一辆巡逻警车追了过来,刘子光脸色铁青,头都不回的掏出手机拨了父亲的号码,告诉他马上赶到市二院,话刚说完,眼泪夺眶而出,瞬间便被风吹走了。   母亲千万不能出事,好日子才刚开始啊,儿媳妇没娶到,孙子也没抱上,如果就这样去了,刘子光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摩托车几乎是飞进市二院的,刘子光把车一丢,向着急诊室狂奔,此时一辆桑塔纳也高速驶入医院,一个漂亮的漂移摆尾停下,从副驾驶位子上跳下来的正是父亲,他一脸焦躁和不安,说话都有些哆嗦:“小光,怎么回事?”   陆天明从驾驶室跳下,甩上车门说道:“我们刚巧办事回来,接到电话说有事,到底怎么了?”   刘子光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状况,他脚步都不停的冲进急诊科,只见手术室的灯亮着,走廊上还丢着几件沾血的衣服,其中一件上衣就是母亲常穿的。   手术室的灯灭了,一个中年男医生出现在门口,胸前一片血迹,他摘下口罩,望着门口焦急等待的几个男人,很遗憾的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晴天霹雳一般,刘子光怔住了,男儿泪汹涌而出,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两个护士推着小车出来,白被单下明显是一个人形轮廓。   “医生,你弄错了吧,我老伴中午还好好的呢,怎么就去了呢,一定是弄错了!弄错了,不会的!”老爸情绪有些失控,抓住医生语无伦次的叫着,这种场面医生见的多了,很理解的劝道:“师傅你节哀顺变,伤者肋骨折断,扎进了肺部,腿部动脉破裂引发的大出血,失血过多加呼吸衰竭,我们无能为力……”   刘子光呆呆的走到小推车旁,手僵直着就是不敢掀开那张白床单,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幕,中午母亲还说晚上要做自己最喜欢的扬州炒饭呢,怎么几个小时不见就阴阳两隔了,母亲的话语还在耳畔,怎么就会变成血淋淋的冰冷尸体呢。   饶是百炼成钢的硬汉,也抗不住失去亲人的悲恸,他泪如雨下,紧紧抓住床单哽咽无声。   “刘师傅,小光,你们节哀顺变。”陆天明低声劝着,但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叹气道:“嫂子是个好人,一定会上天堂的。”   一辆警车驶入医院,追踪而来的交巡警大队长老宋走进走廊,看到刘子光等人便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摘下警帽走过来拍着刘子光的肩膀:“兄弟,挺住。”   刘子光摆摆手,眼中尽是痛苦之色,问老宋:“肇事者在哪里?”   老宋说:“是半小时之前发生的肇事逃逸车祸,不在我们辖区内,听说肇事车辆是辆红色跑车,已经在全市通缉了。”   刘子光咬牙切齿的说:“老宋,我求你个事。”   老宋郑重的说:“啥事你说吧。”   “抓到肇事者,先告诉我!”   老宋不说话,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望着刘子光身后不停地眨着眼。   “小光你来了,可吓死妈了。”熟悉的声音都背后传来,刘子光身子一震,缓慢转身,只见老妈正站在不远处,胳膊上吊着绷带,头上还缠着纱布,但却是活生生站在那里的。   蹲在墙角的老爸也站了起来,陆天明的眼睛也瞪大了,老妈看到他们奇怪的表情和脸上的泪痕,顿时明白了,指着那小推车上的尸体说:“那是马大姐,苦命的人啊。”   话音刚落,刘子光就冲了过去,将老妈紧紧抱住,老妈慌忙叫道:“小光你轻点,妈的胳膊上有伤。”   刘子光赶紧松开,目光炯炯,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他问道:“妈,到底怎么回事?”   老妈说:“刚才出去买菜,正好碰到以前的同事马大姐,我俩走在一起说话呢,忽然后面来了辆车,然后我就啥也不知道了,醒来就在医院里,才知道出了车祸,脑震荡加骨折,亏了马大姐帮我挡了一下啊。”   “那你的手机怎么在她身上?”   “她借我手机打电话呢,号码还没拨通,车就撞过来了。”   “是这样啊……”刘子光点点头,走到小推车旁掀开了床单,下面躺着的中年妇女和母亲身形相仿,年龄接近,就连发型都差不多。   刘子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   这回老爸也紧张坏了,见老伴安然无恙,高兴的眼泪都下来了,向陆天明请假道:“厂长,我得请三天假,好好陪陪老伴。”   陆天明说:“三天哪够,准你一星期的假!”   尸体推走了,一行人正要离开,忽然一辆大切诺基疾驰入医院,胡蓉从车上跳下,看到刘子光一家人安然无恙,她长长出了口气,上前问候到:“伯母,伤的重么,要不要留院观察?”   老妈记得胡蓉,知道她是警察,便客气的说:“还好,伤得不重,民警同志啊,你一定要抓到那个开车的,他不是开车,是杀人!”   胡蓉一愣:“怎么这么说?”   “我和马大姐是在菜市旁边的人行道上走的,正常开车的话哪能开到人行道上去!”   此时胡蓉就听到咔咔的声音,扭头一看,刘子光双拳紧握,睚眦欲裂,江湖上的规矩是祸不及家人,现在居然有人暗算他的家人,哪怕修养再好的人都会发飙的。   “你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胡蓉一个箭步拦住了刚要往外走的刘子光。   “别拦我。”刘子光冷冰冰的说。   “在没有证据之前,你不要去找杨峰。”   刘子光笑了:“我有说过要去找杨峰么,你让让,我洗个脸。”   胡蓉回头一看,后面就是洗手间,她默默让开道路,刘子光刚要迈步,老宋身上的对讲机响了,是交警内部通讯的声音,有人报告说是在某地发现了被遗弃的肇事车辆,并且已经控制了嫌疑人。   几乎是同一秒,三人拔腿向外奔去,胡蓉跳上了大切诺基,刘子光的摩托车不能开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老宋的巡逻警车。   ……   距离菜市场不远处的一条胡同里,人行道上横着一辆造型过时的红色跑车,车头中网上贴着现代的车标,但是轮毂上却是美人豹的标识,车头撞击的很厉害,右前灯破损,保险杠脱落,一股烧糊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不远处有一群人围成一圈议论纷纷。   老宋的车技更胜一筹,鸣着警笛抢先来到现场,刘子光跳下车来分开众人一看,只见地上蹲着个瘦高的少年,瘦削的双肩不停抖动着,似乎很害怕的样子,但是一抬头,两只眼睛里却满是不在乎,嘴角上也挂着讥讽的微笑。   “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刘子光将围观群众驱散,问站在少年身后的两个保安:“怎么抓到他的?”   “我们是社区保安,负责这一代的巡逻任务,这小子开车像个没头苍蝇,直接冲进这个单行道,一连撞伤了三个人,要不是他车坏了,连我们都要撞。把他按住之后,指挥中心说有辆红色跑车肇事逃逸,我们一看就是这辆车,于是便报警了。”保安见刘子光是从警车里出来的,还以为他是警官呢,详细介绍着情况。   刘子光点点头,用手指勾起那少年的下巴问道:“菜市场外面两个大妈是你撞的吧?”   少年一脸玩世不恭的笑,问道:“大叔,有烟么?”   “啪”的一声脆响,少年直接被刘子光一耳光甩晕了,仰面朝天四仰八叉的躺下,嘴角渗出了鲜血,刘子光还要踹他,却被老宋从后面拦腰抱住:“刘老师,冷静!”   随着一阵警笛响,大队警察陆续来到现场,此时天已经全黑了,胡同里红蓝警灯闪烁,对讲机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交巡警、刑警、分局领导全来了,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警戒线外站满了围观群众,附近楼上的窗户也全都打开,无数人站在窗口看热闹。   众目睽睽之下,刘子光不好再打人,悻悻的站在一旁抽烟,救护人员将已经昏迷的肇事者抬上了救护车,交巡警勘察现场,招呼拖车来拖走肇事车辆,而胡蓉则带着两个刑警,及时介入了案件。   6-22 肇事者未成年   警方处置突发事件的功力见长,迅速疏散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以无可奉告的统一口径打发了无孔不入的记者们,清障车来到拖走了肇事的美人豹,救护车将伤员拉走,一辆辆警车闪着红蓝警灯离开了现场,不大工夫就走了个一干二净,群众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都搬着小板凳走了。   老宋拍拍刘子光的肩膀,自己上车走了,刘子光却走到一边拿出了手机给贝小帅打电话:“带几个人到二院,把你大叔大婶保护起来。”   贝小帅相当震惊:“出事了么?”   “麻流的,带家伙。”刘子光也不解释,铁青着脸色挂了电话,再看远处的胡蓉,还在拿着小本子向附近居民了解着情况。   “傻妞一个。”刘子光咕哝了一句,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二院而去,这里距离二院最近,刚才拉走肇事司机的救护车上也喷着二院的标识。   来到二院门口,这里已经闹开了锅,马大姐是红旗钢铁厂的下岗工人,老伴早就去世了,家里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混的不咋地,听说母亲遇车祸身亡的消息后迅速赶来,在医院里哭成一团。   刘子光先去看了老妈,她是脑震荡加骨折,还需留院观察,此时她正不顾伤痛,劝着马大姐的子女们,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就下来了,老爸在一旁陪着,也是一脸的伤心。   刘子光走过去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进了急诊抢救室,那个少年正大大咧咧的躺在抢救床上,脸上稚气未脱,鼻子上却穿着鼻环,耳朵上也挂着大耳环,一脸的不屑,对交警的提问充耳不闻。   “叫什么?哪里人?驾驶证呢?” 交警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少年却斜斜看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来颗烟。”   交警大怒,更要动手,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伙计,我来。”说完上前直接揪住少年的鼻环一扯,顿时鲜血横流,疼的他怪叫起来:“警察打人了!”   刘子光左右开弓,面无表情的扇着他的耳光,交警抱着膀子在一边看着,冷冷道:“他不是警察,是被你撞伤人的家属,你识相点就老实交代。”   少年虽然年龄不大,性格却极其倔强,被抽的嘴角沁血,依然恶狠狠的瞪着刘子光,刘子光一股邪火冒出来,抓起椅子就要照头砸下去,忽听身后一声大喊:“住手!”接着过来两个便装警察按住了他,回头一看,是分局几个熟面孔。   刘子光冷哼一声,将椅子扔到一边,少年见警察来了,立刻不依不饶的嚷起来,说刘子光打他了,警察们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根本不睬他,掏出手铐上了背铐将其押走。   刚出抢救室的门,就听到一阵喧哗,十几辆汽车堵住了医院大门,那些老同事、老邻居全都闻讯赶来了,当然更少不了贝小帅带来的几十号人,全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壮,手上掂着家伙,叫嚷着要给凶手放血。   场面十分混乱,那辆红色美人豹前前后后撞死撞伤五个人,死者伤者的家属亲朋全都来了,也不知道是谁把肇事司机也在这家医院的消息透露出来,家属们群情激奋,把警车拦住非要扯下那小子打死不可。   到处都是哭声和吵闹声,手电光四射,愤怒的群众就要将警车掀翻,蹲在后座上的少年再也没有桀骜之色,小脸苍白说不出话来,正在即将失控之际,胡蓉赶到了现场,她深知能解开这个局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刘子光。   “刘子光,想个办法让大家冷静下来,如果这小子被打死了,真相就永远掩埋了,你也不希望这样,对么!”噪杂的喧哗中,胡蓉的声音显得尖利而清晰,一双充满期望的眼睛望着刘子光。   刘子光不为所动。   “这个是从车里找到的手机,上面有和杨峰通话的记录!”胡蓉举起了手中的塑料袋,里面是一部崭新的IPHONE4。   刘子光点点头:“好,我信你。”冲远处的贝小帅做了个手势,原本聒噪起哄的一帮青壮便偃旗息鼓了,领导们再好言劝慰一番,许诺一定还家属们一个公道,人群也就渐渐散了,警车开出医院,闪烁着警灯走远了。   ……   肇事司机的身份终于被查明,是个经常游荡于网吧、酒吧、电玩室的辍学少年,名字叫于小同,今年还不满十六岁,但已经是派出所的常客了。   于小同是单亲家庭长大,自幼丧母,父亲身陷囹圄,唯一的哥哥于大同也于去年死于一场江湖斗殴,他属于标准的问题少年,而且社会经验相当丰富,胆子很大,面对警察的拷问,咬死口就说自己仅仅是把油门当成刹车了,绝非故意撞人。   至于那部IPHONE4,于小同说是自己捡的,根本就没用过,面对这种死硬的少年犯,刑警们无计可施……   ……   第二天,刘子光亲自去刑警大队找胡蓉了解情况,彻夜未眠的胡蓉一脸疲倦,很无奈的说:“人已经放了。”   “什么!放了?杀人凶手就这样放了?”刘子光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办法,他还是个孩子,就算触犯刑法都不会追究,何况只是一起交通意外。”胡蓉的神色很黯然,声音也有些沙哑。   “交通意外?你相信么?分明就是受雇杀人,对方算准了他是未成年人,所以才找他喊的,这点猫腻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胡蓉摇摇头:“查看了他的出生证明和户口簿,确实不满十六周岁,连刑拘他都很困难,上面压力很大,只能释放,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但是需要证据,证据,你明白么!”   “汽车是谁给他的,手机里的号码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故意撞人,疑点重重,到处都是突破口,你们竟然把他放了!”   “车是借来的,手机里的号码不能证明什么,因为是他打出而不是杨峰打入,而且通话时间只有一秒,完全可以解释为打错。最主要的是,他还不满十六岁,我们不能刑拘他,甚至连问问题的方式都要受到制约,现在那帮记者一直在盯这件事。”   “这么说你是无能为力了?算他走运。”刘子光一摊手,扭头走了,胡蓉在后面追了几步:“你千万不要乱来!”   刘子光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乱来,但胡蓉还是不放心,回到办公室抓起了电话:“目标去了哪里?有什么发现?”   收到回答之后,胡蓉又说:“分两个人去盯着刘子光,一有情况马上报告!”   ……   刘子光回到家里,刷锅洗碗打扫卫生,把地板全拖了,玻璃也擦了一遍,还下厨做了一桌饭菜,陪父母在家吃饭看电视尽孝道,绝口不提车祸的事情,他这样反常,老爸老妈反而更不放心,提心吊胆的问道:“小光啊,千万别干傻事啊,现在正严打呢。”   刘子光说:“哪能啊,我相信党,相信法律,一定会还我们公道的。”   老爸老妈都觉得这话从刘子光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只好说:“小光你这样想最好了。”   兄弟们陆续提着营养品到家探望阿姨,卓力、贝小帅他们都是一脸的愤然,在阳台抽烟的时候,卓力嚷道:“警察都是帮废物,那种小痞子抓住了照死揍,还怕他不吐口?”   贝小帅说:“要我说,问也不要问,直接弄死装麻袋丢淮江里,一了百了,这种人渣长大了也是个祸害,反正这事儿肯定是杨峰指使的,没跑!”   然后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刘子光:“光哥,你发个话吧,该怎么弄就怎么弄。”   刘子光却岔开话题说:“吃水果,吃水果。”   ……   健身俱乐部,杨峰刚冲完澡出来,用浴巾擦着蓬松乌黑的头发,李志腾在旁边接着电话,嗯嗯啊啊一阵子之后,一脸兴奋的对杨峰说:“杨子,刘子光家倒霉了,他妈被车撞了,听说闹的不小。”   杨峰不以为意,浅浅一笑说:“这就叫活该。走,喝酒去。”   带着满满一车保镖来到酒吧,今天杨峰兴致很高,请所有兄弟敞开了喝酒,自己也干了半瓶芝华士,他豪爽的气度和潇洒的外形引起了酒吧内一位妖艳女子的注意,眉来眼去之后两人就勾搭上了,借着酒劲杨峰就想把女子拖到洗手间里就地正法,但是这个女子却是欢场老手,没有摸到杨峰底牌前不肯轻易就范。   她嗲声嗲气的说:“人家不习惯在洗手间里嘛,帅哥你的车呢?”   杨峰也是老手了,知道这种女子的习性,他爽朗的大笑,从皮带上摘下宝马X5的遥控折叠钥匙拍在吧台上:“会开车么,我喝多了,你来开吧。”   看到宝马的标识,女子的眼睛顿时一亮,说:“真的可以让我开么?”   “走吧!”杨峰抓起钥匙,揽着女子的小蛮腰摇摇晃晃的走出酒吧,还不忘给李志腾打声招呼:“李子,待会别跟着我。”   李志腾心有灵犀的一挤眼:“放心忙你的,小心别把车震坏哦?”   女子一跺脚,抛了个媚眼给李志腾:“死相,你朋友好坏啊。”   杨峰哈哈大笑,带着女子出了酒吧,上了宝马X5,径直往江边开去,滨江大道上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身旁美女伴驾,香风袭人,杨峰眼神有些迷离了,借着酒劲嚷出两句词来:乱花渐欲迷人眼,宝马雕车香满路。   “哇塞,看不出你还是诗人呢,喂,诗人你怎么了,眼都直了。”副驾驶位子上的女子忽然发现杨峰的眼神很不对劲,直勾勾的盯着后视镜,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酒后驾车更要注意安全,握好你的方向盘,盯着前面。”后座上传来一个冷酷而陌生的声音。   后视镜里,那人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面罩,手里平端着一把手枪。   6-23 杨峰之死   杨峰当过警察,真枪假枪还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那把手枪虽然辨认不出型号,但是从烤蓝和枪口可以看出,绝对不是西贝货。   一瞬间,杨峰体内那点酒精变成冷汗冒了出来,他接触过很多案例,都是豪华车主被绑架撕票的,歹徒作案手段相当残忍,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落到自己头上了,如果后座上那人有透视眼的话,一定会看到杨峰整个后背全湿了。   仿佛猜到他的心里所想,那人很客气的笑笑,用枪管敲敲杨峰的面颊说:“老板,别害怕,求财而已。”   杨峰出了一口气,求财就好,他忙说:“车给你,钱包手机银行卡密码全给你,千万不要伤害我,伤了人,案子就大了,划不来的。”   那人嘿嘿笑起来,说:“老板很明白道理嘛,也懂法,不会是政法系统的公务员吧?”   “不是不是,我就一司机,车都是别人的。”杨峰强作笑颜道,努力使自己镇定,和歹徒套近乎,尽量配合他,不激怒他。   “这样啊,往江滩上开,荒芜人烟的地方最好,回头我把车开走,你们这对野鸳鸯还能打个野战。”持枪歹徒心平气和,看来情绪还不错。   杨峰战战兢兢开着车,眼睛拼命的四下搜寻着,平日里经常在街上巡逻的警车,今夜竟然全无踪影,越往前开越僻静,大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忽然路边大树下有辆块头很大的越野车,车灯一闪跟了上来,车里隐约坐着几个黑影,杨峰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歹徒的同伙接应来了。   那辆越野车超过杨峰的宝马X5,在前面带着路,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终于抵达一处荒芜人烟的江滩,到处是密密麻麻的防护林和一人多高的蒿草,黑灯瞎火啥也看不见,藏几十个人进去完全不是问题。   宝马车停在荒滩上,前车上的三个人也下来了,远远的站着抽烟,他们穿着普通,若不是眼中偶尔寒芒隐现,简直就是无辜路人形象,那个持枪的家伙押着杨峰跳下车来,喝令道:“把身上东西掏出来,慢慢的。”   杨峰将钥匙、钱包、手机慢慢掏出来放在地上,举着双手放在地上,那人捡起钱包,直接翻出杨峰的身份证,趁着月光瞄了瞄,问道:“你叫杨峰?”   杨峰点点头,不敢说话。   “住在市委大院?”那人嘴角抽动了一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已经变了,一股冷厉充斥全身,杨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机械式的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那人冷笑着说,这时候杨峰才发现,他的普通话带着浓厚的江北味道。   忽然,一直被人忽略的那个女子,抛掉高跟鞋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救命啊,杀人了!”凄厉的声音被风吹的有些变调,在夜空中显得格外诡异。   一群歹徒竟然不为所动,没有一个人去追,当那女子跑出去几十步远的时候,持枪蒙面男子才很随意的一抬手,砰砰两枪,正中女子背心,女子双手一摊扑倒在地,腿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杨峰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真杀人啊!这伙江洋大盗咋就挑上自己的呢,后悔啊,应该带保镖出来的……不对,今天压根就不该去酒吧!   杨峰高举双手,腿肚子转筋,想跑都跑不动了,他扑通一声跪倒:“求求你们,别杀我,要什么都给你们。”   蒙面人笑笑,竟然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罩,杨峰赶紧低头捂住脸:“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蒙面人说:“杨峰,你抬头看看我,有印象么?”   杨峰这才微微抬头,从手指缝里看着那人,是一张陌生面孔,真的毫无印象。   “大哥,我不认识你,真的没有印象啊。”杨峰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那人叹口气,似乎很遗憾的样子:“可惜,咱俩其实挺有缘的,那啥,就不废话了,你帮我把那个女的扔江里去。”   杨峰老老实实走过去,将那个女子的尸首扛到肩上,在那人的枪口威逼下走到了江边,不远处就是滔滔江水,杨峰心思一动,想要跳江逃命,但是那人却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一般,喝令道:“停下。”   杨峰停步,将尸首放下,回头惊恐的看着那人:“大哥,咱们无怨无仇,你别杀我啊,我爸爸是市委组织部长,杀了我麻烦很大的。”   那人大大咧咧的一笑,用枪指指他:“跪下。”   杨峰被迫跪下,江风呜呜的吹着,如同有人在耳边悲泣,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姓杨的,今天让你死个明白,我叫……”   “别!别杀我,我赔偿你!要多少钱都行!”杨峰声嘶力竭的大叫着,声泪俱下,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让他双腿酥软,动都不能动。   青春年华,大好前程啊,竟然要葬送在这荒芜人烟的江滩上,变成莽莽淮江里的一具浮尸,这让一直自视为天之骄子的杨峰很难接受,身为高干子弟的他其实没啥骨气和胆略,他的胆子全来自于父亲的权势,组织部长的官衔对这帮江洋大盗没用,杨峰的胆子也就散了。   “砰砰”沉闷的枪声在江风中显得那么微弱,两颗子弹钻进了杨峰的后脑,立刻夺走了他的生命,失去灵魂的尸体扑倒在江滩的泥土上,后脑勺上两个弹孔,红的血,白的脑浆,慢慢涌出来,滋润着淮江大地。   枪手上前将两具尸体掀入江中,呆呆的望了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去,他的同伴迎上来,递给他一支烟,问道:“阿东,搞定了?”   “搞定!”阿东接过烟深深抽了一口,看着同伴在宝马车里鼓捣着,不大一会,宝马X5便呼啸着一头栽进淮江,和它的主人做伴去了。   一行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上了公路上的越野车扬长而去。   ……   杨峰失踪了,手机没有信号,汽车上的GPS定位也失效了,整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急的杨部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责令李志腾他们迅速查找,要知道杨峰可还是在缓刑期间,出了什么岔子很麻烦的。   李志腾带着一帮手下到处搜寻,他以前当过警察,各方面人头都比较熟,查了几家杨子常去的宾馆酒店,都没有登记记录,杨子几个秘密的窝点里也是大门紧锁,撬门进去没有任何发现。   调查当夜和杨子出去的那个女子背景,是个交友广泛的野模特,她也同时失踪了,这就让李志腾有些害怕了,急忙报告了杨部长。   杨部长责成警方展开调查,警方调取了当夜酒吧门口的监控录像,沿着宝马X5的行进轨迹,调取沿途所有监控录像,发现杨峰驾车沿着滨江大道一路向东,直到消失在监控探头的拍摄范围之外。   警方调集警力沿着江滩进行搜查,依然一无所获,由于杨部长的压力,案件转给了刑侦部门,由侦破能力最强的刑警二大队负责办理。   虽然只是一桩失踪案,但刑警们并没有丝毫的轻视,因为杨峰的身份比较特殊,在公安部门任职的时候得罪过不少人,这很可能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凶杀案件。   听说杨峰失踪之后,胡蓉马上询问了监视刘子光的干警,得到的回答是刘子光整夜都没有出去。   “你确定?” 胡蓉很认真的问道,她知道以刘子光的个性,这种报仇的事情一定会亲自下手。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除非他是从楼上飞下来的。”刑警回答道。   “这就奇怪了……”胡蓉放下电话,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那个肇事司机于小同是重要线索。   根据监视人员报告,于小同被释放后请朋友在必胜客大吃了一顿,花了两千多块,然后就泡在网吧打游戏,已经十几个钟头没下机了。   这个于小同肯定有问题,一个辍学少年怎么会如此大手大脚的挥霍,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付给他一大笔钱,而且这笔钱肯定和他此前造成的车祸有关。   ……   杨峰可是江北市有名的欢场浪子,他的失踪造成轩然大波,自然传到了刘子光的耳朵里。   “是不是这小子怕咱们报仇,躲起来了?”贝小帅问道。   “不像,他要躲的话,不用这么大张旗鼓,连警方都惊动了,我看另有隐情。”还是刘子光考虑的比较周密。   “有什么隐情?”   “不知道,这两天右眼皮老跳,怕是要有麻烦,对了,那个姓于的小子有什么动静?”   “弟兄们盯着呢,这小子最近发财了,一次就买了上万块钱的网游装备,还他妈到处请客摆谱,网吧里叫必胜客的外卖吃。”   “盯紧点,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于小同肯定是受人指使,但是这个人未必真的是杨峰。”   贝小帅张大了嘴:“这么复杂?怎么整的好像侦探小说。”   刘子光说:“树大招风,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咱呢。”   正说着呢,电话铃响了,是负责送沙子的水泥船主打来的:“刘经理,晦气了,江里捞出个死人来。”   刘子光一怔,立刻追问:“死人什么样?”   “是个男的,后脑勺俩枪眼,头盖都掀开了。”   刘子光放下电话,平静的说:“杨峰死了。”   ***************************   小农民最新力作,继《混世小农民》之后的《超级落榜生》,书号76356,写的是农村高考落榜生的事儿,属于轻松诙谐一路狗屎运的那种,绝对上乘之作,可以一读   6-24 淮江中的浮尸   贝小帅一个激灵蹦起来:“杨峰死了?太给力了!放炮!开酒,庆贺!”   可是一看刘子光脸上竟然没有半点高兴之色,贝小帅纳闷道:“光哥,杨峰死了你咋不开心?”   刘子光说:“这小子真是个麻烦,死都不挑个好时候,这当口翘辫子,不是给我找麻烦么!”   贝小帅说:“他死他的,关咱毛事。”   刘子光说:“现在这个当口,不关咱的事也关了,我给你梳理一下啊,杨峰和咱们是老对头了,他落到这一步虽说是咎由自取,但背后未尝没有咱的努力,所以这小子最近刚缓过劲来就频频出手,搞的咱酒吧网吧都关张,然后又出了个恶性车祸,虽然公安说是只是单纯的车祸,但是你信么?”   贝小帅咬牙切齿的说:“不信,他妈的肯定是杨峰指使的!”   “你看,连你都认为是杨峰指使的,那么当家人的安全都无法保障的话,我会做出什么举动?”刘子光循循善诱。   “宰了丫的!”   “对,公安也是这么想的!”   贝小帅倒吸一口凉气:“糟了,被人摆了一道,这不会是杨峰使的苦肉计吧?”说完就醒悟过来,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这要是苦肉计的话,杨峰也太下本钱了。”   “现在杨峰一死,咱们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那怎么办?咱没杀他啊,这事儿可得说清楚,咱不能替别人背黑锅。”贝小帅有点慌神了。   “既然咱们没下手,那么杀杨峰的很可能就是设局的人,他这一招够毒的啊,标准的一石二鸟,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和杨峰有仇,他一死,所有人都会怀疑我,杨峰的老子是市里有头脸的人,肯定会压着警方迅速破案,警方迫于压力定会抓我顶账,嗯,就是这个理。”   贝小帅急眼了:“那可不行,我找胡蓉去,她不是刑警么,这事儿她能管得上。”   刘子光说:“现在找谁都白搭,只有靠自己,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那个于小同人呢,把他捏在手里,问出幕后主使是谁,这两个案子就都破了。”   “那小子在网吧呢,我派了几个兄弟盯着他,跑不了。”   “事不宜迟,走,找他去!”刘子光跳了起来说。   ……   淮江下游某码头,这里江水湍急,每年都会出几个淹死鬼,有几条舢板经常在这里出没,靠打捞落水尸体为业。   首先被发现的那具女尸,白花花的臀部浮在水面上触目惊心,过往村民指指点点,报告了镇派出所,派出所安排人员进行打捞,打捞公司的舢板在附近转悠了几圈,用长长的竹竿在水底乱捅,竟然又有了新收获,发现了另外一具男尸。   打捞公司的人将两具尸体拴在舢板旁,就等着家人来赎了,至于这人是淹死的还是打死的,就和他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了,派出所的警察本来也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但是听围观群众说那具男尸的脑袋被人砸烂了,联想到市里紧急下发的失踪人员协查通报,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过去瞅了一眼。   就这一眼,事情大发了,正是市局在找的人!派出所马上电告市局,不出半小时,市局的警车就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辆小号的黑色奥迪,是市委组织部的专车。   乡下人就是没见识,看到这么多小车抵达现场,打捞公司的负责人依然咬死口要八千一具尸体,不给钱就丢到水里去,那么多围观群众在旁边看热闹,市局领导也不好发飙,只是不断和他讲道理,说这两具尸体是被人谋杀的,关系到很严重的刑事案件云云。   舢板上的白发小老头义正言辞的拒绝,说俺们才不管什么案件不案件的,俺们冒死从水底下捞出死人,你就得拿钱买,不掏钱就免谈,说着就要将手中牵着的小绳松开。   这条细细的白塑料绳一端,正系在已经魂归西天的杨峰脖子上,可怜昔日风流倜傥的分局第一帅哥,变成了淮江中一具浮肿的飘尸,杨部长隔着老远就认出儿子身上穿的POLO衫,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终于变成了事实,片刻之间,杨部长似乎苍老了十岁。   “别让孩子受苦了,要多少钱,给他们。”杨部长升起了车窗,低声对前座的秘书说,沉重的躯体躺在柔软的奥迪后座上,一颗浑浊的泪从眼角流下。   秘书下车去和带队公安领导说了几句,领导七拼八凑,终于凑出一万多块钱,再讨价还价一番,终于以一万两千元成交,小舢板划到岸边将尸体交给公安人员,便扬长而去了。   由于尸体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再加上后脑中了两枪,子弹掀开了头盖骨飞出,一颗眼珠子已经不见了,整个人面目全非,很难辨认,于是带队领导便请杨部长出面辨认。   杨部长走出汽车的时候,步履已经有些蹒跚了,但是他依然以一个老共产党员坚定的信念支撑着自己,用颤抖的手掀开死者的衣服,在前胸位置找到一个明显的胎记。   杨部长沉痛的点点头:“是杨峰。”   “杨部长,请节哀……”一帮警察摘下了警帽,神情都很黯然。   “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还江北市民一个平安放心的社会环境。”杨部长缓缓说完这句话,便上车离去了。   接到通报的刑警迅速赶到现场,两具尸体停放在码头的水泥地上,上面盖着彩条布,虽然是初夏的季节,但是天气已经很热,一群绿头苍蝇嗡嗡的围着尸体打转,腐臭的气味飘出去很远,幸亏这是在码头边,鱼虾腐败的气味能遮掩一下,若是放到车里,怕是能熏死人。   刑警二大队的大队长韩光跳下汽车,看到码头边围拢的看热闹人群,立刻皱了皱眉头,吩咐道:“小王,带几个人去把群众疏散一下,像什么样子!”   然后低头看了看地上被彩条布盖着的尸首,猛地掀开彩条布,一股腐臭扑面而来,他却纹丝不动,说:“对,是失踪通报上的两个人,初步看是枪击身亡,女尸背部中弹,男尸后脑中弹,被江水泡了太长时间,很多线索已经消失了,可惜。”   尸体的味道很大,刑警们都捂着鼻子不愿意靠近,韩光反而蹲了下来,用手去拨弄女尸背部的弹孔。   “韩大!”胡蓉递过来一双橡胶手套。   韩光严肃的摆摆手:“戴手套的话,手感不清晰。”   同事们看到韩光将没有保护的手指探进被江水泡的发白的伤口中,都忍不住一阵干呕,胡蓉也觉得胃里的东西往上涌,但是刑警的荣誉让她坚持了下来,继续站在原地帮韩光打下手。   “找到了,就是这个东西要了她的命。”韩光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间夹了个小巧如花生米大小的金属物体,前头已经变形,但隐约可以辨认出是圆柱形状。   “九毫米巴拉贝鲁姆子弹,打到了肺部,一枪毙命,暂时就这些,剩下的等法医解剖了再说。”韩光接过胡蓉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下令道:“九毫米手枪,这是一个线索。”   胡蓉点头道:“现在社会上泛滥的多是从西南边境走私的苏式军用枪械,其中又以7.62毫米口径的枪支居多,使用九毫米子弹的人很少,我的意见是,先从失踪军警制式枪械入手,然后再集中力量查社会上流散的走私枪支。通过对比弹道,一定能查出真凶。”   韩光说:“小胡你的办法很稳妥,但是你想过没有,罪犯很可能已经将枪支拆散销毁,那我们怎么破案?”   胡蓉低头沉思。   韩光说:“用枪的人才是关键所在,谁有动机杀害死者,谁下手这么狠辣,谁擅长使用枪械,枪法精良,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胡蓉继续咬着嘴唇不说话,韩大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句句都指向刘子光,只有他符合所有条件。   此前杨峰多次出手,逼得刘子光旗下酒吧网吧全都关门大吉,幼儿园也差点闹出食物中毒事件,最出格的是,居然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火上浇油,差点把刘子光的母亲撞死,在这种情形下,向来不肯低头的刘子光又怎么会吃哑巴亏,他做事缜密果决,该出手时绝不含糊,尤其是涉及到自己亲近的人的时候,而且他枪法精准,堪比神枪手,交友广泛,三教九流狐朋狗友到处都是,不难接触到枪械。   愚蠢的杨峰一步步逼近刘子光的底线,最终造成了自己的杀身之祸,这样的解释似乎相当的合理,但是胡蓉却总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刘子光虽然貌似粗鲁率直,但绝对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个节骨眼上杀杨峰,那不是告诉全世界,人是我杀的,来抓我吧!以他的智商,只会借刀杀人,或者用稍微缓和一些的手段,把杨峰彻底玩残,才是他的风格,如此干净利索的杀人,还附带打死一个无辜女子,确实不是刘子光的作派。   “韩大,这案子要么非常简单,要么极其复杂。”胡蓉嗫嚅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虽然她现在有着刑警之花的美誉,但是毕竟还年轻,手上没有直接破过像样的大案子,在韩大面前说话未免没有分量。   韩光却深以为然:“确实有些不通情理的地方,如果我是他,就会制造出一个交通意外现场,或者把是罪证处理的更完美一些,这样直白的杀人抛尸,未免太没有技术含量了,不像他的做法。”   胡蓉明白,韩大口中的“他”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子光,对于这位江北黑白两道跃起的大明星,韩光可没少做研究,光是案卷就积攒了一柜子。   “或许……另有隐情呢。”胡蓉来回踱了两步,忽然说:“那个未成年的肇事司机是关键,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他就是最薄弱的部分。”   “对,立刻保护于小同!”韩大毅然下令。   话音刚落,胡蓉就跳上大切诺基,迅速发动挂档加油,警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驰出去,向着市区狂奔。   6-25 网吧里的花季少年   今天是于小同十六岁生日,对这个举目无亲的辍学少年来说,网吧就是他的家,游戏中认识的朋友就是他的亲人。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出道很早,他哥哥于大同也是出来混的,练得一手很俊的跆拳道功夫,在金龙哥旗下的金碧辉煌做保安,去年底的金碧辉煌出事的时候,于大同莫名其妙的死在电梯间里,脖颈生生被人折断。   于小同整日和一帮辍学少年混在一起,打架斗殴喝酒吸毒泡马子,经常带着十几号人冲到网吧里斗殴,他下手狠,花钱也狠,被警察抓了也不出卖兄弟,年纪轻轻就在道上有了一定名气。   上次事情之后,于小同得到三万块酬金,他放开手脚很是挥霍了一番,其实对于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年轻人来说,所谓挥霍不过是包网吧高级套间,顿顿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喝大瓶的可乐,抽软壳的中华,买最好的装备,QQ红钻黄钻蓝钻绿钻黑钻彩钻全开了,劲舞团的道具服装买最贵的,Q币一充就是几千,到处乱送,反正怎么讨小MM欢心怎么来。   于小同够狠,够义气,够有钱,所以身边聚拢了一帮十来岁的少年,为他马首是瞻,什么刘子光,什么卓老二、小贝哥,在他们眼里都是老掉牙的货色,将来的江北黑道,必然是同少的天下!   今天同少过十六岁生日,小弟们帮着安排筹划,从附近初中骗来几个还在上学的乖乖妹,又在超市买灵力一大堆啤酒可乐零食,在网吧包间里开起了PARTY,于小同新染了一头黄毛,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瓶嘉士伯,气定神闲,俨然是新近上位的江湖老大。   “做我们老大的女朋友哪里不好,学校有谁欺负你,一个电话就摆平,劲舞团的衣服随便换,整个江北市横着走。”一个少年耐心开导着几个小女生。   几个女生依然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于小同生气了,走过去抓住一个女生的头发把她拽起来拖到自己面前,拉开牛仔裤的拉链,露出一截又细又短的小腊肠来,很威严的说:“给老子舔!”周围少男少女们一阵尖叫,纷纷鼓掌。那女生吓得梨花带雨,一阵干呕,可怜巴巴的看着周围的群魔乱舞,但却没有任何人帮她   正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少年,冲于小同喊道:“同少,有人找你。”   于小同扭头一看,外面灯光阴影下站着一个人,棒球帽墨镜打扮,他悻悻的拉上裤子拉链,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了出来,随手将门带上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那边去吧,我给你带东西了。”墨镜男子指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说。   两人来到厕所,墨镜男子回头销上门,低头在包里翻着东西,于小同站在小便池前尽情挥洒着少年的活力,一道白练有力撞击着小便池,水花四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于小同忽然觉得一道细细的绳索勒住了自己的脖子,同时后腰窝被人用膝盖顶起,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想去抓那条绳子,但是绳索已经深深勒进了他的脖颈。   于小同两眼凸出,喉头里发出奇怪的咯咯声,脸憋成了紫红色,双手毫无目的的乱舞,试图抓住什么,但挣扎是徒劳的,因为他已经失去了重心,两条腿悬空扑腾了十几下,终于伸直了,十六岁的少年渐渐变成一摊软泥,两眼翻白,舌头吐出老长,墨镜男子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到地上,试试脉搏和心跳,证实确实死了,才将厕所的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去。   只见走廊里站了几个人,正气势汹汹的和包间里的少年说着什么,一言不合就踹出一脚,闯进了包间。   墨镜男子关上门,慢慢退了回来,走到窗户旁开始拆卸铁棂子。   ……   刘子光带领一票兄弟闯进了网吧,直扑于小同所在的包间,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把楼梯踩的砰砰作响,正在楼下监视的刑警赶紧给胡蓉打电话,胡蓉此时还在路上疾驰,接到电话后沉着下令:“一定要把于小同保护好,绝不能出事!”   小刑警急赤白脸:“他们一群人,我只有一个啊!”   “别忘了你是警察!”胡蓉几乎是吼出来的,说完就挂了电话,现在的新人是越来越没用了,什么都要人教才行。   网吧楼上包间。   于小同的朋友们,大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一个个都是豆芽菜体形,但是动起刀子来绝不含糊,说杀人就杀人,脑子都不带转弯的,所以真正在道上混的人都知道,这种生瓜蛋子不能惹,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一个怕字。   但是不想惹不代表惹不起,真要比划起来,这帮小混混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高土坡小贝哥打头,后面跟着的也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角色,王星、王文君、胡光等人全到了,气场之强大,让这伙小毛孩为之颤抖。   “于小同呢?”贝小帅蛮横的喊道,同时一双凌厉的眼睛在包间内扫视着。   “同少的名字是你喊得~!”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急于成名的毛孩子竟然出言顶撞贝小帅。   贝小帅抬脚就把他踹飞了,砸倒了一台液晶显示器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再爬起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血,毛孩子们才知道怕,一个个都不敢动了。   “别吓着孩子。”刘子光踩着碎玻璃走进来,温和的笑笑:“我找于小同,谁知道他在那里?”   “在卫生间,刚才有人找他。”一个孩子低声答道。   刘子光脸色一变:“不好!”拔腿就往厕所冲,贝小帅一愣,随即抖开甩棍紧随其后,刘子光冲到门口猛推,门从里面插上了,他退后一步抬脚猛踹,卫生间的门被踹开,于小同正躺在地上,身下一摊水渍,窗户上的铁棂子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如同缺了门牙的大嘴。   冲到窗边,却只看到街对面一个匆匆的背影,棒球帽,黑色短风衣,似曾相识。   “妈的,被他抢先一步!”贝小帅恨恨的一跺脚,刚要翻出去追击,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警察,不许动!”   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便衣站在走廊里,手里举着枪和警徽,脸上汗如雨下。   少年们也涌了过来,围在于小同尸体旁哭喊着:“不好了!杀人了!同少死了!”场面相当混乱。   “凶手跑了!现在追还来得及!”贝小帅瞪着眼睛冲那警察怒吼一声,但小警察却固执的将枪口瞄准他的脑袋,扳动击锤说:“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贝小帅无奈,只好举起了双手,回头再看,那墨镜男已经钻进了出租车,临进车门前还扭头冲这边看了一眼。   “马碧的,丫还笑呢!”贝小帅狠狠地啐了一口。   负责监视于小同的警察是新分配到刑警队的新人吴松炜,参加工作时间不长,没有经验不说,随机应变的能力也比较差,所以才被派来执行这个最没有难度的任务,没想到偏偏还就出了大事。   本来上级是要求他严密监视于小同的,其实这不难做到,只要向网吧管理者出示一下证件,伪装成网管啥的就可以,但是小吴没经验,再加上麻痹大意,觉得不会出啥事,就自己开了台机子在下面玩起来,楼上发生什么事他根本不知道,只是当刘子光等人冲进网吧的时候才有所察觉,但他首先做的还是报告,而不是冲上去。   接到胡探长准确无疑的命令之后,小吴才跌跌撞撞爬上来,只看到卫生间的门被踹飞,里面躺着一具尸体,几个膀大腰圆一脸江湖气的汉子站在那里,一帮花季少男少女惊恐万分涕泪横流彷徨无助的蹲在尸体旁哭叫着。   “警察,不许动!”刚毕业的小刑警拔出了工作证和手枪,同时大吼一声,但是他的双腿都在颤抖,面前站着的可是杀人犯啊,自己只有一个人,如果他们要来硬的,自己究竟该怎们办,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别愣着啊,下面该干什么?”刘子光揶揄道。   小吴头上冒着汗,手心也滑腻腻的,枪柄都握的不牢稳了,他心里全乱了,执行监视任务,结果目标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杀死,还没转正就出了个大篓子,以后还怎么在警界混啊。   “我是警察!都别动!”小吴继续色厉内荏的大叫。   刘子光很遗憾的摇摇头,说:“我手下不当警察都知道现在该怎么办,那啥,王星你告诉他!”   王星心中一凛,看了看刘子光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你现在应该叫救护车和支援,保护现场,拘留相关人员,追捕凶手。”   小吴恍然大悟,拿出手机拨了胡探长的号码,大喊道:“胡探长,于小同被刘子光他们杀了!我已经控制住他们!”   “我操,你哪只眼睛看到于小同是我们杀的?凶手刚才跑了,要不是你丫拿枪瞄着我,我都把他抓到了!”贝小帅大怒道,卷着袖子就要过来揍人。   吴松炜紧张了:“别动!你再动我真开枪了!”   “小贝,别动。”刘子光及时喝住了贝小帅,他知道,这个严重缺乏经验的小刑警,真的会开枪。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胡探长带着手下赶到了,她看也不看小吴,直接走到尸体前蹲下,试了试脉搏说:“死了。”   “胡探长,目标是他们杀的。”吴松伟激动地说。   “你亲眼看到了?”胡蓉问。   “我……”吴松伟语塞了。   胡蓉转向刘子光:“是谁下的手,看清楚没有?”   “看见了,我还拍下来呢。”刘子光含笑举了举手中的手机。   6-26 杨夫人钦点专案组   刘子光用的是一款带快拍功能的山寨手机,可调焦距五百万像素CMOS摄像头,无声快门,一按即拍,功能相当强大,绝对是街拍利器。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像,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站在出租车旁,正回头往这边看,由于距离关系,人像的五官很模糊,只能看出身高体态来,但这已经是很难得的线索了。   “蓝牙发给我。”胡蓉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接收了图像后便有条不紊的下起命令来:“打电话叫法医,给所有目击者做笔录,调取网吧监控录像。”   “是!”刑警们立刻行动起来,胡蓉亲自给刘子光做了简短的笔录便将他放走,吴松炜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胡探长,他他他,他是……”   “是什么?”胡蓉虎着脸问道,吴松炜顿时不敢说话了。   “回去后写份检讨给我。”胡蓉冷冷丢下一句,转脸走了。   “小伙子,多学着点,不要自以为是。”刘子光轻笑一下,带着人从吴松炜面前扬长而去。   一行人大摇大摆的下楼去了,王星最后一个下楼,吴松炜的目光从王星脸上划过,忽然低低的惊呼道:“我认识你!”   王星脚步一僵,就听吴松炜说:“你是辽东警院刑侦系的高材生,到我们学校参加过散打比赛。”   “你认错人了,什么眼神。”王星不屑的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吴松炜,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明就是啊。”吴松炜望着正在下楼的王星,剃得铁青的头皮,粗大的金项链,胳膊上张牙舞爪的盘龙,分明是个黑社会打手,可是那眼睛,那神情,那身材,都是那么的熟悉。   ……   市殡仪馆,气氛庄严肃穆,若有若无的哀乐声随着悲伤到处流淌,天灰蒙蒙的,空气中湿度很大,很憋闷,两辆黑色的小车停在大理石铺成的停车场上,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妇人悲痛欲绝,站在停尸房门口嚎啕大哭,一帮女同志在左右搀扶着她,低声劝解着,时不时拿手帕擦拭一下自己通红的眼眶。   杨峰的尸体就停放在这里,丧葬服务人员正在给他更衣化妆,杨峰的母亲是市妇联的干部,儿子出事的时候还在省城开会,闻讯后迅速赶来,在丈夫的陪同下来看儿子最后一眼。   尽管杨部长再三劝告,让夫人不要去看儿子的遗体,因为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但是夫人还是坚持要来,杨部长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来到殡仪馆,本来法医还要验尸查找线索的,但是也被迫中断了。   殡仪馆的化妆师见多识广,别说是爆头的死尸了,就是烧焦的、压烂的,不成形状的都摆弄过,他们迅速弄了个塑料头壳罩在杨峰被子弹掀开的脑门上,上面再盖上假发,安上一枚玻璃眼珠,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身体套上衬衣和西装,外面再罩一个有机玻璃外壳,离远一看,倒也栩栩如生,跟睡着了似的。   齐活之后,杨夫人才被放了进去,当她看到儿子静静地躺在水晶棺材里的时候,并没有哭泣,而是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生怕将儿子从睡梦中惊醒,走到棺材旁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儿子长长的低垂的睫毛,紧紧抿着的嘴唇,挺拔的鼻梁……   “小峰,妈妈来了,妈妈来看你了,醒醒,和妈说句话啊,乖。”杨夫人扶着棺材柔声说着,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妇联的女同志们也都陪着掉眼泪,世间最悲痛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尤其还是这样一个英俊潇洒又懂事的好儿子。   “小峰,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什么都答应你,你不是看中悍马了么,妈给你买,你不是想去美国么,妈帮你办!你要什么妈都答应,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妈妈啊!”   杨夫人声嘶力竭的哭着,拍打着水晶棺材盖,情绪明显失控,妇联的同志们刚想过来劝慰,忽见她一把掀开水晶棺材盖,抓住儿子一阵乱摇。   本来脑壳装的就不是很牢稳,被部长夫人一阵乱晃,居然掉了下来,露出空荡荡的脑壳,玻璃眼珠也叽里咕噜滚了下来,骇人的一幕吓得杨夫人一口气背过去,当场昏倒。   一帮人扑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终于把杨夫人救醒,但是她却变得呆呆傻傻,眼神也有些凝滞,众人急报杨部长,杨部长哀叹一声,摇了摇头说:“我早说过,这个刺激她承受不了的。”   “杨部长,公安局的同志来了。”秘书低声说了一句,杨部长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去迎接。   公安局长宋健锋,带着刑警支队长谢国华来到殡仪馆,慰问失去爱子的杨部长及其夫人,宋健锋握着杨部长的手沉痛的说:“杨部长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一定要尽快破案,江北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正在受到极大威胁啊。”杨部长的语调很缓慢,很坚决。   望着杨部长一夜之间多出来的满头白发,宋健锋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回压力大了,作为一个老刑侦,他明白这个案子相当棘手,很可能是团伙流窜作案,没有那么容易破案的,但是这回死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组织部长家的公子,办案工作上肯定要承受极大压力,甚至干预。   “在这里我代表局党委,向杨部长保证,一定尽快破案,还有一件事……杨峰的遗体法医想解剖检查一下,很多线索……”宋健锋还没说完,坐在杨部长身后一直不说话的杨夫人忽然咆哮起来:“谁也不许碰我的儿子!”   杨部长眉头一皱:“老林,你要冷静,这也是为了破案的需要。”   “我不管,儿子死前已经受了那么大罪,死了身体还要被这些人乱剖,我绝不同意!”杨夫人如同哺乳期的母老虎一般,大嚷大叫不止,宋局长等人也苦笑着没办法。   杨部长叹口气,夫人的心情他能理解,便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了,岔开话题问道:“老宋啊,这案子准备交给谁办?”   宋健锋说:“局里成立专案组,我亲自挂帅督办,具体工作准备交给刑警二大队,韩光和胡蓉他们几个年轻人的办案水平还是很过硬的。”   杨夫人又插嘴了:“不行,我不同意,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觉得这案子应该让老谢来挑大梁!”   老谢指的是刑警支队长谢国华,他也是南泰帮的成员之一,原来是江岸分局的一把手,杨峰在他手下颇受照顾,马局还在的时候就提拔他当了刑警支队长,就是为了当副局长铺的阶梯,后来马局下台,谢国华的升迁之路也陷入了停顿,不尴不尬的当着他的支队长,权力却渐渐被架空。   杨夫人当年在乡下可是当过妇女主任的,工作能力相当之强,杨部长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少不了她的出谋划策,到底是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巾帼,这种机会都能加以利用,杨峰的死是个大案子,交给谢国华来办的话,不但能及时有效的跟进案件进度,还能拉老谢一把,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   杨部长很快就明白了妻子的意图,他严肃的对宋健锋说:“这个提议,你们局党委可以慎重考虑一下。”   宋健锋苦笑,你组织部长大人都钦点了,我们还考虑什么,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好的杨部长,我们一定会慎重考虑专案组人员的构成的。”   “谢谢。”杨部长紧紧握住宋健锋的手摇了摇。   “老杨,节哀。”宋健锋拍了拍杨部长的胳膊,转身走了,谢国华也过来和杨部长握手,两人同是南泰帮成员,一直来往比较密切,杨峰是要喊谢国华一声叔叔的,这时候就不说什么客气话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   果不其然,刑警支队长谢国华担任了5.24专案组的组长,调动一切资源侦办这起特大持枪杀人抢劫案。   如果死的只是一个野模特,根本不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但是由于死者之一是江北市上流社会赫赫有名的杨公子,那影响力就不一般了,最近几天老百姓都在议论这个事,但是电视报纸广播和网络上却只字未提,那是因为杨部长施加了压力,他不想让儿子死了还被人戳脊梁骨。   但是老百姓的嘴是封不住的,杨峰暴死江边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的是沸沸扬扬,而且有鼻子有眼,相当的不堪。   刑警二大队附近的小饭馆,韩光扒着碗里的牛肉拉面说:“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公开真相怕什么,越不让老百姓知道,老百姓越想知道,现在5.24案都有几十个版本啊,搞得老百姓不敢去江边散步,影响极其恶劣!”   胡蓉说:“肉食者鄙,上位者从古至今都是这样,你不能用自己的智商去衡量他们。”   韩光挑着碗里仅有的几片牛肉说:“5.24案不给咱们办,还真是可惜了,我已经查到线索了,这个杨峰还真是个人物,有动机杀他的人简直能编成一个加强班,不过有能力实行的人却不多,有个人特别可疑……”   胡蓉拿筷子搅着面条,心中却莫名的紧张起来,生怕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这个人,叫褚向东,五年前考上我市政法系统公务员,但是却在公布分数后离奇入狱,判了三年刑,而且他入狱之后,整个家都散了,顶替褚向东名额的,就是杨峰。我查过这个人的记录,出狱之后就不知所踪了。但是根据指纹比对,这个人在南方流窜作案多起,手上光命案就不下五条,他有动机,有条件,行事够狠,又有同伙协助,我看这案子很可能是他做的。”   胡蓉眼睛一亮:“那么,马上通缉褚向东吧!”   韩光摇摇筷子,冲老板喊道:“再加五块钱牛肉!”转脸对胡蓉说:“现在是谢支队在主办这案子,我们只能提供一些线索和证据,如何判断,还要看他,对了,于小同被杀那个案子,有眉目了么?”   “于小同是被人从背后用极细的钢丝勒死的,手段相当残忍,我手上有犯罪嫌疑人的照片,但是相当模糊,有目击者称,这个人曾经在省城出现过,当时是想谋杀张大虎。我分析,很可能是大开发聂万龙的手下。”胡蓉慢条斯理的说着。   “这个聂万龙罪恶滔天!要不是他这种人,房价也不会那么高,那么多年轻人也不至于买不起房!”韩光忽然愤怒起来,身为刑警大队长的他,有个相恋多年的女友,但是由于房价太贵,一直买不起房,婚姻大事也耽误了。   胡蓉莞尔一笑,这个韩大队,有时候冷酷的像个冰人,有时候却可爱的很呢。   “5.24案咱们插不上手,于小同案还是归咱们二大队管的,我申请调查聂万龙。”胡蓉站起来说,今天她穿了件黑色的修身T恤,卡其色的帆布裤子,快拔枪套和警徽挂在腰上,活力四射英姿飒爽。   “批准!”韩大队利落的一摆手。   6-27 女刑警停职检查   江北市安定医院,主治医师杨大夫正在给女刑警胡蓉介绍着病人张大虎的病情,他是一位五十出头的老医生,慈眉善目时刻含着笑,身披整洁干净的白大褂,知识分子的儒雅和医疗工作者的稳健之气扑面而来,据说,经他手治愈的病人不下千人,大家都亲切的称呼他为“杨叔”。   “57床病人张大虎,属于典型的偏执型精神病,整天幻想有人杀他,我们针对他的病症安排了几套方案进行治疗,现在已经是第三个疗程了,效果相当明显。”杨大夫说。   “我想见一下病人,可以么?”胡蓉说。   “可以!”杨叔爽朗的一笑,带着胡蓉穿过几道壁垒森严的铁丝网和铁栅栏,来到楼上57号病房门前,打开门上的窥视窗,朝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对胡蓉说:“胡警官,他在里面呢。”   胡蓉左右四顾,安定医院的设施让她想到了看守所,但是这里的气氛比看守所更压抑,更诡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感觉。   张大虎属于那种比较危险的病人,所以单独呆在一间病房里,不过现在已经是第三个疗程,危险性相对降低,所以杨大夫示意护士把门打开。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护士掏出腰间大串钥匙,投开门锁,推开铁门,大嗓门喊道:“57号,杨大夫看你来了。”   蜷缩在床上的张大虎立刻蹦了起来,在床边立正站好,昔日称霸江北的虎爷如今变得憔悴苍白,啤酒肚和槽头肉都没有了,面颊消瘦,眼神闪烁,哪还有半点当年的威风。   “张大虎,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人杀你?”杨大夫和颜悦色的问道。   “报告杨叔,我今天感觉很好,没有人杀我,那都是我的幻想。”张大虎挺直腰杆目不斜视的说。   “那你应该怎么办呢?”杨大夫继续问。   “我要配合治疗,争取早日康复,绝不辜负杨叔的期望。”   “很好,有人来看你,你要好好表现一下,不要给我们安定医院丢脸哦。”杨叔很满意的拍了拍张大虎的肩膀。   “保证完成任务。”张大虎很坚决的说。   在胡蓉的要求下,男护士和杨大夫都退出了病房,只留下胡蓉一个人,她毫不担心躁狂性精神病人张大虎会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体制内的人都知道,安定医院里的病人并非个个脑子都有问题,有时候县乡一级部门经常会送一些上访专业户来住院,张大虎虽然不在此列,但也属于那种有人出钱送进来的,而这个帮张大虎支付医疗费的单位,正是大开发。   “好吧,这里没有别人,放松一下,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个人见过么?”胡蓉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经过PS修补的墨镜男。   “没见过!”张大虎斩钉截铁的说,眼睛却根本看也不看那张照片。   “你再想想,在省城的时候,你租住的小区,是不是见过这个人?”胡蓉循循善诱,但张大虎丝毫没有反应,眼神呆滞,嘴里说着:“没见过,不认识,没有人杀我,那都是我的幻想,杨叔给我电疗,也是为我好,我感激杨叔,绝不再犯。”   胡蓉厌恶掏出一张面巾纸递过去:“擦擦你的口水。”   张大虎不接面巾纸,依旧念叨着:“我不要过电,我不要过电,我要当杨叔的好病人。”   “不会真成了神经病了吧?”胡蓉大大失望,无意识的回头一看,窥视窗上两只眼睛眨啊眨的,有人在监视。   胡蓉毫不客气的走过去喝令道:“请关上!”   “胡警官,我们也是为你好,病人万一失控,很危险的。”是杨大夫慈祥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说关上。”胡蓉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已经带了寒意。   杨叔遗憾的说:“好吧,但是一切后果你要自负。”说完就关上窥视窗,带着男护士走了。   胡蓉回身,讥讽的说:“你家杨叔走了,你可以不用装了。”   扑通一声,张大虎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胡警官,我没疯,我真的没疯,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全都说!只求你带我出去!求求你了!”   “你先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再决定是不是带你走。”胡蓉抱着膀子,俯视着虎爷说。   “大开发保安部的郝天,当过兵,下手狠,上次在省城就是他想杀我的!”张大虎语无伦次的说着,不时紧张的看着门口,生怕突然冲进几个穿白大褂的把他按在电疗椅上。   “你愿意作证么?”   “愿意愿意!只要带我离开这里,判我十年徒刑都愿意!”张大虎脸上鼻涕眼泪一把抓,跪在地上抓着胡警官的一只脚,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哪还有当年江湖枭雄的半点架势。   “好,跟我走!”胡蓉转身开门,带着张大虎径直走了,杨叔和几个男护士目瞪口呆:“胡警官,你不能带病人走啊,他还在治疗中。”   “杨大夫,这个病人我必须带走,有什么问题我承担。”胡蓉面无表情的说着,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旁边两个腰佩电击器的男护士,轻轻掀开衬衫下面,露出里面黑色的手枪柄。   杨大夫知道胡蓉的身份,那可是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的女儿,安定医院惹不起他,但也惹不起送张大虎进医院的那个人。   “胡警官,容我打个电话好么?”杨大夫和煦的笑着,从腰间的皮套中摸出了手机开始按号码。   “你打你的电话,我走我的。”胡蓉根本不睬他,走到门口用力摇晃着铁栅栏:“开门!再不开门我打烂它!”   女刑警发飙,谁也拦不住,男护士们只好乖乖把门打开放他们两人出去,出了安定医院的大门,胡蓉拿出手铐给张大虎戴上,张大虎眼泪哗哗的:“胡警官,谢谢你救了我,我就是蹲一辈子监狱也再不进这个阎王殿了,监狱还不兴体罚犯人呢,他们整天给人上电刑。”   胡蓉冷笑:“你会如愿以偿的。”猛踩油门,大切诺基绝尘而去,安定医院办公室内,杨大夫望着远去的警车,对着话筒说着:“对,就是这个情况,人已经被带走了,去市里了。”   ……   张大虎被带到刑警队,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大开发那点龌龊事大家其实也都知道,但是所掌握的远没有张大虎这么多,这么详细,张大虎的证言如果属实的话,聂万龙起码判个死缓不成问题。   那个杀害于小同的凶手正是上次刺杀张大虎未遂的大开发杀手郝天,有名有姓就好查了,胡蓉立刻带队展开搜捕,到了大开发一问,保安部说郝天上个月就辞职不干了,他的下落无人知晓,他的家庭住址也是过期的。   这难不倒胡警官,她略施小计便从一个保安那里骗到了郝天的住址,带人冲过去一看,出租屋内一片狼藉,显然是刚刚逃走。   “通知机场车站码头,见到郝天立刻拘捕!”胡蓉拿出一张两寸照片在面前端详着,这是刚才她从大开发保安部墙上的优秀员工栏里撕下来的,照片上的郝天剪着板寸头,面目端正毫无表情,眉眼中略带一丝戾气。   照片被传真到各卡口、车站码头等地,警方外松内紧,展开了搜捕行动,同时胡蓉也带着几名刑警,前往大开发对聂万龙实施抓捕。   “小王小张小吴,跟我走!”胡蓉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干脆把聂万龙抓来审问。   万龙大厦,花团锦簇,彩旗招展,硕大的充气拱门上贴着欢迎各界朋友的标语,似乎在举行什么活动,两辆警车飞驰而至,胡蓉一马当先跳出汽车,带领数名刑警风风火火进了玻璃旋转门,两名带着耳麦身穿西装的保安上前阻拦:“请问你们找谁?”   “警察执行公务,闪开!”胡蓉亮出来工作证,脚步不停上了电梯,两个保安不敢阻拦她,急忙用对讲机通知了魏副总。   “没关系,放她上来。”魏副总说完,放下对讲机,很无奈地摇摇头,对着面前的男人苦笑道:“你们那个刑警之花又杀过来了,真拿她没办法,铁了心和我们大开发过不去啊。”   魏良信面前站着的男子正是分局李政委,此时他正带着分局抽调的警力在万龙大厦执行大会安保任务呢,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愣,这个小胡啊,真是一点大局观都没有,现在正是市里抓建设搞项目的关键时刻,大开发作为市里的明星开发企业,深得李书记的信任,承担了明清古城的建设任务,听说国际机场项目他们也要参与呢。   今天外商霍先生亲自来到了江北市,在李书记的陪同下,来万龙大厦召开项目洽谈会,国内外媒体的朋友和各界名流都到了现场,如果这时候胡蓉闹出什么乱子的话,那可不是处分的问题了,搞不好要摘帽子的。   电梯口,不锈钢门刚刚打开,李政委就带了几个人挡住了胡蓉的脚步。   “小胡,你来干什么?”   “我来抓捕犯罪嫌疑人聂万龙,他涉嫌谋杀指控。”   “乱弹琴,你没看到这里正在开会么,李书记都亲自到了现场的,赶快回去!”   胡蓉倔脾气上来了,坚持道:“杀人犯难道和李书记一起开会就不能抓了?这是哪条法律规定的?”   李政委尴尬的笑笑,正想让开一条道路,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胡闹,给我把她的枪下了!”随着一声怒气冲冲的命令,政法委书记胡跃进赶到了现场,已经是五月底了,天气相当炎热,但胡副市长身上却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胸口插着一团鲜花,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看起来容光焕发,相当有派。   “我说的不清楚么,给我把胡蓉的枪下了!停职检查!”见众人都在发呆,胡跃进又重复了一遍。   胡蓉愣了片刻,赌气的将配枪摘下推给李政委,转身进了电梯下楼去了。   “老胡,孩子还年轻,要注意方式方法嘛。”李政委好言劝道。   胡跃进盯了李政委一眼,说道:“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再不管迟早要出大事。”   李政委依然笑着,嘴里附和着:“是啊,是啊。”   远处走廊尽头的魏副总遗憾的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6-28 这不是刑事案,是政治   处分决定是大队长韩光宣布的,探长胡蓉携带枪械擅闯会场,影响相当恶劣,经局纪委研究决定,给予停职一个月,责令其做出深刻检讨的处分。   老实说这个处分很轻,换成别人的话恐怕就不是停职检查这么简单了,而很可能直接脱警服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局里领导们都给胡副市长面子,本来不想处分她的,但是因为胡跃进的坚持,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胡蓉的配枪和工作证都交了出去,手上的于小同被杀案也转给了其他同事,她气鼓鼓的回到家里的时候,胡跃进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女儿很久了。   “蓉蓉,你过来。”胡跃进摘下老花镜,放下报纸,很慈祥的招呼着女儿。   胡蓉走到他面前,很冷淡的说:“胡副市长,有什么指示?”   “蓉蓉,还在怪爸爸么,爸爸是为你好,那些案子交给别人去做,你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放松。”胡跃进说。   “你知道现在队里的工作有多紧张么!杨峰被人枪杀在江边,于小同被人勒死在网吧厕所里,半个脑袋都掉了,这都是恶性大案啊,您是老公安,不会不明白我们刑警肩上的担子之重,这个节骨眼您让我休息,这和让我当逃兵有什么区别?”   胡蓉激动地说出这番话,怒气冲冲瞪着父亲,等待着他的回答。   胡跃进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老花镜,又戴在脸上,说:“爸爸当然明白案情的严重性,正是如此,才想让你远离这个漩涡,你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明白,冲动之下会做错事,等发生了就难以挽回了,比如今天上午的时候,如果你真的闯入会场逮捕了聂万龙,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么?”   “还能是什么?”胡蓉冷冷的反问。   “聂万龙无罪释放,你起码要背一个记大过处分,你的直接上级领导,也要处分,到时候就连爸爸也保护不了你,聂万龙和大开发现在碰不得,你明白么?”   “可是!聂万龙指使手下杀了于小同,而于小同又是车祸肇事凶手,他差点就撞死了刘子光的母亲,事发两天后,杨峰就死于非命,这三起案子,看似简单,其实是关联的!”   满以为父亲会为此震惊,可是老刑警却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说:“蓉蓉,你说的这些爸爸都明白,但是你要知道,一起交通肇事,两起谋杀案,四条人命,哪怕这里面包含了组织部长家的公子,这一切加在一起,和咱们江北市所面临的机遇和挑战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胡蓉一撇嘴:“什么机遇和挑战,不就是夸夸其谈,集资建楼么,什么中国第一高楼,超级CBD,国际航空港、明清仿古建筑,有那一件是为了老百姓谋福利?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头上的乌纱帽!”   “蓉蓉!”胡跃进严厉的呵斥了一声,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茶几上,喷香的茶水四溢。   “哼”胡蓉将头扭到一边,根本不看父亲,为了这个中国第一个高楼,全市公务员都要被捐款若干元,大家早就怨声载道了,说是建成了大CBD,房价只会更高,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就是工资比较高的公务员阶层也会吃不消。   胡跃进暗暗叹口气,女儿长大了,不服管了,他只能和颜悦色的说:“蓉蓉,有些话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在外面千万不能乱说,你要明白,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还有……”   “还有市委常委、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胡跃进同志,对吧?”胡蓉讥讽的笑了笑,又说道:“好吧,我以后会注意的,我只想请求您一件事,不要停职一个月那么久,放假一周意思意思也就算了,那么多工作等着我呢,于小同案可是我亲自抓的。”   “不用了,这个案子已经交给其他同事了,你只管休息就好。”胡跃进依然是寸步不让。   “案情已经很清楚了,是聂万龙指使于小同暗杀未遂,然后又杀人灭口,人证物证俱在,还有几年前的高尔夫球中心项目纵火致人死亡案,都牵扯到聂万龙,现在已经可以收网了啊。这时候你让我停职,到底什么意思?”胡蓉急眼了,和父亲怒目而视。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个案子不需要你插手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我告诉你,你的证人证言根本不足为信,张大虎是什么人?正在治疗的精神病人!安定医院的病人说的话能当作证言么?是你太幼稚还是不懂法?我再说一遍,案子已经转交,你可以休假去了,如果有疑问,可以找局纪委申诉。”   胡蓉咬了咬嘴唇,不再争辩,转身欲走,忽听父亲喝道:“站住!”   女刑警站在原地,头也不回。   “蓉蓉,你强行带走精神病人的事情,安定医院不会追究了,我想说的是,到了一定层次,考虑的问题要更多,更深远……”胡跃进斟酌着词句解释着。   “说完了?”女儿依旧不回头。   “蓉蓉……”   “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我还要休假去呢。”胡蓉冷冷撂下这句话,进自己房间去了。   胡跃进深深叹了口气,女儿是个好刑警,她的思路都是正确的,做事风格也颇似自己年轻的时候,但是这案子确实不能再让女儿插手了,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不管是大开发还是杨部长,都是自己得罪不起,也没有必要得罪的。   ,大开发承建了明清古城和国际航空港候机楼以及CBD部分楼盘的建设任务,标的起码几百个亿,这里面的道道太多了,谁都知道,大开发的老板聂万龙和李书记是什么关系,那是铁杆的利益共同体啊。   杨部长就不用说了,那是南泰帮的大将,省里都关注的优秀干部,前途不可限量,又抓着人事组织关系的大权,绝对的实力派人士。   最近闹出几条命案,看似简单,其实是多年积怨的总爆发,胡跃进是老刑警了,这点问题怎么能看不透,三起孤立的案件稍加分析,每个案子都牵扯到一个人,那就是刘子光!   刘子光这个年轻人最近风头很健,到处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上面有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以前是碍着周市长的面子暂时没动他,现在周市长也高升了,没了政治后盾的一个小小区人大代表,还不就象个蚂蚁一样,想捏死就捏死。   不管杨峰究竟是谁杀死的,杨部长都会把账算在刘子光头上,实际上这种结果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如果非要拔出萝卜带出泥,把所有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恐怕江北市就要乱了,这是各方面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所以,只需要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刘子光,就可以做到皆大欢喜,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切,别人还没看明白,但是胡跃进早就看了个清清楚楚,自从当上了副市长,他的权力欲望忽然就不可遏止的飞速增长起来,可是想要再动一动的话,必须维持好和李书记以及南泰帮的关系……   这件事只有一个人会从中作梗,那就是自己的女儿胡蓉,这丫头性子直,脾气火暴,敢爱敢恨,而且她和刘子光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女儿书房里摆着一块不起眼的破石头,据说就是刘子光送的。   作为老刑警,作为父亲,胡跃进无法直接告诉女儿,这不是简单的刑事案件,而是错综复杂的政治,所以,他唯有选择给女儿停职放假,远离这个漩涡。   不到五分钟,胡蓉就背着行囊出来了,胡跃进惊讶的问:“蓉蓉,你这是去哪里?”   “去宿舍住。”胡蓉看也不看父亲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   胡蓉毅然决然的从家里搬出来住进了单身宿舍,其实这已经不是父女俩第一次闹矛盾了,早在胡蓉考警校的时候,父女关系就一度频临决裂,后来女儿在警界逐渐干出名堂,父女俩的关系才缓和起来,这次再度决裂,同事们也不是很惊讶。   料理完宿舍的一摊子事情时候,胡蓉找到了韩光,问他自己手上的案子呢。   “转给吴松炜办理了。”韩光说。   “小吴?他才毕业几天啊,能独立侦破凶杀案么?这是你的决定?”胡蓉质问道。   “不是,是支队的决定。”韩光很淡定。   “小吴人呢,我要找他。”   “被支队长叫去谈话了。”   ……   支队长办公室,吴松炜有些紧张的站在谢国华面前,汗流浃背,还以为是因为上次放跑杀人凶手的事情,支队长找自己诫勉谈话呢。   “小吴,坐,喝水么,抽烟么?别紧张嘛,对了,你父亲最近怎么样?”谢支队谈笑风生,俨然是位慈祥长辈,渐渐让吴松炜的情绪放松下来,实际上他能进公安系统,也是多亏了谢支队帮忙呢。   “谢谢谢支队关心,我爸爸最近还在国外出差,上次打电话还让我替他向您问好呢。”吴松炜很快镇定下来,轻松的和谢国华聊起天来。   “对了,于小同那个案子现在交给你办了,我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谢支队忽然把话题转到案情上来,又让小吴有些紧张了。   “是这样的,我冲上去的时候,于小同已经死亡,我看到刘子光站在尸体旁,神情慌张,于是我就亮明身份将他们控制住,然后,胡探长他们就赶来了。”   “哦,这些我都在报告上看过了,我想听的是你的看法,按照你的分析,凶手应该是谁?谁最有杀害他的动机,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不要屈服于所谓的权威嘛。”   “我……我觉得刘子光的嫌疑最大。”经过谢支队的循循善诱,吴松炜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6-29 私自查案   谢国华身穿笔挺的藏青色警服,肩膀上两杠三花,银光闪烁,身后摆放着鲜艳的国旗和党旗,显得庄严威武,他手里夹着烟,青烟袅袅直上,侃侃而谈着:   “当刑警很辛苦,日夜颠倒,饥一顿饱一顿,很多老刑警都有慢性胃病,家庭也不和睦,小吴,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路,就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谢叔叔支持你,放心大胆的去干吧。”   谢支队将烟蒂掐灭在硕大的水晶烟灰缸里,拿起了桌上的文件说:“我还有个会,有空再找你聊,你先回队里吧,记住我的话,好好干,早日做出成绩,也好给你爸爸争光。”   “是,一定不辜负谢支……谢叔叔的期望。”吴松炜站起来一个立正敬礼,转身出去了。   谢支队并没有去开会,而是拿起了电话:“老李,你那个线人有什么情报么,5.24案上面催得很紧,压力很大啊。”   老李说:“谢支队,我那个线人说他也不能肯定人是刘子光杀的,五月二十四那天刘子光团伙的几个骨干分子都没有异动。”   谢支队说:“不能被犯罪分子蒙蔽了嘛,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我就不信抓不到他们的小辫子。”   李政委连连称是,谢国华在调任刑警支队长之前是江岸分局的局长,和李政委搭档了好多年,两人默契如兄弟一般,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大家都很明白。   经过细致缜密的拉网式搜查,终于在江滩上发现了第一犯罪现场,杨峰的宝马车栽在水里,岸上有脚印和拖拽的痕迹,经过法医检验,现场泥土里发现了死者的血迹,但是令人失望的是,犯罪分子相当狡猾,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甚至连脚印都是不清晰的,子弹壳也被捡走了,可以说这案子绝对是老手干的。   案子很复杂,很棘手,压力也很大,这种压力不仅来自于上面,也来自于社会各方面,如果死的仅仅是个酒吧女,那么一点风浪也不会掀起来,但是死的人身份相当特殊,杨峰的父母都在市委担任高官,又都是李书记的嫡系人马,尤其杨峰的母亲林大姐,那可是个人物,当年在乡下当妇女主任的时候,作风泼辣,行事大胆,颇受当年还是县委书记的李书记欣赏,据说有段时间还有过风言风语,说杨峰其实是李书记的种呢。   当然,后来杨峰出落得浓眉大眼,身高腿长,和五短身材的李书记大相径庭,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但是这也证明杨家和李书记的关系之密切,这案子李书记已经让秘书过问了,要求立下军令状,限期破案,这是来自于上面的压力。   因为杨部长和林大姐的要求,案情没有公开,民间开始流传各种谣言,众说纷纭,人心惶惶,作为刑警支队长的谢国华,走在自家小区里都觉得有人戳自己的脊梁骨。   破案破案破案,压在谢国华心头,林大姐钦点自己担任专案组长,这是给自己创造立功的机会,但换个角度来说,何尝不是给自己出了道难题啊。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谢国华一看,竟然是市委的号码,他赶紧接了,客气的说:“刑警支队谢国华。”   “谢支队长您好,我是市委的赵秘书,是这样的,李书记很关心5.24案件的进展,让我询问一下。”   怕什么来什么,谢国华只好硬着头皮说:“案情比较复杂,希望李书记能多给几天时间。”   赵秘书轻笑一笑:“可是我听说外面都在传闻,这案子其实很简单的。”   “怎么?赵秘书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有,我只是提醒一下谢支队长,现在正是我市大发展的关键时刻,命案必须破,而且一定要尽快,这是第一位的,你明白么?”   “这是……”   “对,这是李书记的精神。”赵秘书又客气了两句,挂了电话。   身为老公安的谢国华何尝不明白赵秘书话里的意思,他双手抱拳,在眉心处揉着,仔细考量着是不是要这样做。   ……   刑警二大队,韩光的办公室,胡蓉推门进来,满脸堆笑,当刑警的哪个不是人精,韩大队顿时明白胡蓉来者不善,他故作惊讶的问道:“小胡,你不是去旅游了么?怎么还没走?”   胡蓉说:“韩大,你知道我是闲不住的人,派点杂活给我呗,比如调查个什么命案啥的。”   “不行,绝对不行,政法委领导亲自下令停你的职,我哪里敢用你。”韩大队连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那好,我不给你添麻烦,只要求你给我一把枪,我自己去调查。”   韩光直摇头:“你停职期间怎么能配枪,这还不是给我添麻烦?再说,枪都是政委管的,我无能为力。”   胡蓉说:“我知道你是市局特批的双枪将,分一把给我就是,保证不惹事。”   韩光说:“你是不是想去调查于小同命案,我告诉你,没门!”   胡蓉冷笑,拿起韩光桌上的卷宗在手里拍了拍:“哼哼,某些人不让我查案,自己却悄悄查别人接手的案子,这是咋回事?”   韩光桌上摆着的全是5.24案的卷宗,但这个案子已经转到一大队去了,韩光再去查就是犯忌讳。   “他们查案的方向不对,再加上急于破案,我怕会造成冤假错案,冤枉了好人不说,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就令人痛心了。”韩光解释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小吴接手案子我不放心,听说他现在把破案方向转到了不正确的地方,我劝他,他也不听,没办法,我只有自己查了。”   “他转到哪个方向去了?”韩光若有所思的问。   “一大队转到什么方向去了?”胡蓉反问。   两人对视良久,忽然极有默契的说出一个名字:“刘子光!”   “这是典型的连环案,不应该分开侦办,而是应该集中力量抓住关键点进行侦破,他们呢,就是先打枪,后画靶子,在心里都把凶手确定了,这案子要不办岔才叫奇怪呢。”韩光愤愤然说出这番话来,显然心中对5.24案转给别人很不满意,刑警二大队的人都是属狼的,看到案子就像看到肥羊一样,从他们口中夺肉,那还了得!   “那好,咱们就把这两个案子集中起来侦破,我帮你,你帮我,你借我一把枪,再把工作证还给我,遇到麻烦我帮你摆平,你也知道我有后台的。”   韩光揶揄的笑道:“你都从家里搬出来了,和胡副市长闹翻了吧,你这个后台可不怎么好使啊。”   胡蓉一摆手:“那不管,反正抓住真凶就行。”   “好吧,我就破例违反一次纪律。”韩光从抽屉里拿出胡蓉的工作证抛过去。   “那个……枪呢?”胡蓉搓着手满脸期盼的问道,仿佛等待芭比娃娃的小女孩。   “没有。”韩光直接拒绝。   “哼,没有就没有。”胡蓉扭头就走,心里开始惦记父亲藏在保险柜里的那把77式。   “回来!”韩光一声大喝,胡蓉猛回身,正看到桌上摆着一把小巧的警用左轮,赭黄色的枪柄,乌黑的枪管,优美的线条,是那么的熟悉。   “只有六发子弹,省着点用。”韩光没好气的说。   “是!”胡蓉高兴地把左轮枪抱在怀里,还亲了两口,她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就配备这种九毫米警用左轮,都用出感情来了。   ……   韩光和胡蓉驱车来到杨峰失踪前的酒吧,调取了监控录像,很不巧,酒吧门口的监控探头事发当日是坏的,没拍下任何图像来。   “他妈的,也不知道是谁弄了一堆烂泥糊在探头上,让我查出来非打死他不可。”酒吧老板这样说。   韩光心里有了数,凶手不是随意性作案,而是早就进行了筹划,明摆着冲着杨峰来的。   再调查交警部门设在道路上的摄像头,依然一无所获,杨峰驾驶的宝马X5正常行驶,没有明显的盯梢跟踪车辆,也没有发生任何交通意外,这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就在车里。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把杨峰引过去的?”胡蓉提出了自己的疑点。   “不会,杨峰是有品味的人,开房从来都是五星级酒店,绝不会去江滩这种地方。”韩光断然否定了胡蓉的想法。   “那就是说,凶手在停车场就上了杨峰的车,所以他要糊住摄像头。”   “对,就是这个道理。”   忽然胡蓉眼睛一亮,说:“韩大,你不是说有个嫌疑人叫褚向东的么,我们可以查查他,如果他千里遥远专程来杀杨峰的话,一定会留下痕迹的,比如,回家看看什么的。”   “小胡,有进步!”韩光夸奖一句,跳上了警车:“上车!”   褚向东的家就在郊区农机厂宿舍,这是一栋极其破旧的筒子楼,根据资料显示,褚向东就住在三单元104,来到门口轻轻敲门,好久才有人开门,是个慈祥的大妈。   “阿姨您好,我们是……”胡蓉还没说完,就被韩光阻止,他抢着说:“我们是社区送温暖小组的,来您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大妈疑惑的问:“社区我经常去,咋没见过你?”   韩光一时语塞,胡蓉随机应变道:“我们是新来的大学生志愿者。”说完就赶紧补充一句:“他读博士的,所以年龄大了点。”   “这样啊,今天真是巧,来了两拨志愿者了。”大妈自言自语道。   韩光和胡蓉对视一眼,立刻警惕起来。   6-30 为了不吃铁花生而奋斗   “阿姨,那是我们同事,他们都帮您做了些什么啊?”胡蓉慢声细语的问道。   “哦,那个小伙子人不错,斯斯文文,一笑两排白牙,还送来两桶色拉油,一袋子水果,嘘寒问暖的可细心了,还把我们家的水龙头修好了,唉,谁家摊上这样的儿子真是好福气啊。”   胡蓉和韩光再次对视一眼,心道刑警队里似乎没有这样的人啊,这人究竟是谁?难不成真的是志愿者?   “阿姨,您一个人在家啊,老伴呢,孩子呢?”韩光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屋里,虽然是老房子,但是室内摆设并不陈旧,大屏幕液晶电视,电动按摩椅,墙上的空调是大金的,这种家电水平可不像是下岗工人家应该有的。   “老伴五年前就去了,还有个儿子在南方打工,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成天不挨家,不过就是孝顺,家里这些物件都是他买的。”大妈很自豪的说着,随即进屋招手:“进来坐吧。”   两人进屋坐下,四下里踅摸,发现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其中那个气宇轩昂的小伙子大概就是褚向东了。   “阿姨,您儿子不经常回家,那这些东西他是怎么买来的啊?”胡蓉问道。   “叫人送上门的,听说现在社会发达了,买东西都在网上,根本不用去商店呢,你们喝水吧,我去倒。”大妈塔拉着拖鞋去厨房倒水,韩光趁机用手机将墙上的照片拍了下来。   忽然韩光发现了一个细节,门后面摆了一双尺码很大的男式拖鞋,他心中一动,随口问道:“阿姨,您儿子这两天回来了?”   “是啊,三天前来家一趟,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走了,亏我还给他预备了新床单和拖鞋呢。”   大妈端着两杯水走进来,胡蓉接过茶杯甜甜的说声谢谢,又拿出一张表格说:“是这样的,社区就业办公室有几个工作岗位,想安排给咱们辖区的青年,您儿子是叫褚向东,体院毕业的对吧,有个中学体育老师的工作满适合他的,在家门口上班,又是事业单位,总比在外面打工强吧。”   大妈的眼睛亮了:“闺女,真的么,这我得劝劝儿子了,在南方打工赚钱虽然多,但是累啊,还找不着媳妇,事业单位最好了,旱涝保收啊。”   “呵呵,阿姨您别急,您儿子在哪个城市工作,有什么联系方式么?”胡蓉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韩光,韩光赞许的点点头。   “就知道小东在深圳给人家老板打工,地址电话都没有,他每星期都会打电话回家来的,等他下次打电话,我告诉他。”   “阿姨您可要抓紧啊,事业单位的工作很紧俏的,这样吧,我们先走,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我叫胡蓉。”   写着电话号码的便签纸递了过去,大妈接过郑重的装起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三天后是孩子他爸的忌日,到时候小东肯定会打电话回来,到时候我通知他,还得麻烦两位帮我们家小东留着那个位子啊。”   “我们尽力吧,再见阿姨。”   两人从褚家出来,心照不宣的直奔社区中心而去,亮明身份之后,先查实此前确实没有志愿者前往褚家,然后向社区领导提出协助调查的请求,其实就是帮着把谎圆上,别出纰漏而已。   大切诺基上,胡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褚向东三天前在江北市出现,这肯定不是巧合,5.24案的线索已经很清晰了,下一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待他再次出现。”   “只是不清楚哪位同事抢在我们前面了,搞不好是谢支队派的人,好了,我这边告一段落,现在去郝天家找点线索。”韩光说。   来到郝天租住的房子,这是一处位于大开发公司附近的城中村自建房,房东正在打扫房间,嘴里骂骂咧咧,好像是在说郝天不付房租也不搬东西就跑了,还要他亲自来收拾,真是不像话。   看到衣冠楚楚的一男一女来到,房东赶紧放下笤帚说:“二位租房?”   “哦,我们想看看房间。”韩光随口应付着,眼睛在房间里四下观察,家具简陋,陈设简单,墙上挂着飞镖靶盘,两个钢制哑铃,桌子上堆了好多花花绿绿的杂志,《兵器知识》、《轻兵器》、《格斗与拳击》,还有一本被翻得起毛的旧书,封面上写着“一招制敌”的字样,翻开来一看,里面居然是带图解的,详细讲解了如何一招将敌人制伏,其中不乏极其狠辣阴毒的招数,比如撩阴腿、叉眼睛之类。   韩光不动声色将这本书拿在手里,问道:“房租多少钱一个月啊?”   “四百一个月,水电费另算,预交三个月房租就能住了,这里地势好,上班方便,大开发那些白领都在这里租房子,前面这个房客,他们两口子就都是大开发的。”   房东无意的絮叨,引起了胡蓉的注意,有线索了!   她给韩光使了个眼色,韩光会意,便推说回去考虑考虑,离开了出租屋,到了楼下,胡蓉说:“郝天的女朋友也在大开发,她应该了解一些情况。”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大头贴,上面郝天正和一个女孩依偎在镜头前傻笑着。   两人径直赶往不远处的万龙大厦进行调查,但是当他们提到郝天的名字时,被问的人全都支支吾吾说不知道,韩光吓唬了两句他们便承认说是公司高层下了封口令,谁也不也许提郝天。   “好吧,那么这个女人你认识么?”胡蓉拿出了大头贴问道。   “这是孙晓丽,郝天的女朋友,她不久前刚分了房子,多瑙河风情园的两居室,还放了带薪的长假呢,啧啧,真幸福。”   胡蓉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韩光,案情已经很清晰了!大开发下了封口令,又分了房子给郝天,这房子分明就是用于小同的命换来的。   “走,找孙晓丽去!”两人要了具体地址直奔多瑙河风情园。来到房门口刚要敲门,韩光忽然发现门是虚掩的,里面传出低低的哭泣声,他示意胡蓉掩护自己,慢慢从腰间抽出九二式手枪,扳开击锤,左手轻轻推开房门,猛地跳了进去。   沙发上趴着一个女子,正哭的伤心,见到韩光突然闯入吓了她一跳:“救命啊!”   “别怕,警察。”韩光亮明身份,迅速搜查了两间卧室和厨卫,均未发现郝天的身影。   回到客厅内,胡蓉已经在问话了:“你男朋友郝天去哪里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一拨接着一拨,还有完没完,就算郝天真的杀了人,也和我没关系啊。”孙晓丽抽泣着说。   “有人来过?”韩光把手枪放回腰间枪套问道。   “刚走没几分钟,也是来找郝天的,说是郝天杀了人……我一点也不相信,郝天怎么会杀人呢,他连杀鸡都不会。”   “是不是一个男的,斯斯文文,一笑两排白牙?”   “是的,他说是刑警二大队的。”   “走!”韩光忽然疾步出门,胡蓉也紧跟着出去,两人一边下楼,一边交换着看法。   “这个人肯定不是咱们队里的,二大队全是老烟枪,一嘴黄牙,哪有两排白牙的英俊小生。”韩光说。   “假冒警察,胆子不小了,现在追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   “应该可以,从这里回市区只有一条路。”   两位警官跳上大切诺基,风驰电掣的朝市区奔去,坐在副驾驶位子的韩光用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搜寻着路上的可疑车辆,但是始终一无所获。   当他们的大切诺基卷着尘烟奔过之后,一辆黑色轿车才从路边钻出来,车里坐着的是刘子光和贝小帅。   “妈的,幸亏我认识胡警官的座驾,要不然就让他们逮到了。”贝小帅嘿嘿一笑,两排白牙熠熠生辉。   “看来他俩倒是明白人呢,侦查方向都蒙对了。”刘子光点一支烟说道,也不知道是夸赞呢,还是贬低。   “光哥,我就不明白了,这案子交给警察办就是了,又不关咱的蛋疼,管他干嘛?”贝小帅挠着脑袋问,今天又是扮志愿者又是扮警察,可把他忙的不轻。   “可不是就关咱的事,这帮单细胞生物肯定认准了是我杀的杨峰和于小同,正憋着劲搜集证据想办我呢,我要不自力更生一把,把真凶给逮着交给他们,兴许就要吃那八分钱一颗的花生米了。”   刘子光喷出一口烟,思绪回到了八十年代,那时候死刑犯都挂着打红叉的大牌子站在解放牌上游街示众,敲锣打鼓的极其热闹,然后一车拉到郊外刑场用五四手枪朝着后脑放一枪,这颗爆头的子弹还要家属缴纳。   杨峰死了,自己脱不开关系,这种时候指望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是天真的想法,再说父母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自己也不想亡命天涯,所以刘子光只有亲自去找出真凶,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   “八分钱那是老黄历了,现在都用电刑,注射,听说咱们江北市也要改革枪毙方式了,要搞什么人性化死刑呢。”贝小帅的话将刘子光的思绪拉了回来。   “去去去,尽说晦气的,让你弄得东西呢?”刘子光问。   “我一出马,肯定手到擒来,郝天的QQ号码在这儿呢,丫马子长的不错,肯定跑路途中耐不住寂寞要和马子聊个天啥的,到时候咱就用高科技锁定他!哈哈,这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6-31 高考女孩   天色有些阴暗,似乎要下雨的样子,贝小帅怕遇上胡蓉,不敢再走回头路,换了一条道路回去,驱车前行不久,前面居然堵车,一道白色塑料绳如同铁锁横江一般将道路封锁,几个中年男女手拉手站在马路中央,对汽车鸣笛充耳不闻。   “我操,怎么封路了,交警呢?”贝小帅左右四顾,根本不见交警的影子,此时堵在前面的汽车已经悻悻的掉头离开了,中年人们露出胜利的微笑,继续站在路中央。   “小贝,今天是啥日子?”刘子光问。   “六月八号,没啥特别的啊。”   “怪不得,今天高考啊。”刘子光恍然大悟道。   “对啊,今天高考,怪不得这帮家长把路封了,怕汽车声音惊扰他们家小孩考试,不对啊,这离着考场还有十万八千里呢,现在的小孩也真是娇贵,有点杂音就考不好试了,就这点出息,就算考上大学也是白费学费的料。”贝小帅一按喇叭,恶狠狠的发出一声长鸣,这才掉转车头离开。   初夏的细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雨刮器开始工作,贝小帅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着,刘子光却陷入了沉思之中,此情此景让他想到自己高考的时候,那时候考生可没这么娇贵,没有交警封路,教室也没有空调,还不是照样该怎么考就怎么考。   忽然他瞥到路边有个熟悉的身影,忙道:“靠边停下。”   贝小帅马上打转向灯靠右停车,刘子光推开车门,冲着路边便利店屋檐下避雨的中年人喊了一声:“老温大哥。”   老温今天穿了件比较体面的灰色短袖衬衫,西裤皮凉鞋,看起来像个很有修养的知识分子,只是脸色有些晦暗,人也过于消瘦,他左手拿着黑布雨伞,右手拎着一个塑料袋,正在便利店门口踌躇着要不要走。   “哟,小刘啊,还有小贝,你们这是?”老温走过来笑呵呵的问道。   “我们顺便路过,那啥,别站在雨里说话了,上车。”刘子光打开后车门,把老温推了进去,老温还客气:“你们忙你们的,别耽误了正事。”   “我们的事忙完了,正想歇会呢。”贝小帅插言道。   老温这才安心坐下,拎起手中的塑料袋说:“孩子高考,怕她用脑过度,买点营养品。”   袋子里装的是核桃仁和牛奶,分量不多,却被老温紧紧攥在手里,似乎捏着的是女儿的未来。   “就小雪那学习成绩,高考还不跟玩似的,你放心好了,绝对全市第一。”贝小帅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着,似乎对小雪的学习水平很了解似的。   “不指望她当什么第一,能进一本线我就满意了,拉扯女儿十八年,为的就是这一天啊。”老温唏嘘道。   “报志愿了么?”刘子光问。   “没呢,现在是考完再报,和以前不一样了。”   三人在车里聊着天,忽然一声霹雷,暴雨如注,白练当空而下,豆大的雨点敲击在地面上,溅起一滩滩水花,能见度急剧下降,道路上的汽车都打开了雾灯和双闪,缓慢的行驶着。   雨刮器快速摆动着,外面的情景依然看不清楚,这场倾盆大雨将初夏的暑气完全赶走,车里隐约有些凉意,老温不禁担心起来:“这雨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考完了可怎么走啊。”   刘子光说:“老温大哥说什么话呢,咱不是有车么,还是奥迪呢。”说着拍拍身下的真皮坐椅,这辆车正是晨光机械厂拍卖的那辆奥迪A6 2.4,经玄子转了一道手,最终还是以原价十七万落到刘子光手里,成为他公司的公务用车。   “那就谢谢了。”老温眼角有点红。   “都是一个院的老邻居,谢什么啊,小雪学习那么好,给我们大院争脸了,等将来发了榜,咱们这些老邻居才真的要庆贺一场呢。”刘子光说。   暴雨一直下了半个钟头才渐渐减小,地上积水成河,窨井盖都打开了方便泄洪,行人打着雨伞,穿着雨衣,小心翼翼的趟水前行,幸亏这一带的下水道系统修建的比较完善,水来的快也泄的快,不然城市变泽国,有车都走不了。   老温不时看着腕子上的旧款英纳格,刘子光明白考试即将结束,一拍贝小帅的肩膀:“走,接人去。”   考试的铃声响了,交警和家长们都解除了封锁,一时间考试学校门口车流滚滚,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走出考场,或兴奋,或失落,或平淡无奇,家长们却是无一例外的一脸关切,嘘寒问暖,帮孩子拎着书包,问着是否顺利之类的话。   温雪也是这些考生中的一员,其实她早就做完了所有试题,但是外面大雨就没出去,一直等到考试结束才和同学们一同出门,校门外车水马龙,全是来接考生的各色轿车,鸣笛声此起彼伏,场面混乱不堪。   小雪背着书包,小心翼翼的在车流中走着,地上积水依然很深,她卷起了裤管,露出雪白纤细的脚踝,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下脚的地方,忽听远处一声喊:“小雪,这边!”   抬头一看,竟然是邻居小贝哥哥,不对,旁边还有一张脸,是爸爸,还有一个人也来了,是刘叔叔!   天空中依然飘拂着细细的雨雾,小雪的头发有些湿了,一缕散发搭在额上,她抬手一撩,笑了,这一瞬间真如雨后蓝莲绽放,说不出的清新美丽。   小雪趟水跑过来,很开心的问道:“刘叔叔,小贝哥哥,你们是来接我的?”   “是啊,来接我们的高考状元。”刘子光笑吟吟的回答,贝小帅也帮衬道:“专门开奥迪来的,怎么样,够气派吧。”   小雪说:“谢谢叔叔,谢谢哥哥。”又望着父亲责怪道:“爸,不是说了让你在家休息的么,怎么还来,要是下雨淋病了怎么办?”   老温说:“不打紧,高考是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坎儿,我高考那会儿,你爷爷亲自送我去的考场,现在爸爸不能送你,总是要来接你的,以后你上了大学,爸就再也不能接你了。”   “爸……”小雪的声音有些哽咽,老温却展颜一笑,拍拍女儿的脑袋说:“考得怎么样,给大家汇报一下。”   “上车再说吧。”刘子光招呼父女俩坐进奥迪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贝小帅启动汽车,在车流中穿梭着,向着高土坡方向驶去。   “今年的高考题目相对往年有些难度,尤其是数学,最后几道题相当刁钻,题目是这样的,ΔZ=A*ΔX+B*ΔY+ο(ρ)为函数Z在点(x、y)处的全增量,(其中A、B不依赖于ΔX和ΔY,而只与x、y有关,ρ=[(x∧2+y∧2)]∧(1\2),A*ΔX+B*ΔY……”小雪竟然完整的将题目复述了出来,前座的刘子光和贝小帅一头雾水,根本就听不懂题目难易在哪里,老温却听的入神,眉毛皱到一起道:“这已经牵扯到微积分的内容,不是你们高中生能解决的问题了,你是怎么解的?”   父女俩侃侃而谈,刘子光和贝小帅面面相觑,完全插不上嘴,不过平日病泱泱的老温此时却神采飞扬,兴致勃勃,认真的样子令人叹为观止。。   “嗯,你这样解很好,只是办法笨了一些,其实完全可以这样的。”老温拿出钢笔在演算纸上刷刷的写着,画着,就听小雪恍然大悟道:“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贝小帅实在忍不住了,说道:“怪不得小雪学习那么好,有温叔你的遗传基因啊。”   小雪说:“那当然,我爸爸是八三年的浙江省高考状元呢。”   贝小帅一乍舌:“怪不得啊。”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小雪,这次你感觉成绩可以报考哪所院校?”老温问道。   “北清大学。”小雪丝毫不加考虑的脱口而出。   老温赞许的点点头,北清大学是中国最好的学府,女儿有如此雄心壮志,说明这次考的确实很理想。   不知不觉,贝小帅就把车开到了高土坡,看到一片断壁残垣他才醒悟过来,这里已经拆迁了。   “看我这猪脑子,都给忘了,咱们的老院子已经不在了。”贝小帅拍着脑袋说。   车内一片笑声。   ……   与此同时,身在青岛避暑的李纨父亲李天熊接到了首都打来的紧急电话,马上赶到流亭机场,有专机等候。   老特工连行李都不收拾,直接出门便走,老伴一把拉住他:“不是退休了么?”眼圈就有些红,好容易有了闲暇的时间,老夫妻能悠闲地散心旅游,单位一个电话,丈夫就又回到了那种整日不挨家的状态,让她很难接受。   “你懂得,干这一行,永远没有退休的时候。”李天熊温柔的抚着老伴的头发,毅然转身出门,门口已经停了一辆当地安全部门提供的奔驰轿车,李天熊坐了进去,长长吁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说:“机场。”   他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不然不会动用他这位已经半退休状态的老将。   6-32 独立承包人   挂特别通行证的奔驰E300风驰电掣的开进了青岛流亭机场某停机坪,一架白色的道尼尔328喷气公务机引擎已经开始转动,李天雄跳下汽车,冲着迎面走来的男子摆摆手,示意飞机上再谈,老当益壮的资深特工矫健的登上专机,舱门关上,飞机转了个方向,向着跑道滑行而去。   整架飞机只有两个乘客,李天雄认识来接自己的人是十局的一名后起之秀,点头致意之后,那人递过来一叠资料,说:“李处,这个您先看一下。”   李天雄接过资料浏览了一遍,眉头一挑道:“又是TIP的案子,这帮家伙没一天消停,最近在境内外的活动相当猖獗,可让老安没少掉头发啊。”   年轻特工嘴唇微动,但是什么也没说。   李天雄说完爽朗的一笑,但是越往后翻,他脸上的表情就越严峻,翻到最后一页,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了。   “老安失踪几天了?”李天雄问。   “最后一次联络是在五天前,这么高级别的安全官员在境外失踪,上面很重视,派了一组外勤特工去支援,结果……全军覆没了。”年轻特工的眼圈发黑,大概已经有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李天雄习惯性的摩挲着指节上的老茧,整整一组外勤特工失踪,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明白,对方肯定不是普通的恐怖分子,而是有专业特种部队的强力支援,甚至有可能在背后还有某大国的影子。   “所以才打电话招我回来?”   “不光您一个,象老徐,老蒋他们都被紧急召回了。”年轻特工解释道。   “看来这回事情真搞大了。”李天雄叹了口气,躺在航空座椅上开始闭目养神,他知道,这次回去,怕是几天都睡不好觉了。   半小时后,道尼尔328就降落在专供首都南苑机场,两辆黑色轿车一直开到停机坪上侯着,风挡玻璃下放着“京安”“特别通行”等证件,司机都是身材彪悍戴着墨镜的小伙子,一言不发不苟言笑,等李天雄上了车之后,两辆汽车鸣起警笛直奔市区而去,首都的交通状况一如既往的拥堵不堪,立交桥上挤满了各种社会车辆。   两辆轿车径直跨越双黄线,借对面车道逆行,一个骑摩托的交警远远的看见,赶紧示意社会车辆靠边行驶,为特权部门的专车让出通畅道路。   平时要走两个小时的路程,用了二十分钟就走完了,李天雄回到部里,立刻参加了正在进行的会议,看会场里烟雾缭绕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个碰头会起码已经进行了好几个小时了。   和几个熟面孔打了声招呼,李天雄便拿着笔记本找了张椅子坐下,在飞机上他已经了解了这次突发事件的详细经过,事情是这样的,公安部边防局有情报过来说是西南边境有人组织越境活动,涉案者大多是西北某少数民族居民,这立刻引起了负责监控境内反动组织的国安部九局的注意,派员进行侦查得知偷渡人员确系被通缉的恐怖组织TIP的成员。   这可是一条大鱼,九局专门负责这一块的副局长老安亲自带队去边境联系抓捕引渡事宜,因为对面的缅甸军政府和国内的关系比较稳固,所以这次任务大家都没当回事。   可是老安竟然突然失踪,九局上下为之震动,不管哪个缅甸军阀的胆子都不会大到这种地步,根据种种线索分析得知,这伙偷渡的分裂分子背后有另一股势力的支持,情况复杂化,九局无法独立承担,便请求境外工作经验比较丰富的十局进行支援,十局抽调了一组负责东南亚事务的外勤特工前往事发地点进行侦查,结果居然再度失踪在莽莽丛林中。   一组外勤特工全军覆灭,这已经是不仅仅是追捕几个分裂分子的问题了,而是关系到国安部的荣誉问题,所以有人提议请总参出面进行境外抓捕,当即就被部领导否决了。   这就是令人头疼之处,执行境外秘密任务,国安部不是没有人,若是在香港台北东京纽约这种地方,有的是熟悉当地环境的外勤特工,可是这回是缅北高原丛林,精通外语、化装、城市跟踪、狙击暗杀窃听的外勤特工们完全派不上用场。   那种地方,只有总参下属的经过丛林战训练的特种部队才能游刃有余,可是部领导在这个问题上态度相当明确,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惊动军方。   都是多少年的老国安了,大家理解领导的想法,这里面除了面子问题,还有一个功劳的问题,最近总参那边搞了个T部队,执行了几次境外行动,效果相当理想,中央很满意,给与了高度的评价,在这种情况下,部领导不急才怪。   但是根据蛛丝马迹分析,背后黑势力很可能是某超级大国,绑架安主任,消灭外勤小组的更有可能是外籍人员组成的战斗力强悍的雇佣军,敌情相当复杂,如果再折损人员的话,恐怕有人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领导们不想再死人了,但又要解决问题,让下面的人相当难做。   会场里烟雾缭绕,噪杂不堪,主持会议的部领导已经疲惫不堪了,此时忽听有人拍了拍桌子说道:“我有个方案,不知道可行么?”   大家扭头一看,是坐在角落里的原八局行动处副处长李天雄,这个人从事国安工作三十余年,工作经验相当丰富,本来已经二线了,为了这个事件专门从青岛派专机接来的。   老前辈的建议大家都很重视,部领导的精神也上来了,说:“老李,你讲。”   “我建议通过独立承包人来解决这件事情。”李天雄说道。   “具体怎么说?”领导追问道。   “缅北丛林地带,遍地军阀,情况相当复杂,我们已经损失了一组外勤特工,现在经不起任何的牺牲了,而且这种牺牲也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通过可靠的当地武装来解决这件事,他们是……”   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十局几个领导的反对,说这个计划早就有人提过了,已经被证明行不通。   “当地局势已经很复杂了,如果我们倚重了某一家,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和势力的不均衡,换句话说,我们不想过多的参与当地事务,也不想欠谁的人情,你明白么,老李?”一个花白头发的领导解释着。   李天雄摇摇头:“我说当地武装,其实严格意义上和当地盘根交错的势力没有太深的纠结,他们只是境内某保安公司派驻当地的军训教导队而已。”   “哦?哪家保安公司这么厉害?”   “江东省红星保安公司。”李天雄说。   “就是帮果敢练兵的那伙人啊,不行,绕来绕去最后还不是绕到总参那里去了。”当即又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李天雄点了一支烟,眯着眼说道:“这家公司脑门上写总参两个字了?为我们干活的,就是我们的人,你管他背景是什么?真要论起来,秦副局长和齐处长还是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毕业的呢,难道他们也是总参的人?”   “好了,事态紧急,暂时就这么定了。”部领导站起来看了看手表,又说:“八个小时后我要看到行动方案,就这样,散会!”   领导拍了板,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为了这个案子,部里牵头,几个相关单位派出精干人员组成了行动领导小组,而提出重要建议的李天雄却被排除在行动之外,依然有专机送他回青岛去度假。   楼下大厅,李天雄到背着手和一位老同事一起慢慢走着,地上铺着光洁的大理石,光可鉴人,一块巨大的花岗岩浮雕上铭刻着隐蔽战线上的战士们曾经许下的誓言:对党绝对忠诚,精干内行。   “老喽,不中用了,还是回家抱孙子吧。”李天雄摇着头,抱怨着。   “老李,你对我有意见?你要是不中用我能派飞机把你拉回来?不让你参与行动是部领导的意见,你们这些老特工都是宝贵财富,部领导都舍不得用啊。”老同事满面红光,精神抖擞,显然官职要比李天雄高很多。   “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就想着锻炼你那帮小伙子,不让我干也好,我要真去了,你嫂子非活吃了我不可。”   两人哈哈大笑,走到大门口的时候,老同事忽然问道:“老李,你给我个准话,红星公司到底有没有实力担任为我们解决麻烦的独立承包人?”   刘子光的形象顿时出现在李天雄的脑海里,多年隐蔽战线的直觉告诉他,刘子光和他的团队一定行。   “可以。”李天雄坚定的回答道。   ……   江北市,刑警二大队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救护车,车身上涂着红十字和安定医院的字样,几个膀大腰圆的男护士正站在车边聊天,夏天炎热,他们胸前的白衬衫都极其粗旷的敞开了四粒扣子,露出一巴掌宽的护心毛,甚是彪悍。   他们是来接逃走病人张大虎的,此时胡蓉已经被停职,管不了这事了,大开发又施加了压力,支队打来电话,让二大队必须放人。   杨教授亲自来接张大虎,他笑咪咪的嘴脸让虎爷魂飞魄散,抱着桌子腿不撒手,嘴里嚎叫个不停:“救命啊,我不走,我是证人!”   两个男护士扑上来,掏出电击器照着张大虎的腰眼按下去,电火花噼里啪啦的直冒,电的他当即口吐白沫晕倒在地,健硕的男护士一把将他抗在肩头往外走,正遇到韩光和胡蓉回来,见状胡蓉欲上前阻拦,却被韩光拉住。   “小胡,冷静!”   杨教授满脸堆笑从小胡面前经过,客气道:“忙着,先走了。”   胡蓉气鼓鼓的看着张大虎被救护车拉走,质问韩光:“为什么不让我拦住他?”   “你已经停职了,还想多背一个处分?张大虎再留在我们手里价值也不大了,还不如让他们拉回去,反正这种人也是活该,眼下最主要的任务是,抓到郝天和褚向东。”   “韩大,韩大,有电话,说是举报杀人犯的。”一个小刑警捂着话筒冲门口喊道。   6-33 设计抓郝天   韩光快步上前,接过话筒喂了一声,然后就停下不说话了,一分钟之后,他才简短的说了一声明白,放下了话筒。   “小胡跟我走,其他人该干啥的干啥。”韩光转身出门,带着胡蓉又上了车,此时大切诺基的引擎还是滚烫的呢。   韩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郝天有下落了,就在城北大道踏浪网吧。”   “郝天是危险人物,怎么不多带几个人?”胡蓉疑惑道。   “不用,我另有安排。”韩光驾驶着大切诺基驶出刑警队大院,拨通了一个号码,用蓝牙耳机进行通话:“老李吗,我韩光,有个事请你帮个忙,是这样的,待会你辖区内的踏浪网吧会发生斗殴案,你帮我把人控制住,我有用,什么,请喝酒?你丫还欠我两顿呢。”   打完电话,韩光也不解释,驱车直奔踏浪网吧,到了附近找了个僻静地方熄火停下,靠在座位上开始等。   ……   踏浪网吧内,郝天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头上的渔夫帽压得低低的,面前的电脑上随便打开着几个新闻网页,QQ一闪一闪的,视频聊天框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子,愁眉不展的望着镜头前的郝天。   “家里装修的怎么样?洗手间的瓷砖要用佛山的品牌货,不要怕花钱,好房子就得精装修。”郝天对着麦克风压低声音说着。   “还行,就是那几个装修工人不省心,不看着就偷懒……你什么时候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告诉我。”说着说着,孙晓丽的眼泪就啪啪的往下掉。   郝天心里一阵发紧,公司分给他一套价值近百万的多瑙河风情园的房子,为对他成功完成任务的奖励,本来这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可是自己却要被迫跑路,把繁重的装修任务留给女朋友一人承担,作为男人,他觉得很过意不去。   正细声漫语的享受着二人世界,忽然几个流里流气的少年走了过来,那么多空座位他们不去坐,偏偏挤到郝天附近就坐,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嘴里还叼着烟,郝天不满的盯了他们一眼,还是忍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惹事,郝天知道灯下黑的道理,所以并未离乡背井跑去外地,而是在北关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住下,每天晚上通过QQ了解家里的装修进度。   那几个少年打开电脑,开始玩劲舞团,把键盘拍的山响,搞得郝天聊天都听不到声音了 ,本来心情就比较烦躁的他站起来大喊道:“网管!”   郝天不想惹事,他只是想找网管换台机器,但是那帮小青年听到他这一嗓子却不高兴了,停了手上的游戏慢慢站起来,为首一人说:“伙计,你啥意思?”   “啥意思”这三个字在江北市社会上,适用于年轻人之间剑拔弩张即将干仗的时候,属于比较给力的一句话,通常说话这三个字就要开打的。   郝天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听到这三个字后立刻就爆了,人高马大的他瞪着眼睛回了一句:“你啥意思!”同时伸手推了对方一把。   青年被他推了一个踉跄,顿时暴怒道:“兄弟们,扁他!”   一群少年立即扑了上来,展开了真人PK,他们虽然身单力薄,但是打起架来毫不含糊,前仆后继的往上冲,郝天本来还不想闹大,但是后来火也上来了,折了一条桌子腿大打出手,网吧内一片大乱,收银台的小女孩慌忙拨打了110   ……   不大工夫,胡蓉就听到网吧里传来噪杂的吵嚷声和女人的尖叫,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正好一辆110巡逻车行至附近,一个警察带着两名治安员冲进网吧,几分钟后便押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健硕男子走了出来,胡蓉惊呼道:“那是郝天。”   “对,就是郝天。”韩光说。   “咱们过去把人接手吧。”胡蓉一摸腰间的手铐,就要下车。   韩光说:“派出所抓他是因为打架斗殴,咱们抓他是什么理由,难道说他有谋杀于小同的嫌疑?”   “可不就是么?难道……”胡蓉有些疑惑了。   “这案子不归你管,现在把郝天带回队里去,羁押不能超过48小时,到时候还得放了他,不如关在派出所里,拘留他十五天,这样支队不知道情况,咱们也可以随时过来提审,岂不是方便。”   “韩大, 你真有一套,那些小混混也是你安排的么?”胡蓉指着网吧门口陆续走出来的血头血脸的年轻人问道,这些人年龄不大,但是痞气十足,虽然被打得满头包,又被公安抓了,一个个脸上依然洋溢着不羁的傲气。   “不是我安排的,是另一个想抓郝天的人安排的。”韩光说。   “谁?”   “刘子光,除了他,没有别人。”   ……   城北派出所,墙头上警灯闪烁,几个少年在治安员的呵斥下靠墙蹲下,而郝天则被单独押进了拘留室,拷在了暖气管道上。   “就是一起很常见的网吧斗殴案,起因经过啥的都不重要,遇到这种事情我们都是各打五十大板,互相赔偿医药费,该拘留的拘留,该罚款的罚款,不过这小子打架挺猛的,七八个人围着他打,愣是放倒了一大半自己才趴下,绝对练过的。”派出所副所长老李简单向胡蓉和韩光介绍着案情。   “拘留他十五天应该没问题吧?老同学。”韩光望着背朝着自己蹲在拘留室内的郝天问道。   “何止十五天,他都把人打成轻伤了,真想操作,判个三两年都是成立的。”李副所长说,他是韩光在警校的同学,现在还只是个小小副所长,所以很乐意给身为大队长的老同学帮忙。   “那好,你这边先按照程序办着,我随时过来。”韩光拍拍老同学的肩膀,带着胡蓉出了派出所。   “为什么不现在提审?”胡蓉问道。   “郝天这个人,心理素质很好,先晾他几天,让他以为没事的时候再给他迎头一击,这样可以击穿他的心理防线。”   “这样啊,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抓褚向东。”   ……   六月十二日,江北市第二公墓,天低云阔,细雨霏霏,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型公墓,一排排汉白玉的墓碑鳞次栉比的排列着,生前素不相识的人,死后却做起了永久的邻居,如同尘世间的房子一样,阴宅也有三六九等,高下之分,山顶景色优美的墓地,价格高达数十万,山腰处的中等规格墓穴,也要七八万左右,至于山脚下地段不好的简易墓穴,则从数千元到一两万不等。   清明节已经过了,前来扫墓的人很少,山门口孤零零的停着几辆汽车,一条狼狗趴在门卫室的屋檐下打着盹,忽然它的耳朵竖了起来,随即警惕的站了起来,虎视眈眈盯着山路。   一辆风尘仆仆的三菱帕杰罗越野车驶进了公墓大门,车门打开,一双沾满泥巴的军靴重重的落到地上,靴子的主人穿着老式迷彩裤子和黑色的M65防刮布外套,寸头墨镜,彪悍气息扑面而来,狼狗似乎闻到了什么不安的味道,疯狂的吠了起来。   男子瞪了一眼狼狗,用地道的江北话骂道:“再叫把你剁了做花江狗肉。”   狼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跑到一边蹲着去了,男子这才啐了一口,从车上拿下一个塑料袋,沿着阶梯上了山。   “目标出现。”山顶上守墓人小屋内,胡蓉正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个男子,同时拿出从褚向东家里偷来的照片比对了一下,照片上的青年眼中充满了朝气,但这个男子却是满身戾气,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息。   公安人员的感觉自然要比一般人灵敏,胡蓉和韩光同时注意到褚向东宽大的军用风衣下后腰部位似乎有可疑隆起,这个危险分子一定随身携带着枪械。   韩光把夹克衫脱下,露出绑在衬衫上的快拔枪套,左边腋下是92式手枪,右边腋下挂着两个装满实弹的弹匣。   拔枪在手,迅速检查了弹匣,然后哗啦一声推弹上膛,关上保险插回牛皮枪套,赭黄色的牛皮已经被汗水浸成了深红色,论拔枪速度和射击技术,在整个江北市公安系统,韩光称第二, 没人敢充第一。   “待会我们左右包抄,一定要把他拿下,有问题么?”韩光低声问道。   “有!”胡蓉坚定地答道,眼睛就没离开过望远镜里的目标。   韩光苦笑一下,知道胡蓉太过专注于监视,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他拿出两个左轮枪快速装弹器递给胡蓉,披上公墓工作人员的工作服,扛着一把铁锨,从后门出去了。   褚向东慢慢的走到山腰处的一座墓碑前,单膝跪下,从塑料袋里拿出苹果、橘子、鸡蛋糕,炸鸡腿、花生米,还有一瓶五粮液和两包软中华,他把贡品摆上吗,打开酒瓶在地上泼洒着醇香的美酒,又撕开烟盒,在嘴里引燃了五支香烟,一字排开插在香炉里。   胡蓉就看到褚向东嘴里念念叨叨说着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来,用打火机点燃,她顿时觉得有问题,按下耳麦说:“韩大,目标好像在烧一张身份证!”   “行动!”韩光低低的吼了一声。   胡蓉放下望远镜,拔出左轮枪放在身后,出了小屋居高临下冲着褚向东走去,此时韩光已经绕到了褚向东的下方,两人呈上下夹击之势。   韩光打扮的像是公墓的勤杂工,胡蓉则是一袭黑衣,左手拿着一束鲜花,拿枪的右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就像来祭奠亲人的妙龄女子,他们在慢慢的靠拢褚向东,而这位江洋大盗依然跪在墓碑前念念有词。   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忽然之间,褚向东身形一动,快速蹲在墓碑前,将自己的后背遮蔽住,随即拔出一把黑色的手枪向下方的韩光连射两发。   韩光粹不及防,当即中弹倒地,胡蓉将花一扔,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韩大!“同时举枪猛射,可惜褚向东藏身在墓碑后,子弹只是将大理石墓碑打得石屑四溅,却丝毫伤不到他。   6-34 公墓里的好莱坞枪战大片   由于心情高度紧张,胡蓉一口气将左轮手枪里六发子弹全打了出去,弹巢已经空了,她还在徒劳的扣动着扳机,空枪发出啪啪的声音。   褚向东的实战经验相当丰富,发觉对方子弹打光了,立刻朝这边开枪进行压制射击,他拿的是一支GLOCK17自动手枪,装弹量高达十七发,一阵弹雨泼过来,打得胡蓉身边尘土飞扬,砖石四溅,胡蓉急忙蹲下身子,也用墓碑作为掩护,手忙脚乱的掏出快速装弹器来,摆开左轮枪的弹巢,枪口朝上晃了晃,六颗滚烫的子弹壳掉了下来,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叮当作响。   心里越急,手中越忙,快速装弹器怎么都对不准弹巢,汗水从额头上滚下来,顺着鼻梁滴到枪身上,一绺头发也耷拉下来,遮挡住视线。韩大队中枪生死未卜,公墓位于远离市区的荒郊野外,就算公墓工作人员报警的话,警察起码要半小时才能赶到,凭着自己一个人一把枪,可怜的十二发子弹,能不能拦住穷凶极恶的持枪歹徒,她很一点把握也没有。   镇定,一定要镇定!胡蓉想着父亲教导自己的话,尽量深呼吸,缓解紧张的情绪,终于手指不再发抖,将快速装弹器里的六发子弹按进了弹巢,快速一抖手,子弹上膛,趁着对方换弹夹的空当,从墓碑后面举起手枪猛射。   两枪之后,对方居然被压制住了,胡蓉看到远处墓碑下有一只军靴若隐若现,便断定对方还藏在墓碑后面,她闪身出来,双手举枪慢慢走了过去,口中大喊道:“我是警察,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投降!”   对方没有回答,那只军靴纹丝不动,胡蓉警惕万分的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手指紧紧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射击。   忽然,背后传来冷酷的声音:“小妞,别动,不然我打爆你的头。”   胡蓉一惊,用眼角的余光发现身后站着的人正是褚向东,他早已迅速完成了阵位转移,并且将一只军靴留在原地,成功的骗了自己。   褚向东手中的枪瞄准自己的脑袋,手指一动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胡蓉没有动,但也没有放下枪,而是冷冷的说:“褚向东,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考虑过家里人的感受么?”   褚向东说:“我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被你们逼的,本来我可以成为一名警察,和你一样除暴安良打击犯罪的刑警,但是你们不要我,还把我关进了监狱,反而弄了一个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顶替了我的名额,为这事,我爸爸气的突发脑溢血身亡,你这么做,就是为父亲报仇!我问心无愧!”   “你杀害无辜,还能问心无愧?我问你,和杨峰一起的女子犯了什么错。你一定要杀死他?”   胡蓉这个问题让褚向东有些语塞,但他很快就强硬的说:“她看见了不该看的,必须死!你也一样。”   说罢举枪欲射,说时迟那时快,一枪先他而响,正中褚向东手中的GLOCK17,将塑料套筒打得零件横飞,第二枪紧跟着就到了,命中褚向东的前胸,将他打倒在地。   胡蓉转头一看,远处站着一人,手中枪青烟袅袅,还保持着单手持枪的潇洒姿势,正是刘子光。   “他果然有枪!”这是胡蓉首先想到的,但是现在却来不及追究这个问题,她先用枪瞄准趴在地上的褚向东,走过去踢开已经被打散的手枪,从腰带上拿出手铐,准备给他上背铐。   那边刘子光也快步奔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趴下,趴下!”   胡蓉有些困惑的看了看刘子光,没明白他的意思,随即便发现几张狰狞的面孔从十几米外的墓碑后露出出来,手里端的是12号的霰弹枪和折叠托的AK47!   下意识的往地上一扑,随即枪声就如同爆豆般的响起,泵动式霰弹枪推拉下护木上膛的声音和AK系列步枪特有的点射嗒嗒声响成一片,花岗岩和大理石的墓碑被横飞的子弹打得碎屑漫天,场面比好莱坞大片都毫不逊色。   胡蓉从未经历过这样火爆的对射,面对绝对优势的火力压制,她手中还剩四发子弹的左轮手枪根本就没有射击的机会,只能躲在墓碑后面忍受着飞溅的石屑。   三名悍匪及时出现,抢回了褚向东,他们虽然火力凶猛,但也不敢恋战,因为对手相当难缠。   刘子光一边飞奔一边猛射,手中的P226打光了一个弹匣,斜着一按弹匣释放钮,空弹匣凌空飞出,实弹匣在下一个瞬间就装了上去,换弹匣的动作利索的让人叹为观止,丝毫也不影响火力的持续性。   “是他!”手持AK47的张佰强一眼就认出和自己对射的是在广东虎门旅社见过的那个内地练家子,不是冤家不聚头,早知道他和雷子是一伙的,在广东的时候就把他敲了。   “阿东,没事吧?”张佰强一把将褚向东从地上拽了起来,一米八高,一百七十斤重的汉子在他手上如同小孩一般轻巧。   “没事,可能肋骨断了一根。”褚向东扯开M65的衣襟,一枚打扁的九毫米子弹头正嵌在防弹衣上,虽然没有击穿防弹衣,但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打伤了。   “陆海,乌鸦,你们带着阿东先走,我掩护!”张佰强掏出一个新弹匣,单手磕掉空弹匣就势顶上,迅速拉动枪机,瞄准刘子光方向打了一个短点射。   那个叫陆海的彪悍青年扶着褚向东向山脚下撤离,乌鸦拿着霰弹枪在一旁掩护,忽然一直中弹倒地的韩光从地上蹦起来,抬手就是两枪,子弹击中了乌鸦,但是他如同没事人一般立刻抬枪还击,霰弹枪一打就是一片,压的韩光抬不起头来。   这边胡蓉看到韩光没死,心中大喜,也从墓碑后面露出头来,大喊一声:“这里!”同时连发三枪,她的枪法就逊了点,隔了三十来米就打不中人了。   乌鸦掉转枪口,一枪轰过来,打得墓碑上的花盆四分五裂,趁着这个空当,韩光也换了新弹匣,抬手冲着这边就是一梭子。   看到伙计吃紧,陆海也举起手枪加入战团,一时间墓地里子弹横飞,黄澄澄的子弹壳到处飞溅,寂静的公墓今天热闹无比,长眠于此的人们免费看了一场真实版的好莱坞枪战大戏。   公墓管理处的工作人员早就吓得四散而逃了,当然还没忘记在逃跑之间打电话报警,人都跑走了,只剩下那条大狼狗在犬舍里狂吠着。   细雨霏霏渐渐变成了中雨,雨水打湿了交战双方的衣服和头发,阻挡了他们的视线,但是谁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张佰强端着AK47如同一尊雕塑,嫣红的血从他胳膊上流下,滴在雨水中形成一道淡红的小溪,他中弹了,但是却依然强横无比的伫立着。   胡蓉已经打光了所有的子弹,不过此时刘子光已经冲到了她的附近,两人就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但是由于张佰强的自动步枪瞄着,谁也过不去。   “怎么还不走!”张佰强冲身后吼了一句,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散乱的湿法发,不羁的胡茬子,更显悍匪本色。   “老大,条子是个狠角色!”乌鸦头也不回的说着,此时他正藏身在一座墓碑后,一发发装填着12号的鹿弹。   张佰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心说这回怎么这么倒霉,遇到的尽是硬茬子,早先在香港打劫金铺的时候,他们四个兄弟对付了整整一个警区的HK警察,什么蓝帽子PTU,冲锋队、飞虎队全上了,结果还不是全身而退,怎么在内地一个坡墓地里却被区区三个警察缠住了,对方还没有重武器,就是三把手枪而已,而且还有个只能添麻烦的小娘们。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大悍匪有些沉不住气了,从风衣里掏出一个美制M26A1式手榴弹,拽掉拉环顺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就滚了过去。   这枚手榴弹是冲着刘子光这边过来的,张佰强的投掷力量拿捏得很好,不远不近正好丢过来,看到嘶嘶冒烟的手榴弹,胡蓉整个人都傻了,竟然一定不动,说时迟那时快,刘子光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去,将胡蓉按在身下,一身巨响,手榴弹炸了,但是爆炸威力却极其有限,不过是个大号爆竹罢了。   “妈的,那帮越南猴子卖给老子的过期货!”张佰强恨恨骂了一句,趁着这个空当迅速撤退,他们三把枪压制韩光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子弹就在头上飞,韩光根本不敢动,实际上他身上三夹子弹都打光了,从警这么多年,如此之强度的枪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哪是逮人啊,分明就是打仗来了。   “妈的,有点意思了。”刘子光从胡蓉身上爬起来,一场大雨浇的女刑警浑身上下都湿透了,T恤衫里的形状都看的清清楚楚,但老刘此刻没有丝毫的杂念,他沉寂已久的战斗欲望终于被勾了起来。   “你受伤了!”胡蓉惊呼一声,按住了刘子光正在流血的胳膊,这是被手榴弹片划破的,并不是很深。   胡蓉一咬牙,把T恤下摆撕了一条下来,要帮刘子光包扎伤口,这个没良心的却丝毫也不领情,退出弹匣检查一下余弹,把枪塞给胡蓉说:“开枪掩护我!”   胡蓉一愣,但是一看正在下山的歹徒们,便明白了,举枪朝着他们一顿猛射,张佰强等人当即卧倒还击,趁着他们分神的空当,刘子光迅速往山脚下奔去。   双方继续交火,悍匪们且战且退,终于来到山下,依然是张佰强殿后,三个兄弟爬上了越野车,陆海把枪往副驾驶位子上一丢,启动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三菱帕杰罗发出一阵啸叫横在张佰强身前,乌鸦的手从车窗内伸出,沉稳的扣着扳机进行掩护。   张佰强把打空的AK47丢进车里,自己也扑进车门,汽车一个大掉头,呼啸而去。   雨更大了,急促的敲打着车窗,越野车里四个人身上都带了伤,若不是身上都穿了防弹衣,这回恐怕要交到几条性命在这里。   “操,江北条子真猛,以后没事不能来了。”乌鸦啐了一口说,从兜里掏出香烟盒来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却发现烟盒被雨水浸透了,香烟全变成了烟丝糊糊。   “我顶你个肺,谁有烟?”他把烟盒丢出车窗问道。   陆海在身上摸了摸,冷漠的摇了摇头。褚向东也在身上摸索了一番,依然是一无所获,张佰强头发上往下滴着水,表情平静自然,问道:“都还有子弹么?”   “打光了,今天真他妈背,四夹子弹都不够用。”陆海说。   “我也没了。枪成了烧火棍。”乌鸦说。   褚向东没说话,他的枪都被刘子光打飞了,身上的子弹也给了乌鸦,自然是什么也没有了。   “要赶快回去补给,不然会有大麻烦,陆海,你这是往哪里开的?”张佰强问道。   “我也不知道,有路就走呗。”陆海这才发觉路越来越狭窄,而且泥泞不堪,周围一辆车都没有,他们走岔路了。   “再往前走是以前的老火葬场,已经荒废二十年了……”褚向东话没说完,张佰强就拔枪在手,冲着车顶棚连连开枪,同时大喊道:“车顶有人!”   陆海猛踩刹车,三菱帕杰罗发出一阵怪叫停下,车顶上的人却并没有飞出去,而是顺势从车顶翻下,一脚踹开了风挡玻璃进入了车内!   6-35 硬汉传说   刘子光来势汹汹,车里四个人也不含糊,张佰强反应最快,抓起手枪迎头就射,和他那几个喜欢用国际名枪的兄弟不同,张佰强的配枪是一把成色很新的越南版TT33,使用穿透力很强的7.62毫米手枪弹,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刘子光的头肯定会变成一颗仿佛从十层楼上摔下来的红瓤大西瓜。   但是令张佰强疑惑万分的是,他明明瞄准了刘子光的头扣动扳机,但是对方却只是如同魅影般的一闪,便躲过了子弹,紧接着就是自己手腕一麻,手枪横飞而出,从车窗飞出去,摔在老远的泥地里。   坐在驾驶位子上的陆海急忙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涂着特氟龙的刀刃发出青灰色的寒光,一点也不耀眼,但是冷气逼人,但是没等他扑过来,刘子光就一拳打在他的下颚上,整个下巴都脱臼了,疼得他一声喊,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人动作太快了,车内缠斗不是他的对手,张佰强等人也急忙推门下去,从腰间拔出了武器,枪弹已经打光,枪械成了烧火棍,他们手里都是各具特色的冷兵器。   雨越下越大,四个悍匪身上都有轻重不等的伤,雨水打湿了他们伤口上刚缠好的绷带,血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急促的滴在地上汇成小溪,四个人,四把刀,四双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子光。   刘子光手无寸铁,但是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却让四个悍匪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他们是四条饿狼的话,那么刘子光就是呼啸山林的猛虎,面对围攻,眼神之间竟然俱是轻蔑之色。   没有语言或命令,一切都是靠着多年的默契,张佰强挥动手中的英吉沙刀率先猛扑上来,陆海、乌鸦和褚向东也紧握着利刃冲上来,刘子光抬脚相迎,一脚踹在陆海胸前,竟然将他沉重的身躯踢飞出去,落在五六米远的泥坑里,溅起一片污水,他试图爬起来,但是挣扎了两下还是放弃了。   紧接着又是一脚踢飞了乌鸦手里的剃刀,一个耳刮子抽在他脸上,将乌鸦抽的凌空转了几道,重重摔在地上。   动作如此凌厉,竟然惊得张佰强和褚向东不敢进攻,刘子光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告诉他们,这个人几乎是打不死的,他的动作太灵敏,力量太强大,他简直就是一个异形!一个强大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变态战斗生物。   张佰强他们几个人,纵横四海多年,杀人无数,和各国军警,职业杀手、毒贩武装都交过手,也是血海里一步步爬出来的,之所以敢深入内地,肆无忌惮的杀死杨峰,就是仗着艺高人胆大,可是这回真栽了,栽在一个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身份的家伙手里。   褚向东呼呼喘着粗气,表情很痛苦,他的肋骨断了,不知道扎伤了哪个内脏器官,一股股血从嗓子眼里往外冒,但是他还是硬撑着站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把三棱刮刀。   倾盆大雨里,陆海和乌鸦都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着,乌鸦身上中了韩光两枪,虽然没伤到要害,但也流了不少血,陆海伤的也不轻,这一脚下去,怕是肋骨起码要断上几根。   大雨把天地之间连成一线,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没有人动,只有风声中若有若无的沉重喘息声。   忽然,惨白的闪电划破长空,劈雷炸响,张佰强大吼一声将手中英吉沙当做飞刀掷了过来,趁着刘子光闪身躲避的时候,他一个箭步扑上,双手紧紧抱着刘子光的腿,刘子光猛甩两下,竟然没有将他甩掉。   “妈的,和我玩牛皮糖战术。”刘子光抬起另一只脚,在张佰强头上猛踩,穿着大皮鞋的脚踏在悍匪满身泥污的脸上,血水夹着污泥四溅。   “阿东,带他们跑!”张佰强吼道。   褚向东狠狠盯了刘子光一眼,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但是张佰强的话却让他眼中的火焰熄了一些,他一咬牙,跑向当地不起的两个同伴,将他们扶起来,一瘸一拐的向汽车走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刘子光想踢飞张佰强这个累赘,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佰强用手铐将他的右手和刘子光的左腿铐到了一起。   张佰强已经半昏迷状态了,但依然紧紧抓着刘子光不松手,嘴里咕哝着:“跑,跑。”   刘子光捡起地上的英吉沙,这是一柄极其锋利的新疆小刀,他在张佰强手腕上比划着,考虑是不是要把他的手切下来,比划了两下,还是无奈的笑笑,停下了。   正在此时,那辆越野车迅速倒车开过来,直撞向刘子光,刘子光满以为他们会不顾张佰强的生死直接撞上来呢,但是到了最后关头,越野车还是一个急刹,完全有机会逃走的三人又从车上跳下来,拿着工具箱里取出的扳手螺丝刀打向刘子光。   又是一场混战,三个匪徒死死纠缠住刘子光,五个人在泥地里摸爬滚打,摔跤肉搏,打到最后除了刘子光之外,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如同泥猴一般躺在烂泥地里,刘子光也打累了,找了个大石头坐下,盘算着如何处理这几个江洋大盗   雨变小了,但还在下,刘子光拿出手机晃了晃,手机浸透了泥水,已经坏了,他丢下手机,又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南海来,烟盒里只剩下一支烟了,还被压的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刘子光把烟叼在嘴上,抖开ZIPPO点着,深深抽了一口,看看那三位打不死的小强,冲他们晃晃香烟:“来一口?”   说着就把烟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褚向东,褚向东用满是泥污的手接过来,美美的抽了一口,又传给陆海,陆海躺在地上,胳膊肘撑着地,深深吸了一口烟,似乎想把尼古丁全都吸进肺里一样,然后慢慢的呼出去,闭着眼睛说:“赞!”   “你福建人?”刘子光随口问道,陆海虽然高大彪悍,但是骨子里总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南方人味道。   “我是台湾人。”陆海回答道。   “枪打得不赖?哪里学的?”刘子光问。   “凤山陆军官校.。”   “看不出还是个阿兵哥,你呢,长毛怪?”刘子光指着乌鸦问道。   正好烟传到乌鸦手里,这个长发青年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烟,眯着眼睛品了一口,意犹未尽似的说:“我是香港人,混社团的,被大佬卖了,跑路来大陆,就跟着强哥混了。”   说完又把烟传给了刘子光。   刘子光接过烟,拍拍张佰强的脸:“别装死了,抽口提提神。”接着把烟塞到张佰强嘴里。   张佰强努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就烧到了过滤嘴。   刘子光手里玩着那把英吉沙,问他:“你新疆人?”   “兵团的。”张佰强言简意赅。   “犯事了?”   “那年七五,做了该做的事。”   “嗯。”刘子光点点头。   “好了,烟也抽过了,该上路了。”刘子光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把手枪,这是刚才张佰强被打飞的那把TT33。   张佰强咧嘴笑笑:“你是条汉子,死在你手里,不冤。”   刘子光说:“你也是条硬汉。”抬枪就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枪,手铐链子被打断了,刘子光站了起来说:“妈的,枪法都不准了,算你走运。”   说完把枪丢下,摇摇晃晃的远去了。   ……   天晴了,一轮彩虹挂在天际,大队警察赶到了公墓,现场令带队的局领导和武警机动中队的上尉触目惊心,到处都是破碎的墓碑、雕塑、花盆,子弹壳满地都是,还有好几处血迹。   在褚向东拜祭的墓碑前,韩光捡起了一张 烧了一半的身份证,上面赫然是杨峰的照片。   “这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据,5.24案即将告破了。”韩光拿着身份证说道。   胡蓉却一言不发,从刑警队同事手里抢过一把92式手枪,快步往山下走。   “小胡,回来!搜捕有武警,你不要去!”韩光刚想追赶,忽然捂着胸口蹲下来,喷出一口鲜血来,他胸口位置中了两发子弹,虽然有防弹衣保护,但是还是受了内伤。   “韩大队受伤了,担架!”刑警们高声呼唤着救护人员,现场乱糟糟的,有人在收集证物,有人在拍照,手持81杠身穿迷彩服的武警簇拥在指挥员周围,听他部署着搜捕任务,没有人注意到,胡蓉跨上了一辆警用摩托,呼啸而去   胡蓉驾驶着摩托车飞驰在泥泞的土路上,风呼呼地掠过耳畔,吹起她的短发,女警官心乱如麻,如此穷凶极恶的歹徒,刘子光单枪匹马去追击,凶多吉少啊,想到这里,她就猛转油门,摩托车咆哮着飞起,跨越了一道小河沟。   忽然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蹒跚而来,胡蓉一个急刹车停下,单腿点地,心情复杂的看着满身泥浆的刘子光,慢慢的蹁腿下车,迎了上去。   空旷无人的废弃公路上,两边树木郁郁葱葱,山风吹过,沙沙作响,没熄火的摩托车发出细微的马达轰鸣声,刘子光停下,给了胡蓉一个无奈的笑容:“算他们走运,居然溜了……”   胡蓉什么也没说,猛的冲了上去,紧紧抱住刘子光,一任热泪漫洒。   6-36 神秘大客户找上门   经历一场鏖战,女警官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水淋透了,还沾了不少砖石泥土碎屑,飒爽的短发乱蓬蓬的,面朝着刘子光,热泪长流。   刘子光下意识的抱住了胡警官,紧身徕卡T恤下的娇躯火烫火烫的,凹凸有致,弹性十足,若是换上时髦的衣服,走在街上绝对是回头率相当高的那种女孩,可惜胡警官平日里只喜欢体恤衫卡其裤子之类的偏男性色彩的衣服,而且不施粉黛,所以不太能引起男人们的注意,就连刘子光也没怎么仔细的看过她。   现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感觉到,四下里一片寂静,胡蓉微微抬起的那张不施粉黛的素面竟然如同白莲花一般惊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张小脸上沾了一些灰尘,再被两道眼泪一冲,花里胡哨的看起来就像个花脸小猫。   让她流泪的是,刘子光左边太阳穴附近有一道明显的子弹擦过的痕迹,头发都被烧焦了,隐隐有些渗血,如果稍微偏差几毫米,恐怕刘子光就不会活生生的站在这里,而是变成泥水里一具不会呼吸的尸体了。   “跑了就跑了吧,我们警方会再抓他们,你这么拼命干什么?你是铁打的啊!”胡蓉忽然恶狠狠地训斥起刘子光来。   刘子光张口结舌,两手一摊正要解释,胡蓉又是狠狠地抱住他,两条胳膊如同铁箍一般钳在他的腰间,刘子光苦笑一声,这丫头肯定没事就举哑铃,胳膊这么有劲,被人家抱着,他的两只手没地方放,只好也放在胡蓉的小蛮腰上。   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上一丝赘肉也没有,充满了力量和弹性,手感相当之好,不过大煞风景的是,腰后别着一把硕大冰冷的九二式手枪,提醒着刘子光不要忘记,这是一位冷面无情的女刑警。   “你的枪哪里来的,是不是缴获那些匪徒的?”胡蓉忽然问道,刘子光一愣,随即忙不迭的点头:“对,我在他们车里捡的。”   刘子光不知道这是胡蓉自己找非法持枪的合理解释,还是她真的以为这把枪是自己捡的,不管怎么说,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认了。   “他们往哪个方向逃的?”胡蓉这才想起正事来。   “那边”李子光一指废弃火葬场的方向,他指的方向是正确的,因为他相信,张佰强他们四个江洋大盗,这点小问题还是足以应付的。   胡蓉立刻拿出对讲机向领导进行了报告,领导那边都急疯了,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的女儿要是出了三长两短,不少人要摘帽子的,带队的领导抢过对讲机,用极其严厉的口吻命令胡蓉,马上返回,不得有误,决不许单枪匹马追击歹徒。   “明白了,完毕。”胡蓉放下对讲机跨上了摩托车,对刘子光说:“上车,我带你。”   “你带我?不好吧。”刘子光搓着手说,两人同骑一辆摩托车,这未免太暧昧了吧。   “让你上就上,哪有那么多废话,婆婆妈妈!”胡蓉不屑的说道右手轰着油门,摩托车也发出一阵阵不耐烦的轰鸣,排气筒里冒出阵阵蓝烟。   “那我就上你了。”刘子光没办法,只好跨上了摩托车的后座,还假惺惺的不去揽胡蓉的腰。   “搂住我的腰,不然待会摔死你。”胡蓉霸道的命令道。   ……   胡蓉驾驶着摩托车在众目睽睽之下返回了公墓,这里已经被警方严密封锁起来,禁止一切人员进出,严防走漏消息,不为别的,眼下正是江北市大建设的关键时期,任何负面消息都要不许一切代价压住。   众警察怒火万丈的看着刘子光坐在刑警之花的摩托车后座上,一双手还不老实的揽在胡蓉的细腰上,当时就有个年轻气盛的警察走上去质问道:“你干啥的?”   胡蓉停稳了车,刘子光蹁腿下车,笑眯眯的说:“我不干啥,路过的市民而已。”   “他就是刘子光,要不是他帮忙,韩大和我很难干的过那帮亡命徒。”胡蓉没好气的白了那个刑警一眼。   虽然没有见过刘子光,但是他的大名在江北公安系统内还是响当当的,年轻刑警顿时哑巴了,悻悻的走到一边维持封锁线去了。   这边韩光从救护车里跳了下来,走过来和刘子光握手:“老刘,谢谢你。”   刘子光说:“不客气,我这也是为自己,不然就杨峰那个事,指不定有什么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呢。”   韩光尴尬的笑笑,岔开话题说:“那帮匪徒呢?”   “跑了。”刘子光并不多说什么,但是他满身的血污和泥浆,以及头上一道子弹擦过的痕迹,都无声的告诉韩光,他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生死搏斗。   领导下达命令,各个卡口严防死守,市内以及县区的医院,大小诊所都有注意接诊病人,同时派出武警机动中队沿着歹徒逃窜的方向进行跟踪追击,必要的时候,还会调遣大部队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刘子光的事了,他成功的洗清了自己,这会儿正坐在救护车的踏板上抽烟呢,嘴上叼的香烟都是刑警队员们孝敬的,二大队的汉子们,并不在乎刘子光的江湖身份,他豁出命来帮助韩大和胡蓉,就凭这点,大家就敬他三分。   “不许抽烟!”胡蓉向领导汇报完毕后,忽然从刘子光身边冒了出来,一把抢走他嘴上的香烟丢到泥水里去了,同时指了指救护车上的氧气瓶,然后便得胜似的拍拍手走了。   这臭丫头,以为是我的什么人?不就是搂了两下,抱了抱腰,还没咋地了就管起老子来了。这要是真上了她,还不惹一身麻烦。   刘子光恶毒的想着,韩光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又递过来一支香烟,话里有话的说:“其实小胡这个同志挺好的,凶是凶了点,心眼是好的。”   刘子光不敢接茬,心说这话你给我说个什么劲,胡警官再好,也是你们公安系统内部消化的事儿。   ……   刘子光是跟着警车回来的,到了市内之后没敢回家,因为他的头上还缠着纱布呢,正好李纨打电话过来,说是家里做了饭,让他过去吃,他便打了辆车直奔锦官城而去,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他就觉得后面有一辆车紧紧跟着,而且毫不掩饰自己在跟踪,就那么大大咧咧的紧随其后。   “师傅,拐角处带一脚刹车。”刘子光塞了张五十块钱钞票过去,出租车司机不明白,他又加了一句:“你啥也别管,别停车走人。”   “好嘞。”司机到了前面拐角,果然一脚刹车减速,刘子光快速开了车门窜出去,出租车继续加油走了,后面跟踪的人发现后座上的人不见了,当即刹车停下,驾驶座上伸出一个人头来四下里张望。   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人,揪住他的领子就拽出车来,扫脸就是两个大耳帖子。   “敢尾随我,你吃了豹子胆了,说,你是谁派来的?”刘子光恶狠狠地质问道。   那人猝不及防,被大巴掌打得晕头转向,金丝眼镜都掉了,人倒是硬气的很,死死盯着刘子光不说话,刘子光看看他的车牌,好像是政府系统内的,便以为是杨峰家里派来顶自己梢的,便冷哼一声,帮金丝眼镜男整理一下西装领子,拍拍他的面颊说:“下次机灵点,再让我逮到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说完扬长而去,两辆外地牌照的汽车缓缓驶来,几个劲装男子跳下车来扶起金丝眼镜男,问道:“金处长,要不要紧?”   金处长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摩挲着被打得发麻的脸孔,苦笑着说:“果然是个火暴脾气的家伙啊。”   ……   来到李纨家,又遭到一阵抱怨,好端端的又出事了,头也被人打破,难怪李纨不高兴,李总嫌急救员包扎的不好,亲自拿出医药包来,解下刘子光头上的纱布,帮他涂了药水,又用新的纱布包扎起来。   李纨的动作很轻柔,很缓慢,比起护士出身的方霏来,显得生疏无比,一时间刘子光竟然想念起方霏来,可怜的小护士不知道在非洲怎么样了,有好久没有收到她的音讯了。   “你这里有手机么?给我找一个。”刘子光拿出自己被泥水浸泡过的山寨手机,打开后盖取出了SIM卡。   “有的,前段时间有个朋友送我的,你看和用么?”李纨返身回书房拿来一个盒子,是最新版的IPHONE5。   “行,凑乎用吧。”刘子光拆开盒子,把SIM卡装了进去,过了一会,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居然显示不出号码。   “出奇了。”刘子光咕哝着,按下了接听键:“喂,哪位?”   “红星公司么,我有桩生意想和你谈。”对方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听不出口音来。   这个手机号码是刘子光私人使用,除了家人和好朋友之外,没人知道,更不会用作业务联系电话,他马上警惕起来,冷冷的说:“你打错电话了。”   挂了电话不久,李纨家的座机也响了起来,李纨走过去一看,纳闷道:“怎么没有来电显示。”接了一听,对方很客气的说:“请把电话给刘子光。”   刘子光心头一震,未知的危险感觉浮上心头,他马上将李纨推进没有窗户的洗手间,拉上室内所有窗帘,遮蔽住所有狙击手有可能看到室内的途径,这才拿起电话:“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要明白,我是你的客户就可以了,明白?”   对方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莫名的优越感让刘子光很不爽,他冷哼一声,直接回了一句:“明白你妹!”   6-37 开价一千万   你妹?对方疑惑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一句江北骂人话,但依然大度的笑了笑,说:“刘经理,你这种对待客户的态度让我很困惑。”   不等刘子光回话,他紧接着说:“红星保安公司,法人代表刘子光,上个月销售收入只有十八万,支出却是二十五万,我很难理解,像这样一家入不敷出的民营保安公司,居然会对上门的生意拒之门外,哦对了,我忘记了贵公司还有每月从果敢拿的四十万劳务费,这笔钱是不报税的,可是即便如此,也算不上财大气粗啊。”   刘子光心中一凛,对方把自己的底细调查的清清楚楚,看来来者不善,他镇静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不是说过了么,我是你的客户,想和你谈笔生意。”   “我要是不想和你谈呢?”   “你不会的,因为你是聪明人。”   对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自信,这种居高临下,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态度让刘子光很反感,他冷笑一声道:“两巴掌没打够你是吧,爷今天没空谈生意,改天再说。”说着就挂上了电话。   刘子光来到衣橱前拿出了一套新的衣裤迅速换上,然后走到窗帘边微微掀开一角向外看了看,拿过李纨的手机拨了个号码低声讲了两句,然后走向佣工进出倒垃圾的侧门   “你干什么去?”李纨在后面问道。   “有事,娘们别管。”刘子光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纨气的双手叉腰撅着嘴,这个刘子光越来越显露出大男子主义的本性了,怎么早没看出他的大灰狼尾巴呢!   ……   锦官城小区围墙外,一辆首都牌照的通用旅行车内,金丝眼镜男放下了电话,摇摇头道:“这家伙真硬气。”   “金处长,要不派人上门去把他提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建议道。   “不行。”金处长马上否决了这个建议。   忽然外面强光手电闪烁,有个威严的声音喊道:“车里的人听着,慢慢打开车门举手投降,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了。”   金处长掀开紧紧遮蔽的窗帘,看到外面墙角处有两个武警正用79微冲瞄准着自己的面包车,还有两个警察举着手枪一脸警惕的躲在暗处。   金处长哭笑一笑,说:“马科长,你地面上的事情,去解决一下吧。”   同车一名干练的中年人立刻拉开车门下去,手里举着一个黑色封皮的证件,喊道:“自己人。”   巡逻警察走过来检查了证件,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接到群众举报过来的,最近市里风声比较紧……”   马科长很理解的点点头,收起安全局的证件说:“当心点。”   警察收起家伙撤走了,难怪他们紧张兮兮,张佰强一伙歹徒仍然逍遥法外,而且很有可能跑进市内作案,各派出所的民警全都上一线执勤了,武警也拉了几个中队进来协勤,这时候有个风吹草动,他们自然要全力以赴。   马科长望着几个警察消失在街角,这才回去,一拉车门就惊呆了,金处长笑容尴尬,身旁还坐了个陌生男子。   马科长马上把手放到了腰间,金处长说:“马科长别紧张,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随即看了看身旁的刘子光,问道:“警察是你找来的,这一手很高明嘛?”   刘子光不答理他,往座位上舒舒服服的一靠说:“找我做什么生意,说吧。”   金处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开车。”   汽车轻快地在霓虹闪烁的滨江大道上行驶着,刘子光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心情大定,这些传说中的特工看起来就和一般人差不多,金处长正是傍晚跟踪自己的那个家伙,他的几个同事也都穿着普通的衬衣西裤皮鞋,貌不惊人的。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在缅甸那边有业务,人头也比较熟,正好我有个朋友在当地失踪了,想请你捞出来,具体怎么操作,我们再商量,现在说说你的条件吧。”   金处长开门见山的说出此行的目的,然后等着刘子光的回应,刘子光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我要五十套武器装备,运五的相关空域使用权,还有一千万现金。”   金处长一下子愣了,饶是他涵养极好,也不免有些动怒,这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别说自己没有权限批准这些东西,就是有这个权力,也不会答应,这简直就是勒索。   “刘经理,漫天要价不是这样搞的,我们都拿出一个坦诚的态度好不好?”金处长努力保持着镇静。   “我已经很公道了,那地方乱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十个人才一个加强排的力量,撒进山里根本不听响,你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情,肯定相当棘手,我估计要有一定的人员伤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活,不把钱给足了,没人愿意干的,一千万已经是打折的价格了,你明白么金处长?”   金处长摇摇头,说:“我的条件是二十套制式装备,但使用完毕后要交还,参与人员每人十万劳务费,伤亡另计,你的那两架飞机的身份问题,我会帮忙找航空总局的人协调解决,就这样。”   “不行,给钱太少,这活没法干。”刘子光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你再考虑一下吧。”金处长冲司机喊:“停车。”   汽车靠边停下,刘子光下了车,金处长递给他一张名片,上面只印着一个电话号码:“想通了,给我打电话,不过要快,这活儿很多人抢着干。”   车门哗的一声关上,慢慢开走了,刘子光看了一眼那张卡片,随手扔进了垃圾堆,叫了辆出租车往回赶。   回到锦官城家里,李纨紧张兮兮的问:“怎么了?刚才看到下面来了好多警车?是不是你惹的祸?”   刘子光说:“没事,警察是我喊来的。”   “那你到底去干什么了?就不能告诉我么?”   “你爸爸给我揽了个活儿,我去谈了谈,价格没谈拢。”   李纨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的父亲是干什么的,她再清楚不过了,他介绍的工作一定和危险有关!   “不行,我绝对不让你去,你以后也不要和我爸爸有什么来往,他那个人的背景,你不了解的。”李纨语气急促的说道。   “好了,听见了,睡觉了。”刘子光说。   “还睡觉,你都臭死了,洗澡去!”   ……   公安局大楼,灯火通明,白天发生的枪战惊动了市领导,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胡跃进亲自坐镇督促展开侦破搜捕工作。   指挥中心内,身穿制式白衬衣的领导们倒背着手,挺着小肚子面对着无数监控屏幕,高谈阔论,一帮蓝衬衣在后面站着,仔细聆听着领导的训示。   电视台的摄影机在旁边拍摄着,明天将会做个专题节目,我市展开新一轮安全月活动。   而在刑警支队长的办公室里,一场暴雨雷霆正在进行,韩光和胡蓉低着头接受着谢支队的训斥,他俩擅自行动给公墓方面造成了十几万的经济损失,人家通过民政局把官司都打到局长这里来了。   谢华东把两个不听话的部下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宣布了组织的决定,韩光也停职检查,胡蓉扣发一个月工资。   从支队长办公室出来,韩光神清气爽,哈哈大笑。   胡蓉奇道:“韩大,你笑什么?”   “案子破了还不值得高兴么,虽然没抓到案犯,但是起码确定了是谁杀的杨峰,不至于冤枉了好人,这难道不是功劳?”   “可是,你也停职检查了唉。”   “没有停职检查过的好警察不是好警察,你爸爸没教过你?他老人家年轻时候还是有名的检查大王,还有宋局,局党委档案室里,他的检查有那么厚一摞呢。”   胡蓉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些典故父亲从来没给她讲过。   “做得多,犯错才多,就像失事的总是波音一样,为啥总是波音?因为天上飞的大多是波音啊,如果是派出所的户籍警,想犯错误写检查都难呢,走吧。”   韩光将衣服搭在肩上,气宇轩昂的下了楼梯,胡蓉也紧跟在后面,正好一群同事上楼,看到他俩下来,都不约而同的站住,分列两旁行注目礼,忽然有人鼓起掌来,然后大家一起鼓掌。   ……   “是,是,我明白了,赵秘书再见。”李政委放下电话,拿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看手表,拿了皮包就出门了。   夜色中的大楼天台,伸手不见五指,李政委夹着皮包从楼洞里出来,就看到天台沿上有一点红光若隐若现,熟悉的声音说道:“你又来晚了。”   “有些事情耽误了。”李政委慢慢走过去,打着打火机,看到王星正靠在栏杆上抽烟。   “我问你,于小同被杀的时候,你在旁边么?”李政委单刀直入的问道。   “我进去的时候,于小同已经死了。”王星说。   “你看到是谁杀的?”   “没看到。”   “是谁最先进去的?”   “刘子光和贝小帅。”   “那么有没有这个可能,于小同是他俩杀的?”   “没有!他俩根本没有那个时间!”王星斩钉截铁的说。   “咳咳,小王,我明白你的心情,在犯罪团伙里呆的时间久了,很容易和他们产生兄弟一般的感情,但是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警察,他们是贼,势同水火啊,最近局里名额下来了,我帮你留了一个,机会很难得啊。“   王星不说话,李政委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说:“穿上警服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酒。”   6-38 卖冷饮的省高考状元   王星嘴唇嗫嚅了两下,说:“道理我明白,可我就是过不了自己……我真的不想和他们再混在一块了,我想尽快出来,堂堂正正的当一名警察。”   李政委宽厚的笑了,说:“快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办完这桩案子,你就可以脱身了。”   王星眨着眼睛说:“您的意思我懂,可是人真的不是他杀的啊。”   “小王我问你,用钢丝扼杀一个人需要多久?”李政委问。   “如果是那种细钢丝的话,几秒钟就够了。”   “嗯,那么就是说,在你们没进去之前,他还是有足够时间作案的。”   “可是……”   “小王啊,有时候打击犯罪不能太拘泥于手段,你也看过那些香港影视作品里面,坏人就因为没有罪证导致坏人逍遥法外,是不是?所以我们要适当的变通,才能更高效的惩治犯罪分子……”   “我懂了,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做?我总不能去举报他杀人吧,那样的话我后半辈子都别想过安生。”   李政委轻笑两声,对王星的担忧表示理解,刘子光这家伙狐朋狗友众多,还都是亡命之徒,王星和他们混久了,当然知道他们的厉害,这种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不用那样做,我们警方会先抓捕他,用其他的罪名起诉,他牵扯的可不是只有一条命案这么简单,到时候多起案件一并处理,你当个目击证人就行。”   “明白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注意隐蔽。”李政委再次拍拍王星的肩膀,夹着皮包下楼去了。   望着他的身影出现在楼下,王星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MP3,将耳机塞进耳朵里,听着刚才自己和李政委的对话。   ……   第二天,刘子光照常去办公室上班,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公安局内有人要把杨峰的死算在你头上,小心!切切!!!   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显示出写字之人的急迫的心情,刘子光拿起这张纸看了看,是标准的仿宋体,力透纸背,虽然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但是他心里明镜似的。   用打火机将这张纸在烟灰缸里烧成灰烬,刘子光开始正常办公,他心静如止水,一点也不担心什么,警方那边,自己的嫌疑已经洗清,准老丈人给介绍的这个活儿,他也是胸有成竹。   李天雄这个人他不是很了解,但是这种为国家效命了一辈子的人,在关键问题上肯定不会含糊,这正是他将红星公司和刘子管介绍给部里,自己却并不出面的原因,因为这活儿,绝对不是什么好活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那种九死一生的玩命买卖。   缅甸丛林刘子光不是没去过,那地方毒虫肆虐,瘴气横行,地方武装盘根错节,都是盘踞了几十年的地头蛇,刀口舔血的日子过了那么久,早就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自己手底下是有几个兄弟,但大多是没见过血打过仗的,搞竞技项目成,真要撒出去和人家玩命,怕是火候还差点。   富贵险中求,这个单子是机遇,也是挑战,真要漂漂亮亮做好了,以后和权力部门拉上关系,好处肯定少不了,但是刘子光却无法用兄弟们的性命去做这个交换,如果那样的话,他觉得自己太龌龊了。   所以,他开出了一千万的天价来,玩命就要有玩命的价钱,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到时候他自会让兄弟们做出选择,是提着脑袋赚大钱,还是老老实实当保安。   一千万的要价并不高,美国人的海豹队在敌后执行任务,呼叫航母上的大黄蜂攻击机进行支援,一个起落就是几万美金,打掉一枚对地导弹,又是十几万美金,打仗就是打得真金白银,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就别混了。   实际上昨天夜里刘子光就通过网络和远在果敢的李建国进行了联系,并且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那地方小道消息满天飞,什么事都瞒不住的,刘子光问李建国,这事儿要出动多少人才能摆平,李建国估摸了一下,起码要五十个人,这里面包括向导、勤务人员、通讯人员、参谋人员,数字和刘子光估摸的差不多。   他现在就等金处长主动上门来找了,这事儿不能慌,一慌就被动了,谁沉不住气,谁吃亏。   这一等就是三天,金处长再也没有出现过,连刘子光都有些敬佩金处长的耐性了,他这是想让我主动找他呢,哼,老子就不,大不了不接这个买卖了,也不能倒架。   ……   夏天到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市体育活动中心的室外篮球场上正在进行篮球比赛,虽然看他们身上的服装都是些业余球员,但是拼抢的却极为激烈,来自于附近企业的青年工人和体校的学生们各显神通,大展英姿。   这帮年轻人如此卖力的打球,只是因为场地边上坐着一个卖冷饮的女孩,这个身材纤细的少女每到下午就来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卖冷饮,生意不是她的,她只是来帮忙而已,这个女孩腼腆的不像话,根本不会吆喝,只是穿着一袭白衣,静静地坐在遮阳伞下,但是生意却出奇的好。   女孩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生的很秀气,长发披肩,我见犹怜,虽然看似柔弱,但是干活却很麻利,每天出摊子都是她搬动冰柜,拉扯电线,收拾遮阳伞,擦拭各种器具桌椅,仔细看她身上的衣服,是三年前的款式,而且洗过很多遍。   打球的青年们立刻被这个女孩所吸引,并且趋之若鹜,他们家的冷饮摊生意最好,每当打完球,一伙人就蜂拥而上,购买各种运动饮料、可乐、冰茶、冰激凌,而且一买就是好多,令人惊叹的是,不管品种多么繁多,价格多么参差,女孩总是可以不用计算器马上算出来结果。   没有几天光景,女孩便成为体育活动中心的知名人物,被大家誉为冷饮西施,很多人专程跑来购买冷饮,就是为了能看上她一眼。很多人猜测她的来历,有人说是老板的乡下亲戚,有人说是附近某个下岗工人家的孩子,总之这大热的天气,做爹妈的有一分容易也不会让孩子在烈日下干活的。所以大家便更加照顾她的生意。   又是一场激烈的对抗赛结束,一群散发着汗臭味的青年拔掉球衣,露出坚实的肌肉,说说笑笑来到冷饮摊前,掏出钞票点着自己要的冷饮,女孩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忽然远处一辆自行车疾驰而来,车上的中年人隔着老远就喊道:“小雪!小雪!”   女孩惊讶的一抬头,中年人已经到了附近,丢下自行车挤了进来,一把抓住小雪的手说:“别忙了,快跟我回去,学校到处找你呢,发榜了,七百二十分!全省第一!”   “陈老师,你说什么?”女孩惊呆了,众篮球青年也发呆了,几十张面孔一直转向那中年人。   “高考成绩出来了,你考了七百二十分!名列江东省高科理科第一名!分数拉了第二名整整五十分!你是全省高考状元,咱们一中的骄傲啊!”中年人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小雪紧紧抿着嘴唇,一串热泪夺眶而出。   众篮球青年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位默默无闻的冷饮西施是今年全省高考状元啊,传奇般的人物就在自己身边,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欢呼。   6-39 长大未成人   在远处体育用品商店里打理生意的老板听到喧哗后也跑了过来,一听说小雪是今年的省高考状元,这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二话没说,拿出五百块钱塞在小雪手里。   “王叔叔,我才上班三天,不能拿那么多钱啊。”小雪赶紧把钱往回退。   “孩子,拿着,就当王叔赞助你上大学的,别给咱江北人丢脸。”老板豪爽的一摆手,又冲大家说:“今儿我请客,冰镇可乐随便喝!”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老板很会做人,以后别家店是甭想竞争过他了。   趁着这边乱哄哄的,陈老师拉着小雪从人丛中钻出来,小雪在店铺后面推了自己的自行车,跟着陈老师王家赶,一路上陈老师还喋喋不休的念叨着,满分七百五的卷子,竟然考了七百二,我教了一辈子书,也没见过这么天才的学生,弄的小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来到自家楼下,只见停了两辆桑塔纳轿车,上到六楼,家门是敞开的,学校领导都来了,校长书记还有新任的教务主任,全都坐在小板凳上,父亲的精气神特别好,脸上荣光焕发,简直不像是刚换过肾脏的慢性病人。   “喝茶,喝茶,房子太小,也没装空调,招待不周啊。”父亲很客气的招呼着校领导们,浑身上下透着喜气,看到女儿和陈老师上来,赶紧说:“小雪,快喊人,校领导都来了。”   “朱校长好,马书记好,牛主任好。”小雪不卑不亢的招呼着客人,领朱校长笑呵呵的说:“温雪同学你这次为我们一中争了光啊,以前咱们江北一中总是考不过江南那几所全国知名的高中,今年可算扬眉吐气了,拉了他们的第一名整整五十分啊。”   “是啊,听说今年的高考题目特别刁钻,很多考生大失水准,分数能在六百分以上就算很杰出的了,没想到我们一中居然出了个接近满分的状元,这是我们的骄傲啊。”书记也跟着说。   “温雪同学家境困难,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又要坚持学习,最终还能取的如此优异的成绩,值得我们全校同学的学习啊,我提议,下学期展开一场学习温雪的活动。”教务主任也不甘寂寞的提议道。   “这样的好成绩在近年是绝无仅有的,我先给你们提个醒,报考志愿的时候别忙着下决定,千万别拘泥于国内的知名院校,说不定会有带全额奖学金的外国大学伸来橄榄枝呢,去年不就有个考生,被香港大学录取了,每年学费全免,还有三十万奖学金呢。我看温雪比他要强的多。”陈老师笑呵呵的说着。   小雪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卷着衣角,看看父亲,父亲一脸洋溢的笑,看看陈老师,老师也是掩不住的笑容,三年高中苦读,终于花开蒂落,修成正果,就凭这成绩,全中国的大学随便上啊,这不仅是一中的骄傲,还是整个江北市的骄傲。   正说着呢,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打着灯的电视台记者抢先进屋,然后是一群穿着白衬衣和西裤皮鞋的体面人,金丝眼镜大背头,微微腆起的肚子,都昭示了他们官员的身份。   “秦局长您来了。”朱校长抢先出来,想和为首的大背头握手,这位正是江北市教育局的一把手老秦,他后面跟着的是招生办的一些官员,还有电视台的记者。   “我来看看咱们的高考状元。”秦局长笑眯眯的说着,伸出去的大手直接越过朱校长,伸向了小雪。   小雪微微迟疑,看了看陈老师,陈老师微笑着点头,她才和秦局长握了握手,记者们噼里啪啦一阵闪光灯,领导们嘘寒问暖,说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向局里反应。   楼下又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记者探头出去一看,惊呼道:“好多人啊!”   原来是大杂院的邻居们来贺喜了,刚才老温得到喜讯后,马上打电话告诉了老邻居老同事们,虽然高土坡已经拆迁了,大家也都分别迁至不同的地方居住,但是心还是连在一起的,老温一个电话,他们是一传十,十传百,全都知道了,放下电话就三五成群的赶过来,给小雪这孩子贺喜。   正好有人家里存着过年没用完的鞭炮,就拿来在小雪家楼下点了,五千响的大地红连着炸响,附近的邻居便都出来观看了,端着饭碗的,抱着孩子的,光着脊梁的,三三俩俩走出大门打听这是谁家办喜事。   “六楼新搬来的那个女孩,是今年省高考状元。”有消息灵通的人说。   “是么,看不出来这么厉害,小明,你要向姐姐学习啊。”   中国人古来传统,对学习成绩好的人倍加推崇,考上大学都要大大庆贺一番,摆上几天谢师宴啥的,若是成绩卓著,考个全校第一,全区第一的,那更是要大张旗鼓的宣扬,庆祝了,这回小雪考了个全省第一,莫说这些邻居了,就是素不相识的路人都要跟着叫一声好。   群众们上来了,领导就撤退了,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客气话,教育局官员们和学校的领导们先走了,只留下电视台的记者们喋喋不休的做着访问,此时楼下一帮老邻居也上来了,老温家里狭窄,容不下那么多人,人都排到楼道里去了,热闹的不行。   几个老邻居一合计,闺女考了个全省第一,这事儿不能马虎,必须要摆一场酒庆贺,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是星期五,也不方便,那就后天吧,在和平饭店摆一场谢师宴,同时招待这些老邻居老同事们。   邻居们走了,更多的媒体记者和广告商却找上门来,要求采访省高考状元,找她代言营养液、复读机之类的玩意,天知道他们的嗅觉怎么这么灵敏,刚发榜就跑来找代言,后来老温才知道,这些人每年高考后都找当年的高考前几名做广告代言的,刚开始老温还热情接待,到后面越来越多,应接不暇了,他便让女儿出去玩,自己在家应付这些不速之客。   ……   红星公司二楼,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不紧不慢,很有礼貌的三下,刘子光以为是金处长来了,忙正襟危坐,中气十足的说道:“请进。”   门推开一条缝,伸进来的竟然是小雪扎着马尾巴的脑袋,小脸红扑扑的带着兴奋的色彩,小声说:“刘叔叔好。”   “进来进来。”刘子光起身相迎,他知道这女孩子一来准有事,一边去饮水机倒水,一边说:“坐吧。”   小雪接过水杯说声谢谢,高考结束了,正是这些高三学生肆意挥洒青春的时候,小雪也换下了往日严肃的校服,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上面“橙红年代”四个字,下面是一条黑色短裤,两条雪白光洁的长腿充满活力和青春少女的气息,脚上穿着一双可爱的塑料凉拖,整个打扮相当的清凉休闲,非常的暑假。   “坐啊,你这件T恤很有特色,橙红年代是什么意思啊?”刘子光自己也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以此掩饰吞咽涎水时喉头所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响声。   “是夜姐姐寄给我的,这是她下一本漫画的名字,现在出版商正在造势呢,定做了好多的广告衫送人。”小雪解释道。   “哦,没想到陈老师的女儿还挺有才。”刘子光没有追问漫画是什么内容的,女生喜欢的,肯定是少女系列王子公主那一套。   “找叔叔有事么?”刘子光看到小雪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问她。。   “嗯,高考成绩出来了,成绩还行,现在就该报志愿了,我想问问刘叔叔的意见。”小雪说。   “考了多少分啊?”刘子光随口问道,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点上。   “七百二十分。”   “咳咳”一口烟呛在喉咙里,刘子光吓了一跳,满分七百五十的高考试题,接近七百分的成绩就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了,这丫头居然考了七百二十分,也就说好几门课目基本就是满分,也就说语文、英语上扣了一点分数而已,真是虎父无犬女啊,这丫头,有出息。   “好,好,太好了,你刚才说报志愿,当然是北清大学了,那天刚考完你自己说的,要上中国最好的大学,你忘了?”   “嗯,那我知道了,就北清大学。”小雪郑重的点了点头。   “呵呵,那天的话叔叔还记得,叔叔答应过你,发榜后要好好庆贺一番的,和平饭店,我安排,舞龙舞狮说相声,把郭德纲请来,咱要弄就弄大的,你说怎么样?”   “嗯,都听叔叔的。”小雪说着,一只脚在地上摩挲着,似乎还有心事。   “叔叔,你说上了大学之后,是不是就是大人了?”小雪忽然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虽然上了大学,但是对社会的接触还很少,还不能称为严格意义上的大人,你明白么?”刘子光斟酌着词句教育道。   6-40 抓捕行动   “那……等我上了北清大学,叔叔你会不会到首都来看我呢?”小雪歪着头,很认真的问道。   “没问题,等叔叔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去首都看你。”刘子光笑了笑,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这个腼腆的小丫头越来越开朗了,而且似乎很依恋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自己的辈分高上一层,而且乡里乡亲的都是老邻居,真要弄出点绯闻啥的,一世英名可就完了。   “那咱们说好了,在北清大学见,拉钩。”小雪伸出了小拇指,郑重其事的要和刘子光拉钩。   刘子光郑重其事的伸出了右手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江北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5.24专案组的组长谢华东拿着报告急匆匆的前来,却被宋局长的秘书拦下:“谢支队,宋局在里面会见重要客人呢。”   谢华东点点头,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抽烟,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宋剑锋陪着一个相貌儒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出来,两人握手告别,那人很有礼貌的冲谢支队点点头,走了。   “宋局,5.24案基本告破了。”谢华东扬一下手里的报告说。   “哦,进来谈。”宋剑锋将他让进了办公室。   “杀害女模特和杨峰的凶手,可以确定为刘子光,目前掌握的证据相当确凿,经过我们的弹道比对,5.24案中使用的手枪就是公墓枪战中出现的那把德国制P226九毫米手枪,嫌疑人刘子光虽然宣称这把枪是他从匪徒那里抢来的,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经过我们缜密侦查,这把枪是刘子光团伙内骨干分子贝小帅从香港一个绰号龅牙狼的枪贩子那里买来的,由此我们可以确定,刘子光和褚向东团伙之间,关系匪浅,甚至可以相信,褚向东团伙就是他放跑的,那天只是他们合伙演的一场苦肉计而已。”   宋剑锋没说话,反复看着手里的报告,谢华东心里有些紧张,但是仔细一想,又放下心来,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不管是谁都查不出纰漏,偷换几个九毫米弹壳实在是太简单了,虽说宋局和刘子光有些私交,但也不会在这种原则问题上较劲。   果然,宋剑锋将报告放下,说:“那下一步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马上对5.24重大杀人案嫌疑人刘子光进行抓捕,鉴于嫌疑人穷凶极恶,可能还掌握有武器,我建议出动武警机动中队和市局特警突击队,协助刑警支队对其进行抓捕。”   “好,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尽量杜绝抓捕工作中可能出现的伤亡,就这样吧。”宋剑锋用拇指按压着太阳穴,似乎很疲倦的样子。   “是。”谢华东转身出去了,回到自己办公室,他想了一下,先电话通知了市委赵秘书,这才联系特警突击队和武警方面,安排抓捕事宜。   当天夜里,公安局小会议室内,各部门相关领导都到了现场,由专案组组长谢华东主持会议,老谢今天穿了件很精神的米黄色短袖衬衣,人都显得年轻了好几岁,他拿着激光笔在幻灯机的图片上做着指点,介绍道:“犯罪嫌疑人刘子光,有境外雇佣军经历,受过特种训练,相当危险,据我们公安机关掌握的资料,他手上起码有好几条人命,这个身上有功夫,枪法超群,反侦察经验相当丰富,而且居无定所,光手机就有好几部,所以很难锁定。”   幻灯片上出现了刘子光家所在的单元楼,办公楼,锦官城的房子,还有郊外的红隼航空驻地,以及刘子光的大幅特写照片。下面各位警官都拿着笔记本和圆珠笔认真做着记录。   “基本情况就是这些,大家对于抓捕方案有什么看法,都可以提。”谢华东收起激光笔说道。   “直接抓捕可以么,组织精兵强将,练过散打摔跤的干警选择合适的机会把他按倒,七八个人压着,功夫再好也白搭。”一名刑警提议道。   “可以考虑。”谢支队在小本子上随意的画了个符号,又指着武警方面的一个上尉说道:“李参谋,你什么看法?”   李参谋说:“我也建议直接抓捕,派一个班的战士带着自动步枪把外面封锁住,他不投降都不行。”   “嫌疑人有没有武器?如果没有武器的话,我们特警队可以打包票,一发催泪弹就能解决他。”特警突击队的张队长插言问道。   “情报显示,嫌疑人的马仔曾经购买了两把德制P226型九毫米手枪,现在已经有一把被警方缴获,嫌疑人手里很可能存有另一把,这种手枪装弹十五发,精度比我们警方现役的手枪都要高,如果贸然出击的话,很可能造成伤亡。”谢华东解释道。   “哦,他的枪法很好?”张队长手上转着钢笔,有些不屑的问道,他曾经是省公安系统射击比赛的冠军,所以有些倨傲也是正常的。   “枪法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理素质过硬,他能在对方挟持人质的情况下近距离内迅速抢枪,准确无误的打死劫匪,事后若无其事,还能在复杂的气候条件下远距离使用85狙射杀绑匪,一枪毙命,还能依靠一把手枪,对抗手持自动步枪霰弹枪手榴弹的四名江洋大盗并且不落下风,这样的人,岂止是枪法好。”   门口传来这样一段冷冰冰的话,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已经被停职的刑警二大队大队长韩光。   “韩光,你来干什么?”谢华东质问道。   “你们要抓刘子光,没我不行。”韩光径直走过来找了个椅子坐下,随手抓过别人的香烟点了一支,气定神闲的看着谢华东。   “哦,韩大队长研究这个刘子光已经很久了,听听他的看法,对抓捕方案大有益处。”谢华东微笑着做出反应,他明白韩光的性格,虽然有时候看起来很甩,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向来很认真,组织上已经决定的事情,他只会坚决执行,绝不会唱反调。   “根据我对刘子光的研究,贸然抓捕只会引起他的强烈反弹,刚才已经说过,这个人心理素质超强,对搏击术和射击技术的了解也远远超过在座的各位,当然也包括我,如果强行抓捕的话,一定会引起他的反弹,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那你认为应该怎样抓捕?难道劝他主动投案?”特警张队长讥笑着问道。   “对,展开政治攻势,劝他投案。”韩光说。   一阵轻笑,连谢支队长都不免轻轻摇头,这个韩光今天是怎么着了,说话这么不着调。   韩光根本不在意这些嘲讽的小声,他继续说:“刘子光极重感情,孝顺,只要做通他父母的工作,就不难抓捕,根据我的情报,后天刘子光将会出席一个宴会,届时亲朋好友都会到场,我可以断定,那时候进行抓捕的话,他不会反抗。”   “韩大队长,你说的话要负责的。”有人高声说道。   “我当然会负责,并且我可以做出书面保证,刘子光一定不会反抗。”韩光信心满满的说。   谢华东摩挲着下巴,思考了良久还是不得其解,他问道:“韩光,你必须解释清楚,不然我不会同意这个方案。”   “原因很简单,因为刘子光根本就不是杀害杨峰和女模特的凶手,5.24特大杀人案是褚向东一伙干的,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一点,正因为他不是真凶,所以就没有反抗的必要!”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原来韩光这小子根本就认为刘子光是冤枉的,谢支队长气愤的摇着头,但却不得不承认,韩光说的是事实。   “当然了,是非黑白不是我们公安局说了算的,要法院审判才能定罪,在宣判之前,他只是嫌疑人而已,就这样,我话讲完。”韩光一推椅子站起身来,出门走了。   谢支队长胸中气血翻涌,但是又不好发火,公安局又不是一言堂,人家刑警队长保留自己的意见有什么不对的。   会议只能草草结束,会后谢华东用内线电话打给了韩光,直接告诉他:“组织上的决定自然有组织的道理,你有意见可以保留,但是抓捕任务还是少不了你们二大队,这样吧,你先恢复工作,协助支队把这次任务处理好。”   “我服从组织安排。”韩光很干脆的说。   ……   两日后,和平饭店门口,一座硕大的拱门立了起来,上面贴着一行字:“热烈庆祝我市一中温雪同学取得全省高考第一名。”旁边堆着几十个花篮,饭店的墙上也挂着彩绸,上面印着祝贺单位的名字,江北市第一中学、晨光机械厂、晨光子弟中学、红星保安公司、红隼航空公司、红旗幼儿园、地地道道餐饮有限公司等,还整个一个建制齐整的鼓号队在门口吹吹打打,乐队成员都穿着配流苏的红色制服,拿着全套西洋乐器演奏着进行曲,气氛搞得相当隆重。   客人们陆续到来,有步行来的,打车来的,骑车来的,这次庆祝大会是几个叔叔哥哥帮着张罗操办的,所以规格援朝老温父女俩的预期,本来想弄两个包间,请陈老师他们,还有几个邻居作陪,大家一起坐坐,聊聊而已。没想到规模整成这么大,整个和平饭店都包场了。   收到邀请函的有高土坡的老邻居们,子弟中学和一中的老师,小雪的同学,教育局的相关领导,还有刘子光黑白两道的朋友们,今天可谓是群英聚会了,场面宏大。   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距离和平饭店一百米远的马路上,便衣刑警拿着望远镜注视着酒店门口,不时报告着情况,远处的一栋小楼上,是这次抓捕行动的指挥部,谢支队长亲临现场进行指挥,武警和特警都出动了,藏在车里等候命令,现在只等目标出现了。   6-41 鬼子进村抓干部   一辆黑色奥迪开了过来,负责监视的警察看了看说:“这是教育局长的车。”过了一会,又是一辆红色沃尔沃开了过来,警察说:“这是至诚集团老总的车。”   “排场不小啊,这个高中生什么背景?”另一个警察随口问道。   “没什么背景,听说是下岗工人的孩子,和刘子光一样都是晨光厂的子弟。”   “这么说,这个刘子光挺仗义的了。”   先前的警察轻笑一笑:“混社会的都这样,对身边人好得很,要不然别人怎么为他卖命。”   宾客们还在陆续抵达,一帮学生模样的人叽叽喳喳走进去之后,一辆乌黑锃亮的大红旗轿车缓缓驶来,立刻引起了监视警察的注意,几架望远镜同时望过去,面包车的警察用对讲机通知指挥部:“目标出现!   大红旗驶入和平饭店停车场,剃着平头的干练司机先跳下车来,机警的望了望四周,这才拉开后车门,先下来的正是刘子光,他今天穿的很正经,短袖衬衣和西裤皮鞋,看起来像个斯文的商人。   长焦相机啪啪的连拍着,将刘子光的锁定在画面里,埋伏在远处高楼上的狙击手也用瞄准镜套住了刘子光的脑袋,手指轻轻搭在了扳机上。   瞄准镜内的那个人,忽然昂头一笑,眼睛正盯着狙击手,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特警狙击手心里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是随即又明白过来,距离那么远,自己又经过伪装,目标无论如何不可能看到自己。   刘子光从车上搀下两位老人,正是他的父母双亲,两位老人也穿了新衣服,一脸的笑意,和平饭店的老板疤子从里面跑出来迎接,亲自将贵客迎进大厅。   “目标已经进入饭店,重复一遍,目标已经进入饭店。”监视人员用对讲机说完这句话,驱车离开了现场。   指挥部里,谢支队长手拿对讲机,严肃的下着命令:“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   正要下命令,忽然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宋局打来的,赶紧接了。   “老谢,省教育厅的领导在里面,为了确保领导安全,行动稍微推迟一下。”   “明白。”谢华东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对讲机说:“继续监视。”   ……   江东省教育厅的一把手周仲达到各地视察高考录取情况,正好来到江北市,他以前是做过江北市的市长,对这个地方很有感情,在教育局召开座谈会的时候,局领导向他汇报说,今年的省高考状元就在江北市,而且是个很值得宣传的贫寒学生,周厅长一听大感兴趣,表示要见一见这位新出炉的状元,局领导马上安排,给一中校长打电话,得知该生正在举办谢师宴,校领导都到场了。   “是这样一个情况,省厅领导想见见这个孩子,老朱你看怎么安排一下,尽快带她到局里来。”教育局长这样说。   “不用不用,我们去,状元最大嘛。”周厅长摆摆手,很平易近人的说。   于是,周厅长乘着教育局的专车前往和平饭店,厅局级领导的动向是透明的,他那边出来,这边公安局就收到了消息,宋剑锋考虑到周厅长的人身安全,毅然下令暂停行动。   ……   和平饭店内,教育厅长的大驾光临令所有人都为之吃惊,小雪这孩子真是出息了,连厅长都请得动,周厅长乐呵呵的和一中校领导、高三年级组主要代课教师亲切握手,勉励他们再接再厉,多培养几个状元出来,为一中争光,为江北争光。   “我就是江北人,咱们江北的孩子当了状元,我心里也很高兴,不过呢,上了大学之后,不能懈怠,不能骄傲,人生的道路才刚刚开始嘛,温雪同学是学理科的吧,我希望她能在科学探索道路上开创一片新天地,为咱们江东省父老争光,为国家争光!”   下面一片掌声,大伙都感叹人家大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高瞻远瞩啊。   小雪腼腆的低着头不说话,老温大叔却兴奋地满面红光,端起一杯酒说:“周厅长,我代表孩子敬你一杯。”   周厅长笑眯眯的说:“我高血压糖尿病,医生嘱咐不能喝酒。”   大家就都赔笑,大领导不喝酒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周厅长话锋一转,提高声音说道:“但是今天这杯酒,我必须喝,我虽然在行政领导岗位上,但也是教育战线上的一份子,这是谢师宴,我也有份嘛。”   说着接过那杯红酒一饮而尽,众人轰然叫好,热烈的掌声再度响起,刘子光端着酒杯在一旁赞叹着,这老周当官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他哪有什么高血压糖尿病啊,上次去他家送礼,喝酒喝得那叫一个凶啊,一转脸就说自己有医嘱不能喝酒,这演技绝对属于实力派的。   您是孩子的家长吧,家庭条件这么艰苦的条件下,都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值得我们学习啊。”周厅长夸奖了老温大叔一番,又对温雪说:“报考志愿方面,我建议还是以省内大学为主,像我们省内的东吴大学,金陵大学、淮江大学,都是历史悠久,实力强劲的大学,至于学费方面不用考虑。”   小雪点点头说我会考虑的, 周厅长也满意的点点头,眼睛望着坐在桌旁的刘子光,正要去和这位老朋友说两句,忽然秘书附耳过来,低声说了些什么,周厅长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笑呵呵的说:“我还有事,就不耽误大家喝酒了,我在这里站着,你们都怪别扭的。”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都觉得周厅长人真的不错,只有刘子光心中一凛,一股不安的情绪浮上心头……   周厅长及其随员们在众人的欢送下出了大门,上车离去,门口负责监视的便衣警探微微掀起领子,对着下面藏着的耳麦说了些什么,被刘子光锐利的目光发现了。   和平饭店门口有几个很可疑的行人,有的站在站台附近等车,有的蹲在路边玩手机,还有一对恋人站在大太阳下互相勾着脖子说着情话,两双眼睛却不自觉的往饭店这边看。   这点花招哪里能瞒得过刘子光的法眼,这帮便衣的伪装技术,起码还要练上三五年才能出师。   冷眼观察四下,有几辆很可疑的汽车停在路边,那可是不能停车的地带,而交警从旁边驶过都不搭理,车身压得很低,应该是坐了四五个成年男子。   远处的建筑物一眼扫过去到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刘子光确信,肯定部署了不止一把狙击枪。   警方是冲着谁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究竟该怎么应对,刘子光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做出了选择。   ……   “指挥部,确认教育厅领导已经离开。”路口的警察向谢华东报告道,谢支队马上拿起对讲机喊道:“行动!”   早已按捺不住的警车鸣响了凄厉的警笛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有标准警用涂装的桑塔纳,黑色涂装的特警SUV,还有载满荷枪实弹武警的依维柯运兵车,一直趴在路边监视的那几辆民牌警车也挂上了警灯,呜呜的闪着红蓝光辉凑了上来。   饭店门口的人都惊呆了,一时间竟然没人敢动,都呆呆站着看警察们的路秀。   蒙着黑头套,一身黑色BDU战斗服的特警们如同暗夜里的幽灵,迅速跳出警车,有的跪,有的蹲,有的站,摆出各种姿势,枪口全部对准了刘子光,武警战士们也迅速占领了侧面的位置,八一杠和七九微冲的枪栓拉的哗哗响,刑警大队的便衣们动作迅猛的从车里跳出来,身上都套着统一制式的黑色马甲,前面四个明黄色汉字“便衣刑警”背后是拼音字母:GONG AN。手里举着6-4,77一手举枪,一手托着枪柄,两腿叉开一副狗拉屎的架势,乱糟糟的喊道:“警察,别动,举起手来!”   饭店门口的人全吓傻了,疤子最害怕,他还以为警察是来扫自己场子的呢,不过转念一想,最近自己很消停,没干啥大买卖啊,他摸着光溜溜的大脑袋望了望身边的刘子光,忽然醒悟过来,八成是这哥们惹的祸,也只有他,才能让警察摆那么大排场。   刘子光没有异常举动,站在人群中动也不动,站在他身后的小雪却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紧紧拉住了刘子光的衣襟。   全副武装的警察们步步紧逼,如临大敌,刘子光却风轻云淡,若无其事,他往前走了两步说:“太隆重了吧?就为了抓我一个人,值得么?韩光呢,胡蓉呢,她不是一直想抓我来着么?”   众人这才知道警察要抓的是刘子光,父亲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母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拉着刘子光的手说:“小光,这是咋回事?”   “妈,别担心,您儿子没犯罪。”刘子光拍拍母亲的手宽慰道。   其余众邻居朋友都没有说话,李纨站在人群后面紧紧地咬着嘴唇,心里焦躁起来,怕什么来什么,警方这么大手笔抓刘子光,看来事情不小,这可不是犯罪没犯罪的问题,而是背后有谁在操作的问题,这次进去怕是很难捞出来了。   几个极其健硕的特警队员手持95自动步枪包抄过来,抓捕行动比预计的要顺利的多,目标没有做出任何有危险性的举动,反而很配合抓捕,但是特警队员们并没有掉以轻心,他们小心翼翼的包围了刘子光,枪口瞄准他的脑袋,然后过来两个膀大腰圆的队员,抓住刘子光下垂的胳膊往后拉,想给他上手铐。   和平饭店门口静悄悄的,马路已经被封锁了,所以没有路人围观,有的只是饭店里这些亲朋好友,在密密麻麻的枪口下,所有人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哪还敢随便乱说乱动。   沈芳紧紧抓住丈夫的手,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疤子无奈的挠挠秃头,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小刘这回是真栽了。”   晨光厂的新厂长陆天明也叹了一口气,刘子光这孩子秉性不错,就是走错了路,多好的苗子啊,可惜了……   玄子、邓云峰、木三水这些朋友也都噤若寒蝉,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楼上没下来的卓力和贝小帅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警方如临大敌的排场,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扭头就跑,警察抓刘子光,肯定要捎带着他们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当口要是不知死活的出去送死,那是傻子。   两个特警都是一米八五的身高,强壮的身躯把战斗服都撑得鼓鼓涨涨,那胳膊粗的,怕是铁棒都能掰弯,两人扭住了刘子光的胳膊,右边那个大个子抖出锃亮的手铐就要行动,忽然间有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   高大的警察低头看去,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她的面孔是那样的清秀,身体是那样的单薄,在高大强壮的特警面前,就如同一株弱不禁风的细细嫩嫩的白莲花一般。   如果是别的人,特警早就一拳打过去了,但是在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面前,武装到牙齿的特警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叔叔是好人,你们不能抓他。”小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执拗的抓住警察的手,不让他铐刘子光。   仿佛被小雪的勇气激发了一般,李纨推开面前的人站了出来,说:“刘子光是人大代表,在没有解除他人大代表身份前,你们不能抓他。”   “对,你们凭什么抓人?连逮捕证都没有!”又有人站了出来,是晨光厂的车间主任邓云峰,经过社会锤炼的老邓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畏畏缩缩的下岗工人了,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颇有气势。   于是,更多的人站了出来,有晨光子弟中学的学生,高土坡的老邻居,物业公司的职员,晨光厂的老工人,大家一起涌上来,把刘子光团团围在中间,两个特警尴尬的站在刘子光旁边,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两个站在汽车后面举着枪的便衣警察小声嘀咕着:“混社会能混成这样的,真不简单,能让老百姓这么爱戴拥护的黑社会杀人犯,我还是头一次看见。”   他的同事咂着嘴说:“这场景咋那么像日本鬼子进村抓干部啊……”   保卫着刘子光的这些人都是普通市民,有老有少,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十二三岁的初中生,难道用枪打他们不成?警方精心策划的抓捕行动遇到了难以想象的阻力,现场几个科级干部全都抓瞎了,慌忙用对讲机通知指挥部里的谢华东。   谢华东听到汇报也犯了愁,宋局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出漏子,不能有伤亡,为了确保这一点,他调用了武警机动中队八十多名战士和特警突击队四十来号人,其中光狙击手就五个,还调来了处突专用的轮式装甲车,没成想这些兵力和装备全都没派上用场,这个刘子光太狡猾了,竟然使出这样一招!   “让韩光上,展开政治攻势!”谢支队毅然下了命令。   韩光和胡蓉都来了,但是没有谢支队的命令,他俩只能远远的坐在车里,命令一下,韩光苦笑道:“苦活儿还是咱们上啊,小胡,你不是一直想抓他么,这回机会来了。”   胡蓉咬着嘴唇不说话,忽然抓起手铐跳下汽车,毅然朝着刘子光走过去。   今日有事耽搁,单更一大章   6-42 奇货可居的杀人犯   胡蓉一步步走过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刘子光面前,平静的说:“刘子光,你因涉嫌5.24特大谋杀案,现在被依法逮捕,你的区人大代表资格,已经区人大常委会批准取消,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她已经当过派出所的巡警,所以社区里很多人的都认识她,群众们纷纷说道:“胡警官,刘子光没有杀人,他是冤枉的。”   胡蓉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头,和颜悦色的劝道:“大家要相信法律,相信组织,我们绝不会冤枉好人,如果他是无辜的,我向大家保证,一定亲手释放他。”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刘子光也跟着劝解大家:“别为我担心,就是个误会而已,都回去吧。”说着自己就很配合的向前走了几步。   这时分局的一个科长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抓捕刘子光的行动本来计划的雷霆一击,所以逮捕证没拿在手上,突击抓捕已经没戏了,只好走正常的法律程序。   胡蓉接过逮捕证,出示给刘子光看,刘子光笑笑,接过来潇洒的签上自己的名字,两名特警抓住他的胳膊猛力向后拧,可是却如同蚍蜉撼大树,刘子光纹丝不动。   “胡警官想抓我已经很久了,给我戴手铐的殊荣,你们没份。”刘子光揶揄的笑笑,两手微微用力,膀大腰圆的特警就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刘子光双手向前伸出:“胡警官,来吧。”   胡蓉紧咬着嘴唇,默默地拿出手铐,轻轻铐在刘子光双手腕上,扣齿只是象征性的往里面锁了一两个齿,松松垮垮的戴在他腕子上。   “好了,你们回吧,菜都凉了。”刘子光冲众人笑笑,跟着胡蓉走了。   一辆白色的轮式4X4装甲车慢慢的开了过来,上面涂着特警的字样,炮塔上是高压水炮和六联装的催泪弹发射器,为了抓捕刘子光,谢支队连局里的大杀器都动用了,可算给足了刘子光面子。   装甲车的后门打开,两个全副武装的武警跳下来,准备接刘子光上车,就在他即将踏进装甲车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喊:“叔叔,我在北大等着你!”   刘子光蓦然回头,看到小雪正冲他挥着手,脸上似乎有泪痕隐现。   举起戴着手铐的右手,比划了一个胜利的V字,刘子光便毅然决然的钻进了装甲车。   胡蓉紧跟着钻进去,坐在刘子光身边,四个武警战士端着微冲守在旁边,舱门砰地一声关上,装甲车启动了,一股浓浓的柴油味弥漫在车里。   “小胡,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开心么?”没心没肺的刘子光,到了这当口还有心情开玩笑。   “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不要乱说话,一切等律师来了再说,这案子很复杂,但未必没有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么?”胡蓉说。   “我懂,这事儿怕是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些。”刘子光径直往后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   指挥部里一片掌声,兵不血刃成功抓捕了刘子光,大家纷纷向谢支队表示祝贺,谢华东和大家亲切握手,说:“这次行动相当完美,我会为大家请功的。”   完了,他拿起了电话亲自向宋局汇报,之后又打电话通知了市委赵秘书,组织部杨部长,以及妇联的林大姐,向他们报告凶手已经落网的好消息。   以一辆装甲车,八辆警车组成的车队驶向了桃林看守所,5.24特大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刘子光被押到这里暂时羁押。   桃林看守所不是刘子光第一次来了,上次还是因为救了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而被关押,这次就更离奇了,为了根本不相干的命案锒铛入狱,不过他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沮丧,反而神采飞扬的很。   当他被民警带进看守所走廊的时候,整个看守所被沸腾了,犯人们摇晃着栏杆,吹着口哨,高声叫喊着刘哥的名字,好像粉丝看到了自己追的明星一样。   刘子光得意洋洋,宛如得胜凯旋的将军,频频向犯人们挥手致意,他现在名头太响,看守所民警也不敢怎么样,带着他来到暴力犯仓门口,打开门说:“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自己安排吧。”   仓里打扫的井井有条,孟黑子带领众囚徒齐刷刷的站着,活像接受检阅的士兵,刘子光一进来,大家就鼓掌欢迎,一张张笑脸兴奋地好像过年。   “刘哥,坐这,看茶。”孟黑子热情的招呼着,早有犯人跑上去,用袖子擦了擦水泥台子,请刘子光上坐,顺便还小声说了一句:“刘哥,给我签个名呗。”   “一边玩去!”孟黑子一脚将他踢飞,摸出中华烟递上去:“刘哥,抽这个,你别见怪啊,弟兄们听说你要过来住,老兴奋了,都不知道姓啥了。”   刘子光接过烟,立刻就四五个打火机打着火伸了过来,一张张献媚的脸上挂着崇敬的笑,孟黑子把他们的打火机全推到一边,自己拿出ZIPPO给刘哥点上,陪坐在一边问道:“刘哥,这次准备住多久?”   “看情况,估计不超过三天。”刘子光自信满满的说。   “那太可惜了,咱哥俩有日子没见了。”孟黑子故作扼腕叹息状。   “少来,给哥整个铺,哥歇歇,养足精神好对付他们。”刘子光说。   “早给您预备好了,上铺!”   ……   第一天,刑警支队来人提审了刘子光,这是两位极富审讯经验的老刑警,刘子光带着手铐脚镣坐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横幅前面,面对讯问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杀害杨峰的凶手。   “狡辩是没有用处的,我们重视口供,但是更加重视物证,这是你杀害杨峰以及女模特现场留下的子弹壳,和你在公墓枪战时候留下的弹壳是一致的,你别告诉我说这把枪是你从匪徒那里抢的,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老刑警猛拍桌子,企图震慑胡搅蛮缠的刘子光,但是他却死猪不怕开水烫,不但不承认犯罪的事实,反而耻笑警察道:“偷梁换柱那一套就别玩了,没意思。”   “好,你不承认是吧,那于小同的死你总不能不承认是你做的吧,这个人企图开车撞死你的母亲,你为了报仇杀了他,我们警方已经掌握了目击证人,你既然自认为是黑道老大,那么自己做下的事情总会有胆子承认吧,不然连我都看不起你。”警察继续施加着压力。   刘子光哈哈大笑,说:“于小同是大开发的郝天杀的,道上所有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让我说啥好呢,你还老刑警呢,你刑警队里专门负责买盒饭的吧,我都替你丢人的夯。”   警察气的七窍生烟,又不敢给他用刑,只好低头猛抽烟,另一个负责唱白脸的刑警干咳一声道:“刘子光,你不要这么嚣张,没意思的,你嘴再硬,也改变不了事实,现在你手上是三条人命,另外还有非法持有枪械弹药的罪名,这案子是市领导亲自抓的,罪证确凿的很,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动用那么大排场抓你,事到如今你也应该反省一下了,你这样一条道走到黑,你家人、朋友怎么想?受害者的亲朋好友他们又是怎么样的心情?”   刘子光冷笑:“就这些?说完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犯罪嫌疑人软硬不吃,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刑警对这号人也是见得多了,身上背着三条人命的枭雄,一次审判肯定不能让他认罪,反正人已经抓住了,以后交锋的机会多着呢。   两名刑警收拾案卷起身道:“刘子光,你回去后好好想想吧。”   ……   第二天,有人来探视刘子光,本来这种极度危险的杀人犯是不许探视的,但是由于对方有政法委书记的特批,还是网开一面了。   来人是刘子光的父母,以及至诚集团的老总李纨,在看守所的会客室里,刘子光好言抚慰了父母一阵,说自己是被冤枉的,绝对没有杀人。   “我们已经听胡探长说了,这个案子很复杂,你确实是冤枉的,你放心好了,胡探长的爸爸是政法委的大官,有她帮忙,一定不会有事的。”老爸竟然反过来安慰儿子。   “小光啊, 别瞎想,好好呆着,政府不会冤枉咱的。”老妈也跟着说。   “嗯,我知道,你们放心回去吧,过几天我就回家,那啥,我和李总谈点工作上的事情。”   父母出去了,只留下李纨坐在会客室里,才一天工夫,李纨就疲惫的不成样子,看来没少奔波。   “事情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知道你没杀人,可是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我咨询过律师了,这案子很难翻。”李纨很痛苦的说道,手里捏着的小毛巾,已经满是汗水。   刘子光拍拍她的手说:“放心,绝对不会有事,我敢打这个包票。”   “可是他们指控你杀了人啊,我还听说,市里有人点名要办你,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啊。”   “但是我手里却有着更大的牌,市里这些宵小之辈算毛啊,你回去之后该干啥干啥,别担心我的事。”刘子光说。   “可是你让我怎么放心,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总要让我心里有个数啊。”李纨急道。   “你真想知道?回去问你爸爸。”刘子光冲她神秘的一挤眼。   ……   第三天,刘子光又迎来一位神秘的探视者,这回连警察都不在场监视了,整个会客室只留下两个人。   “你很能沉得住气,我还以为你第二天就来呢。”刘子光望着桌子对面西装革履的金丝眼镜男,略带嘲讽的说。   虽然已经是初夏季节,金处长还是一身严谨的西装打扮,他把自己的烟盒推了过去,很客气的说道:“抽根烟吧,里面怕是抽不到这样的好烟。”   刘子光直接把金处长的硬中华推回去,拿出一包软中华说:“在里面,我都抽这个。”   金处长很有涵养的笑笑,说:“这案子我也是刚听说,他们说你杀了人,我本来是相信的,但是看了案卷之后,却发现有些疑点,不过你也知道,我是首都来的,地方上的事务不太好插手……”   刘子光打断他说:“好了,开场白可以省略了,直接点题。”   “好吧。”金处长扶了扶眼镜说:“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可以考虑替你翻案,不但还你自由,还能恢复你的名誉。不然的话,即便你有本事越狱,也要一辈子背着杀人逃犯的罪名。”   刘子光叼着烟拍着巴掌赞道:“好,果然直接,我喜欢,还是那个价,一千万。”   金处长脸色微变,没想到刘子光身陷囹圄,依然坚持狮子大开口的价格,这货还真以为自己奇货可居啊,这就叫给脸不要脸。   “一千万的话,我就自己去干了,看来你还是没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处境,那么咱们的对话就没有意义了,再会。”   金处长推椅子站起来要走,刘子光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直到金处长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说:“金处长,我觉得你这话反了,没意识到自己真实处境的人不是我,是你。”   金处长一愣,还是推门走了。   刘子光回到囚室,孟黑子递过来手机说:“刘哥,刚才有电话找你,外地长途。”   刘子光接过手机,看了看这个不熟悉的云南区号,回拨了过去。   “光子,安主任安然无恙,已经在我手上了,下一步怎么做?”手机里传来的是李建国热情洋溢的声音,隔着千里电波,都能想象出他那张被热带阳光晒得漆黑的面庞。   6-43 玩的就是命   首都,国家安全部,最近几天缅甸境内暴雨成灾,交通中断,有情报显示,一架以救灾名义出现在缅甸的军用直升机在事发当地坠毁,部里分析认为这可能是某大国特工机构派去接应相关人员的飞机,看来某大国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插手此事了。   事情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如果让老安落在敌人手里,这一局就算是全败了,幸亏天空作美,降下暴雨,致使向来依靠高科技装备的某大国特工机关功亏一篑,也给部里创造了扳回一局的机会。   事实上,鉴于事情的严重性,部里已经开始考虑向军方求援了,毕竟出了漏子谁也扛不住,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部领导竟然接到了失踪十余日的安全部负责反恐事宜的安主任从云南边境打来的电话!   安主任成功逃生,是被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救出来的,不过现在身负重伤,腿脚不便,身陷境外深山中,急需支援。   电话是用大功率对讲机转过来的,声音很模糊,不能分辨是不是安主任的声音,十局主管行动的副局长接过了电话看似随意的问了几个问题,其实里面暗藏了密码,对方马上就答了出来,然后扯着嗓子说:“事态紧急,兵贵神速!让刘子光过来,此事非他不行!完毕。”   副局长捂住话筒说:“兵贵神速是老安的口头禅,看来确实是他,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刘子光的?”   此时分析音谱的技术人员也报告道:“经过分析,这个声音确实是安主任的,准确率98%。”   “老安,是谁救你出来的?完毕。”副局长问道。   “不是你们安排的人么,红星的小伙子干得不赖,不过下面的任务还要加派精兵强将不可,我相信他们,完毕。”   “保持联系,每一小时通话一次,就这样吧。”副局长挂了电话,火速去向部领导做了汇报。   部领导马上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完成这次任务。   “这不光关系到部里的面子,还是一次很重要的政治任务,总理已经在关注这件事了,你明白么?”部领导严肃的说。   “明白,我马上部署。”副局长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要通了金处长的电话,此前他已经派遣金处长前往江北联系红星公司,没想到这帮人效率这么高,金处长那边还没回话,人都救回来了,有人还说他们和总参没关系,副局长打死都不信。   金处长接到电话,仔细汇报了江北市发生的一切,并且信誓旦旦的保证,用不了几天就能逼刘子光就范。   “狮子大开口想讹人,我看他是找错对象了。”金处长轻松地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   “乱弹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计较钱!你知道现在什么局面么?美国人在和我们赛跑!暴雨连天,气象条件那么差,人家连直升机都出动了,光是那架坠毁的CH53价值就几千万美金,人家说摔就摔了,你却在那里给我计较那么一点点经费问题,这是打仗你明白么,耽误了军机,你要坐牢!要接受审判!你这是渎职!严重的渎职!”   副局长几乎是咆哮着说出这番话,暴风骤雨般的斥责震得金处长耳膜生疼,他能想象电话那头副局长大人暴怒的脸,若是在眼前,这个铁血老特工一定会将自己撕成碎片的。   “明白了,我马上安排,保证完成任务。”金处长低声下气的说道。   “老安已经获救,红星的人不是吃素的,你最好尊重他们一些,我不想和总参的人搞坏了关系,他开什么条件,你都答应,明白么?”副局长和缓了情绪说道,实际上老安获救,他开心得很呢,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将连日来心中的愤懑发泄出来而已。   “明白!”金处长放下电话,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忽然明白在看守所会客室里刘子光说的那些话,没有认清真实处境的人,可不就是自己么。   看看手表,已经是深夜一点了,但是他还是叫醒了同事说:“走,去看守所。”   “是!”几个小伙子当即爬起来,安排车辆,金处长一边下楼一边给宋剑锋打电话:“宋局长您好,我是安全部的小金,这么晚打扰您真不好意思,是这样一个情况,前天我和您说的那件事有了变化,对,对,对,我是这个意思,麻烦您给看守所那边打个电话,不会再变了,真不好意思,就这样吧,谢谢您。”   金处长的汽车来到桃林看守所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半夜造访令看守所的警察们很不高兴,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宋局长的专车也跟着来了。   “不知道有啥大事发生?”看守所的警官们赶紧将领导们迎进来。   ……   暴力犯仓,刘子光睡得正香,忽然铁门被人敲响,管教干部高声喊道:“刘子光,出来!”   刘子光懒洋洋的爬起来,揉揉眼睛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干部没好气的说:“不让人睡觉的是你吧,大半夜的把领导们都招来了。”   刘子光嘿嘿一笑,在众犯人的伺候下披衣起来,坐在水泥台子上让人给他穿鞋,门外的干部不时的看表,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看来金处长真急了,刘子光暗道,大摇大摆的跟着干部来到会客室,果然看到金处长站在那里,一见刘子光来了,他就命令道:“手铐打开,跟我走。”   干部疑惑的看看金处长,又看看刘子光,心说不兴这样的啊,犯人说放就放,还有规矩么,一旁的宋局长却说道:“放!我签字。”   “不急,事情没有说法,我不走。”刘子光反而不让人开他的手铐,一脸得瑟的说道:“想抓就抓,想放就放,你们以为我是什么啊。”   “小刘,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的案子,我会给你一个说法,把手铐解了,跟金处长走,国家需要你。”宋剑锋走了过来,将双手按在刘子光肩膀上说道。   “国家需要我就放,不需要就抓,哼。”刘子光冷笑,继续摆谱。   金处长不时烦躁的看着手表,两点前他要给部里回话的,刘子光再这样卖味,他又要挨一顿臭骂了。   宋剑锋见状将看守所的警察支了出去,毕竟这些内幕不适宜流传出去。   会客室里只剩下三个人了,金处长深吸一口气说:“你开出的条件,我都答应你,你必须跟我走!现在,马上,立刻!”   刘子光说:“想通了?你真是个聪明人,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过这事儿想办成,还需要几个人,缺一个都不成!”   “谁!我时间有限,你赶紧说。”   “卓力,贝小帅,还有孟黑子。”   “孟黑子是谁?我没听说过。”金处长眉头一皱道,他对刘子光的情况了解的很清楚,但确实没听过这个名字。   “孟知秋,和我一个牢房的,也是冤案进来的,我需要他的帮手,没他不行。”刘子光说。   “放!有事我担着!”金处长毅然一挥手,宋局长迟疑了一下说:“好吧,放人。”   ……   刘子光回到牢房,躺在上铺上双手抱头,瞪着天花板上说:“黑子,如果马上就要离开看守所了,你会想念这里么?”   “想念个毛!我都快憋死在这里了,下回就算当场打死也不进来了。”孟知秋抱怨着, 忽然灵光一闪:“刘哥,你有法子把我弄出去?”   “有,不过是有条件的。”   “啥条件?你可别忽悠我啊?”   “跟我去做趟玩命的买卖,我说的玩命,是真的玩命,九死一生的那种。”   孟知秋瞪着小眼睛看着刘子光发傻,忽然讪笑道:“混了半辈子了,玩的就是个命,还怕这个?”   “行,有种!跟哥走吧!”刘子光从铺上跳起来,拉着孟知秋居然一把推开了牢房的铁门,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在走廊里。   “哥啊,你这是越狱还是咋的啊?我瞅着也不像啊。”孟知秋胆战心惊的看着走廊里的警察,那些警察却对他直接无视。   直到出了看守所的大铁门,孟黑子才明白自己不是做梦,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释放了,再也不用睡水泥大通铺,每天和那帮臭烘烘的囚徒一起吃棒子面窝头了,自由的感觉让他泪流满面,兴奋地不知道说啥好。   金处长冷眼看着这两个穿着囚服臭气熏天的家伙,他刚才已经向部里汇报过了,后续的任务已经不需要他了,交给更高级别的安全官员负责。   “你需要的资金、装备、飞行手续,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这是上面给你的资料,你好好看看,需要什么,随时提。”金处长说着,拉开了自己那辆昂克雷的车门。   “对了,有一点我忘了说,武器装备只限于轻武器,呼叫空军支援那种事情只有在电影里才有,你们就别奢望了,还有就是,你们的任何行动都和我们无关,不管是被俘还是战死,官方都不会承认这次行动,明白么?”金处长严肃的补充道。   “又不是第一次干了,还用你教。”刘子光凛冽的冷笑道。   6-44 哥现在是东厂行走   桃林看守所外面的空地上,月朗星稀,高墙内岗楼上的武警战士肩膀上的刺刀闪着清冷的寒光,闪亮的碘钨灯将下面几个人的身影拉得极长,如同鬼魅。   他们的对话孟知秋根本听不懂,只觉得像是电影里的台词,但是那位肩膀上扛着一颗警监花的白衬衣警官他却是认识的,那是市局的宋局长,老宋这么高级别的警官竟然站在一边打酱油,故事的主角俨然是刘哥,而结合刘哥在仓里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自己貌似也是个配角身份啊。   孟知秋激动地嘴唇颤抖,肾上腺素迅速上升,他深深明白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漩涡之中,究竟是福是祸不好说,但是对他这样一位吃了今天的饭就不想明天的单身汉来说,怕毛啊!不就是玩命么,爷玩的就是命。   “刘哥,他说什么装备都能要,我看这车不赖,行动用得着。”孟黑子不知好歹的指着金处长的昂克雷对刘子光说。   “是啊,我正需要个交通工具,那啥,金处长你就割爱吧,先说好,这可不算那一千万里面的。”刘子光就坡下驴,提出了自己第一个要求。   出乎刘子光的意料,金处长眼睛都没眨就同意了,这次任务他办的不是很漂亮,回到部里少不得要挨训,这辆车不过六十万而已,给了也就给了,说不定因为这辆车立了功,自己还会跟着沾光呢,而且这辆昂克雷上安装了定位跟踪系统,对于掌握刘子光的行踪大有益处,他自然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钥匙径直抛了过来,金处长招呼自己的人下车,又对刘子光说:“上面会来人跟进这件事情,具体怎么办,还要看你自己安排,我的任务到此结束,祝你顺利!”   说着伸过手来,刘子光没有迟疑,紧紧握住金处长的手摇了几下说:“谢了。”   “不客气,再见。”金处长上了宋局的奥迪,老宋又走过来拍拍刘子光的肩膀说:“好好干,比给狼牙丢人。”   刘子光淡然一笑,问道:“宋局,到底是谁那么想让我坐牢?这件事闹不明白,我没心思为国打仗的。”   宋剑锋无奈的苦笑:“你小子,什么都瞒不过你……”   ……   实际上,宋剑锋除了江北市公安局长的职务之外,还兼任着江北市国家安全局局长的职务,所以他有责任全力配合金处长的行动,刘子光有什么要求,他也有义务完成,两人在野地里小声嘀咕了一阵,谁也没有听见说的是什么。   宋局和金处长一行人上车绝尘而去,刘子光笑呵呵的走向正在昂克雷旁摩挲的孟黑子,照屁股踢了他一脚说:“瞎摸啥呢,上车!”   孟黑子一转身,刘子光就把车钥匙丢过来了:“你开车。”   “我?我就开过泥头车,没玩过这进口高级货啊,要不还是老大你开吧。”   “废话,你也知道我是老大啊,老大开车马仔坐着,反了你了!”刘子光径直上了后座,孟知秋望一眼夜幕中的看守所,暗暗感慨了一番,千盼万盼离开这个鬼地方,幻想中有一千种离开的可能,就是没料到是这样离开的。   “不走咋的?还想留下住一晚?”刘子光问道。   “走!”孟知秋毅然开门上车,鼓捣了一阵终于摸清是怎么驾驶的,启动了庞大车身的昂克雷,向着市区驶去。   刘子光在车上打着电话,先打给李纨报个平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说自己放出来了,现在有事要办就挂了电话,孟知秋在前面赞道:“老大你太酷了,和娘们说话一点都不黏糊,就该这样。”   “开你的车,去华清池。”刘子光踢了他一脚,又给卓力打电话。   “老二,你跑的挺快啊,马上给我赶到华清池,有事安排,把小贝也叫上。”   “光子,你咋跑出来了?不能回华清池啊,警察盯着呢!”卓力心惊肉跳的说。   “毛,哥现在是东厂行走,谁敢盯我,照办!”   挂了电话,刘子光开始闭目养神,孟黑子探头探脑的问道:“刘哥,东厂行走是啥?”   “这都不知道,你真文盲,东厂是明朝一个专门为皇帝服务的谍报组织,权力相当之大,可以先斩后奏……“刘子光深入浅出的给他做着科普。   “哦,我知道了,东厂锦衣卫,我看过那片子,甄子丹演的,老厉害了!”孟黑子顿时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差点把车开到沟里去。   “不是一码事,东厂番子可比锦衣卫权力大。”刘子光点燃一支烟优哉游哉的说道。   ……   半小时后,首都牌照的昂克雷抵达华清池洗浴中心,门口把风的服务生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哥和另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胖子从汽车里跳出来,光膀子罩着橘黄色的马甲,上面分明印着江看的字样!   我的妈呀,老大也太彪悍了吧,直接越狱出来不说,连看守所的马甲都不脱啊,服务员屁滚尿流,飞奔回去报告二哥。   卓力早就在华清池大厅内坐立不安了,听到报告扔掉手上的烟蒂,从里面窜出来,贝小帅也紧跟着跑出来,两人直冲向刘子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三双手紧紧握到了一起。   “还有我呢。”孟知秋在旁边瓮声瓮气的说道,刘子光赶忙介绍道:“小孟,看守所一霸,早就和你们提过的。”   卓力和贝小帅都和他握手致意,孟知秋谦虚的说:“喊我黑子就行。”   贝小帅看到那辆气势汹汹的昂克雷,咋舌问道:“车不孬啊,3.6排量豪华型,现在4S店加钱都提不到,光哥你哪里搞的?”   “讹的。”刘子光毫不掩饰的说,随后四人并肩走进华清池。   “拿两套衣服来,穿这马甲别扭得很,再安排二斤烤羊肉,花生毛豆炸金蝉啥的,扎啤来两桶,这几天棒子面粥可把我喝伤了。对了,再帮我把邓云峰和王志军找来,越快越好,活儿不等人。”刘子光随手扒掉身上的橘色马甲,一边走一边说。   “好嘞,我马上安排,毛孩要是知道你出来,非高兴死不可,哎对了,光哥你咋出来的?你说的什么厂行走是啥玩意?”贝小帅咧着大嘴问道。   “我手上有牌,他们不得不放了我,还得给我恢复名誉,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要先做一件事。”刘子光说。   “什么事?”   “玩命的买卖,敢么?”   “切,在道上混,玩的不就是个命么。”   ……   王志军就住在公司,邓云峰在厂里加班,接到电话后都迅速赶来,卓力在华清池二楼安排了一大桌子酒菜,半夜里没啥吃的,都是烧烤摊子上弄来的烤羊肉和凉菜,整上两桶扎啤,这叫一个痛快。   人来齐之后,刘子光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次我出来,是要替上面做一单生意,买卖很棘手,而且是在境外,所以人家在找上咱的,报酬很丰厚,摊下来每人起码能拿六位数,当然风险也大,搞不好就把命丢外边了,连尸体都拉不回来,情况就是这个情况,谁不愿意参加,不勉强。”   除了邓云峰之外,剩下的人都毫不迟疑的举起了手,就连送菜的毛孩也高高举起了右手,看到邓云峰一脸为难的样子,刘子光哈哈一笑说:“老邓大哥别苦着脸,你是有家有口的人,你想上阵我都不答应呢,你的任务是帮我搞后勤,有这么个活儿交给你,你看好办不……”   邓云峰听完之后一拍大腿:“没问题,交给我,绝对在最短的时间内办的妥妥的!”   “行!走一个!”刘子光举起了硕大的啤酒杯。   一番部署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众人渐渐散去,换了一身桑拿服的孟知秋坐立不安,两手搓着,似乎很有心事的样子。   “咋的哥们?便秘了?”卓力关切的问道。   “不是,那啥,店里有值班的技师么,哥在苦窑里蹲一年了,这童子功都快出师了,你这店里挂的画也太那啥了不是。”孟黑子指着四下里墙上挂着的仿古春-宫画恬着脸说道。   卓力一拍脑瓜:“哎呀你瞧我这脑子,把哥哥你给忘了,好办,咱这地方就是不缺这个,黑子哥你喜欢啥样的口味,学生还是白领?”   “我不挑食,你看着安排就是。”孟黑子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那就来两个活儿好的,双飞,咋样?”   “成!麻利的安排,哥憋不住了。”   卓力刚要去安排,刘子光过来了:“干啥的,别急着整这个事儿,黑子跟我出去办个事,算你的投名状。”   “啥投名状啊?不能等我把双飞飞完了再去么?”孟知秋急赤白脸的说道。   “不行,这活儿就得憋着一股子邪火才能办好。”刘子光不容置疑的说道。   卓力一摊双手,表示老大发话,自己也无能为力,孟知秋只好咬牙切齿的说:“啥活儿,你说吧!”   ……   十五分钟后,孟知秋驾驶着的昂克雷就出现在市内某高档住宅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里,此时六点更过一刻,上班一族还在甜美的睡梦中,只有晨练的人和买早点的人慢慢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互相打着招呼。   地下停车场里满满当当都是汽车,这个小区住了很多富人,业主的汽车也都比较高档,昂克雷慢慢开了一圈,终于找到一辆豪华路虎揽胜。   “就是这车,待会儿谁下来开这个车,你就上去揍他一顿,别给我留面子,照死里打,最好是内伤,别弄什么推断骨折的皮外伤,没意思,你懂的。”刘子光交代道。   孟知秋恶狠狠地答道:“就这事儿啊,你放心好了,别的我不会,揍人绝对有研究,待会儿我要是不把他打出绿屎来,就算他没吃过韭菜。”   昂克雷缓缓驶到角落里停下了,不大工夫,一个穿着考究白衬衫的年轻男子行色匆匆从电梯口出来,看了看腕子上的百达翡丽,急匆匆的走过来,从皮包里掏出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路虎的车灯一闪,发出吡的一声鸣叫。   看到赵秘书出现,刘子光狰狞的笑了,对摩拳擦掌的孟黑子说:“就是这小子。”   6-45 给赵秘书上鞭刑   身为江北市第一秘书的赵庆楠年纪轻轻,已经爬到了地级市的权力核心位置,他是正儿八经的名校硕士毕业,上大学的时候就入了党,属于高学历的技术型官员,李书记是乡长出身,后来在省委党校找枪手混了个硕士学位,但骨子里还是个没文化的农民,所以很仰仗这位德才兼备的秘书。   领导和秘书之间的关系并非主仆,而是类似于唇齿,一荣俱荣,一损具损,赵秘书上了李书记这条船就再也下不来了,他尽心尽力的为李书记出谋划策,参赞军机,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李书记也放心的把权力交给他,事实上,赵秘书说话在江北市政界相当好使,很多处级官员都和他称兄道弟,关系好得很。   赵秘书利用手上的权力给自己谋了不少福利,他兴趣爱好比较高雅,喜欢名车、名酒、名表和名媛,所以开销也比较大,不过进账远远大于开销,光是大开发一家孝敬的好处就数不清了。   赵秘书名下有五套房产,三辆豪车,一地窖的红酒,还有无数的名贵手表和高尔夫球具,和他有着暧昧关系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赵秘书英俊潇洒,貌比潘安,又是政界新秀,江北市文艺界的女星、交际圈的女富豪之类都趋之如骛的很。   不过人家赵秘书在找情人方面很挑剔,绝不是什么都上,此前他相中的是至诚集团的李总,花费了老鼻子劲进行追求,终于还是功亏一篑,最让他郁闷的是,竟然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保安手里。   赵秘书城府很深,没有立刻进行报复,事后却使了无数的手段打击至诚集团和刘子光,比如征地问题、贷款问题,这些事情背后都有赵秘书的黑手在操控,无奈至诚集团和刘子光始终福星高照,鸿运当头,一路逢凶化吉,赵秘书也不好跳到幕后前台来亲自操刀,于是继续藏在幕后瞅机会下绊子。   这回刘子光被捕的事情,也是多方操作的结果,大开发、杨部长、赵秘书,这些人都将刘子光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置他于死地而后快,他们不谋而合所拧成的一股劲是巨大的,李政委、谢支队这些人都成了马前卒,为了栽赃陷害刘子光而忙前跑后的奔波,最后终于大功告成,刘子光锒铛入狱,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办完了这件大事,赵秘书觉得很轻松,这几天都是住在他的一个情人家里,这个小情人还是省城音乐学院的大二女生,清纯的如同一株百合花,赵秘书花了不少精力才搞上手,前天才买了一架昂贵的进口钢琴送过来呢。   虽然在私生活上比较精彩,但是赵秘书从来都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市委八点半上班,他总是七点半就到,整理文件,打扫领导的办公室,这些事情他都是亲力亲为,从不让公务班的人插手。   六点十分的时候,赵秘书就悄悄起床了,音乐学院的女生还昏沉沉的睡着,一只雪白如莲藕般的胳膊伸在空调被外面,赵秘书在小女朋友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披着睡衣来到厨房,自己做了一个鸡蛋吐司,打开一盒鲜牛奶,草草吃了早饭就下楼了。   地下停车场静悄悄的,小区居民非富即贵,都不会那么早起,赵秘书按了下遥控钥匙寻到自己的路虎,慢慢走过去正要拉开车门,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秘书很不满的转身欲斥责对方,可是迎来的却是暴风骤雨般的一顿嘴巴子,对方的手掌粗粝不堪,又大又厚,甩起来呼呼生风,打得赵秘书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响,钛合金的眼镜也掉了,根本看不清袭击自己的人是谁,只是朦胧的看到一个狗熊般高大的身影。   “姓王的,叫你丫日-逼不给钱!今天老子就打死你个小丫挺的!”孟黑子这家伙别看傻大黑粗,脑袋瓜子里装了不少小聪明呢,打人的时候还不忘虚晃一枪,转移视线,嘴里说着蹩脚的首都方言,怎么听都有一股东北玉米碴子味儿。   赵秘书被打得七荤八素,这句话还是听清楚了,他赶忙叫道:“打错人了!我不姓王,我是市委的!”一张嘴才听出自己说话漏风,原来门牙已经被打掉了。   “还装,打得就是你!”孟黑子抽完了大耳帖子,转而把赵秘书按在车上,先是一膝盖捣在他腹部,然后抡起钵盂大小的铁拳,如同打鼓一般掏在赵秘书的肚子上,咚咚的声音在静谧的地下车库中显得格外响亮。   赵秘书哇的一声就吐了,早上吃的那点鸡蛋吐司和牛奶还没消化就喷出来了,胃部钻心的疼,脸上更是火辣辣的,一双眼睛肿的啥也看不见,嘴里往下滴着血丝和粘液,已经说不出啥了。   刘子光坐在车里仔细欣赏着孟黑子的拳击表演,小孟这孩子就是实诚,全力以赴的殴打赵秘书,一点不带藏私的,打了这一阵子,大胖脑袋上都往下滴臭汗了。   砰砰砰十几拳打下去,赵秘书的身子佝偻的像个大虾一样弯下去,人已经昏迷了,轰然倒在刚才的呕吐物当中。   孟黑子转脸回来朝刘子光灿烂的一笑,刘子光赞许的点了点头,孟黑子受到鼓励,又把赵秘书从地上提起来,按在路虎的引擎盖子上开始扒他的裤子。   “这个孟黑子不会在看守所憋久了,连男人都上吧?”刘子光开始为赵秘书的菊花担心起来,不过单纯的孟黑子显然思想没有这么龌龊,他只是将赵秘书的臀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然后抽出赵秘书裤子上的泰国鳄鱼皮带,高高抡圆了开始抽鞭子。   “啪”的一声脆响,昏迷的赵秘书愣是给抽醒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云霄,很多汽车的警报器都响了。   孟黑子嘿嘿一笑:“这个给力!”再次抡圆了抽下去,赵秘书儒雅洁白高贵的臀部顿时又多了一道红色的隆起,皮鞭子抽人实在是太狠了,这几鞭子下去,怕是赵秘书的尊臀三个月不能坐椅子了。   来来回回抽了八鞭子,刘子光觉得动静闹得太大,便打了声唿哨,孟黑子这才意犹未尽的扔下皮带,朝赵秘书啐了一口,回到了昂克雷车里,他故意没擦额头上的汗水,说刘子光:“真他妈爽!哥,我打得还行吧?”   “嗯,还行,不过还有提升空间。”刘子光赞了一句,孟黑子高兴地眉开眼笑,踩油门离开了地下车库,过大门的时候才有两个睡得迷迷瞪瞪的保安出来,傻乎乎的看着昂克雷绝尘而去。   “哥们,刚才车库里有人叫,你听见么?”一个保安问道。   “没听见,我就听见汽车警报了。”另一个保安答道。   两人小心翼翼的下去查看,打着手电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赵秘书,他俩不敢动现场,马上打110报警。   “对了,电视台不是有个爆料节目吗,有新闻线索就打那个什么号码,采用了就给20块钱呢。”一个保安嘀咕道。   “那还不赶紧打。”另一个保安急道。   臀部血淋淋一片的赵秘书才地上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吐出来的只有一串血沫。   俩保安先打了新闻热线,再打110,告诉接警人员说金路易小区地下车库有人打架受伤,警察问有没有出人命,保安看了看还在动的赵秘书,回答说没死人,就是打的屁股上都是血。   110把警讯转给了当地派出所,大清早的派出所民警也烦着呢,若是杀人抢劫案件也就罢了,打架斗殴什么的最讨厌了,折腾的人不安生。   结果还是电视台的记者先到的,最近江北电视台为了收视率搞了一些有特色的节目,雇佣了一帮狗仔队性质的半吊子记者专门搜集民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前来采访的就是这种人,他们也不管赵秘书的死活,先打开摄像机前前后后详细拍了一番再说。   记者们把该拍的都拍完了,派出所巡警才姗姗来迟,一个警察带着两个协勤开着桑塔纳闪着警灯驶入地下车库,看到躺在地上的赵秘书,又看到旁边的路虎,就知道这事儿有些麻烦,百十万的陆虎揽胜可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这种人的仇家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反正最多就是个故意伤害罪,没啥大不了的。   警察先叫了救护车,然后来到跟前查看伤者的伤势,赵秘书已经苏醒了,但是伤的实在厉害,眼睛肿的看不清人,一嘴好牙都被打掉了,话也说不利索,嘟嘟囔囔说了一阵子,警察也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我……市委的……”赵秘书艰难的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口齿不清的说道。   “你什么伟?”警察问道。   赵秘书指了指汽车的挡风玻璃,警察一看,玻璃下赫然放着市委的通行证,原来这个被打的公务员啊。   严重了!   警察马上电话催促救护车赶紧来,驱散记者,向领导汇报,领导让警察报一下车号,警察就把路虎的号码报了过去,这下可不得了,所领导震惊的发现,这是市委赵秘书的座驾车号!   不大工夫,增援力量赶到,连分局领导都惊动了,李政委亲自带队前来,前几天逮捕刘子光时候打出风头的特警队也来了,煞有介事的在地下车库拉了封锁线,蒙着黑头套端着喷子作虎视眈眈状。   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开了进来,急救员小心翼翼的将赵秘书翻着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罩上氧气面罩,直奔医院而去。   李政委主持工作,亲自给目击者做笔录,有个清洁工看见了事情的经过,但是由于他老眼昏花,没看见行凶者长什么样,就看见他们乘着一辆很庞大的越野车。   结合保安的证言和车库门口的监控录像,立刻锁定了目标,这是一辆挂着首都牌照的进口昂克雷!   李政委马上部署全市围追堵截这辆昂克雷,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到凶手,因为他知道,赵秘书受伤,李书记一定会关注,在这个案子上露一把脸,自己的前程就不用担忧了。   还没有五分钟呢,李政委就接到了市局指挥中心的电话,说是他的前一个命令已经被取消了。   6-46 给我接市委宣传部   此时刘子光已经回到了华清池,昂克雷藏进了车库拉上了卷帘门,上楼一看,卓力果然安排了两个颇有姿色的技师等在那里,孟黑子乐得屁颠屁颠就上了楼梯,回头假惺惺的说道:“那啥,我先松松骨,回头咱哥几个再聊。”   “黑哥,你悠着点,别操劳过度啊。”贝小帅在后面喊了一嗓子,转而对刘子光说:“光哥,有人在等你。”   “在哪里?”刘子光心里一动,这当口找上门来的应该是金处长的同僚,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二哥陪着说话呢。”贝小帅引着刘子光来到会客室,果然见卓力正陪着一个中年男子说话呢,男子中等身材,大众脸,穿着也普通的很,属于那种丢到人堆里立刻就找不到的类型。   看到刘子光进来,男子马上起身和他握手:“刘总您好,鄙人姓吴,吴子恩,叫我老吴就行。”   “你好,坐。”刘子光握着吴子恩的手晃了晃,感觉他的手干燥温暖,充满力量。   “这是你需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请过目。”吴子恩从一个大号皮质公文包里取出一堆东西,依次拿给刘子光看。   “这是飞行执照,这是飞机的合法呼号和预定航线,这是一张给您的钻石卡,可以无限透支,这一张是你的释放证明,拿给家里老人看看,让他们放心,暂时就这些东西,我的飞机就在江北机场二号停机坪,可以坐三十个人,随时恭候您的到来,就这样,我先走了。”   说完吴子恩就起身告辞,刘子光再度和他握手,让卓力去送一送,自己拿起那本飞行执照看了看,虽然他没见过真正的飞行执照,但是从这份证件的制造精美程度来看,绝对是真品,上面贴的正是贝小帅的照片。   “稀奇了啊,他们怎么有我的照片?”贝小帅惊讶道。   “笨蛋,这不就是你身份证的照片呢,人家公安内网弄个照片还难么。”刘子光把证件丢给贝小帅,拿起银行卡瞧了瞧,塞进了自己的钱包。   “打电话,召集弟兄,要忙事儿了。”刘子光说。   红星公司最强悍的人马都跟着李建国在境外当军训教官,剩下的人多是没有从军经验的社会青年,鉴于这次锻炼的机会相当难得,刘子光还是决定带一些弟兄过去,让他们感受一下战场的气氛也是好的。   趁着召集人手的空当,刘子光匆匆往家赶,心里不禁感叹这个吴子恩办事之细心,连释放证明都给开好了,要不然自己贸然跑回家,父母肯定以为是越狱跑出来的。   来到小区里,那些晨练的邻居们看到刘子光衣冠楚楚的回来,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刘子光也不解释什么,笑眯眯的和他们打声招呼就上楼了。   敲敲家门,里面传来老妈的问话:“谁啊?”声音低沉无力。   刘子光继续敲门,房门打开,老妈顿时惊呆了,看看外面走廊里没人,一把将儿子拉了进来,急促的问道:“小光,你咋跑出来了?”   “妈,我不是跑出来的,是正经放出来的,他们抓错人了,过两天还得到咱家道歉来呢。”说着刘子光拿出释放证明是她看,上面还盖着公安局的公章,有领导的签字,看起来和真的一样,事实上这就是真的,上面宋剑锋的签名就是他本人的字迹。   “太好了,我就说咱家小光没犯罪,老头子,你出来看看。”老妈拿着释放证明高兴地喊起来。   老爸也光着脚从屋里出来,高兴地直搓手,吩咐老妈:“还愣着干啥,赶紧买早点去,儿子这么早回来,肯定没吃饭。”   刘子光说:“吃过了,你们别忙,我回家拿两件衣服就走。”说着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怎么这就走?不会是?”老爸 。   “您想哪里去了,本来公司就有业务,因为那个破事都耽误好几天了,现在人家客户催的要命,飞机都在机场等着了,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释放证明就搁家里吧,给邻居什么的看看,咱家没有罪犯,就这样吧,走了。”   椅子都没坐热,刘子光就匆匆而去,老爸老妈拿着他的无罪释放证明站在门口发了半天的呆。   “小光咋走的这么急,不会有啥事瞒着咱们吧?”老妈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释放证明我看看。”老爸拿过证明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纰漏来。   “还是问问派出所吧,孩子到底有没有事。”老爸说。   “等等再去吧……等小光走远了。”老妈说。   老爸叹了口气,知道老伴心里想的是啥,儿子就算真的越狱,也舍不得举报他啊。   ……   自己下达的布控命令被取消,李政委心里泛起了嘀咕,有这个权力的人可没几个,难不成局里高层有人在和自己作对,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对,这事儿不出在自己身上,而是出在赵秘书身上,赵秘书权势滔天,敢打他的肯定也不是善茬,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自己这个小小分局政委还是别掺乎为妙。   他驱车赶到医院探望赵秘书,此时市委办公室的一些工作人员已经赶到了,一个副科长很郑重的告诉医院值班领导,赵秘书我市招商引资领导小组的成员,如果不尽快将其医治好,责任相当重大,医院方面也很重视,组织精兵强将,开了ICU重症监护室,给赵秘书做全面的身体检查,什么彩超、X光、螺旋CT,全都做一遍再说。   看到李政委赶到,市委的工作人员过来和他握手,询问案情的进展情况,李政委含糊其辞的糊弄了过去,向来精明的他知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事儿没弄清楚之前就胡乱插手,搞不好弄一身骚。   不大工夫,和赵秘书私交甚好的刑警支队长谢华东也赶到了医院,他的派头可比李政委大多了,警车开道,前呼后拥,身穿白衬衣腆着肚子很有领导气度,他先来到ICU,隔着玻璃看了看插着氧气管子和心电监控的赵秘书,然后去院长办公室了解情况。   院长拿出CT片子,彩超报告和X光片说:“打人者很有水平,肋骨一根没断,四肢也没有骨折情况,但是内脏却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出血情况,具体还不好判断,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另外伤者的牙齿掉了八颗,下蛛网膜出血,耳膜受损,大面积软组织挫伤,臀部伤势尤为严重,这种伤势,我在新加坡国立医院访问时候曾经见过类似的症状。”   说着,院长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似有所指的说:“是鞭刑。”   谢华东阴沉着脸不说话,犯罪分子太猖狂了,赵秘书是什么身份,打了他就等于打了李书记的耳光,不管是多有背景身份的人,从此后都别想在江北市混下去了,而且这帮人下手还如此歹毒,听这个情况介绍,恐怕赵秘书是要留下后遗症的。   “好的,谢谢张院长,请尽一切方法治疗赵秘书,他的工作很重要,关系到我市的大发展啊。您忙,我就不打扰了。”谢支队说。   “一定的。”张院长起身和谢支队握手。   来到外面,谢华东便将最先出警的110民警和李政委叫了过来,仔细询问案情经过,刚才张院长的话让他若有所思,犯罪分子给赵秘书施以鞭刑,或许有着更甚层面的意义也未可知啊。   110出警人员将当时的情况汇报了一遍,也没什么特殊之处,而后李政委支开闲杂人等,单独向谢支队报告说:“老谢,这事儿有蹊跷,我刚下令全市排查嫌疑车辆,指挥中心就把我的命令给撤消了,我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打人的不是一般人。”   “什么意思?”   “赵秘书这人你也知道,很要强的一个人,听说他最近包了一个音乐学院的女学生,这女学生曾经获过什么奖项的,在省城比较有名气,也闹过一些绯闻……”   谢支队马上明白了:“你是说有人在报复赵秘书?”   “是的,而且是比较有背景的人,赵秘书在江北虽然有权有势,但毕竟伸不到省城去。”   “明白了,这事儿不要告诉别人,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说完,谢支队匆匆而去。   ……   中午时分,赵秘书悠悠醒转,先在护士的服侍下拉了一泡黑色的屎,这是内出血的表现,然后衰弱的趴在床上,让人给他上药,这种鞭打的淤血很难消掉,要用传统民间手法,采取鸡蛋清和黄表纸,用人手慢慢拍打才行,过程相当受罪。   赵秘书为了转移注意力,让人把电视机打开,正好播送的是江北电视台最新推出的爆料节目,这个节目很有争议,但收视率奇高,每到中午江北市民就都端着饭碗来到电视机前,欣赏各种奇闻怪事。   电视里出现的是一幅似曾相识的画面,阴暗的地下车库,路虎上趴着一个穿白衬衣的男子,裤子被褪到脚脖子,关键部位打了一些马赛克,记者兴奋地声音在一旁做着解说:“今晨我市某小区地下车库发生一起斗殴案件,受害人被人用皮带抽伤,目前警方还未来到现场,现在让我们采访一下受害者。”   说着话筒就伸到了白衬衣男子面前,虽然男子的眼睛位置打了一个横条,但是熟悉赵秘书的人仍然可以准确的分辨出这个受害者就是当今江北第一秘,赵庆楠。   电视里的赵秘书还在半昏迷状态,记者还不罢休,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质问着保安,凶手是如何混进地下停车场的,语气严厉,犹如警察,但是镜头却一直停在赵秘书身上。   病房里羞愤交加的赵秘书怒吼一声,将遥控器狠狠地摔了过去,喊道:“给我接市委宣传部!”   ……   为舟曲默哀   6-47 军阀的感觉   这回电视台可捅了个大漏子,曝谁的光不好,曝市委赵秘书的光,不但侵犯了别人的隐私权,镜头里还包含了大量三俗的内容,在数百万江北电视观众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据说已经有不少电视观众打电话发邮件批评这期节目了,电视台领导想护短都没辙。   直接后果是曝光栏目撤销,相关负责人做出书面检讨,栏目采编处分,直接责任人,也就是那几个电视台的聘用人员,全部辞退处理。   但是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经无法挽回了,尤其是在市委市政府这些人中间,大家虽然讳莫如深,但是心里都有数,骄横跋扈的赵秘书这回被人整惨了,真是大快人心,个别好事者还把视频录了下来到处散播,与此同时一个谣言也传了出来,说是赵秘书横刀夺爱,从省城某位衙内手中抢来目前这位包养的女大学生,结果导致了这场飞来横祸,总之赵秘书这人的道德品质实在是堪忧。   官场倾轧向来残酷,打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私德入手,赵秘书能管得住宣传部,管得住电视台,但是管不住芸芸众生之口,再说这些看不惯赵秘书跋扈行径的江北本市系公务员们也都是人精,党内斗争那一套玩意运用的炉火纯青,虽然不能把他搞下台,但是搞臭不成问题。   ……   日理万机的李书记来到办公室,发觉在屋里打扫的是另外一位秘书,便问道小赵人呢,秘书说赵秘书住院了,李书记大惊,今天和外商霍先生还有个洽谈会呢,少了赵秘书怎么行,他又问小赵是得了什么病住院的,得到的回答是被人打伤了。   李书记当即雷霆震怒,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敢打他李治安的秘书,分明就是把这位江北市的父母官不放在眼里,这件事如果不严肃处理的话,以后还谈何威信,他马上打电话慰问了自己的秘书,又下令让负责办理此案的公安人员向自己汇报案情进度。   不问不要紧,一问更生气,明明掌握了打人凶手的线索,公安部门居然毫不作为,任由凶手逍遥法外,李书记震怒,亲自打电话给市局宋剑锋,让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宋剑锋答道:“李书记,赵秘书被打这个案子比较复杂,还要进一步侦察,关于那辆涉案的汽车,我认为是个误会。”   李书记岂能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什么误会,无非是对方背景比较深厚而已,他立即追问:“那么这辆车是哪个人名下的?”   作为领导不能罩着下面的人,以后谁还为你卖命,李书记从乡长起家,一直干到市委书记,靠的就是讲究,尤其对自己手下那是相当护犊子,他已经暗自打定主意,不管牵扯到谁,一定一查到底,就算对方是省城的高干子弟,起码也要让他们赔礼道歉才行。   “不是哪个人是名下,是国家安全部反间谍局的特勤车辆。”宋剑锋的声音干巴巴的丝毫不带感青色彩。   “哦,知道了,继续侦查,一定要给广大市民一个交代,市委的秘书在在家车库里都能挨打,那么老百姓哪还有安全感?”李书记交代完,放下了电话,心道这回赵秘书这顿揍是白挨了,天知道这小子招惹了谁,居然把国家级谍报机关的人勾来了,这事儿,自己是管不了了。   没有多久,赵秘书也收到了消息,打自己的人是国家级特权机关的人,他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怎么得罪了这种人,没办法,只好先吃了这个哑巴亏,等以后慢慢计较。   当然,这次赵秘书因伤住院,总是要有个说法的,宣传口的干部搞这个很在行,操作了一番之后,一篇题为《市委秘书勇斗偷车贼》的报道就出炉了,赵秘书因此还获得了见义勇为好市民的称号,奖金五千块。   ……   午饭后,刘子光的父母来到派出所,找到相熟的片警老王,老爸客套着:“王警官吃了么?”   老王叹口气说:“老刘,你是来问刘子光那案子的事情吧,现在只能等开庭了,你们也别着急,法院不会冤枉好人的。”   老爸拿出释放证明说:“早上小光回家了,说是已经昭雪了,王警官您看看。”   老王惊讶的张大了嘴,接过那张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怎么看都是真的,上面还有市局的大印和宋局长的签字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宋局长主管全局领导工作,又怎么会亲自干涉这个案子,即便是释放,中层领导签字就行了,用得着他宋剑锋么。   不过可以确信的是,李子光肯定不是越狱,因为如果是越狱的话,上面早就通知过来了,布控,搜捕,监视,哪一样也少不了,现在上面风平浪静不动声色就把人放了,分明是不想搞大了丢自己的脸。   “我就说了,刘子光绝不会是杀人凶手,你看看,还没等到开庭呢,人就释放了,这得感谢国家啊。”老王说。   “那是,要感谢国家。”   “对了,刘子光人呢?”   “早上坐飞机走了,说是公司有业务。”   老王警官摘下警帽,挠了挠花白的鬓角望着天空,一架飞机慢慢的从天边飞过,那当然不是刘子光乘坐的客机,而是江北市驻军的运输机。   这个刘子光究竟是多少秘密啊,老王无奈的摇摇头,戴上帽子说:“老刘,你这个儿子不简单啊。”   ……   此时刘子光已经坐在那架安全部门提供的喷气式公务机上了,直飞云南边境,他随身只带了一个随员,就是一直在红隼航空看家的胡光。   之所以带胡光,原因很多,做国安部的独立承包人不能丢了面子,身边要有能拿出手的马仔,像孟黑子贝小帅这种满脸江湖气的人物是肯定不成的,胡光不是混社会出身,身手不赖,为人沉默寡言,不乱说多问,身材也够高大,而且还是云南籍人,所以带他最合适。   吴子恩陪同前往,这个低调的特工就像一位细心而又恭谨的会计一般,坐在刘子光身边陪他说着话,度过漫长的旅途,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关于行动方面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因为他知道,对方是部领导钦点的独立承包人,该怎么做事不用自己教。   喷气式公务机在云层上方飞着,机翼下是一望无际的白云,整个旅程胡光一言不发,也不闭眼,只是静静地坐着,吴子恩不时望一眼这个沉默的保镖,不禁怀疑他是个哑巴。   飞机中途不作停留,直飞云南蒙自机场,下了飞机之后,早有两辆当地安全部门的大马力越野车等在那里,硕大的车轮子上满身泥泞的红土,最近几天西南连日暴雨,道路相当难走,据说缅甸境内已经有洪灾出现,公路垮塌,交通中断,国际社会都在关注了。   机场停机坪上还停着几辆卡车,上面严严实实盖着苫布,吴子恩邀请刘子光过来,命人从车上卸下来一口木箱子,撬开一看,里面是崭新的56式冲锋枪,枪管下面还有闪亮的折叠枪刺,枪托和护木的色泽光亮,绝对是没用过的新枪。   刘子光随手拿出一支,哗啦哗啦拉动着枪机,看了看枪膛里面,又抖开枪刺耍了耍,随手抛给胡光,问吴子恩:“就这玩意?”   “热带丛林,这玩意最好使,还不容易暴露身份,除了这批冲锋枪,还有配套的手枪,手榴弹,军装、支援武器,都是从西南军区库房里拉出来的战备品,质量绝对可靠,弹药也足够你打一次大规模战役的。”吴子恩说着,递过来一张单据。   “好的,就这样。”刘子光接过单据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   吴子恩又提醒道:“使用完之后,请务必归还,当然,破损遗失的不在此列,你明白的。”   刘子光会心的笑笑,知道这批过时武器人家并不当回事,交给自己使用就是当成顺水人情了,那还指望用完交还。   一行人上了越野车,卡车贴上“救灾物资”的字样,车队浩浩荡荡向口岸驶去,有关部门早就打过招呼了,所以口岸武警直接放行。   过了口岸之后,宽阔的柏油路就变得狭窄起来,路边野草绿油油的,电线杆和墙壁上粉刷着当地电器商行的广告,满身泥泞风尘仆仆的云南牌照皮卡车、大客车堵满了道路,这些都是因为暴雨而躲回国内的商人。   由于有果敢当局交通警察的开道,运送救援物资的车队畅通无阻的抵达了老街。   在一家没有生意的茶馆里,刘子光终于看到了他的老朋友李建国,有日子没见了,李建国的皮肤晒得黝黑,头皮剃的发青,身上穿着一件老式的87迷彩服,单绿色武警常服裤,裤腿还卷着,脚下一双沾满红色泥巴的解放鞋,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土了吧唧的当地农民。   “建国!”   “兄弟!”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李建国哈哈大笑,用力拍打着刘子光的后背,爽朗的说:“家里都好吧?”   “都挺好,就我不好,被人摆了一道,进去蹲了三天。”刘子光说。   “这事儿先记账上,回去正式和他们算,走,去看看咱们的安主任。”李建国说,站起了的时候他的迷彩服下摆掀开,露出腰际插着GLOCK18自动手枪的黑色尼龙枪套。   “对了建国,这个还你。”刘子光拔出腰间的斯捷切金自动手枪,倒转枪口递给李建国。   “呵呵,用的不顺手?”李建国问。   “不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刘子光说。   “行,那就换换。”李建国摘下GLOCK18连用枪套和两个加长型的备用弹匣递给了刘子光。   自动手枪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挂在身上,肆无忌惮的走在果敢街头,刘子光终于找到了一些军阀的感觉。   6-48报告教官,我们不是狗屎!   果敢街头遍布中文招牌的小电器行,手机店、五金杂货铺,看起来和国内小镇别无二致,一些三轮摩托簇拥在街头招揽着生意,涂着特区政权标记的皮卡车后面,懒洋洋的坐着穿绿军服的当地士兵,甚至连他们的单绿色军装都是国内采购的,看起来就像是若干年前的PLA。   天边黑云滚滚,一派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暴雨又要来了,但是刘子光和李建国两人仍在不紧不慢的走着,偶尔有路过的带枪军人看到李建国都尊敬的喊一声教官,李建国则很从容的向他们点头致意,看来这个教官当得还算不错。   “那个姓安的为什么还呆在这里,不是说他受伤了么?”刘子光不解的问道。   “他走了,你怎么办?”李建国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刘子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个李建国可真够狠的,把安主任当成人质来确保自己的安全,这一招棋走的真是又狠又准,还不露马脚,反正天高皇帝远,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那现在可以放他回去了么?”   “他不走。”李建国说。   “为什么?”   “见了你就明白了。”   在郊外僻静处一座警卫森严的吊脚楼里,刘子光见到了传说中的安主任,这是一个和吴子恩有着诸多相同之处的中年人,面目谦和,很有亲和力,但是却又没有明显的特征,属于那种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或许他们部门挑选特工的时候就是照着这个模板来选的吧。   安主任确实负伤了,但是并不重,脚底板被陷阱里的铁刺扎穿,已经包扎好了,但是行动还是受到一定影响,可以想象李建国是怎么背着他从茫茫大山里走出来的,光是这份救命之情,安主任怕是就要记一辈子。   李建国不善言辞,安主任倒是个口才很好的人,滔滔不绝的向刘子光介绍了事情的经过,在称呼刘子光李建国他们的时候,安主任总是习惯性的说“你们总参”如何如何,事实上李建国以前是狼牙大队的高阶士官,这一点也没有隐瞒安主任,所以刘子光也懒得纠正他。   “这次要不是你们总参的人出手,损失就更大了,这次我们面临的任务很棘手,情况错综复杂,涉及到好几个国家的情报机关,起因是这样的,在我国境内西北某地从事分裂行动的恐怖组织TIP,遭到重创后企图逃出境外,向他们伸出援手的是东亚某国情报机关披着宗教外衣的外围组织,平时他们都是从事另一项北逃业务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和TIP勾搭在一起,他们选择的路线是从西南口岸出境,然后再辗转前去欧洲的大本营,我们及时得到了情报,并且迅速展开行动,可是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负责沿途护卫的是很有背景的当地军阀武装,总之,我们吃了亏,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这也是我坚持留在这里的原因。”   刘子光明白了,安主任一方面是咽不下这口气,另一方面是无法承担失败的责任,部里也怕承担责任,所以不敢继续派人过来,这才便宜了自己这个所谓的独立承包人。   “安主任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了,一定会把这帮杂碎从地洞里揪出来明正典刑。”刘子光信誓旦旦打了包票。   “好,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我喜欢你们年轻人的这种气魄。”安主任高兴地拍了拍刘子光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   辞别了安主任,刘子光来到李建国的驻扎处,先和红星公司的二十名小伙子们一一见礼,这些承担了军训任务的教官都是在国内服役多年的士官,军事素质本来就相当优良,捡起来之后更是没的说,看他们黝黑的皮肤,肌肉鼓胀的胳膊和坚毅的眼神就能知道,在这儿当兵当得很痛快。   在李建国的办公室,桌子上摊开一张小比例尺军用地图,李建国已经用红蓝铅笔在上面做了标记。   “这里是匪徒的巢穴,我就是从这里把安主任救出来的,这里山高路险,易守难攻,他们经营已久,所以,虽然被发现了,也不会轻易转移,再加上最近连日暴雨,别的地方更难去,所以我断定他们还在这里。”   说着李建国又拿出一张铅笔绘制的草图,上面是军阀武装的基地图,建筑物的透视轮廓画的很不错,没看出来李建国的美术功底相当好。   “他们的基地分为两处,互为犄角,都在险要位置,易守难攻,当然这只是相对的,如果有一架武装直升机,哼哼。”   李建国冷笑两声,继续讲解:“据我估算,他们能打的兵有二百人,武器装备以轻武器为主,最多就是迫击炮和火箭筒了,虽然有一些先进的带红外夜视瞄准系统的美式步枪,但就凭这帮货色,恐怕还玩不转,所以,打他们不用费什么劲,五十个人都是多的,一个排就够。”   刘子光仔细观察着地图,忽然问道:“他们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罂粟,他们是制毒贩毒的军阀,属于那种谁也管不了的。”   刘子光明白了,缅北军阀武装多如牛毛,但也不都是不识好歹的货色,只有这种无法无天的人才敢和相邻的大国作对,干这些不上台面的龌龊事。   轰隆隆一阵雷响,暴雨再次来临,急促的雨点敲打着窗外的芭蕉叶,廊檐下,雨水形成一条线,击打着不知谁放在那里的搪瓷脸盆,乒乒之声宛如机枪扫射。   ……   热带雨林的作战指挥,刘子光不在行,一切交给李建国打理,第二天的时候,从国内赶来的第二批增援力量就到了。   这伙人的成色就差了些,穿着打扮五花八门,紧身开领T恤,支起领子的POLO衫,花花绿绿的短袖衬衫,太阳眼镜,沙滩裤,七分牛仔裤,凉鞋、人字拖,看起来就像是去泰国旅游的观光客。   卓老二亲自带队,矮壮的洗浴中心老板鼻梁上卡着蛤蟆镜,嘴里嚼着口香糖,头皮剃的发青,脖子上挂着金光闪烁的粗链子,身后站着一群同样风格打扮的青年男子,都是一派江湖气,站都站不直,哪有半点军人气质。   刘子光亲自迎接,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弟兄们也都喊着刘哥刘哥的,寒暄之后,刘子光就把李建国推了出来,说这是建国哥,你们都认识的,以后这短时间,没有刘哥了,只听建国哥的。   江湖好汉们自然是认识摆烧烤摊的建国哥的,纷纷点头招呼,李建国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指着旁边一辆敞篷的卡车说:“上去!”   弟兄们没坐上空调客车,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上敞篷卡车,一车拉到军训基地,围墙上拉着铁丝网,四角的瞭望塔上有背枪的哨兵,大门口堆着沙袋,上面架着机关枪,黄澄澄的子弹链垂在枪下,反射着热带的灼热阳光,带卷边帽的士兵面孔漆黑,冷冷的看着卡车上的观光客们。   汽车开到训练场上,西南特有的红土地上,依然有着昨日暴雨留下的一汪汪积水,李建国腰间悬着斯捷奇金自动手枪,手里拎着根藤条,冷酷的站在汽车前,命令大家下车。   众人拎着旅行袋跳下车,马上被命令将旅行袋放倒一边,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   “什么,全脱?那我们穿啥?”有人质疑道。   “你出来。”李建国用藤条指了指他。   那人傻笑着站了出来,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倒霉。   “来之前已经给你们讲过了,这趟干的是什么买卖,所以我就不重复了,身为军人,应该无条件服从命令,而不是质疑,你现在给我做一百个俯卧撑,立刻!”   那伙计吓得一哆嗦,看看卓二哥,卓力也是一脸无奈,没办法,只好趴在地上认真的做起俯卧撑来。   其余的人不敢多说话了,三下五除二脱下衣服,有人从库房里搬来一大堆衣物,从军用四角裤衩到军用迷彩T恤,外衣外裤,鞋子帽子全都一应俱全。   不大工夫,大家穿戴完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表情比哭还难看,这都是什么破衣服啊,国内早就淘汰的连民工都不穿的单绿色混纺军装,肥嘟嘟的裤子,绿色尼龙袜子,解放鞋,解放帽,帽子上还有颗红五星,腰间系上褐红色的人造革武装带,简直要多土有多土。   李建国阴沉着脸围着他们转了几圈,看谁敢发牢骚,这回大家都学乖了,谁也不敢乱说乱动。   “我不管你们以前在江北是龙还是虎,到了这里,你们连虫都不是,充其量只能是路边的狗屎!”李建国提高嗓门骂道。   “报告建国哥!”卓力实在忍不住了,挺着脖子喊道。   “很好,知道说话前先报告,但是记住,以后喊我教官,你说吧。”   “报告教官,我们不是狗屎!”卓力面红耳赤的吼道。   “是不是狗屎,要自己证明给我看。”李建国抬起藤条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峰说:“十分钟之内,爬上去给我看看,你们就不是狗屎。”   6-49 天生射手   隔山跑死马这句话真不假,看起来是座不起眼的小山,爬起来就知道厉害了,热带丛林的山不比国内平原地区的丘陵,树枝藤蔓遮天蔽日,草丛灌木间毒虫无数,原始丛林里 根本就没有道路,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面对茫茫丛林,憋了一肚子火的众人全都傻了眼,咋办?所有的眼睛望向卓二哥,卓力一咬牙:“上!江北爷们没有孬种!”   一小时后,众人终于爬上了山顶,一个个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一般,身上的衣服都撕破了,脸上胳膊上也都是荆棘刮的血口子,汗流浃背满脚烂泥更是不用说,不过好歹没有掉队的。   到了山顶,才发现李建国早就坐在这里了,地上一堆烟头,看来等候的时间不短,众人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还说不是狗屎,用了一个钟头才爬上来,指望你们打仗,中国非亡国不可!”李建国张嘴就是一顿臭骂。   卓力他们几个不服气的顶撞道:“报告教官,这山上根本没有路,我们已经尽力了!不管是谁来,十分钟都不可能爬上来。”   “不可能?”李建国冷笑道,拿出对讲机下了命令:“一班,给你们十分钟时间,爬到山顶。”下完命令就拿出秒表来掐着。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队士兵从山下的营房里冲出来,消失在树林茂密的山脚下,过了九分钟左右,一个班的士兵就出现在山顶,并且远没有像卓力他们那样狼狈。   “为什么!这不可能!“卓力瞪着牛眼,表示严重的不理解。   “因为这个。”李建国有手指点了点脑袋说:“上山是有道路的,你们不事先侦察,一窝蜂的尽往密林里冲,能按时到达才怪,要学会动脑子,懂么!”   一行人下山,路上卓力他们嘀嘀咕咕很是不满,说李建国耍诈,李建国听见了也不说啥,到了基地里,又让他们站到一个泥塘前。   “你们二十个人,我这里还有二十个人,下泥塘肉搏,争取把对方先扔出去,比赛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开始!”   一声尖利的哨音,四十个汉子冲进了泥塘,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憋着一口气的江北爷们们这次依然落败,不过败得并不那么惨了,论打群架他们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若不是对手太强大,他们差一点就赢了。   “还行,你们这帮狗屎也不是一无是处,现在发枪,让我看看你们的真本事。”李建国一声令下,早有士兵撬开一口口木箱子,拿出崭新的56式冲锋枪来。   一群泥猴子惊讶的望着这些枪械,这可不是汽狗电狗,而是正儿八经的真铁啊,在国内这属于绝对违禁品,牵扯上就是麻烦事,在这里却可以光明正大的玩,就凭这一点,被骂狗屎也值了。   头上脸上身上还糊满了烂泥,就开始了枪械训练,此前在江北市的时候,公司也曾经组织过野外的WAR GAME活动,所以大家对枪械并不算完全陌生。   人手一把空枪,一个装满实弹的弹匣,李建国站在台上说:“我只说两点,第一,任何时候枪口都不要对着你不想打死的人,第二,除非你准备射击,手指不要放在扳机上,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下面乱糟糟的回应了一声。   拉到靶场开始练习射击,一个一个射击阵位,远处一百五十人形靶子,每人一个实弹匣,没有人教你怎么开枪,尽情的自由发挥就是。   沉甸甸的真枪拿在手上,众人兴奋是兴奋了,但也老实了许多,这可不是玩具,万一走火是会要命的,大家都趴在地上,按照要求打着单发。   后面指挥台上,刘子光问李建国:“这样粗放的训练方式好么?”   李建国轻描淡写的说:“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玩过枪,枪这东西也是要看悟性的,我就是想看看,谁是天生射手。”   说着拿起望远镜看着远处的靶纸,看了一圈后把望远镜递给刘子光说:“五号那个小子,枪好像打得不错,以前练过么?”   刘子光接过望远镜一看,五号靶纸上的枪眼散布很小,基本都集中在八环九环附近,再看射手,正是忠义堂的王文君。   “这小子以前应该没摸过枪。”刘子光说。   “来人啊,给他一杆半自动,块靶纸继续打。”李建国下了命令。   于是有人给王文君换了一杆56式半自动步枪,帮他压了十发子弹,又换了块新的靶子。所有人都停止了射击,专心看王文君表演。   王文君有些紧张,但是抚摸着光滑温润的枪托,呼吸着硝烟味和枪油味,紧张的情绪竟然慢慢平息,他舒缓的呼吸着,打出第一个单发。   56半的精度比56冲要好许多,第一枪过后,报靶员举起了小红旗喊道:“十环!”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叫好,王文君咬咬牙,又打出第三发,第三发,滚烫的弹壳随着枪机的快速抽动跳跃出来,枪托撞击着肩膀,依然是十环,十环。   “是个苗子,给他换钢靶,三百米位置。”李建国眯起了眼睛说。   十块人形钢靶立在三百米位置,此时王文君已经进入了状态,冷静的瞄准射击,枪响靶落,弹弹不落空。   “换移动靶试试。”李建国说。   “太难为孩子了吧。“刘子光说。   “试试嘛,第一次射击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李建国说。   靶场配备了专业的飞碟抛射机,这还是从国内某省级射击运动基地买来的,一枚枚飞碟被抛射出来,王文君端枪就射, 十枚飞碟命中了七个,也算不错了。   “有点意思。”李建国冷笑一声走了下去,亲自拿了一支SVD狙击步枪走过去,简单教授了王文君如何瞄准,然后又让人在一百米靶子位放了一枚硬币。   有了瞄准镜的帮助,王文君信心更满,概略瞄准了一下,果断击发,第一枪竟然偏了,周围一阵沮丧的嘘声,李建国也微微皱眉。   但是王文君丝毫也不慌张,他敏锐的察觉到风向似乎有所影响,便微微调整了一下,再次击发。   硬币飞上了天空,众人欢呼雀跃,李建国也露出了笑容:“小子不错,是个使枪的料,一班长!”   “有!”远处一个彪悍军人跑步过来。   “这小子交给你调理了,我需要一名速成的精确步枪射手,明白么?”   “是!”   “报告教官,我怎么样?”卓力不甘寂寞的蹦起来说。   李建国看了看卓力的靶子,又看看他的身板,托着下巴说:“不错,是块材料,来人,给他端一挺机枪过来。”   于是,一挺沉重的苏式PKMC通用机枪来到了卓力的手中,二十多斤的份量,二百发53式7.62毫米弹链装在绿色的方形弹盒中,拿在手里那叫一个重啊。   “试试。”李建国鼓励道。   卓力打开机枪的两脚架,趴在地上开始射击,机关枪的精度和射程远非自动步枪可以比拟的,在战场上,一挺威胁力巨大的机关枪甚至可以成为小分队的核心火力。   卓力身板壮实,天生就是当机枪手的料,虽然也是第一次打机枪,但是成绩相当不俗。   “来人,把40火拿来。”李建国说。   一具国产RPG7.40火箭筒送了上来,李建国帮他装好弹,指着远处地堡状的东西说:“打那个。”   卓力咽口唾沫,拍拍巴掌,举起火箭筒概略瞄了一下,扣动了扳机,火箭弹呼啸飞出,命中了地堡,但是没炸,是一枚教练弹。   李建国围着卓力绕了两圈,越看越欣喜,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优良的武器平台,重机枪、火箭筒、无后坐力炮,榴弹发射器,就这身板,那样不是跟玩似的,尤其在这种汽车上不来的山林地带,对重武器操作员的需要就显得更为迫切。   “不错,有潜力。”李建国满意的拍了拍卓力的肩膀。   “教官,其实我玩的最好的是马刀。”卓力得意洋洋的吹嘘道。   “丛林里马刀可不好使,需要这个。”李建国拿过一柄宽刃厚背大砍刀递给他:“这是美国人越战制式丛林砍刀,砍树枝藤蔓,砍人一样好使,送给你。”   卓力乐呵呵的接过来,忽然有个小伙子跳起来说:“教官,我的枪有问题,老跑偏。”   李建国一看,是忠义堂的瘦猴,他身子骨比较单薄,瞅着跟越南人似的,远处的靶纸上,一个弹洞都没有。   “拿来我看看。”李建国接过枪,拉开枪膛清退子弹,然后看看枪膛里面,二话没说直接装上一匣子弹,立姿无依托射击,一个清脆的短点射,远处小红旗扬起,报靶员喊道:“三个十环!”   “枪没跑偏,是你跑偏了。”李建国摘下弹匣,再次清膛确认安全后才丢给瘦猴。   “好吧,我现在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不是狗屎,他们是狗屎上趴着的蛆,比你们这些狗屎高上那么一个档次,如果不想当狗屎和蛆,就要拿出真本事让我看看。继续练习!!”李建国挥舞着藤条在众人背后大踏步的走着,谩骂着。   枪声响成一片,似乎在发泄着对教官的怒火。   6-50 战争的猛犬   又下雨了,红土地变成了泥潭,江北的爷们们趴在烂泥窝里继续操练着,抱着56式冲锋枪摸爬滚打,不时打上一两个点射,实际上暴雨如注,他们几乎看不到目标,真不知道这种训练到底有什么意义。   每个人都在心里问候着建国哥的八辈祖宗,但却敢怒不敢言,临来的时候可都讲好了,这趟是苦差事,搞不好要把命撂在这儿的,都不是十七八岁的郎当小子,教官严格训练是为他们好的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就是暂时绕不过来这个弯。   芭蕉树下,穿着分体式雨衣的刘子光望着小伙子们笨拙的身影,不无担忧的问道:“建国,这帮小子能派上用场么?”   李建国冷冷的说:“城市里的蛟龙,到了丛林里一样是条虫,他们是好汉子没错,但是没有几个月的训练,只能敲敲边鼓而已,不能当主力。”   “那就行,也没指望他们打头阵,跟着收拾收拾残局就行,见识一下铁血场面,有利于这帮小子的成长。”刘子光说。   李建国忽然放下了望远镜,怒气冲冲的跑到雨地里,对着一个躺在地上装死的黑胖子吼道:“马上给我爬起来!”   黑胖子孟知秋这会儿只有出气没有进去了,有气无力的说:“教官,我要累死了,实在爬不动了。”   李建国二话不说,拔出腰间木质枪套中的斯捷奇金自动手枪,朝孟知秋脑袋放了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耳朵打进泥土里,吓得孟知秋一个激灵爬起来,连滚带爬跑远了,动作比兔子还快。   李建国悻悻的走回来,刘子光解释道:“这伙计蹲了年把看守所,体质退步也是正常的。“   李建国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孟黑子不甚满意,因为此前他的射击成绩也很差,靶子上枪眼散布很大,而且没有规律,看来天生就不适合打枪。   一直训练到黄昏时分,大家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教官才宣布开饭,众人把枪背着枪来到食堂门口,却被人堵着门不让进,说是新兵只配在外面吃饭,可怜外面正下着大雨,大伙身上连件雨衣都没有,放眼望去没块干燥的地儿,上哪吃去。   教官才不管那个,让人抬来一个硕大的不锈钢桶,里面盛着热乎乎的汤水,菜是用不锈钢脸盆盛着的,筐子里是专门为这帮江北佬蒸的大馒头,每人发一个铝制饭盒子,一把餐刀勺子合一的多用途餐具,就这样蹲在雨地里吃饭。   众人狼吞虎咽,一边吃饭一边骂娘,不过这顿饭吃的那真叫一个香,正宗的江北菜风味,干煸辣子鸡,红烧羊肉、胡辣汤,绝对管够,大家吃的那叫一个饱,饭菜都塞到喉咙口了。   吃完了饭,终于可以休息了,但是依然不能进屋,而是发给他们每人一套分体式雨衣,一顶单人帐篷,自个儿在雨地里扎营去吧,不会?自己学去,学不会就淋着。   这通闹腾,一直到半夜才消停下来,众人躺在小帐篷里打着鼾睡着觉,外面小雨沙沙响,梦里回到了家乡,似乎是躺在华清池的包间里,旁边还有技师伺候着,这个美啊,口角都不禁流下了涎水。   忽然,一声巨响惊醒了所有人的美梦,是炸弹!李教官魔鬼一般的声音吼道:“敌袭!”大伙儿慌手忙脚从帐篷里钻出来,只见外面火焰冲天,到处都乱窜,子弹哒哒哒的从头顶上飞过,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在空气中。   妈呀,不会这么倒霉吧,竟然遇到打仗,只见夜色中膛口焰闪着炙热的红光,手榴弹不时在身边炸响,气浪吹得人脸生疼,自动步枪从发下来就一直没收回去,可是子弹早就打没了,没有子弹的枪岂不成了烧火棍。   正在慌乱之间,李建国带了几个兵抬着一口箱子奔过来,里面装满了实弹匣,冲他们大喊道:“装子弹,还击!”   众人慌忙领了子弹,趴在满是雨水的壕沟里,和对面的敌人对射起来,曳光弹成串的在天上飞着,枪声响成一片,敌人渐渐包抄到了身后,忽然李建国身子一颤,捂着胸口倒下了,卓力看见扑过去帮他检查伤口,子弹打在心窝位置,血呼呼地冒,人还能喘气,但是也不长了,卓力撕开急救包按在他伤口上,端枪猛扫一梭子,大吼道:“跟我冲出去!”   “没子弹了!”一个兄弟喊道。   “这边也打光了!”又有人喊道。   每人一匣子弹而已,连发的话几秒钟就打光了,新丁心里慌,都喜欢打连发,眼瞅着弹尽粮绝李教官也挂了,一股怒火从卓力心里升起,他大吼一声:“上刺刀!跟狗日的拼了!”说着抖出步枪下的三棱刺刀来,众兄弟也都是热血男儿,街头打群架的痞气上来了谁也挡不住,不就是一条命么,豁出去拉倒!   正当众人准备刺刀见红的时候,忽然枪声戛然而止,李建国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烂泥喊道:“全体都有,立正!”   众人傻眼,只见远处掩体后面走出一些人来,都是红星公司的工作人员,自动步枪斜背在身上,还冒着硝烟,地上到处都是黄澄澄的子弹壳,但是弹壳口微微收缩,分明是空包教练弹。   原来又被李教官摆了一道,半夜都不让人睡觉,还要来一出夜袭的把戏,建国哥还真是个人渣!   后半夜再没有人睡踏实,都放着李建国再生什么幺蛾子,可惜的是,一觉睡到大天明,再也没人骚扰他们,早上七点半,鸟语花香一派热带夏日美景,众人从烂泥潭里的帐篷中爬起来,一个个眼中布满血丝,走路都打晃,远处食堂门口摆着几口大锅,成筐子的肉包子,香味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这回他们获准进入食堂坐在板凳上吃饭了,吃完之后集体洗澡,把又脏又破的军装全丢了,然后下发的是全套美式四色丛林迷彩防刮布的BDU,尼龙S腰带,帆布腰的军靴,圆边奔尼帽,半指战术手套,打扮起来,倒也有些老款美军的气派了。   所有人在操场集合,刘子光给他们训话:“可能有人觉得建国哥训练的太严酷了,其实他已经给你们特殊优待了,训练本地学员的时候,他们可是有百分之二死亡额度的!之所以这样训练,是因为我们的敌人相当强大,在内地城市里的那一套江湖规矩在这里丝毫用场都没有,这里没有你的关系网,没有你熟悉的大街小巷,一切都是陌生的,神秘的,而你的敌人,从小就生长在这里,从懂事起就接触枪支、毒品、战争,他们可以不穿鞋在丛林里行走,闭着眼睛拆卸组装各种枪械,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我们即将面临的不是WARGAME,而是真正的丛林战,现在谁想退出的,可以举手,没人笑话你。”   说着扫视众人,众人也都四下里张望,不过硬是没有一个人愿意退出,道理很简单,这当口谁要是当了孬种,以后就别没脸在江北见人了。   “好,既然都是好汉,没个孬种,那就准备准备,半小时后出发,咱们打仗去。解散!”   众人迅速拆卸清理了枪支,领取了实弹,每人六个三十发弹匣,用帆布围兜式子弹袋装在胸前,四枚77-1式手榴弹,另外帮机枪手背一弹链的子弹,装具、军用水壶,军用匕首都是国内代工的出口货,质量过硬的很。   王文君领了一只SVD狙击步枪,但是他并不是小队里的狙击手,而只是负责压制任务的精确射手而已,事实上,想成为一名真正的狙击手是要付出无数汗水和努力地,任何想走捷径的想法都会适得其反。   卓力是队里的机枪手,扛着一挺80式通用机枪,这种机枪使用的是比7.62普通弹大一号的53式凸缘弹,威力很惊人,尤其是在植物茂盛的热带雨林中。   而孟知秋则充当了类似军工的角色,身上背了十二发RPG火箭弹和两百发机枪子弹,一脸的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   李建国麾下三十名士兵,其中二十名是红星的人,十个是当地招募的向导,也都配发了枪支,他们显然对干这个很熟稔了,一举一动都透着从容和自信。   一辆吉普车,两辆高底盘越野卡车,都涂成军绿色,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最后一次检查了武器装备之后,大伙儿陆续登车,往大山深处驶去。   刘子光坐在打头的敞篷吉普车里,带着墨镜,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回头望着山路上自己的军队,吟颂出一句诗来:发出屠杀的号令,让战争的猛犬四出蹂躏。   “文绉绉的,这是你作的?”李建国问道。   “不是,是威廉?莎士比亚在《裘里斯.凯撒》里的一句台词。”刘子光说。   6-51 野战排   远处的天际有一团乌云在翻滚,热带雨林的气候潮湿闷热,空气里都能攥的出水来,蒙着灰绿色雨布的越野卡车里,身穿迷彩军装的业余士兵们紧张的要死,都在不停地抽烟缓解压力。   坐在孟知秋旁边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娃娃脸,带着黑框眼镜,一副宅男相,手里还捧着个大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玩意,身上的自动步枪手榴弹一点也不比别人少,他不像别人那样抽烟,而是闭目养神,看起来倒有些镇定自若的气派。   孟知秋碰碰他,递过去一支烟,娃娃脸腼腆一笑:“不会。”   “不会就学,老爷们哪能不会抽烟,拿着。”孟知秋坚持道。   娃娃脸接了,孟知秋帮他点着,两人开始唠嗑。   “看你斯斯文文的像个学生,咋也跟着弄这个事?”   “我想换个活法。”娃娃脸想了一下说。   “有点意思,小伙儿叫啥?”   “我叫叶知秋。”   “哟呵,和我一个名儿,我叫孟知秋,咱哥俩有缘啊。”   一双粗糙的大黑手和一双细嫩的白手握到了一起,两人哈哈大笑,忽然卡车一个急刹车停下,心情紧张的士兵们顿时乱成一团,拉枪栓掀篷布,卓力更是把机关枪架上了驾驶室的顶部。   一场虚惊,原来是有人在前面守候,刘子光和李建国正在和那人交涉。   安主任特地跑来在必经之路上等着,就是为了给他们送地图,所谓的地图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纸质或者防水塑料地图,而是一个类似于PDA的东西,上面装着最近的相关地区卫星照片,精确度虽然比不上美军的间谍卫星,但是执行一般性的任务是足够的。   “好好干,我等着你们的捷报。”安主任撑着一根楠木手杖,意气风发的说着,他腿上有伤,还坚持着不愿意回国,就是想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刘子光之所以能顺利成为独立承包人,还得到各方面的大力协助,和安主任的鼎力支持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腿脚不方面的安主任就站在他那辆路虎卫士旁,看着红星公司的车队从身旁开过去,天,又开始下雨了。   吉普车盖上了雨棚,雨刮器频繁的挂着风挡玻璃,越往前走道路越泥泞,已经没有正经公路了,都是马帮走的山间小道,李建国坐在车里看着地图,指挥着车辆前进的方向,刘子光问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目标还会乖乖等着我们么?”   李建国哼了一声说:“人不留客天留客,就这鬼天气,他们走得了才怪,再说钱没到位,梁坤司令是不会放人走的。”   梁坤司令就是那位承包了人蛇业务的当地军阀头目,事实上谈起这事儿,当事人都是一肚子眼泪,东亚某国情报机关的办事风格和他们的民族习性很相像,急功近利,好高骛远,为了抢功什么都不管不顾,结果遇人不淑,事情没办成不说,还惹了一身骚,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而某大国情报机关也怕触动了对方的神经,触手不敢伸得太长,再加上近期暴雨连连,这就导致了这伙分裂分子一直被困在大山之中。   汽车绕着盘山公路开了半天,士兵们在车上用酒精炉热了饭菜垫了肚子,再往前已经没有路了,洪水冲垮了大桥,浑浊的激流汹涌而下,淹没了山谷形成小型堰塞湖,幸亏车上搭载了橡皮冲锋舟,可以运送士兵和物资。   两艘装备了雅马哈发动机的冲锋舟来回运送着士兵,刘子光站在岸上不禁感慨道:“咱们这个小部队,基本还是半个世纪前的装备水平,落后啊。”   李建国摇摇头:“半个世纪前美国人都普遍装备直升机了,咱们的水平也就是二战末期。”   “来日方长,做完这一单买卖,以后就有资金上项目了,起码弄架直升机玩玩。”刘子光说。   傍晚时分,参战人员才运输完毕,汽车原路返回,等候无线电命令,一个加强排的士兵徒步走在山间密林中,有了昨日的训练,至少这黑漆漆的热带莽林没有那么陌生了,教导队的士兵在前面开路,新加入的士兵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后面,山林里各种各样的怪声让他们不寒而栗,树枝上悉悉索索的声音更是让人毛骨悚然,天知道那是不是一条毒蛇。   夜间行进需要极高的军事素质,显然这伙新丁还不够格,尖兵寻找了一块地势稍高的平地,李建国下令原地休息,大家抱着枪械,披上雨衣倒地就睡,劳累了两天了,腿像是灌铅了一般,这伙在城市里叱咤风云的汉子,终于知道了自己不是铁打的。   哨兵在四下里警戒,每隔一小时换岗,现在已经进入敌人的势力范围,需要相当小心,到了半夜,天又开始下雨,躺在芭蕉树下根本遮蔽不了什么,雨水顺着领子和袖口淌进来,军靴里也是湿漉漉的,袜子在就湿透了,粘糊糊的很难受,怪不得电影里都说越战美国兵会多预备几双袜子夹在腋窝里保持干燥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清晨时分,淅淅沥沥的雨才停了下来,大队人马继续出发,前锋,左右翼,中军、后卫,部队分工明确,小心翼翼的前行,根据卫星地图的指引来到一处山崖前,下面是汹涌洪水,对面是悬崖绝壁,就算是猴子都怕不上去。   众人傻眼,以为李建国带错了路,他们那里知道,这是李建国特意选择的一条道路,从这里走,起码可以节约两天的行程。   李建国举起步枪,将一个系着绳子的飞虎爪抛射到了对岸,环顾众人说:“谁过去加固一下。”   没人出列,这玩意也太吓人了吧,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洪水里冲走,听那激流冲刷绝壁的巨响就知道,会游泳的下去也是个死,大伙面面相觑,忽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去!”   是毛孩,这个十来岁的小家伙也跟着来了。身上穿着不合体的军装,背着AK47,活脱脱一个童子军,李建国看了看他,竟然答应了,事实上也只有毛孩最合适干这个事情,因为他体重最轻。   毛孩把自动步枪和子弹袋手榴弹摘下,像个灵巧的猴子一般爬上了绳索,一步步朝着对岸爬去,众人凝神屏息注视着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掉进万丈深渊,不大工夫,毛孩终于爬到了对岸,冲着这边呲牙一笑,众人立刻欢呼起来。   毛孩把绳索牢牢地捆绑在根深蒂固的大树上,示意可以过人了,先过去两名士兵,又拉了一道保险绳,然后再一个一个的用登山扣绑在身上吊过去,这份惊心动魄可是江北流氓们从未经历过的,望着脚下的滔滔洪水,心里那个后悔就别提了,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后才心情稍安,望着还在原地等候的弟兄们,伸出手指做了个V字手势,依然牛逼哄哄。   过了这个绝壁,前面的路就好走多了,一直走到中午时分,前面尖兵忽然用步谈机通知后方掩蔽,大伙儿明白目的地已经到了。   大部队原地整修并且检查武器装备,刘子光和李建国亲自到前方观察敌情,这是一座山间的军事基地,有围墙,有门卫,有瞭望塔和机枪阵地,竹子搭建的吊脚楼在基地里错落有致,穿着迷彩服和绿军装的军阀武装挎着枪在院子里溜达着。一大群没带武器的士兵在雨棚下聒噪着,吃着午饭。   “这是他们的第一基地,距离这里三点钟方向,一点五公里处还有一处较小的基地,驻扎士兵很少,山下是他们的罂粟地,现在已经被水淹了,梁坤司令部下的战斗力一般,但是人数众多,不可小觑。”李建国轻声的介绍着,随手折了一根青草在嘴里咬着,他平时话不多,但是打仗的时候却说的不少。   数日前李建国已经来过这里,所以对地形很熟悉,对敌人的成色也有一定了解,刘子光也不越俎代庖,他说道:“该怎么打,你指挥,我听你的。”   李建国说:“我带领教导队攻打这个基地,你带领新兵埋伏在两个基地中间,阻止他们的增援,确保没人逃离就行。   刘子光明白,这个任务相对简单,也就是敲敲边鼓而已,但他没有异议,点点头说:“好!”   部队悄悄展开,尖兵摸掉了几个军阀武装的暗哨,狙击手和火力支援手就位,刘子光带领的新兵们也进入了站位,李建国听到耳机中传来的嘘嘘声之后,毅然下令:“开火!”   两具火箭筒一起开火,火箭弹直飞数百米远处的饭堂,杀伤弹里的无数钢箭毫不留情的屠戮着衣衫单薄的士兵们,与此同时,狙击枪和机关枪都响了起来,瞭望塔上的哨兵惨叫着栽下来,门口的机枪阵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枚手榴弹炸翻。   “冲!”李建国大吼一声,端着自动步枪弓着腰冲了上去,不时概略瞄准进行射击,80式通用机枪不间断的扫射着,许多拿着枪从军营里冲出来的士兵刚出门就被扫倒在地,战斗进行的相当顺利。   听到身后爆豆般的枪声,卓力他们是又害怕又心痒痒,很想回头去凑凑热闹,但是军令如山倒,他们只能老老实实趴在这里打掩护。   忽然,对面丛林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敌人来了!   新兵们到底没有经验,还没看见人影就开始放枪,第一个人开枪,其余的人受到感染,也扣动了扳机,而且都是漫无目标的长点射,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却把对方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很快还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枪声和AK系列的明显不同,而且都是三发短点射,打得有条不紊,听枪声就知道是使用美械的老手。   6-52 空中炮艇   真实的战斗和WARGAME完全不同,士兵们肾上腺素上升,心情高度紧张,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一串子弹打过去,敌人也不会傻到冒头给你打,也是藏在密林后面不断地开枪,打得树枝折断,草叶横飞,其实双方连人影都没看见。   开打之前都很害怕,真打起来也就那么回事了,新兵们朝对面的密林里倾斜着子弹,打得那叫一个痛快,忽然一声尖利的哨音传来,紧接着一颗炮弹炸响,虽然没伤到人,但是重武器的加入使战场形势为之一变。   对讲机耳筒里传来李建国的声音:“按原定计划撤离!”   刘子光答道:“收到!”,冲众人大喊一声:“扯呼!”一帮手下当即举枪猛射,打完枪里的子弹转身就跑,几个机枪手继续留在原地用充足的子弹扫射着密林,掩护着战友撤退。   刘子光和卓力是最后撤离的,卓力怀中的机关枪一直没有停过,枪管都打红了,刘子光用手榴弹做了几个简单的拌发雷之后,拍拍卓力的肩膀示意他先撤。   卓力打完最后一个点射,换上新弹盒爬起来猫着腰走了,刘子光继续趴在原地守候,过了一会儿,丛林里冒出一个人影,弓着腰端着M4卡宾枪,头上蒙着头巾,身穿数码迷彩服,脸上是花花绿绿的油彩,看不出肤色和国籍,但是就凭这副身板绝不会是东南亚人种。   那人观察了一番,冲身后做了个手势,更多同样打扮的人钻了出来,还掺杂着一些穿单绿色作战服的军阀武装,这些矮小的当地人在穿数码迷彩的士兵面前就像是小孩子一样。   刘子光突然开枪,精确的短点射打在当先一人额头上,顿时血花飞溅,其余人躲闪不及,也被倒,但他们反应奇快,立刻开枪还击,并且从左右两边包抄过来。   刘子光丢出两颗手榴弹,趁着爆炸的空当消失在密林里,但是身后并没传来诡雷爆炸的声音,看来这伙人很有经验,一般的小花招伤不到他们。   此时李建国已经拿下了基地,但是击毙击伤的军阀武装远远低于估算的数字,只有区区三十余人,看来这次摆了个乌龙,没有消灭敌人的主力,但是也不虚此行,因为那十几个TIP的恐怖分子被抓到了。   “他们就住在这座房子里,打起来的时候这房子中了一发火箭弹,死了两个人,其余的还活着,被俘虏了。”李建国指着房子里抱头蹲着的七八个异族男子说,看他们高鼻凹眼的特征就知道是西北某民族的分裂分子。   “这可都是宝贝,绑了!”刘子光说,立刻有人上前用塑料手铐和尼龙绳将这些人结结实实捆绑起来,连嘴里都给塞上了臭袜子,在枪口的威慑下他们不敢反抗,只能以阴狠桀骜的眼神瞪着这伙天降奇兵。   “叫你瞪!”一枪托打过去,恐怖分子头上流下了鲜血,但是依然恶狠狠地瞪着眼,一副不怕死的架势。   “别打死了,这可是咱们的宝贝。”刘子光交代一句,和李建国出去了,身后传来沉闷的类似于击打沙袋的声音。   “情况有些不妙,咱们好像被包围了,对方有不少外籍人员,路数还不清楚,不晓得是雇佣兵还是特种部队的。”刘子光说。   李建国冷笑:“没区别。”   现在红星公司占据了残破的基地,而梁坤司令的人马则潜伏在密林中,包围了基地,他们既不进攻,也不敢用迫击炮进行轰击,大有投鼠忌器的意思。   但他们人多势众,又在暗处,红星的人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个本地向导害怕了,想要趁乱溜出去,结果被狙击手打爆了脑袋   基地里还没来得及清理,地上满是被火箭弹炸得七零八落的尸体,苍蝇嗡嗡的飞着,血腥味和硝烟味挥之不去,众人藏在掩体后面,警惕的望着外面的密林,紧张的给弹匣装填着子弹,刚才一轮战斗每个人起码都打掉三个弹匣的子弹,打过枪,见过血的人,精神状态就不一样了,起码没那么恐惧了。   密林里传出一阵喊话的声音,用的是仰光官话,过了一会见没反应,又换成普通话,大意是问你们是那个山头的?为毛要来打我们,现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大家四四六六说清楚,该咋样就咋样。   李建国扯了一根青草在嘴里嚼着,鄙夷的说:“以为是黑社会讲数呢,招惹了什么人都不知道,活该他们倒霉。”   刘子光也泰然自若的冷笑,两位老大从容的气度让众小弟心里不再打鼓。   见劝降不成,对方终于开始炮击。用的是60毫米的轻型迫击炮,这种武器建构简单,火力适中,机动性强,在山地丛林作战中属于不可多得的连排级支援武器。   迫击炮开火了,基地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本来就是竹子树木搭建的军营掩体,没有多少能藏人的地方,迫击炮每分钟能发射30发炮弹,可以称得上是弹如雨下了,好在对方一直在忌惮什么,炮弹尽往外围打,炸得热闹其实没死几个人。   “他们想要那几个围子。”李建国说。他头上身上一层红土,都是炮弹轰的。   刘子光说:“ 再过一会儿他们恐怕就不这么想了,咱们占了梁坤的老巢,他不怒才怪,想要那些围子的是外国人吧,他们打不进来,迟早要破罐子破摔,来个鱼死网破。”   沙袋掩体后的机关枪朝着密林了,漫无目标的射击并不能压制迫击炮的射击,反而惹来更多的回击,丛林里亮起一道道的火舌,爆豆般的枪声响彻云天,数百支枪一齐开火,密集的火力打得基地里人仰马翻,短短十几秒钟时间就有不少人见血挂彩。   事到如今大家才知道怕,这回是让人包了饺子了,基地里存粮和弹药都有限,子弹打一发少一发,饮水喝完了都没地方补给去,前前后后都被人围上了,敌人成百上千,还都是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又有重武器支援,这仗真是没法打了。   刘子光看看手表说:“差不多了吧?”   李建国望望丛林里密集的火舌,吐掉口中的青草说:“可以了。”   刘子光拍拍身边报务员的肩膀,示意他开始呼叫,报务员戴着耳机,拿着麦克风用急促的男中音喊道:“红隼红隼,我是红星,我是红星,报告你的方位,报告一个方位,完毕。”   电台里一阵沙沙响,不久传来贝小帅的声音:“红星红星,我是红隼一号,我就在你们北面,已经看见山头上冒的烟了,哈哈,完毕。”   刘子光拿过麦克风说:“红隼一号,我命令你立刻对基地周围进行火力压制,再说一遍,立刻对基地周围进行火力压制,完毕。”   “明白!完毕。”   不大工夫,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天边飞来两架老掉牙的绿色双翼飞机,速度慢的好像在天上爬一样,地面上的人闹不清楚这是谁家的飞机,都停止了射击仰头观看。   忽然,飞机舱门拉开,露出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来,然后是夺目的膛口焰,两道火舌倾泻在丛林里,所到之处一片焦土,树木藤蔓都化成碎屑,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参天大树都能被扫倒,更别说藏在密林中的人了。   这不是机关枪,是机关炮!   飞机上操控武器的红蟑螂戴着风镜,耳朵里塞着东西,激动万分的扫射着,要不然这会儿都被枪声震聋了,这是晨光厂民兵高炮营装备的14.5毫米四联装高射机枪,虽然口径是14.5,但是炮弹的个头赶得上欧美20毫米的机炮了,更不是12.7高射机枪的威力可以比拟的。   四联装的武器被分割成双联装,一方面是减轻重量以利于携带更多的弹药,一方面也是怕飞机承受不了这种强大的后坐力,好在运五的冗余能力很强,这么厉害的武器上飞机,倒也不怕震散了。   两架飞机在低空盘旋着,倾斜着火舌,炮弹壳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空中飞落,火舌所到之处,不管是人畜万物都要化为飞灰,刚才还嚣张万分的迫击炮阵地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堆血肉和废铁。   这一通扫射,起码把梁坤将军的部队打掉一多半,剩下的也无心恋战,发一声喊,丢下武器扭头就跑,这仗没法打了,人家不是来和你打仗的,人家是来剿匪的,连空军都上了,完全是不对等作战啊。   两架空中炮艇机扫射了一阵子,晃晃翅膀绕了个圈子,再次飞了回来,开始向下投掷炸弹,基地里一直被压着打的红星们欢呼一声,以密集的枪声响应空中同伴的行动,这下连那些神秘的外国军人也支撑不住了,他们的作战思想和东方人不同,首先确保的是任务的完成,事态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再坚持下去毫无异义,即便打掉对方的飞机也挽回不了败势了,何必再白白搭上几条性命。   基地周围一片狼藉,几乎被重火力炸成了白地,梁坤部作鸟兽散,神秘的外籍军人也销声匿迹,两架满身弹孔的红隼摆一摆翅膀飞走了,地面上的红星向空中的战友挥舞着帽子和手臂,感谢他们的火力支援。   “这回咱也露了脸了。”戴着飞行帽的贝小帅得意的说,忽然发现面前的风挡玻璃上一个窟窿,看大小应该是12.7毫米反器材步枪打得,看距离只差几个厘米就打到自己的脑袋,顿时吓得他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6-53 光哥不愿意做六扇门的鹰犬   战斗结束,李建国派出一队尖兵搜索战场,确定敌人确实溃败并且逃散,这才正式打扫战场,被机炮扫射过的丛林触目惊心,到处是拦腰打断的大树和血肉模糊额的尸体,硝烟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极其的刺鼻,这才是真正的战场。   搜罗了一些没被炸碎的枪械和弹药,就开始准备撤离了,现场遗留了几十具尸体,想把他们都埋葬了确实没这个时间,忽然有人报告,说是发现了情况。   刘子光跟着那名士兵来到一棵倒伏的大树下,发现有个身材高大的士兵躺在树下奄奄一息,一条小腿已经被打掉,血流了一地,身上的ACU也血糊糊的,一杆M4卡宾枪泄露了他的身份。   “这货还没死,给丫补一枪吧。”有人提议道。   刘子光却让人帮他止血,撕开他的衣领,拽下狗牌看了看,用地道的牛津腔问道:“美国人?英国人?”   那人脸上涂满油彩,但是依然能看出是个白人,他已经出于半昏迷状态了,听不清楚刘子光话,所以无法作答,只是从嘴里吐出一串血沫来。   刘子光顺手摘掉他身上的卡宾枪,留下几包压缩饼干和一瓶纯净水,说:“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上帝和你的交情了。”   说着拍拍巴掌站起来,带领士兵们撤出了战场,敌人虽然溃败,但是随时可以卷土重来,此地实在不可久留。   李建国带人放了一把火,把军阀苦心经营多年的基地给烧了,仓库中还有成吨的鸦片膏子半成品,以及一些海洛因成品,也都付之一炬,山寨烧了,山下的罂粟田也淹了,部队打残了,不识时务的梁坤司令怕是从此要退出江湖了。   大战过后,所有人都经受了一场洗礼,连眼神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幸运的是,由于装备了防弹衣和凯夫拉头盔,伤亡率极小,只死了一个当地向导,伤了十几个人而已。   有伤员还有俘虏,行动变得艰难起来,山顶上遍布密林,运五无法起降,此时如果能有一架直升机的话,就解决大问题了,可惜连安主任都没有这个权力往境外派遣飞机,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原路走回去。   回去的路无比艰难,但是大家的斗志确是高昂无比的,抬着伤员,押着俘虏越过悬崖,渡过堰塞湖,来到军车等候的地点。   上了汽车,疲惫的身心才放松下来,大家在车厢里席地而坐,点起香烟,打开冰镇可乐开始吹牛逼,吹着吹着就有人打起了呼噜,然后呼噜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越野卡车在颠簸的路上行驶着,摇晃的车厢如同摇篮,激战后的将士们像婴儿一样熟睡着,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卡车停下了,军官们跳下车,拍打着车厢,喊他们起来,基地已经到了。   疲惫的士兵们跳下车来,三三俩俩朝军营走去,忽然一声尖利的哨音响起,有人大喊:“集合!”   士兵们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列成队列,接受领导的检阅,刘子光在李建国的陪同下来到他们面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赞许的说:“干得不赖,解散!”   士兵们欢呼一声,一哄而散,自发的朝着飘出香味的食堂走去,此时一辆路虎卫士从暗处驶来,安主任来了。   他先和刘子光李建国握手,祝贺他们的成功,然后提出看一下货,李建国便带着他来到一辆卡车后面掀开了篷布,车厢里倒卧着十名俘虏以及两具尸体,俘虏们被捆的结结实实,嘴里塞了东西,动也不能动,车厢里臭气熏天,想来这一路上连大小便都没让他们解决。   “怎么不处理的干净点。”安主任皱着眉头说。   “这些家伙阴着呢,路上借口要上厕所,打伤我的手下想逃跑,所以就这样了。”李建国解释着,实际上确实如此,这些恐怖分子穷凶极恶,都是手上有人命的亡命之徒,眼瞅着要被押回国内,不想方设法狗急跳墙才怪。   此刻他们虽然被缚,但是依旧阴狠桀骜,一双双恶狠狠的眼睛瞪着安主任,好像要把他生吞下去一般,安主任看着他们的眼神却像看着死人一样,挥挥手招来几个干练的汉子,将俘虏一一押下来对比相貌,虽然安主任没说什么,但是从他的神色就能看出来,这批俘虏里肯定有大鱼。   十个俘虏,两具尸体,还有按照合同租用的武器装备,全部移交给了安主任,刘子光说:“不好意思,仗打得太激烈,损失了一些枪械,子弹也没剩多少。”   安主任笑笑:“打仗嘛,有消耗是正常的。”   李建国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安主任,安主任接过来一看,里面装的是一些护照、身份证以及随身的小东西,诸如戒指护身符手表等,这些东西都是上次为营救自己而牺牲的同志留下的遗物,得亏李建国这么细心,还帮着搜集了回来。   安主任眼睛一热,再次和两人握手,又在一些相关文件上签了字,这才带着俘虏和剩余物资离去。   ……   军队在基地休整,刘子光给每人发了一万块的奖金,伤员加倍,受伤的先回国治疗,没受伤的的当地放开了玩,反正这里黄赌毒都是半合法的,只要别闹得太过分就行。   雨又开始下了,不紧不慢连绵不绝,室内潮湿不堪,屋顶上悬着的一部四桨叶吊扇慢慢的转着,小方桌后面,安主任正高深莫测的笑着。   “再考虑一下吧,不用急着回复。”安主任说。   “不用考虑了,我感谢安主任的栽培,但是这碗饭我不想吃。”刘子光毫不客气的一口回绝道。   安主任脸色稍变,随即笑道:“小李,你什么意思?”   李建国说:“我是军人,只服从命令。”   安主任从皮包里拿出两张表格放在桌子上,说:“没关系,等你们想通的时候,随时可以填上这个寄给我。”   又留下两张名片:“这是我的保密号码,你们随时可以拨打,如果能有机会为你们帮忙,我将非常荣幸。”   说完安主任就走了,走的很潇洒,一点也没有被拒绝之后的失落感,因为他相信,没人能拒绝自己的邀请。   点上一支烟,刘子光问李建国:“我是我,你是你,为什么你也不愿意为他们服务呢?要知道这可是你重新回归体制内的好机会啊。”   李建国硬邦邦的说:“体制内的事情,你不明白。”   刘子光知道他以前是特种部队的高阶士官,因故被开除了军籍,剥夺了一切军人的荣誉才变成今天这副摸样,李建国不愿意回归体制,想必是有着难以忘怀的惨痛回忆。   说完这句话,李建国就走了,大踏步的走进雨里,才操场上甩着单杠。   卓力和贝小帅夹着烟走进来,看到桌子上摆着的表格,拿起来扫了两眼,眼睛都亮了:“吃皇粮啊,光哥这是给你的?发达了啊,以后咱哥们就是六扇门的行走了。”   刘子光淡淡一笑,拿起来打着火机点燃了两份表格。   贝小帅眼睛瞪得溜圆:“光哥,你不愿意干让给我啊,我愿意啊,龙组啊,多牛逼,想办谁就办谁。”   刘子光说:“你不懂的。”   说完起身也走了。   贝小帅愣了半天,纳闷道:“我咋就不懂了,当公务员哪点不好?每年招考的时候都排长队挤破头,怎么到了光哥这里,送上门的都不当。”   卓力照头一巴掌:“你懂个P!”   贝小帅摸着头反驳道:“就你懂!”   卓力说:“光子不是鹞子,是大鹏,你懂么?”   贝小帅眨巴眨巴眼睛,说:“懂了,光哥不愿意当六扇门的鹰犬,只愿意当无拘无束的大鹏。”   ……   红星公司第一单真正意义上的合同以大功告成而结束,工作人员们得胜凯旋,但也有个别人强烈要求留在当地继续练习,这其中就包括了狙击手王文君和宅男叶知秋,而他们从军阀武装那里缴获的武器弹药也不能带回国内,只能存放在当地的仓库里。   大部分人乘坐汽车通关,然后团购了机票飞回去,而刘子光带着几个骨干,在蒙自机场上了自家红隼公司的运五。   这次作战,空中炮艇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其中一架飞机发动机中弹,回来就报废了,只能拆散了当备品使用。   有件事刘子光一直很纳闷,贝小帅虽然在飞行方面是个天才,但也没理由一下子就飞的那么好,简直是贴着树梢飞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特级飞行员呢,到了机场才明白真相,原来当时贝小帅只是副驾驶,真正掌控飞机的是另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白制服,肩膀上四道杠,一脸的怒气站在飞机旁,旁边还有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撒娇似地挽着他的胳膊,贝小帅讪讪的站在一边介绍道:“光哥,这位是我未来的老丈人,航校校长高展飞高大叔,那天是他带我飞的。”   刘子光做惊喜状,和中年人握手:“谢谢,谢谢。”   高展飞颜色稍微缓和,说:“要不是我这个女儿,我才不会答应,为了你们这个什么破任务,我损失大了。”   刘子光立刻打开皮包,拿出两张五万面额的银行本票塞过去,这种票据很好使,银行见票即付,刘子光最近很喜欢用。   高展飞竟然不接,冷冷的说:“我不要别的,只要这个小痞子别再纠缠我女儿。”   刘子光笑意盈盈:“这个包在我身上,不过这事儿呢,做长辈的也不好太过插手,您说是这个理不?对了,高大叔以前在空军干过?”   他这边把高展飞拉到一边去说话,那边贝小帅带着女朋友偷偷爬上了飞机,发动了引擎,向塔台请求起飞。   当高展飞发觉女儿又被拐走的时候已经晚了,刘子光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追上了飞机,卓力和孟知秋在舱门里伸出手把他拉了上来,舱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贝小帅戴着羊皮飞行帽的脑袋从驾驶窗里探出来,脖子上的丝质白围巾飘拂在空中,很有点一战飞行员的味道。他冲着高展飞大喊道:“老丈人,下回有任务我还找你。”   风把贝小帅的话送到高展飞耳朵里,昔日的战斗机飞行员怒气冲冲的追了几步,竟然笑了:“这帮兔崽子,比老子年轻时候还嚣张!”   6-54 洗白做大   运五以一百六十公里的经济巡航速度在空中飞行着,螺旋桨单调的轰鸣声充斥在耳朵里,机舱里充满了机油味和硝烟味,机炮已经卸下,重新装上了座位,几个百无聊赖的兄弟甩起了扑克。   飞机上预备了一大堆方便面,军用罐头、午餐肉、成箱的啤酒和香烟,供大家旅途享用,但是这种老式双翼飞机坐起来真的很不舒服,慢的好像蜗牛爬一样,日夜不停地飞,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家。   那几个只在航校摸过塞斯纳172小型螺旋桨飞机的伙计也都顺便熟悉了一下飞行,学飞行最重要的就是课时,不豁出成本来哪能练出优秀的飞行员来,这次长途奔袭,正是锻炼人的好机会。   “这回咱们回去就能正儿八经停在飞机场了,再不用偷偷摸摸在开发区的公路上起降了。”贝小帅这样说。   “飞机场也是暂时权宜之计,关键还是要有自己的机场才行。”刘子光说。   贝小帅夸张的瞪大了眼睛说:“你知道建机场有多贵么?大的就不说了,一个小型农用飞机航空站就要起码五千万的投入!”   刘子光眉头也不眨一下:“那种民用航空站只能起降小型飞机,又不能供战斗机起降,没意思的。”   贝小帅都快哭了:“我的哥,你还打算买战斗机啊,你这魄力太大了吧,不说苏27了,一架老式歼7就得几千万,一个起降用的燃油都够民用车开一年的,咱这点家底子供养运五都够呛,还战斗机?”   刘子光哈哈一笑:“一步步来嘛,谁也没说一口吃个胖子。”   卓力问道:“这回出任务,报酬不老少吧,光哥说说咋分?”   刘子光说:“别管是干活的还是敲边鼓的,一律见者有份,军官五万,士兵三万,受伤的再加三万抚恤金。”   “怎么能这样呢?”卓力一脸诧异,很愤愤的样子。   “怎么,少了?”刘子光一挑眉毛。   “不是,多了,太多了,这帮狗日的纯粹就是出境玩了一趟,还免费玩枪,见识了大场面,不找他们收钱都是好的,咋还给钱,就算给钱,给个五千意思意思就行,惯坏了可不好。”卓力说。   刘子光一笑:“玩命的买卖,值这个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不假,可是我怕给的太多,有些人觉得钱赚够了,就回家养老去了,这样岂不浪费了。”卓力说。   刘子光说:“干这一行的,首先是因为喜欢冒险的生活,第二才是为了钱,我训练他们,带他们出去打仗,就是发掘他们中有没有这样的苗子。”   贝小帅插嘴问:“那不合格的咋办?”   “不合格的也没关系,经历了血与火考验的男人,心态总比待在小城市打架斗殴的地痞要强的多,即便不合我的要求,当个忠义堂的打手那是绰绰有余的。”   “刘哥,我喜欢这种冒险的生活,让我加入吧,这两天我一闭眼脑子里就是打仗的事儿,再想想以前在五号码头上混社会的经历,那简直太小儿科了。”一直没说话的孟黑子忽然插嘴道。   刘子光说:“你勉强能算一号,属于很有潜力可挖的类型。”   孟知秋高兴了半天才醒悟过来,刘哥说话太艺术了,分明是嫌弃自己技术不好,还说什么有潜力可挖。   贝小帅也乐的屁颠屁颠的,憧憬着将来的冒险生涯,而卓力却说:“光子,我真不理解你,明明已经混得不错了,咋还要弄这些事儿,咱开洗浴中心、搞房地产开发,不是一样来钱,何必非干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我咋也想不通。”   刘子光说:“慢慢想,总有一天你会想通的。”   ……   第三天的黎明时分,大家还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机舱里的红灯亮了,王志军走过来一脚脚踢醒大家:“醒醒,到站了。”   众人打着哈欠醒来,却发现飞机依然在飞行,舷窗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东方破晓,太阳还没完全爬上来,距离机场还早着呢,怎么就喊人起来了。   刘子光看了看手表说:“到地方了,各位别愣着了,下飞机吧。”说着打开了舱门,外面疾风呼呼地灌进来,把机舱里污浊的空气荡涤的干干净净。   众人傻傻的望着苍茫大地和王志军身上的伞包,顿时明白刘哥的下一个节目了,跳伞!   “以前教给你们的那套东西都忘了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实践机会啊。”王志军热情洋溢的蛊惑着大家,看他脚上的91式跳伞靴就知道,丫肯定早就知道这个阴谋。   大家无可奈何,只好互相帮着穿上伞包,戴上伞兵盔和风镜,磨蹭到舱门口,把开伞索挂到了机舱口的挂钩上,绿灯亮了,王志军张开双臂,第一个跳了出去,看他迫不及待的样子,一定是期盼拥抱蓝天已经有些日子了。   剩下的人不跳也不行了,卓力闭着眼睛做了表率,一狠心蹦了出去,孟黑子在后面扭扭捏捏不敢跳,大胖头上都是汗,刘子光二话不说,一脚踹过去,把他踢出了机舱。   黎明的天空中飘荡着几朵洁白的伞花,这次跳伞没什么难度,和真空的伞兵比起来就是小儿科,飞行速度,风速,地形,高度都是最适宜的,下面就是平原麦田,连棵树都少见,只要落地的时候注意点就不会出事。   ……   刘子光凯旋归来,先去工商局变更了注册登记,把红星保安公司的名字改成了红星防卫科技有限公司,把注册资金增加到了一千万,同时为红隼航空服务公司订购了两架出口型的海鸥螺旋桨飞机,也就是空军的初教六,用于飞行训练和航拍服务,另外又组建了非盈利性质的航空俱乐部,培训跳伞爱好者和航模爱好者。   刘子光忽然变得财大气粗起来,不单一口气买了两架飞机,还为红星公司添置了五辆进口大排量兰德酷路泽越野车,为南泰县山区失学儿童捐助了一所红星小学,这自然引起了李纨的担忧,她旁敲侧击的告诉刘子光,干这些买卖,早晚要出事,但刘子光却不以为然,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还说男人的事情女人别瞎插嘴,说着话时候的架势,和当年李天雄呵斥李纨的母亲时的嘴脸如出一辙。   李纨也只有无奈的叹息一声,继续默默的帮刘子光提高社会形象。   在她的操作和有关部门的首肯下,江北电视台派出当家花旦江雪晴,采访了区人大代表、年轻企业家刘子光,为他做了一期专题访谈,虽然不是放在黄金时段播出,但是却从另一个方面释放出信息来,刘子光已经无罪开释了。   电视上的刘子光衣着得体,侃侃而谈,说了什么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那些幸灾乐祸的人看看,老子又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比以前混的更好了。   病榻上的赵秘书,大班台后的聂万龙,以及市委组织部的杨部长他们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是想从杀人案上下手扳倒刘子光已经不可能了, 就在刘子光出境做买卖的时候,杨部长就收到风上门质问来了,宋剑锋亲自接待了他,并且解释了关于重要物证出现偏差的情况,说杀害杨峰的真凶确系褚向东,和刘子光无关,造成冤假错案的相关临时工已经辞退,案件正在进一步处理中。   “我们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宋局长义正言辞的这样说着,杨部长也只好接受,到了宋剑锋这个级别,已经不用看市组织部的脸色了,再说这是人家的分内事,就算死者是你的儿子,你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另一起杀人案也有了重大进展,被捕多日的郝天在公安机关强大的政策压力下终于承认,于小同是被他杀死的,但是杀人的动机却根本站不住脚,刑警们还想查出幕后的指示者,却被上面叫停了……   本来李政委还想在这个事上操作一把,但是风头转的太快,他一看形势不妙也就偃旗息鼓了,至于许诺给王星转正的事情自然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了上次的事情,刘子光和宋剑锋的关系更进一层,他打了个电话就把手下黑人歌手陈马丁从看守所里捞了出来,黑人出狱之后表示思乡情切,想回家看看,顺便带点本地特产啥的捎给部落里的父老乡亲们。   刘子光倒也厚道,念在陈马丁帮自己赚了不少钱的份上帮他联系了一批货物,是已经倒闭的市百货大楼库存多年的积压商品,诸如淘汰的卡带式收录机,老式球面彩电、过时的衣服鞋子等,弄了两个集装箱,用卡车拉到省城报关,然后装船出海,至于能不能就此发财,就看陈马丁的造化了。   已经是七月盛夏,江北市的建设风潮正在如火如荼,高土坡一带的拆迁工作基本就绪,只等开工建设,最近的建材价格节节攀升,钢材水泥就不说了,光是辅料沙子就涨的离谱,本来卸货价格一百块的, 现在已经涨到了一百五,有钱还没地方买去,刘子光的挖沙场很是赚了一笔,挖沙船从两条增加到了五条,另外还在晨光机械厂生产挖沙船配件和烘干机之类的附属设施,因为是山寨别家的,所以价格便宜,抢占了不少市场。   外商霍先生承诺的几个大项目,至今还没有国家批文,超级CBD和全国第一高楼,以及国际航空港这种级别的项目可不是江北市委书记一拍脑袋就能上的,需要国务院相关部门的批准,机场建设涉及到的土地征用更是必须国土资源部的批准,而这些公关工作,显然不是江北市领班班子能量所能达到的。   所以一切还是要依赖霍先生在首都的人脉。   ……   江北市东郊机场高速路,刘子光等人正驱车前往机场为陈马丁送别,忽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大喇叭里一个威严的声音喊道:“前面的车靠边,靠边!”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一列望不到头的车队,几乎全部是黑色的小轿车,中间夹杂着几辆淡灰色的丰田考斯特,全都打着双闪,为首的警车还闪着红蓝爆闪警灯,威风无比,恍如友邦元首来访。   第七季   7-1 非洲大市场   高速公路上正常行驶的汽车都乖乖的向右边路肩靠拢停下,留出宽敞的大大道供领导们的车队畅通无阻的行进,等浩浩荡荡的车队过去之后才重新上路,不大工夫抵达机场。   江北机场是一座中型民用机场,可以起降国内航班的支线客机,刘子光旗下黑人歌手马丁.奥巴马即将踏上飞往首都的客机,并且从首都机场搭乘安哥拉航空公司的飞机回到位于西非洲的故乡。   在中国混了这么多年,陈马丁一文不名,跟了刘哥之后,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成了有身份的跨国商人,刘子光帮他弄了两集装箱的过时小商品走海运发往西萨达摩亚,据说这玩意在非洲销路还不错,又给他买了回家的机票,感动的黑人兄弟眼泪哗哗的,都不想走了。   候机大厅里,一排健硕的墨镜男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围出一块空间来,好奇的旅客们从人缝中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黑人男子,身边放着两口皮箱,面前站着几位本地籍男子,双方饱含深情的拥抱、握手,话别,场面相当感人。   “刘哥,二哥,帅哥,再见了!我会想你们的。”黑人眼中晶莹闪烁,厚嘴唇哆嗦着,在广州的时候他过着流离失所整天被警察追,同乡打的生活,只有到了江北市后才体会到了社会主义中国的优越性,江北的好汉们一直把他当兄弟看待,虽然工资少点,但是啤酒管饱,还有没见过世面的小妞可以泡,简直就像生活在天堂里一般。   后来就把出事,公安把没有合法签证的陈马丁抓了进去,又是刘哥费尽周折上下打点花了不知道多少钱才把他捞出来,这份深情厚谊,马丁永远铭记在心。   正是这次入狱,让他反思了许多,来中国的目的所在,部落拼钱让自己漂洋过海来到广州,是为了进口物美价廉的中国商品啊,身边有许多黑人都是靠这个发了家,在当地盖了大别墅,娶了大美妞,自己不能因为日子过的舒坦,就忘了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部落乡亲们啊。   于是陈马丁在提起想回国,顺便带些“当地土产”,刘哥这人就是厚道,当即组织了货源,所有出口流程全包了,自己只要当个甩手掌柜,回去接货批发就行,换句话说,钱都给他扔到面前了,只要弯下身子捡就行了。   陈马丁和大哥们一一拥抱话别,大哥们也都严肃的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保重,一路顺风之类的话,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马丁终于含着眼泪登上了飞机,等他进了登机口,贝小帅放下挥舞的胳膊纳闷道:“光哥,你咋那么厚道,这笔钱不老少啊。“   刘子光说:“这都是从他工资里出的,这哥们艺术细胞不是盖得,他带来的生意也不下十万。”   “那也不该给那么多啊,他是打工的,咱是老板啊。”贝小帅还是忿忿不平。   “这小伙子有慧根,是块材料,这两集装箱货物三瓜不值两枣的,就算打了水漂也没啥,权当投石问路了,真要打开销路,咱也做点外贸啥的,反正晨光机械厂的车间都闲着呢,非洲可是个广袤的大市场啊。“刘子光意味深长的说着,他的眼光自然比卓力贝小帅之类的人要长远的多,别人只能看眼前几天,几星期,他却能看到数年之后,甚至十余年之后的发展方向。   把陈马丁送上去首都的班机之后,刘子光等人顺便到红隼公司租用的停机坪去查看自家的运五保养情况。   站在宽敞的停机坪上,远远看到一架银光闪闪的湾流公务机,飞机附近站了好多人,都是一水的短袖白衬衣和黑色西裤打扮,时值夏季,市委市政府的官员们都喜欢穿这样一身行头,刘子光等人顿时好奇的观看起来,原来是刚才车队中的那些人,他们同样来机场送人的。   官员们轮番和一个穿唐装的男子握手,然后将其一行人送上飞机,在下面握手致意,一长串专车就停在附近,警察来回奔走护驾,场面相当排场。   “啧啧,你看人家这派头,那架飞机起码得上亿吧。”卓力眯着眼睛赞叹道。   “必须的,那是湾流啊,可不是安二,对了,那货是谁啊?”贝小帅问道。   “什么国际财团的霍主席,我在号子里就听过他的名头了,据说几百亿的身家呢,要能把他绑了,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孟黑子踌躇满志的望着远处飞机舷梯上挥手的霍英杰感慨道,他手下混码头的那帮兄弟都散了,出了之后就跟着刘哥随行打点了。   “人家国际金融家哪是那么好绑的,身边保镖海了去了,再说这种级别的大老板,中央都是很重视的,绑了就是个事儿,到时候有钱拿没命花,划不来啊。”卓力蹲在那里吞云吐雾着说。   一帮人正儿八经的讨论着怎么绑架霍先生的时候,市委市政府一干领导已经开始动身返回了,这次霍先生过来是敲定几个项目立项的问题,他在首都人脉深厚,承诺把批文拿到,同时帮大开发把上市的问题搞定。   本来因为太平洋投资尚未注资而隐隐有些担忧的领导们又兴奋起来,暗暗嘲笑自己小肚鸡肠,人家霍先生是做大买卖的人,手底下资金都是以亿为单位进行运作的,那能看得上江北市这点小钱,这回大开发的聂总和市政府的一位秘书长同机前往首都去办理批文事宜,更是让大家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湾流公务机中,装潢精美,灯光柔和,宽大的真皮沙发坐起来相当有弹性,私人专机的舒适程度远远超过普通客机的头等舱,更何况还有专门为你私人服务的空中小姐,一位身穿阿玛尼职业套装的金发碧眼的空姐扭着腰肢端着托盘走过来,将一杯香槟呈现在聂总面前,晶莹剔透的高脚香槟杯上还带着冷雾,聂总很矜持的点点头,说声三克油,端着酒杯向坐在过道另一边的霍先生致意,霍先生拔出叼在嘴里的烟斗,说声您随意。   霍先生平时不怎么喝酒,只喝北欧产的一种限量版的矿泉水,每瓶价格高达一百美金,这种奢华的生活是刚脱离了喝红酒兑雪碧的聂万龙所无法企及的,能和霍先生同机旅行,更使他受宠若惊。   虽然不是和霍先生第一次打交道,但是那都是公共场合,没有这么接近过,聂万龙尝试着和霍先生聊上两句,但是几句话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层次完全没法和人家接轨,自己认识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市委书记,省里的厅局级干部而已,人家霍先生一张嘴就是政治局的某某,某部长的儿子和我小儿子在伊顿公学是同学,过几天要开一个PARTY,某某国际影星,某某名媛将会到场,聂总你要不要一起玩玩云云。   聂总受宠若惊,连说霍先生开PARTY,我一定到。   湾流喷气机在云层上空平稳的飞行着,霍先生有些倦了,去后面专门隔出来的卧室休息了,聂万龙本来还想打听一下关于上市的事情,见霍先生疲劳也就算了,他们大开发最近一直在忙这个事情,办好这个事儿,他的资产起码能涨上十倍,就能真正跨入一流富豪级别,和省里的大佬们搭上关系。   IPO不容易,操作成功的手续费官价是一千万,还不保证你哪年能成功上市,大开发的资金几乎都投到项目上去了,这次拼凑出来的一千万已经是老底了,若是别人,聂总未必放心,但是霍先生的信誉那是绝对可以保证的,此前霍先生已经在上海举办过一次金融峰会,各国证劵交易所的驻沪代表都来了,更何况还有这么气派的专机,这事儿,靠谱!   ……   回到公司之后,刘子光拿起电话查询银行户口,听到余额后不禁皱起了眉头,上次那个合同执行完毕后,吴子恩就销声匿迹了,安主任也没了消息,自己用那张据说可以“无限透支”的银行卡购买了五辆大排量越野车之后,就被告知停用了,这让刘子光很是懊恼了一把,难不成说堂堂国家有关部门连他这区区一千万都要黑?   这合同没有白纸黑字,只是口头协议,想打官司都没地方打去,自己订购了两架海鸥式螺旋桨教练机,厂家已经在催款了,在省工商管理局重新登记的注册也未到位,山里正在筹建中的红星小学也是盼资金盼的望远欲穿,刘子光表面上光鲜无比,财大气粗,其实已经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了。   他给安主任留下的那个保密号码打电话,打了十几遍终于打通,安主任支支吾吾的说,吴子恩有任务,目前不在国内,也联系不上,对于资金方面的事情,自己无权过问,只能帮着问问。   放下电话,刘子光静静的抽了一支烟,他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安全的问题。   ********   有些瓶颈了,写不动见谅   7-2 预备役少校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允许境内出现无法掌控的准武装部队,哪怕是由前体制内的人员组建而成也不可以,倘若此前刘子光答应了安主任的要求,填了那张表格而成为体制内的一份子,那么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刘子光和李建国这两个极度危险的家伙成为国家的外围特勤人员,国安部门省了一千万的佣金,以后有什么脏活累活,也都可以交给这两个后娘养的去做,大不了出了事情一拍屁股不承认,说他俩连临时工都不算。   但是刘子光和李建国都拒绝了安主任,或者说是安主任所在的部门伸出的橄榄枝,这就犯了很大的忌讳,并且会给自己带来不可想象的严重后果。   吴子恩的消失,安主任的支支吾吾,都预示着危险的临近,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亘古不变,国家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对这种不听话的刺头,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消失。   幸亏刘子光做的还算收敛,从吴子恩那里接收的租赁武器,全都还了回去,一点也没私自扣留,更没有把枪械带回国内,在境外杀人放火是一回事,在国内持有枪械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到时候就算上面有人想帮你都难了。   刘子光思索了一会,拿起电话给李建国打了个长途,用两人之间才能听懂的密语安排了一些事情,这才下班回家。   回家之后,发现老妈正喜笑颜开的摆弄着一套墨绿色的军装,看见儿子回来赶紧招呼道:“小光,赶紧来试试衣服,你陆叔派人刚送来的。”   刘子光把衣服提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套现役陆军军官服,只不过臂章上是预备役的字样,肩章上赫然是两杠一星,少校啊,不过末端还有个醒目的刺绣Y,证明是预备役少校军衔。   陆天明到底是刚转业的师级军官,办事效率不是盖得,他一边忙着厂里的业务,一边忙着他热爱的国防事业,市人武部长是他的老部下,办什么事情都是一句话的事儿,本来按照刘子光的资历,是不能担任预备役军官的,但是陆天明拿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预备役军官法》和人家抠字眼,说不光是退出现役的军官可以出任预备役军官,民兵干部也有这个资格,刘子光是晨光机械厂的民兵高炮营营长,自然要弄个少校干干。   衣服先给送来了,夏常服,春秋常服,军礼服,衬衣袜子皮鞋帽子,除了肩章臂章标识和现役的不同之外,都是真正的现役配置,刘子光在老妈的逼迫下换上军装站在大穿衣镜前晃了晃,老妈高兴地合不拢嘴,说小光穿这一身精神多了,别忘了明天就厂里参加大会。   “啥大会?”刘子光问。   “民兵团组建大会啊,本来说厂里组建一个民兵营就行了,陆天明硬是给争取到一个团的建制,就叫晨光预备役高炮团,他是团长,也是市里民兵师的副师长呢。”老妈解释道。   “这样啊,我一定去。”   ……   第二天,刘子光穿上全套行头,驱车来到晨光厂,只见大门口张灯结彩,红旗招展,保卫科的小伙子都换上了崭新的07式数码迷彩服,腰杆挺得毕直,武装带杀的紧紧地,显得格外精神,看见刘子光的座驾进来,带班的高喊一声:“敬礼!”四个小伙子一起举手敬礼,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帅气的很。   来到大礼堂,这里已经聚集了三百多名民兵,晨光厂是个很大的企业,青壮年工人可不少,为了增强企业的向心力,陆天明把他们都招纳进了厂民兵团,一些原来的老军转干部,还授予了预备役军衔,但是没有从军资历而获得军衔的却只有刘子光和卓力两个人,卓力的军衔比刘子光稍低,以厂保卫科科长的身份获得了预备役上尉的军衔。   主席台上,陆天明身穿军装,胸前资历牌花花绿绿,肩膀上两杠四星,他在部队的时候就是大校了,划归预备役自然也是大校军衔,旁边站着几个民兵小伙子,手里都捧着证书。   在激昂的解放军进行曲中,被授予军衔的人员一一走上台来,从陆天明手里接过证书,然后庄严地向会场正中的八一军徽敬礼,江北市军分区,市武装部的领导都到了现场,军分区司令还向晨光预备役高炮团授予了军旗。   三百余名民兵一起向军旗庄严宣誓,场面非常热烈,与会领导也很兴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大家都忙着赚钱,已经没有单位愿意把精力投入到民兵预备役事业上来了,虽然江北市有个民兵师的架子,但是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兵,人武部也是人浮于事,光拿工资不干活,这回陆天明主动要求大办民兵团,别人也都乐得支持他,反正出了成绩是大家的。   晨光预备役高炮团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出炉的,本来厂里就有一些淘汰的四联装145高射机枪,现在军分区又拨了一些退出现役的双37毫米高射炮和57毫米单管高射炮,以及一些即将过期的弹药,切切实实将高炮团武装起来,至于轻武器则是严格限制的,连陆天明也没有配备自卫武器。   成立暨誓师大会胜利闭幕之后,陆天明做东,请军分区和人武部的领导吃饭,作为团里的高阶军官,刘子光也上桌陪客,陆天明到底是老行伍了,和司令政委他们一见如故,打得火热,杯斛交错,你来我往,同来的军分区几个小参谋也不示弱,拉着刘子光要拼酒。   刘子光自然是来者不拒,把几个小参谋都喝到桌子底下去了,那边陆天明也是连战连捷,把军分区的司令政委参谋长都给喝趴下了。   出门的时候,陆天明还谈笑风生,一切正常,到了没人的地方脸色就变了,扶着墙角吐的一塌糊涂,到后来连血都喷出来了,刘子光赶紧把他送到医院,经诊断是急性胃出血,典型喝酒喝伤了。   病床边,刘子光叹息道:“明叔,你这是何苦呢,为了应付他们把身体喝坏了。”   陆天明苦笑着说:“我可不是为了应付他们,我是为厂子,喝酒的时候和军分区敲定一单生意,咱们厂帮他们改装五十台吉普车,这笔买卖成了,以后部队的订单还会源源不断的。”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公文包:“合同在里面,别搞丢了。”   刘子光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份盖着厂子和部队公章,签着陆天明名字的合同来,他感觉这签名不是用黑色钢笔写出来的,而是鲜红的血染成。   晨光机械厂本来就是军工厂,在八十年代两伊战争时期为军车装甲车生产配件,或承接改装任务,本来就有这个底子,只是近年来军事订单大大减少,厂子技术水平也跟不上形式而已,但是简单的小活儿还是干的来的。   陆厂长为厂子鞠躬尽瘁,让刘子光暗暗感动,他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自己不回去了,在医院陪厂长。   一整夜陆天明都没合眼,总是在和刘子光讨论厂子的前途问题,以及这帮青年工人的出路问题。   “咱们厂是老军工企业,底子扎实的很,真要干起来,不管生产什么都比那些民营小厂要强,以前体制僵化,思路不开阔,现在什么都搞活了,资金不够,民营资本也可以吸收嘛,我是觉得大有可为的,但是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没有一帮技术、供销、生产上的精干力量,还是不行,厂子凋零多年,人心散了,不好带了,这也是我组建民兵团的原因之一,就是要把年轻人组织起来,拧成一股绳,才能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小光,你愿意和我一起重现咱们晨光厂昔日的辉煌么,让江北市的父老百姓听到晨光厂的名字就挑大拇指,让咱们晨光厂的小伙子成为大姑娘们的抢手货。”   愿意这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此刻刘子光简直怀疑陆天明以前不是军事干部,而是政工干部,他口才太好了,而且身体力行,让你由衷的钦佩他,想跟着他干。   但刘子光不可能抛开一切把全部身心投入到晨光厂的建设中来,他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但是拒绝一位病床上的老人是很不人道的事情,所以他只能握着陆天明的手信誓旦旦的说:“明叔,我答应你,一定让咱们晨光厂恢复往日的荣光。”   “怎么还说话呢,病人需要休息,还抽烟,不像话!”护士进来给陆天明换吊瓶,毫不客气的呵斥刘子光道。   刘子光讪讪一笑,上前把窗户打开,东方破晓,万道金光照射进病房,给洁白的床单镶上了一层金边,窗外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竟然鸦雀无声,他们全都是晨光厂的工人,手里还提着装满鸡蛋的篮子,成箱子的牛奶等物,他们听说陆厂长紧急住院,便自发的来看望,又怕惊扰了陆厂长休息,所以在下面一等就是半夜。   这一刻,刘子光忽然明白陆天明为什么这么拼命了。   7-3 得罪了小人   陆天明拒绝了医生的住院要求,自己举着输液瓶就出了医院,回到办公室之后立刻投入到生产之中,五十辆八二无后坐力炮搭载战术平台的改装任务虽然不是个大合同,但是意义非同小可,象征着晨光机械厂重新捡起了失去多年的军工企业牌子,对以后的生意也大有益处。   刘子光让李建国从南边用普通物流托运来的东西终于到了,拿到包装箱之后,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几个暗记都没有被动过,轻轻打开包装,里面是几个彩色小纸盒,上面印着柯达的字样。   手头就有一架老式胶片照相机,把办公室窗帘拉上,开一盏红灯,不到十分钟就得出了结论,这些胶卷都曝光了。   这些东西,是李建国派人秘密从云南境内走物流发来的,收件人也不是刘子光,而是一个隐蔽地址和假名字,按说这种物流方式是不会用X光进行扫描的,胶卷曝光,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自己已经处在国家有关部门的严密监视之中了,包括手机固定电话电子邮件网上实时通讯,都在监控范围之内,现在高科技手段发达,说不定自己头上有颗卫星盯着呢。   刘子光关了灯,拉开窗帘,望着远处马路上停着的一串汽车,他甚至怀疑,那些贴着深色防爆膜的车窗后面,有一架长焦相机正在对着自己猛拍,公司里已经有个公安卧底了,再加上国安的日夜监视,真不晓得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他苦笑一下,果敢这件事儿做的有些过于锋芒毕露了,事后又不知道收敛,不但没主动投效,还拒绝了安主任的招安,再加上此前和金处长的那一番过招,肯定招致了高层某些人的反感,事件未解决之前他们不会动自己,事件完美解决了,大概就要卸磨杀驴了吧。   老实说刘子光并不怕什么,哪怕是和整个国家暴力机器为敌他都无所畏惧,但是他的家在这里,他的亲人在这里,他不忍心自己最亲爱的人伤心失望,更无法像八年前那样不辞而别抛弃他们,他做不到。   正在懊丧之际,忽然电话铃响了,是市人武部打来的电话,说是下午有个预备役干部座谈交流会,请刘子光一定参加。   本来这种事儿刘子光不太像掺乎的,可是陆厂长病倒了,晨光预备役高炮团最大的干部就是自己了,非去不可啊。   到了下午,刘子光从公司出来,乘着自己的奥迪前往人武部,他现在有些神经兮兮的,总觉得后面有人在盯梢。   给刘子光开车的是马超,小伙子驾驶技术相当过硬,见刘子光不停扭头往后看,便问道:“光哥瞅啥呢?”   “我看有没有人跟着我,这两天总觉得耳根子痒痒,好像有谁在念叨我。”   马超看了看后视镜,忽然猛打方向盘拐进了另一条岔道,速度提高到八十码,眼睛的余光始终盯着后视镜,就这样在市区道路上拐了好几个弯之后,终于说:“起码有三辆车在轮流跟踪咱们,一辆蓝瑟,一辆英郎、一辆老款宝来,都是老手驾驶的,车开的不赖。”   刘子光附耳对马超说了几句,马超点点头,故意减速慢行,后面跟着的那辆蓝瑟见状正常超车,忽然马超一打方向盘,两车发生了刮蹭,日系车不敌奥迪,车门被撞瘪一块,车里下来两个男子,气势汹汹指责起马超来,口音是江北当地人,穿着打扮和车牌号码也都很普通。   马超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开始推搡对方,嘴里质问着:“啥意思,你啥意思啊?”对方握紧了拳头,眼神中一丝怒气出现,刘子光敏锐的注意到他们的拳锋都是平的,这是多年苦练的结果。   架还是没打起来,因为交巡警很快赶来,见是小事故就问双方是私了还是走程序,对方并未像刘子光想象的那样把交巡警拉到一边出示自己的证件,而是像个普通人那样不依不饶的要求马超赔钱道歉云云。   刘子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表演,同时注意到后面几十米处,一辆英郎正停在路边,车里同样坐了两个青年男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另一辆宝来会停在前面不远处。   他没看到的是,英郎后座上的人正是金处长和吴子恩。   “他发现了,我就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吴子恩淡淡的说。   金处长眉毛一挑,不屑的说:“发现了又如何,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控制下。”   吴子恩没有说话,他是奉命行事,没有发言权,他只是心里暗暗可惜,刘子光这小伙子不懂得保护自己,锋芒毕露持才放狂,无谓得罪了小人。   金处长就是个典型的小人,不满三十岁的他已经是正处级干部,能爬的这么快不是靠隐蔽战线上的殊死搏斗,也不是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不是靠过硬的侦破技术,而是靠政治上的一贯正确和关键时刻站对位置。   这个人,在政法大学上大一的时候就入了党,后来考研考博一帆风顺,聪明才智自然不用说,辨别风头的眼光更是令人叫绝,部里一位慧眼识才的领导相中了他,将其收纳为自己的秘书,还将自己老战友的女儿介绍给他为妻,后来领导退休,金秘书就被安排做了主管内勤工作的副处长,不到一年就扶了正,成为部里最有前途的年轻人之一。   上次前往江北市联络红星公司出境执行任务的工作,金处长毫无悬念的给办砸了,由此也能看出他的办事能力,本来部里同事都以为他要雪藏一段时间,哪知道现实远比戏剧更出人意料,立下大功的安主任被隔离审查,草包一般的金处长却得以重用,他在领导面前究竟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那天领导很生气。   吴子恩陪同金处长再次来到江北市,是为解决刘子光和他麾下的红星公司而来,上面认为,这样一群身怀绝技杀人不眨眼的人的存在,是严重的社会不安定因素,必须加以严格的控制,必要时候可以实施一定的强制手段。   强制手段意味着什么,吴子恩很清楚,国安部想让一个人消失,亦或是锒铛入狱关上半辈子的办法起码有上百种,但是用在这个叫做刘子光的年轻人身上未免可惜。不管他怎样狂傲,毕竟是个为国家民族而战的真汉子,而不是像金处长这样身处大机关里整天尔虞我诈的官僚。   金处长没有动手的唯一原因,就是忌惮刘子光的神秘背景,越是无据可查,越是显得他神秘莫测,如果他真的像传言中那样曾经是军方的人,那就不好乱来了。   ……   交通事故处理的很迅速,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交警开始呼叫拖车了,刘子光和三大队的大队长老宋很熟悉,和交警打交道他才不怵,拖走就拖走,老子和你玩到底。   留下马超处理事宜,刘子光下车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那两位本地国安局的侦查员,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位于军分区隔壁的人武部而去。   人武部是一个相对边缘的机构,但绝不是什么清水衙门,看他们气派的办公大楼就知道这一点,刘子光来到人武部大门口下车付钱的时候,正好一辆挂军牌的轿车从军分区大门里驶出并且迅速靠边停下,一个英武的少校军官从车里钻出来,冲刘子光喊了一声。   刘子光回头看去,那个少校已经快步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伸出手来,和刘子光亲切握手:“刘经理你好,还认识我么?”   刘子光想了想说:“你是罗司令身边的人吧。”   少校呵呵笑道:“你记性真不错,我是罗副司令的警卫参谋关野,上次在他们军分区招待所和你握手之后,我手酸了三天呢。”   刘子光也笑了:“你好你好,这次也是跟罗司令过来的?有时间咱们喝一杯。”   关野说:“不是,我现在下部队了,到江北这边拉练的,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等我忙完了一定去找你。”   刘子光握着他的手说:“那就说好了啊。”   关野刚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又问道:“郭大爷现在怎么样了,罗副司令老惦记着他,有时间你们也到省城去看看司令员啊,老头儿一个人怪寂寞的。”   刘子光微微侧身,使自己的面部冲着远处的监视车辆,口型很清晰的说道:“请转告罗副司令员,我保证完成任务。”   关参谋上车走了,但是两人会见的这一幕却被执行监视任务的国安人员全都拍了下来,等刘子光进入人武部大楼之后,金处长和吴子恩也到了,把DV联到电脑上一看,金处长不禁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和刘子光说了什么?”   金处长是个草包,除了整人之外没什么技术特长,吴子恩却是个多面手,其中一项专长就是读唇语,他仔细看着视频中刘子光最后一个清晰地面部镜头,轻轻读出来:“请转告罗副司令员,我保证完成任务。”   金处长微微色变:“他真的军方的人?”   此时通过长焦镜头拍摄的少校正面人像也出来了,胸前的名牌勋略清清楚楚,关野少校,佩戴伞降徽和机降徽,以及利剑臂章。   名字输入电脑之后很快得出结果,手下报告道:“关野,男,二十九岁,陆军少校,特种部队出身,现任东南军区副司令员罗克功的警卫参谋。”   金处长的面色一僵,摆摆手说:“回去。”   7-4 狙击精英   吴子恩扭头看看金处长铁青的脸,故意装糊涂问他:“金处,回哪里?家还是首都?”   国安部门在市内有很多秘密据点,也就是被他们成为“家”的地方,回家就意味着任务继续,回首都则意味着任务就此终结。   “先回家。”金处长说,他不愿意在吴子恩面前表露出沮丧的神情来,查处刘子光以及红星公司这个祸根是金处长在领导面前坚持的结果,虽然部里一些老前辈称红星有军方背景,但是金处长坚决认为,自己已经和总参二部三部方面联系过,进一步确认刘子光绝没有从军经历,而红星公司的二号人物李建国也是被军方清退的违纪士兵,所以红星应该是没有军方背景的民间武装团体。   老前辈们都被金处长的那一套说辞嗤之以鼻,军方的秘密岂是国安一个处长就能随便打听来的,虽说双方偶尔也会进行合作,但也不会如此开诚布公,但是鄙夷归鄙夷,谁也犯不上得罪金处长和他背后的靠山,大家乐得看他撞了南墙之后丢人现眼的样子。   让吴子恩惊讶的是,推荐红星公司和刘子光的老特工李天雄竟然也没有反对金处长清洗刘子光的提议,要知道,刘子光可是和老李的女儿走得很近,搞不好会成为东床快婿的,但是随即吴子恩就释然了,老李不是不爱才,更不是不爱女儿,正是因为不想让女儿再次成为寡妇,才顺水推舟借刀杀人,利用金处长这把刀把刘子光这个危险人物从女儿身边清理掉。   老特工啊,那都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一点点的仁慈都会断送自己的性命以及家人的幸福,这一点,吴子恩很清楚,也很理解。   现在忽然出了这档子事,刘子光和东南军区主管特种作战的副司令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就使得金处长不敢擅自下手了,罗克功是中将,副大区级,据说即将进总参接任某位即将退休的副总长的位子呢,这样强硬的人物又岂是区区一个国安处长可以撼动的,熟悉罗克功的人都知道,这老家伙很护犊子,动他的人,必须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重。   ……   市郊公路上,三辆酷肖悍马的猛士越野车正在不紧不慢的行驶着,越临近南泰县境内,道路越难走,水泥路面被长期超载运行的大货车压的破损不堪,每隔几公里就有大块的塌陷,护路工人把塌陷路段围起来,搅拌车里的沥青发出难闻的味道,更添几分酷热。   军车的驾驶员技术不错,但是被堵得久了也不免心焦气燥,瞅着一个空子就往前钻,恰好对面有车过来,宽大的猛士车前保险杠刮蹭到了对面来车的翼子板,顿时出现一条触目惊心的划痕。   那是一辆半新不旧的国产轿车,车里坐着一家人,老老少少有男友女,都是南泰本地人,看车的见对方是军车便不依不饶的嚷起来,要赔两千块钱才让走。   军车驾驶员也是骄横惯了的,哪肯被讹,双方争执不下,正要打电话报警处理,忽然一阵喇叭响,后面又来了一串气势汹汹的越野车,黑色涂装,车门上印着红五星和晨光民兵团的字样,看见前面堵车,一个身穿迷彩服佩戴少校军衔领章的人跳下车来,带着几个战士走过来查看究竟。   看到自己人来了,军车司机赶紧立正敬礼,对方是什么来头不清楚,但是气派确实很足的,帽檐低低的压在眉梢,迷彩服的袖子高高卷起,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肌肉,几个战士也都高大威猛,武装带杀的紧紧地,一看就是精兵悍将。   为首的少校正是刘子光,他气派十足的问道:“怎么回事?”   民车司机看他一副首长模样,便向他投诉军车的蛮横态度,军车驾驶员也据理力争,此时猛士车里的人也下来了,正是昨天在军分区司令部门口见过的关野。   刘子光和他点头致意,然后把轿车司机拉到一边说:“南泰县政府的车吧?他们擦了你的车是他们的不对,可是公车私用闹大了你也理亏啊,我和你们县长助理小周是同学,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如这样,让他们出个三百块钱,我帮你介绍个汽修厂,钣金喷漆全部搞定,省的走保险惊动上面了,你说是这个理不?”   轿车司机想了想,心服口服道:“大哥,谢谢你了,抽烟。”   刘子光接了他的烟,又过来调解了两句,军车这边也不想闹大,和地方车辆发生纠纷闹到军分区军务处去可没点好处,见对方不再坚持狮子大开口也就算了,给了三百块钱,双方握手言和。   然后刘子光派人疏导交通,十几个高大威猛头顶钢盔脚蹬战靴的士兵往路上一站,不怒自威,司机们哪敢不从,拥堵的状态慢慢缓解,关野很钦佩的说:“刘经理,多亏你了,对了,你这是?”   关野狐疑的目光落到自己的军衔领章上,刘子光爽朗的一笑:“我这个少校和你这个少校可不是一回事,我是预备役的,正带兄弟们去乡下拉练呢,没想到遇到你了,真是缘分啊。”   关野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在军分区遇到你,你们民兵也拉练啊,不如咱们一起吧,也方便些。”   刘子光眼中狡黠的精光一闪,笑道:“好,咱们兄弟部队就搞个联谊。”说着拿出烟来给关野抽。   关野谢绝:“谢谢,我不抽烟的。”   “当兵的哪有不抽烟的,拿着。”刘子光说。   “真的不抽,这是纪律。”关野连连摆手,不似作伪。   道路畅通之后,车队继续前行,不久窗外出现了一副奇景,光秃秃的荒山野岭,只有一片黄土颜色,这是南泰县境内一个人造的“名胜”,因为树木过量砍伐导致水土流失严重,山上寸草不生,山下又是淮江改道形成的干涸沟底,大片大片的黄土河滩,酷似荒漠景象。   关野让司机靠边停车,后面民兵的车队也停了下来,刘子光走过来说道:“这里好景色啊,穷山恶水的,都可以模拟阿富汗的环境了。”   关野一笑,让手下从车里把装备拖了出来,说:“我们打算在这里扎营,你们干脆也在这里算了。”   刘子光说:“好啊,晚上还能开个篝火晚会啥的。”   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河谷,植被贫瘠的可怜,连附近的农民放羊都不来这里,不过这样更好,适宜部队训练,关野他们只有十个人,看建制只是一个班而已,但是携带的装备武器却令人咋舌,军用帐篷压缩干粮罐头饮水野战速热口粮九五式自动步枪什么的就不说了,还有那一具具神秘的军绿色帆布口袋,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再看刘子光他们这伙民兵,连枪都没有,只有几把工兵锹和几口黑漆漆的铁锅,以及成口袋的米面蔬菜,合着他们所谓的野外拉练就是野炊啊。   关野手下的兵胳膊上都带着利剑臂章,一个个黝黑精瘦,目光锐利,尤其神色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这是只有精锐士兵才有的骄傲,尤其是在民兵预备役同行面前,这股骄傲更是愈加的强烈起来。   关野他们扎下帐篷之后,在干涸的河床上竖起了一个个人形钢靶,距离从数百米到一千多米不等,然后打开器材袋子,取出一支支造型刚硬线条粗犷简单的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来,又从车里抬出涂着绿漆的弹药箱来,里面装满了整整齐齐的12.7毫米大口径子弹,拆开包装之后,一发发的压进枪里,同时不屑的看了看那帮没见过世面的民兵们,满以为他们会目瞪口呆流口水,哪知道人家民兵同志们却不屑一顾的品头论足起来:“50的子弹就是不行啊,比14.5的个头差大发了,真要打起来,还是14.5过瘾,比20毫米都爽。”   特种部队的战士们哪里知道,对方可是高炮团的民兵,什么弹药没见过,即便是那种怪模怪样的反器材狙击枪,也都在电视电脑上见过,谁稀罕啊。   关野倒也厚道,主动介绍说:“这是建设厂送来测试的一批新枪,还没正式定型,部队组织了几个小分队分赴各地进行测试,南泰县地形地貌比较复杂,山林平原荒漠水网河滩都有,所以我们这一组就到这边来了。   关野让人在地上铺了草席,自己拿了一支反器材步枪,趴在地上支起脚架,根据温度风速调整着瞄准镜上的各种旋钮,瞄了老半天,忽然扣动扳机,八百米处一块钢靶应声落地。   “这枪精度还可以。”关野拍了拍枪身,拉动枪栓抽出弹壳,将下一发子弹放进枪膛,慢慢合上,他身边的助手半跪着,手里举着测距仪报着各种数据,另有人拿着计算机在旁边输入着,很有点高科技的感觉。   关野再次开枪,这次击落的是一千五百米处的靶子,众人一阵轻轻地喝彩,国内大口径反器材步枪受到工艺影响,做不到像国际闻名的巴雷特那样精准,也没有专门研发的12.7毫米狙击专用子弹,所用的子弹都是挑出来的无瑕疵的普通高射机枪弹而已,所以关野能达到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   关野微笑了一下,继续向两千米位置发起挑战,第一发落空了,第二发也落空了,经过一番调整,第三发才击中目标,再向两千二百米处挑战的时候,能见度已经下降,连射几发没有命中,关野也就放弃了。   其余射手也开始了测试任务,乒乒乓乓打了几十枪,眼瞅着天色渐渐暗淡下去,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正要收摊子的时候,刘子光忽然说:“让我试一枪好么?”   关野眉头一展:“你打过狙击枪?”   “嗯,打过八五狙。”刘子光说,旋即又道:“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没什么不方便的,又不是什么超级军事机密,再说你也是自己人嘛。”关野豪爽的同意了,帮刘子光拉好枪栓,指导着如何据枪而不会被后坐力所伤害,要知道这种大口径反器材步枪的威力极其惊人,即便有了液压减震装置,也是会对射手造成一定损害的,用他们狙击手的话说,用这玩意开枪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拿着棒球棍猛击你的肩膀一样的感觉。   刘子光动作稍微有些笨拙的按照关野的指导做好了射击准备,特种部队的战士和民兵们都围了上来看热闹,关野指着八百米处的靶子说:“打那个。”   刘子光却说:“要打就打最远的,要不然怎试出这枪的极限啊。”说着就瞄准了两千二百米距离处的钢靶。   特种部队的战士们的嘴角就都浮起了讥讽的微笑,关少校都打不到的距离,你一个民兵营长就能打中,当然他们不会把这种鄙夷表现的淋漓尽致,毕竟人家说民兵嘛,小地方预备役干部没见过世面又喜欢吹牛逼,也是可以理解的。   黄昏中的河滩格外苍凉,夕阳西下,地面蒸腾着雾霭,说黑不黑说亮不亮的时间段,能见度极差,刘子光眯缝着眼睛,瞄着两千二百米外的钢靶,他虽然没有摸过这种武器,但是骨子里的战士基因却使他和怀里的武器合二为一,融为一体。   久久的沉默,久久的瞄准,刘子光沉静无比的态度,居然像个受过训练的专业狙击手,旁观者们也不敢小觑他,都静静地站着,无声的等待他的雷霆一击。   汗水从额上滑落,顺着眼睫毛滴在干涸的沙土里,刘子光纹丝不动,如同一尊塑像,忽然之间,枪声响了,远处的钢靶依然完好无损的伫立着,子弹在远隔十万八千里的地上打起一团烟尘来。   众人一阵嘘声,民兵干部不过如此嘛,摆了半天造型还不是丢人现眼。   刘子光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也没有惭愧之色,反而大模大样的拍着枪对关野说:“这把枪的精度确实很不赖。”   关野无奈的笑笑,给刘子光个台阶下:“你不该打那个距离的,这枪的设计射程都没那么远。”   刘子光笑笑,不解释什么。   7-5 预备役转现役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愉快的歌声响彻干涸的河滩,战士们聚集在一起欢乐地聚餐,晨光团的民兵们用石块磊了几个简易灶,捡来干柴浇上汽油,用车里带的纯净水烧锅做起饭来。   特种部队的战士们也大显身手,表演了用铁锹煎鸡蛋,用一枚鸡蛋打满满一锅蛋花汤的绝技,民兵团的战士们则竖起了烤炉,点燃了木炭,把事先穿好的羊肉串放到炉子上烤起来,玩这个他们可是行家里手,喷香的羊肉,成箱的啤酒,两伙人席地而坐,开怀畅饮,豪迈无比。   当兵的喜欢喝酒,喜欢吹牛,即使是特种兵也不例外,在熊熊篝火映照下,关野讲起自己当年还是中尉的时候,代表军区特种大队参加爱尔纳突击大赛的事情,作为经常执行潜伏任务的特种部队和狙击手,身上不能有刺激味道,并且要克服各种欲望,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抽烟的原因,这些精彩的故事听的战士们神往无比,为国争光,那是何等的荣耀啊,不过刘子光麾下这帮“民兵”也不自觉的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来,比赛永远比不上打仗,他们可是跟刘哥在境外杀过人见过血的,那还会被这种没含量的小段子所折服。   关野讲完自己的故事以后,刘子光也讲了个段子,不过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而是南泰县官场上的笑话,说是张书记在位的时候,为了争取绿化县的光荣称号,亲自拍板从南方采购了好多棕榈树、椰子树栽在大街上,结果水土不服没几天就死了,下面人为了张书记的面子,又连夜弄了好多水泥树干塑料树叶的棕榈树椰子树竖在街上,等省里检查团来的时候,县里到处都是假树,唯独有几座水土流失严重的山上寸草不生,张书记急中生智,让人弄了几十卡车的绿色涂料,把整座山都染了一遍,远远看起来绿油油的,倒也骗过了检查团。   众人哈哈大笑,都觉得这个故事匪夷所思,不过江北籍的民兵们却都知道,听起来如此可笑的故事其实是真的。   顶着明月,枕着厚土,酒足饭饱的战士们进入了梦乡,天蒙蒙亮的时候,民兵们就拔营起寨了,把剩下的啤酒和纯净水留给了特种部队的兄弟们。   关野他们也早早的起来了,先赤着膊在荒滩上练了一套擒敌拳,然后才收拾东西准备进山,昨天下午测试用的钢靶都留在原地还没捡起来,现在开着车去一个个的收进来。   当汽车开到最远处的那块人形钢靶旁,战士将靶子从地上拽出来丢到汽车上去,关野坐在副驾驶位子上,手指轻快地弹着,忽然昨天傍晚刘子光的那句话在耳边回响起来“你这把枪精度确实不错。”   他想起来什么似地,不由自主向弹着点方向望过去,忽然之间整个人就僵住了,摘下墨镜,推开车门,一步步的走了过去,战士在身后喊他,他也置若罔闻。   关少校走到距离钢靶右前方五十米左右的地点,慢慢的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地上那堆不成形的东西,灰色的皮毛,牙齿,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的内脏,血迹已经渗进泥土里,变成一摊暗色,12.7毫米的子弹动能太大了,他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动物的尸体,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是昨天傍晚那最后一枪命中的。   两千二百五十米的距离上,击中一个远小于人体的小动物,这是什么概念,身为部队专职狙击手的关野当然很清楚,目前世界狙击记录是去年秋天在阿富汗战场由美国海军陆战队施瓦格军士创造的,两千五百八十米成功狙杀一名地方狙击手,但这是在良好的能见度和助手协助下完成,并且使用的是巴雷特狙击枪和专用狙击弹药,无论是初速和精度,都绝非国产反器材步枪和常规12.7毫米高机弹可以比拟的。   而刘子光在能见度较差,没有助手测距的情况下,用一把根本就不熟悉的步枪首发命中两千二百五十处的小型啮齿类动物活体,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逆天之事!发生这种事情的唯一可能性就是,这个人是天生射手,绝世枪神!   部队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各大军区特种大队和总部直属的各个特种部队中,优秀的狙击手比比皆是,关野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在两千米距离上可以命中人体目标,但那也是在熟悉环境,熟悉枪支的条件下完成的,让他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击中小动物,还是相当有难度的。   ……   民兵团的越野车在道路上颠簸着,刘子光的手机就放在手套箱上方,眼睛盯着手机,等待着它的响起,果不其然,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按下接听键,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声喂,听筒里传出急促而激动地声音:“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子光故作惊讶:“关参谋,什么事?”   “你是怎么打中那只老鼠或者兔子的?可以传授我一些经验么?”   刘子光一副世外高人的淡漠口吻:“关参谋,枪法这种事情是很微妙的,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有机会我们再切磋吧。”   这口气就是要挂电话了,那边关野急了:“等一下,你现在的组织关系是哪里?”   刘子光似乎愣了一下,说:“我现在是江北市国营晨光机械厂的民兵营长,组织关系应该是在厂里吧。”   “你是预备役少校对吧,有没有兴趣转现役?”关野的声音洋溢着无尽的热情,但刘子光的回应却很冷淡:“再说吧,目前没这个打算。”   刘子光说完就挂了电话,嘿嘿的笑了起来,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实际上,从那天遇到关参谋开始,刘子光就在盘算这件事了,他先找军分区的熟人套出了关野将要去南泰县拉练的事情,然后安排了整个堵车乃至车祸事件,随后民兵们闪亮登场,解决了交通纠纷,和特种部队的小伙子们一起在荒滩上扎营,并且顺理成章的露了那么一手。   实际上那一枪也费了刘子光不少心思,关野的每一次射击和弹着点,都被他记在心里并且做了精密的计算,当他拿到那支枪的时候,只是想将钢靶击落而已,打死那只旱獭只是他的一时兴起而已,不过他认为这样效果最好,以关野的个性,一定会去看个究竟,当他意识到自己枪法如此精准的时候,一定会按捺不住激动地心情,找自己问个究竟,搞不好还要向上面推荐自己。   如今的形势,想要挽回局面化险为夷,唯一的方法就是倒向军方,刘子光几乎成功了,他甚至没料到以关野的军衔,竟然直接询问自己有没有兴趣转现役的问题,要知道特招虽然常见,但那只是将军们的特权啊。   不过想想关野身上那种将门子弟的气质,以及他曾在高级将领身边工作过的经历,这也说得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的档案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在东南军区副司令员罗克功的桌子上,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但绝不会超过三天。   罗副司令员早就认识自己,上次拆迁的事情,刘子光和红星公司的名字就给了他很深的印象,这次关野的汇报,自然会让罗副司令重新掂量自己的分量,如果罗老头的手下办事得力的话,自己在境外做的那一单生意,他也会知道,不管怎么说,红星公司是明显带着军方烙印的团体,罗副司令念旧,爱才,说不定一高兴真给自己办个转现役的调动,投入军方的怀抱,那就没人能动自己了。   刘子光精心的安排,还故意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态度,无非是为了自保而已,想着想着,微微翘起的嘴角就恢复了常态,点燃一支烟抽着,一股心酸浮上心头,昔日堂堂国公爷,今日竟然要为了自保处心积虑,想想都觉得悲哀。   汽车开往山区,虽然上一单没买没赚到钱,但是答应人家的事情不能不办,大山里的孩子们不能等啊, 眼瞅着就要开学了,那些山里的小学连桌椅课本都不齐全呢。   刘子光订购了一批结实的实木桌椅,已经物流运到了县城,余下的道路太过艰难,只能自己运输,从乡下找了几辆拖拉机在县城装了货,连着越野车里的课本教材作业簿铅笔盒书包啥的,一并拉往野猪峪。   最后一段路是众人肩挑手抬运过去的,由于资金尚未到位,那座铁索桥依然不能通行汽车,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乡亲们准备了绿豆汤和麦仁饭招待他们,老程头敞着怀,露着精瘦结实的光脊梁,头上顶上一块湿毛巾,蹲坐在板凳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问刘子光:“老鬼子桥本答应给的那个钱,咋还没到,不是咱非惦记着人家的钱,这可是野猪峪几十户人家的战争赔偿,咱该拿的。”   刘子光问他:“县上咋说的?”   老程头说:“县上说再等等,让我别急,我能不急么,我都许给人家王家沟和鹿儿岭了,暑假就把学校盖起来,现在钱不来,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   群里定做了一百件橙红年代T恤衫,皮天堂说还剩下二十多件没人要,我暂时也没想好怎么安排,总之先感谢一下具体操作的人员以及仗义出资的群员们,大大们的热情让我感动。   7-6 豆腐渣纪念碑   天边一抹斜阳,落日余晖将最后的红光投射在村头那座抗日英雄纪念碑上,新落成的纪念碑高大巍峨,花岗岩底座,大理石碑体,正面是鎏金大字:野猪峪抗日英雄永垂不朽,碑体底部是一圈浮雕,雕刻着风起云涌的抗日战争年代山区人民打击侵略者的故事。   但是大煞风景的是,这座落成不到一个月的纪念碑碑体上,竟然有好几块大理石砖脱落了,露出里面的水泥底色,显得格外刺眼。   老程头指着纪念碑说:“给赵司令起墓的事儿他们倒是张罗的挺快,来了个建筑队干了半个月就把纪念碑盖起来了,就是活儿糙点,砖面都贴不住,我上乡里找了好几回了,乡里说马上就派人修,从六月说到现在也没见动静。”   刘子光走上去仔细看着这座纪念碑,面砖脱落的地方露出水泥原色,似乎毛毛糙糙并不平坦,手艺活儿欠佳,伸手摸一摸,竟然有沙子瑟瑟的往下掉,稍微使力,表面上一层水泥砂浆就剥落了,露出里面红色的砖体。   这工程也太豆腐渣了吧,刘子光愤然一锤身旁的护栏,哗啦一声,护栏居然断了,露出里面的竹竿毛茬,好嘛,连最细的钢筋都不舍得用,直接拿毛竹代替啊。   老程头也气得直抖手,说:“给先人修墓修成这样子,还不如俺们自家拿石头砌呢,我得找他们去。”   刘子光说:“ 对,得找他们去,连带着那笔钱的事儿,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县里。”   第二天一早,老程头就带着干粮出发了,先和刘子光一起来到乡里找到乡长谢广才打听,谢广才也犯难,说这事儿不归乡里管,是县里有关部门直接抓的,我也没辙啊。   刘子光就问他,这有关部门到底是什么部门,谢广才期期艾艾半天才说,工程队是老钱手底下的人,老钱是挂靠县建设局的,这事儿应该归建设局管。   驱车前往县里,刘子光懂得基层办事的难度,说要先找老同学打听情况,但老程头却说一点小事不敢麻烦领导,自己能办就办了吧,于是找到县建设局,建设局是南泰县政府里很重要的一个机构,局机关设在白宫大楼里,占据半个楼层,县政府门口警卫森严,有门卫、有保安,还有当地派出所派驻县政府的公安人员,如果是老程头自己来,怕是一时半会进不来,但是有刘子光就不同了,豪华越野车,又是市里的牌照,到了县政府门口,直接招呼一声说是来办事的就放行了。   这还是刘子光第一次进入南泰县政府大楼,这座大型欧式建筑风格相当独特,外型上具有巴洛克风格,但是内部装潢却又是典型的中式做派,水晶吊灯,大红地毯,巨幅油画,雕花窗户,木质墙裙吊顶,看起来就像是某个暴发户煤老板的别墅一样。   县政府一楼大厅里有接待处,两个面容娇好的女孩子穿着得体的套装站在接待台后面,请来宾签字登记,刘子光说自己是野猪峪的,想找建设局有关人员咨询一些事情。   女孩子拿起电话说请问您要找哪位?刘子光想了想说我找局长。女孩子就把电话放下了,很客气的说建设局局长出差了,不在本县,于是刘子光又说自己找副局长,总之找个管事的就行,女孩子看他衣着得体器宇轩昂,又是市里口音,便甜甜的说:“那好,我帮您联系钱副局长。”   电话打通了,女孩子轻轻说了几句,然后抬头问刘子光:“您是哪里的?”   “野猪峪的。”刘子光说。   女孩子对着话筒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听到听筒里一阵训斥的声音,女孩子委屈的眼睛里都挂了泪,放下电话低声说:“建设局政治学习,概不会客,您下次再来吧,记得提前预约。”   刘子光知道这女孩子一定是新招来的临时工,不会办事挨了训,也不为难她,改说自己找周文。   “请问您有预约么?”这回女孩不敢擅自打电话了,周文是县长助理,等级更高,她更惹不起。   “预约过了的,你尽管打,就说刘子光找他。”   女孩迟疑着拿起电话拨了县长助理办公室的分机号码,周文一听老同学来访,马上说有请,这边填了会客单子,刘子光就和老程头上了电梯。   上了二楼,刘子光一眼看到建设局的牌子,走廊里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来回穿梭着,不时有人进门出门的,根本不像政治学习的样子,他冷笑一声,带着老程头就往建设局走去,这半层楼都是建设局的地盘,门上挂着官衔牌子,局长书记副职,各个科室领导,都有自己的单独办公室。   钱副局长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刘子光过去径直推门进去,只见庞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身穿白衬衣打着红领带,手里夹着一支烟,面前摆了个硕大无比的水晶烟灰缸,更衬托的他人很小。   皮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梦特娇T恤,灰色长裤,皮凉鞋,腰带上挂着零零碎碎一大堆东西,头发油污不堪,手里还拿着个真皮手包,一看就是包工头打扮,两人相谈甚欢,被刘子光的突然造访打断了。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出去!”钱副局长威严的喝道。   刘子光不站在门口不走,严肃的说道:“钱副局长,我代表野猪峪的乡亲们来问个事,抗日英雄纪念碑的豆腐渣工程是哪个负责的?”   钱副局长反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媒体的么?豆腐渣工程这话能随便说么,乱说话是要负责的。”   刘子光说:“纪念抗日先烈的工程竟然连水泥都不舍得给,竣工不到一个月就开裂,面砖剥落,这不是豆腐渣工程是什么,我不是媒体的,我只是一个有良知的老百姓,我来建设局就是举报这个豆腐渣工程的,希望你们能认真查处,给野猪峪的乡亲们和抗日先烈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一番义正言辞的话震慑了钱副局长,他看对方的派头似乎不简单,便推脱道:“纪念碑的这个工程么,据我所知,好像是旅游局在管的,具体问题你去找他们反映吧,就这样吧。”   刘子光知道和这种官僚打交道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便冷哼一声出去了,上楼去找周文。   周文现在是县长助理,但还兼着旅游局长的职务,他一听说纪念碑豆腐渣的事情,顿时拧起了眉毛,说:“这事儿旅游局前期介入过,但也只是协助工作而已,纪念碑的拨款、修建、验收审核都和我们局没关系,要找应该找县委办。”   刘子光说:“你们这是踢皮球啊,合着这事儿就没人管,行,我也懒得理会,回头我出钱自己修理就是,我今天过来另有一件事要问你。”   周文说:“你讲。”   “上次那个日本老头说要把遗产捐赠给野猪峪的老程头,这事儿怎么没有下文了。”   周文两手一摊:“这件事我真的不清楚。”   “你是县长助理你都清楚,那谁清楚?”刘子光不依不饶的问道。   周文叹口气说:“这件事自始至终就是张书记和唐县长亲自在操作,其他人无法过问的。”   刘子光说:“这钱不管落到哪里去了,必须给个交代,说的难听点,这些钱是野猪峪几百口子的命价,我就不信谁有这个胆子侵吞,张书记不是双规了么,唐县长还在,我这就找他去。”   周文吓坏了,赶紧站起来拦住刘子光:“你不要去,我去帮你打听一下。”   说着自己去了唐县长的办公室,过了半个钟头才回来,一脸轻松的说:“这笔钱老程头自己捐了,县里用在抗日英雄纪念碑的修造上,一切都有原始单据可以查询的。”   刘子光回头看看老程头:“老爷子,这钱你啥时候捐的?”   老程头一脸的诧异:“不记得啊。”   周文笑道:“老爷子,你可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上次民政局的同志约你在乡政府签的文件你就忘了。”   老程头一拍大腿:“那不是农村医保的什么文件么,我又不识字,干部让俺签,俺就签了。”   刘子光恍然大悟:“这帮狗日的,连死人的钱都拿,丧良心都丧到家了。”说着起身欲走。   周文猛扑过来,一把抱住刘子光,苦苦哀求道:“刘子光,我的哥啊,我的爷啊,你千万不要冲动,这里是南泰县!不是你家,他们盘根错节的关系你根本搞不明白,张书记至今还没判刑,就是因为阻力太大,这事儿要是捅出去,谁也捞不着好!你懂么!”   刘子光当然明白县里这些龌龊事儿,他淡淡一笑,拍拍周文的肩膀:“好了,别吓得跟个缩头乌龟似的,我就想知道,建这座纪念碑到底花了多少钱?”   周文吞吞吐吐不敢说,最后被刘子光逼急了,终于吐口:“前前后后花了八百多万。”   “八百万!”刘子光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7-7 高炮团的,爱咋咋地   “嘘”周文惊慌的按住刘子光的嘴,探头到走廊里看了看,然后关上了门,把椅子拉到刘子光跟前说:“你小声点,八百万其实真的不多,你要知道县里这几年光修路花了多少钱,不活活吓死你。”   刘子光顿时想起每次来南泰县,路上总是会遇到堵车和修路,这已经成为一个常态了,如果哪天路上没堵个个把钟头才叫奇怪。   “这南泰县的公路,怕是修了有好几年了吧?“刘子光说。   “要想富,先修路,南泰是国家级贫困县,每年光是国家扶贫拨款就是上千万,这些钱都砸到基建上去了,修路,盖大楼,搞形象工程,哪一项不要花钱,用的是扶贫款,进的是私人的腰包,张书记在的时候就因为行成一条产业链了,光是修路,就牵扯到交通、公安、建设、扶贫办等好几个衙门,这些衙门哪个不养着几十上百口子人,南泰县没啥支柱经济,有点能量的人都进政府机关了,本事差点的就进事业单位,再差点的就当个旱涝保收的工勤人员,你要知道,政府拨款是有限的,地方财政又没那么多钱,僧多粥少,不修路怎么养活这么多张嘴啊。”   周文顿了顿又说:“修路那事儿就不提了,全国基本都一样,就说这纪念碑的事情吧,这事儿是张书记在的时候拍的板,唐县长亲自抓的,县文化局设计的样式,建设局组织力量施工,建材供应和施工都是进行了招标的,这里面有多少个机关,多少人在参与,谁不得分一本羹,再说了,八百万是总标的,又不单单是一座纪念碑的造价,这里面道道多了,你也别大惊小怪,也别想打官司的事儿,老爷子按过手印的授权书,县公证处公证的,官司打到最高法院也赢不了。”   刘子光满腔怒火被周文一番话浇了个透心凉,这就是社会现实,别说是扶贫款、捐赠款了,就是赈灾款这些黑心的家伙们都会照拿不误的,这帮披着公仆外衣的家伙实际上就是趴在人民身上吸血的蚂蝗!   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还要作威作福欺压老百姓,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今天若不是刘子光出面,老程头说什么也进不了白宫大楼,更见不到建设局的领导,搞不好还会被公仆们打将出去呢。   这些官场上的龌龊事儿刘子光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谁侵吞了老程头和野猪峪乡亲们合法的收入,这笔账一定要算清楚,他炯炯有神的望着老程头问道:“爷们,这口气你能咽的下去么?”   若是一般乡下老头,听了周文这番话恐怕早就怕了,平头老百姓哪能和当官的斗啊,官字两个口,说什么就是什么,已经在普通百姓心里形成了惯性思维。   但是老程头却不是一般人,那是十五岁就开始打鬼子,一杆老套筒,两把盒子炮纵横茫茫群山之间的老游击队员,四二年的老党员,见过毛主席、周总理、朱总司令的民兵代表,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平日里谦和恭俭那是山民的美德,但是你真要把他逼到绝路上去,他可是什么都能豁出来的。   一直没说话的老程头把烟袋锅子从嘴里拔出来,在鞋底上磕了嗑说:“告,告到首都也要告,我就不信了,毛主席他们打下来的天下变颜色了,这帮狗杂碎,比刮民党还乡团还狠!连死人的钱都讹!大不了俺这条老命豁出去了,也不能让贪官污吏再害人。”   “行,老爷子硬气!我陪您一路告到底。”刘子光起身和周文告辞。周文一听说他们要告状的事儿,吓得脸都白了,捶胸顿足拉着刘子光不让走,说你千万别害我,我还想吃这碗饭呢,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   刘子光知道自己老同学的脾气,胆小怕事,却又喜欢投机取巧,有一点点的正义感和责任心,但绝对不多,给周市长当秘书的时候曾经有过一番雄心壮志,但是自打来了南泰县,接触了这些肮脏的官场黑幕之后,似乎整个人都消沉下去了。   事实上,周文的仕途也到了一个瓶颈期,他是市区人,没有底子,原本的靠山周市长也调到省里去了,恐怕不会再有交集,即使有帮助也很有限。   而南泰县却是一个极其讲究背景资历人脉的地方,公务员阶层作为一个特殊的阶级,内部关系盘根错节,同学朋友亲戚师生,再加上互相通婚,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能牵扯出一大票关系来,这就是南泰官场可怕的地方,别看周文是堂堂的旅游局长,县长助理,抡起办事能量来,恐怕还不如他们局办的一个打字员。   所以,周文是很难升上去了,就调回市区都是痴心妄想,一个萝卜一个坑,市里的位子早有人占了,在县里既爬不上去,又不敢和他们同流合污,所以这个县长助理当得也很憋屈。   刘子光狞笑一声,丢下一句话:“周文,你真想在南泰县干一辈子啊?”然后和老程头出门走了。   出了白宫大门,才觉得豁然开朗,呆在那座表面洁白庞大壮丽内里却充满了蝇营狗苟之辈的建筑物里,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上了汽车,刘子光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老程头:“老爷子,这告状可是门技术活,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老程头说:“上市里告,市里不管是上省城,省城不管就去首都,我就不信告不赢这几个贪官污吏。”   刘子光一笑:“有您这句话,我舍命陪君子。”   正要开车,忽然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的开过来,堵在刘子光车前头,从车里跳出四个汉子,都是刺龙画虎乡下土流氓打扮,看那架势分明是来找茬的。   刘子光拉了手刹,开门下车,抱着膀子微笑道:“哥几个这是找人呢?”   为首的流氓指着刘子光的鼻子大喝一声:“就是他,给我往死里打?”   要知道这可是在县政府门口,光天化日之下,这些流氓就敢动手打人,要说不是某些人指使的,鬼都不信,再看白宫门口的保安和门卫,全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没事人一样坐在屋里。   刘子光不动,老程头也不动,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这四个土流氓,眼中流露出怜悯的神色来。   四辆线条粗犷硬朗的越野车轰着极重的油门从不远处的停车场冲过来,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四个土流氓身后,其中一辆越野车径直用坚硬的前保险杠把他们的轿车后备箱顶的面目全非。   车门齐刷刷的打开,从车里跳出来十七八个健硕的军装汉子,迷彩服的袖子卷的老高,露出坚实的肌肉,那表情,那眼神,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打群架的主儿。   后果毫无悬念,四个土流氓被众民兵裹挟到越野车上去,五辆汽车扬长而去,白宫某扇窗户里,钱副局长大惊失色,他喊来揍人的打手反而被人家绑走,看来这伙人不好惹啊。   钱副局长想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张所长么,我建设局钱大鹏,刚才有人在县政府门口把我表弟给绑架了……”   半小时后,南泰县城关派出所的警车在县城东路的排水沟里发现了钱副局长的表弟一行,四个汉子已经被揍得面目全非,但是明显可以看出人家是留了手的,既没骨折也没伤到内脏,就是一张脸被抽成了猪头。   根据伤者提供的线索,派出所迅速出动,在江泰公路上截获了行凶者,拜道路拥堵所赐,这伙人还没走远。   派出所的警车挡在了越野车前面,张副所长跳下车来,心里暗暗叫苦,钱副局长的得罪的都是什么人啊,五辆兰德酷路泽!这可不是一般人装备的起的,果不其然,从车上跳下一队军人,为首的还是个少校,颐指气使的质问张所为什么拦路。   “是这样的,县城发生一起故意伤害案,请你们回去协助调差。”张所很客气的说道。   若是一般人,他早就让治安员一拥而上拿下了,但是对方显然来头不小,张所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即便此事牵扯到钱副局长的面子也是一样。   “那几个人寻衅滋事,打劫军车,被我们教训了一顿,怎么,有问题?”那个少校眉头一挑,很不屑的说道。   “没有没有,那个,请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张所依然很客气。   “高炮团的,爱咋咋地吧。”少校撂下一句话跳上了车,司机不耐烦的猛轰油门,示意张所让路,张所这个为难啊,想让路吧,面子上过不去,不让路吧,又拦不住人家,就凭自己四五个脑满肠肥的公安人员,两根橡皮棍,真要和这帮吃了枪药似的大兵干起来,非吃大亏不可。   好在刘子光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指挥驾驶员直接从路旁的烂泥地开了过去,若是一般小车肯定就陷里面去了,但这几辆越野车却如履平地一般,呼呼地开走了。   “呸,当兵的狂什么狂!”等几辆车走远了,张所才狠狠地啐了一口,爬进了自己的桑塔纳,喝道:“回所!”   7-8 法律维权   江北市横跨淮江两岸,地处三省要冲,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也驻扎着相当规模的部队,装甲师,陆航团、高炮旅,舟桥旅,都是能征善战的野战军,部队有当地警备司令部的纠察管,哪里轮得到地方上的派出所,所以挨打的那几个小子,只能自认倒霉。   钱副局长的表弟被抽了十几个大嘴巴,两只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牙齿掉了四五枚,说话都走风,出事之后电话通知了七大姑八大姨,县里有身份的亲戚基本上都通知到了,就等他们过来为自己报仇了。   一阵华丽而苍凉的手机音乐从走廊里传来,“亲爱的~~你慢慢飞,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然后戛然而止,换成一个粗犷的男声:“喂,谁,哦,三哥啊,行,晚上我找你去,现在有点事,挂了啊。”   一个粗壮的男人推门进来,手上硕大的方戒闪着金光,指间还夹着香烟,进门不说话,先清清嗓子,朝地上吐了口浓痰,这才说道:“伟伟,咋弄的?和谁干架了?”   表弟一看是一拜的结义大哥来了,赶紧哭诉道:“让几个当兵的给揍了,大哥你得帮我出气。”   大哥说:“行,回头我给部队的几个熟人联系联系,帮你要个说法,这事儿交给我i,绝对办的妥妥的,对了伟伟,你上次说有个嫂子在教育局?”   伟伟说:“对,我四表嫂在县教育局上班,咋了?”   大哥说:“也没啥大事,你嫂子开了个食品厂,想打进学校市场,想找人联系点业务,要是成了,给你两个点的提成。”   伟伟说:“行,回头我帮你问问。”   正说着呢,钱副局长在张副所长的陪同下也来了,都是一个县城的,谁不认识谁啊,大家点个头打声招呼,大哥拿出烟来散了一圈,众人在病房里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讨论起案情来,张所说这事儿是高炮团的人干的,大哥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在军分区有熟人,绝对把这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   伟伟眯缝着红肿的小眼向钱副局长添油加醋讲了自己如何英勇搏斗的事情,钱副局长脸色有些不好看,说:“伟伟,你好好养伤,四哥帮你出头。”   伟伟趁机说:“四哥,这是我一拜的强哥,他父亲是质监局退休的老局长,最近家里开了个食品厂,想联系点业务,你看能帮忙不?”   钱副局长说:“再说吧,这事儿不忙,回头让你嫂子帮着联系一下就行。然后留了一张名片给强哥。   都是场面上人,谁用不着谁啊,既然钱副局长答应,基本上这事儿就定了。   探视了表弟,钱副局长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唐县长办公室,南泰县有十三个副县长,最有魄力的就是这位唐副县长,年富力强手腕灵活,这也是他能成功升任县长的重要原因。   局长去拉斯维加斯考察去了,建设局当家的就是钱大鹏了,纪念碑的事儿给他敲了个警钟,下面人办事也太不利索了。不就是一座纪念碑么,你就是全用水泥给他交管,又能花几个钱,偏偏这帮龟孙子三包四包,最后把工程款克扣的可怜巴巴,连水泥和钢筋都不舍得用,竣工没一个月呢就出事。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就是纪念碑么,又不是住房,再怎么闹也不怕的,怕的是有人坏事,钱副局长很怀疑这件事和周助理有关系,县里的官员都排外,他们不喜欢周文,更忌惮他,怕他抢了本应属于自己的位置。   看到钱副局长来访,唐县长很热情的招呼他进来:“进来坐,大鹏,抽烟。”说着亲自去给他倒茶,钱副局长慌道:“我来,我来。”抢了茶杯,开门见山的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唐县长背着手走了两步,忽然骂道:“胡闹!乱来!你这个建设局副局长怎么干的?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居然能让人告状告到县政府来,你早干什么去了?”   钱副局长苦着脸说:“唐县长你听我解释,这本来不是个事儿,他们完全可以一层层反映上来,按照工作程序解决嘛,可是他们居然找上门来无理取闹,还打伤了有关工作人员,这简直就是刁民嘛。”   唐县长想了想,说:“这个口子不能开,你马上给县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把打人凶手处理了,再给天街乡打电话,让谢广才来领人。”   钱副局长:“唐县长,打人的是什么高炮团的,咱县公安局管不着啊,我倒是听说,这几个捣乱的家伙……是周助理的朋友。”   “周文?”唐县长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   刘子光驱车回到市里,立刻准备告状的事情,此前他在野猪峪已经拍了很多豆腐渣纪念碑的照片,连同老程头的访问视频,做成一份材料交给了江北电视台的当家花旦江雪晴。   现在江雪晴的身份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当初她只是因为相貌出众,家庭背景显赫,所以才当上最热门的新闻类主持人,自从她父亲双规之后,江雪晴经历了人生历程中的一次涅槃,现在她完全靠的是真材实料,勤学苦干,才成为电视台名副其实的一姐。   约见是在滨江大道上一家格调很高的咖啡厅,当天下着雨,江雪晴戴着帽子和墨镜,开着一辆很低调的POLO来到楼下,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卡座坐下,刘子光拿出照片和资料,把事情陈述了一下。   “这是一个很有爆炸性的新闻,可是我不能报道。”江雪晴很直接的说道。   “为什么?”刘子光已经猜到了结果,但还是装作不明白的样子。   “很简单,这件事等于打了李书记的脸,宣传部不会通过的,就算勉强上了也会砍掉,相关人员受处分,我不会这么做的。”江雪晴的言谈举止比以前干练多了,齐耳的短发显得英姿飒爽,还透着一股知性美。   刘子光一脸成竹在胸的笑意看着江雪晴,江雪晴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笑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这样吧,材料给我,我帮你找媒体曝光,省城倒是有几个同行最喜欢发掘这种新闻线索。”   刘子光说:“我就知道你有办法,想喝什么,我请客。”   ……   三日后,省城的淮江日报社副刊部下属的《淮江都市服务报》刊登了关于江北市南泰县野猪峪的抗日英雄纪念碑豆腐渣工程事件,并且联系上次闹得沸沸扬扬的抗日老人刀劈日本鬼子事件,做了深入报道,说前日军军官桥本隆义留给老程头的遗产,被某些不法分子通过卑劣的手段骗走了。   这份报纸的销量并不是很大,社会影响力也不强,老百姓只是当作茶余饭后消遣的读物来看的,这一则新闻也并没造成什么轰动性的效果,这年头,大众对此类新闻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看的实在太多了,这事儿不叫新闻,叫生活,大家最多骂两声完事。   但是当报纸放在唐县长桌子上的时候,事情就完全不同了,唐县长雷霆大怒,把相关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全叫来猛训,丢人都丢到省里去了!你们是怎么干的,这事儿一定要一查到底,看看到底是谁在给南泰县脸上抹黑,一定要通过法律武器维护合法权益。   经过侦查,这篇严重诋毁南泰县的不实报道是《淮江都市服务报》的记者吴晓普捏造的,县公安局立刻签发了逮捕证,组织精兵强将,由城关派出所副所长张大勇同志带队,前往省城抓捕该名记者,顺便执行接访任务。   **********   关于江北市的原型,每一座天朝城市都是原型之一,并没有确切的所谓原型,请勿胡乱猜测,本人不想被跨省。   7-9 异地抓捕   早晨,省城,淮江日报社,围墙外面花团锦簇,气派的办公大楼耸入云霄,彰显着省级喉舌的气派,大院里的豪华轿车比比皆是,来往之人也都气度从容,衣着得体。   马路斜对面的一辆旅行车里,张大勇正和一帮手下商讨着行动方案,去外地执行抓捕任务,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了,上次有个浙江商人在本县投资,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结果被他们追到当地连夜提了过来,最终成功的追回了欠款,但是这次来省城抓捕犯罪嫌疑人,难度确实不小。   淮江日报是党报,即便是下面的副刊部职工也是体制内的人,想抓吴记者的话,最恰当的方式是通过他们单位领导和当地派出所执行抓捕,但是这样一来阻力很大,报社领导未必买账,县领导在他们省城人眼里,不能说一钱不值,至少也没那么大威信,所以唯有智取。   一番商量之后,张大勇让手下一名干警先打114查询了淮江都市服务报的电话号码,然后一个电话打过去,说找吴晓普吴记者。   过了一会,有个男人过来说我就是吴晓普,然后那名干警就说我这里有重要的新闻线索想给你爆料,吴晓普说那你到报社来找我,干警说不方便云云,然后两人说了各自的相貌特征,约在市中心某地见面。   过了十分钟,一个青年男子从报社里出来,张大勇举起望远镜一看,说:“就是他!”   就在吴记者站在门口打车的时候,南泰县的旅行车就过去了,擦着吴晓普的身子停下,推拉门哗的一声拉开,两个彪形大汉窜出来拉着吴晓普的胳膊就往车里拽,吴记者顿时反应过来,大呼救命,报社的门卫还没跑过来,旅行车已经风驰电掣的开走了。   吴晓普在车里拼命反抗,根本不听干警们的解释,大概他是以为遇到了绑架,于是张大勇拿出电击器在他腰眼里狠狠的电了一下,吴晓普顿时老实了,躺在车厢里一动不动,干警们给他戴上手铐,蒙上头套,汽车直接向郊外驶去。   来到郊外荒无人烟的地方,才把吴晓普头上的黑布套子解下来,把一瓶矿泉水浇在他脑袋上,待他悠悠醒转过来,只见面前几个表情严肃的大汉,向他出示了警官证和逮捕证:“我们是南泰县公安局的,因你涉嫌歪曲事实,诋毁我县领导,现在对你实施逮捕,请你签字。”   原来不是绑匪,吴晓普胆子又大了起来,叫嚷着说放我回去,你们这是非法拘禁,见他不识抬举,张大勇便又拿出电棒来按着开关,噼里啪啦的蓝莹莹电火花吓得吴晓普一个激灵,顿时不敢嚷嚷了。   “你老实交代,黑材料是谁给你的,这人现在哪里?”张大勇问道。   见吴晓普不肯说,他又冷冷道:“不管你说不说,我们都能查出来,现在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从宽处理你。”   吴晓普苦着脸说:“我是省报的记者,你们就算抓我,也要给单位说一声嘛,这样秘密逮捕算怎么回事?”   张大勇说:“哪条法律说省报的记者就不能抓了,告诉你,别说你一个省报记者,我们连首都的律师都抓过。”   吴晓普知道在他们面前没道理可讲,为了避免皮肉之苦,他只好交代说:“给我材料的人住在省信访办对面那条街上的华泰宾馆。”   华泰宾馆,几个干警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那可是上访人员最扎堆的地方。   得知举报人是个八久十岁的农村老头,张副所长顿起轻敌之心,让手下先把吴晓普押回县里,自己带着另外两个干警,前往华泰宾馆抓捕老程头。   ……   省信访办门口,常年停着几辆外地牌照的警车,都是当地政府派来接访的,有些上访专业户屡教不改,接回来再去,接回来再去,常年赖在省城,在各个司法机关门口拉横幅跪地告状,不但干扰了有关部门的正常办公,还给本地政府脸上抹黑,对这些刁民,接访人员也很是头疼。   但是最近两年,来自南泰县的上访户明显减少,那是因为南泰有关部门通过合法有效地途径解决了这个长期困扰的问题,通过县医院开具精神病鉴定,然后把上访人员送进安定医院,交给杨教授治疗,治不好不让出去,这样就一劳永逸的解决了问题。   华泰宾馆门口,出现了三个外乡人打扮的汉子,穿着短袖衬衣,夹着皮包,凌厉的眼神和带有警徽标志的皮带头,一下就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上访户们纷纷避走,张大勇等人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抽烟等人。   刚才他们已经在信访办门口看到了老程头,只是觉得在大门口抓捕影响不好,还是在旅馆里秘密把人带走比较好,等了一会儿,只见老程头远远地过来了,老人家虽然早过了古稀之年,但是腰板依旧硬朗,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手里夹着三块烧饼,一边走路一边啃,老人家牙口好得很,又不舍得花钱,每天中午就是吃三个烧饼,喝几口自来水完事。   张大勇手上有老程头的照片,一对比就知道目标来了,他一使眼色,两个手下一左一右就上去了,按照预想的方案,直接抓住老家伙塞进汽车,一车拉到江北市安定医院,中间不停顿,至于医疗鉴定啥的,回去再做也无妨。   两个干警都是二十郎当岁正当年,身强力壮经验丰富,一双大手如同铁钳子一般卡住了老程头的胳膊,二话不说就往路边拖,张副所长拿出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路边那辆南泰牌照的桑塔纳车灯一闪,门锁打开了。   老程头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老头气沉丹田一个千斤坠,马步一扎,整个人如同钉在地上一般,怎么拽都不动了,两个警察急了,用穿着皮鞋的脚猛踢老程头的腿,一脚踢上去却又疼的抱着脚直吸凉气,这哪是腿啊, 简直就是铁柱子。   张大勇见状不妙,从手包里拿出电击器就上去了,电火花骇人的闪着,围观群众一阵惊呼,但见老程头眼疾脚快,脚尖一挑,电击器就飞上了天空,紧跟着人逼过去,一记刚猛无比的铁山靠,张大勇整个人一百来斤就飞了出去。   干警们这回失算了,没有事先调查老程头的底细,这老家伙是什么人,十五岁就跟着游击队打鬼子,神出鬼没枪法如神,两把盒子炮说打你右眼绝不打你左眼,单枪匹马闯进县城,在鬼子宪兵队眼皮底下把赵司令的首级抢回来,几十号侦缉队跟在屁股后面追,连个影子都撵不上的好汉。   好汉老了也是好汉,又岂是张副所长之流能轻易抓住的,张大勇摔在墙上,脑子里一团浆糊,满眼都是星星,隐约间只见两个手下被老程头三下五除二放翻在地,抽出他们脚上的鞋带,把人反绑了起来,动作利落的不得了。   周围群众一阵叫好,若不是老程头年纪太大,看这场面还以为是警察勇擒蟊贼呢,他们又哪里知道,老程头年轻时候抓鬼子俘虏的时候,动作比这利索多了。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热心人通知了本地派出所,警察出警,才发现这三个外乡人是南泰县公安局的人,但是他们来抓人并没有逮捕证,而且也不和当地公安机关联系,这就犯了忌讳,本地民警将他们全拉到派出所去了。   恰巧报社方面也报警了,说是本单位职工吴晓普在大门口被人绑架,涉案车辆正是南泰县的公务用车,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张大勇只得承认,人是他们抓的,不过抓吴晓普是有合法手续的,而且人已经押往县里了。   当地警方打电话确认了张大勇他们的身份后,就把他们给放了。他们可没心思掺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头官司,就让报社和南泰县较劲去吧,看谁能量更大。   张大勇他们三个出来之后,就站在派出所门口不愿离去,他们在等老程头,这回说啥都要把他带回去,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老家伙再厉害还不是南泰县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过了一会儿,一辆奥迪轿车开进派出所,不大工夫又开了出来,一个眼尖的警察看到老程头就坐在车里,赶忙喊道:“张所,人被他们带走了!”   张所定睛一看,心里凉了半截,那辆奥迪车赫然挂着的是军区的牌照。   7-10 历史的天空   军牌奥迪车在省城大街上奔驰着,老程头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轿车,两手摩挲着软和的真皮座椅,感慨道:“这么高级的小卧车,俺还是五六年坐过一回,那还是进首都去见毛主席的时候坐的,一转眼半辈子都过去了。”   司机位子上的皮天堂回头笑道:“老爷们,你要是喜欢坐,我天天拉你上街转悠,阿好啊?”   老程头说:“那可使不得,俺坐不惯这小车,太憋屈,还是小光那天开的那个车好,大,敞亮,便宜又皮实。”   刘子光哭笑不得,心说我那辆兰德酷路泽可不比皮天堂这辆奥迪2.8便宜,但是也不好说啥,岔开话题问道:“信访办的人怎么说?”   老程头说:“信访办的同志看俺年龄大,优先把状子接了,说回去等通知就行。”   那边皮天堂扑哧一笑,说:“瞧好吧,要不了三天,状子就得转到你们县里。”   老程头纳闷道:“省府的衙门也不管事么?”   皮天堂说:“老爷子你别糊涂了,省府信访办是个清水衙门,没权拿人办案,具体处理,还是打回到当地有关部门处理,再说了,你这个案子又不是人命官司,牵扯金额也不大,人家愿意收你的材料已经很照顾了,信访办门口蹲着的,哪个不是冤假错案,投诉无门的,家里拆迁死人的,误判了案子挨枪子的,哪个不是血海深冤啊。”   老程头沉默了半晌,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拔出烟袋来想抽两口,又觉得在人家车里不方便抽烟,刚想收回去,皮天堂已经把天窗打开了,拿出一包苏烟来说:“老爷子尝尝这个。”   老程头说你这个没劲,我还是抽烟袋吧,然后车里三人都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一番商量之后决定一边找律师咨询如何打官司,一方面把这个事儿捅到网上去,让社会舆论施加压力。   华泰旅馆是不能住了,皮天堂开车把老程头拉到军区第一干休所,门口站岗的士兵看到车牌还举手敬礼,汽车在一栋红砖小楼前停下,三人下车,老程头望着这栋乡土气息浓厚的小别墅,不禁咧嘴笑了:“这和俺们乡下差不多嘛。”   可不是,花园里种着青菜,池塘里养着喂猪的水葫芦,一群小鸡在老母鸡的带领下,满草坪找东西吃,门廊下的草棚里,一口大肥猪正哼哼唧唧,还有只高大威武的德国黑背,摇着尾巴炯炯有神的瞪着客人们。   “砰”的一声巨响,小别墅的门被撞开,一个穿背心的年轻人抱头鼠窜出来,看见停在门口的奥迪,赶忙奔过来喊道:“小皮你可来了,客人接来了么?”   皮天堂笑着说:“怎么了涛子,又被你爷爷打啊,人我给你接来了,你可要好好招呼啊。”   那年轻人望了望老程头,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没错,和我家老爷子一个调调的,行,小皮这回你帮了我大忙了。”   正说着,门又被从里面踹开了,一个拿着马鞭子的老人从里面追出来,嘴里喝道:“小兔崽子,又私用老子的专车,看我打不死你!”   老人家一头银发,身穿土黄色的老式87军衬衣,下面是绿色军裤,黑布鞋,精神矍铄满面红光,一看就是老军头出身。   年轻人委屈的喊道:“爷爷,这回你真冤枉我了,我借您的车真的是去接抗日老英雄的。”   老人已经看到了客人们,皮天堂是孙子的朋友,他是见过的,另一个年轻人腰板笔挺,眼神锋利,整个人就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一看就知道是当兵的,而那位站在菜园旁的乡下老头,浑身散发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没有经历过战争磨练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气场的。   “小涛,还不招呼客人进家。”老爷子脸上的表情说变就变,顿时变成一位慈祥的老人,马鞭也被随手抛到一边,亲自打开房门请客人们进家。   皮天堂很恭敬地喊了一声关爷爷好,刘子光本来就隐隐觉得这个涛子很像一个人,听到皮天堂喊关爷爷,就基本上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也跟着喊了一声:“首长好。”   “进来进来,别客气。”老人说。   别墅里布置的很简朴,老式弹簧沙发上蒙着白布套,木地板已经有些年头了,墙上挂满了各个年代的照片合影,刘子光不出意料的发现了关野的照片,从少年一直到青年时期,从照片上看,关野是弟弟,关涛是哥哥,早年也当过兵,但远没有当弟弟的出息。   客人们进屋坐下,老头吩咐勤务兵倒茶,让公务班备饭,关涛见爷爷心情不错,便腆着脸笑着坐在爷爷身边介绍道:“爷爷,这位老人家,是我特地请来陪您唠嗑的,他当年也是打过鬼子的,你们两位老人多聊聊,对写回忆录有好处。”   关老头呵斥一声:“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蛋。”但只是呵斥并未动手,关涛也是讪笑着没动。   “老兄弟,怎么称呼?哪里人?今年高寿啊?”关老头和气的问道。   “他们都叫俺老程头,南泰山里人,今年八十八了。”老程头不卑不亢的说。   “哦?那我得喊你一声老哥哥了,听孩子说,你早年打过鬼子?”关老头似乎来了兴趣。   “对,37年就跟着赵司令的忠义救国军打鬼子,后来赵司令牺牲了,俺就跟了八路干,先是区小队,后是县大队,再后来鬼子打跑了,又打刮民党,华野六纵路过县城的时候,独立团的团长看上俺了,让俺当他的警卫员,俺惦记着赵司令的坟,就没跟着去,从此后一直在家打猎种地当基干民兵。”   老程头平淡的叙述了自己的经历,没有添加任何的渲染,但是这段似乎平淡无奇的话却在关老头心中激起了轩然大波,他猛地站了起来,倒背手在屋里走了几步,忽然停下问道:“看上你的那个团长姓马,络腮胡子脸,口袋里别一杆钢笔。”   老程头摇摇头:“多少年了,早忘啥样了,俺就记得那团长说话大嗓门,比敲锣还响。”   关老头猛地一挥手:“那就对了,马团长说话声音就是大,老哥哥,你知道我是谁么?”   老程头说:“认不识。”   关老头呵呵笑道:“我也是南泰县人,那年六纵独立团从县里过的时候,我是县委的通讯员,大部队补充兵力,就把我挑走了,跟着马团长当警卫员,后来独立团成了独立师,部队一直打到南边,再后来部队改番号,入朝鲜,马团长牺牲,我也当了连长,回国又升了营长,五五年授衔大尉,一直在部队干到军区副参谋长才退下来。”   老程头恍然大悟:“原来是老乡啊。”   关老头百感交集:“老哥哥,咱们可不单单是老乡这么简单,马团长挑警卫员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听说县大队有个排长枪法好,胆子大,马团长相当欣赏,可他就是不愿意离开家乡,这才轮到我的,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我常常想,当年那个战士要是愿意给马团长当警卫员,那我这一辈子又是怎么一个活法。”   老程头憨厚的笑笑:“大兄弟,你这一辈子也是真刀真枪过来的,就是不给马团长当警卫员,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老程头不提什么官衔待遇,只说响当当的汉子,更显出他坦荡的胸怀和崇高的人生观,关老头哈哈大笑,笑的老泪纵横:“老哥哥,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   众人被这戏剧化的一幕惊呆了,连刘子光都不禁暗暗叹息,如果老程头当初做了另一个选择的话,那么今天毛孩就不是在烧烤摊上打工的辍学山村少年,而是家世显赫的高干子弟。   关老头大笑之后站了起来,冲自己孙子喝道:“小涛,去把地窖里的茅台拿出来,爷爷今天开戒!”   关涛迟疑着:“爷爷,您那肝脏……医生说不能再喝酒了。”   “小兔崽子,还废话!”关老头一瞪眼,关涛赶紧往外跑,扭头还问:“拿几瓶?”   “全拿出来!”   遇到了当年的故人,关老头兴奋地不得了,把老程头请进自己的书房,打开箱子拿出历年来珍藏的各种证书、奖章、照片、军衔军装,还有几把手枪请老战友欣赏,而且连称呼也改了,不喊老哥哥,喊老排长。   当年一个是县大队的排长,一个是县委的通讯员,虽然素未谋面,但是生命的轨迹却有着令人感慨的交叉,如果没有当年老程头的推辞,那么关老头今天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而在跨越半个多世纪后,两人居然又阴差阳错走到了一起,人生就是如此充满戏剧性和传奇色彩。   关老头把珍爱的收藏全都拿了出来,老程头也不客气,从里面拿出一支20响的德国大镜面匣子枪,三下五除二拆了个七零八落,动作流畅自如,拆完之后感慨道:“这东西,有年头没碰了,当年俺也是腰挎两把盒子炮的。”   关老头豪爽的说:“喜欢就拿起当个念想。”   老程头赶紧推辞:“你的枪,我怎么能拿。”   关老头说:“你和我客气啥,这样吧,你拿起玩,什么时候玩够了就还,咋样。再说我还有这些个玩意呢。”说着得意的指着箱子里那几把马牌撸子、花口撸子和王八盒子。   “中。”老程头也是个直肠子,见关老头如此真诚,便答应下来。   客厅里,刘子光和皮天堂面面相觑,这老军头太可怕了,家里居然藏着大批枪械,不过再一想也就释然了,人家是军区副参谋长,至少少将级别的高官,又是住在干休所里,藏几把战利品算毛啊,你警察还能冲进来搜查不成?   公务班的勤务兵们把酒菜抬了进来,关老头兴致勃勃的和老程头一起出来,冲着几个年轻人道:“今天你们几个小鬼跟着沾光了,尝尝我珍藏二十年的茅台酒。”眼光扫过刘子光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问他道:“小鬼,你当过兵?”   “报告首长,我是预备役少校。”刘子光答道。   7-11 双枪老武工队   关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大手一挥,洪亮的嗓门喊道:“预备役也是兵,坐下喝酒!”   老将军家里的桌椅板凳都是结实的实木制品,支起桌子,摆上板凳,公务班的小勤务兵们把四个盘子八个碗摆上,没啥精巧的菜式,都是实打实的硬菜,整鸡,整鱼,肘子、牛肉,还有花生米、皮冻、拌黄瓜、松花蛋等凉菜,其中一大盘是油炸的金黄香酥的金蝉幼虫,据说是头天夜里老将军打着手电筒带着勤务兵亲自在院子里挖的哩。   关涛把深藏在地窖里几十年的陈酿茅台拿了出来,整整一箱子好酒啊,纸箱子上面的字体还是那种已经不再使用的超级简体字,印着军供的字样。   老将军拿着酒瓶说:“这酒还是当年打越南小霸的时候准备的,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啊,来,小涛,给你程爷爷满上。”   关涛接过酒瓶,用菜刀撬开瓶盖,一股醇香飘了出来,沁人心脾,到底是陈年佳酿,倒出来都挂杯,堆在酒杯里竟然不溢出来。   老将军又大发感慨道:“当年中央点了许世友的将,让他指挥自卫反击战,许和尚好酒,挑选部将也是拿酒量当衡量标准,那一场真是喝的昏天黑死,事后我足足醉了三天三夜啊,不过这酒醉的值!能带兵上前线干他娘的,别说醉三天三夜了,就是醉死了都值!”   关涛跟着吹捧道:“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你们看了没有,里面的雷军长就是以我爷爷为原型的。”   “又胡扯,我哪有雷军长那个觉悟,那是以54军张师长为原型的。”老头立刻纠正道。   “可是我大伯不是牺牲在越南前线的么?”关涛坚持道。   老将军望了望墙上挂着的相框,黑白照片中那个年轻英武的军人还穿着65式军服,一颗红星两面红旗,简单朴素威武,看眉眼很有关家人的神韵。   “高远是我关山海的好儿子,他死的壮烈,死的光荣……不提那个了,来,喝酒!” 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也都举杯干了,皮天堂还恰到好处的趁了一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没有高大伯他们的牺牲,哪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关山海看了皮天堂一眼,心说孙子交的这些社会上的狐朋狗友,还挺会说话的。   正喝着,外面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一辆军绿色的猛士越野车停在了门口,一个身手矫健的军人跳下车来,人未到,声音先到:“爷爷,我回来了!”   大门打开,关野少校出现在门口,一身合体的陆军常服,帽子夹在腋下,腰杆笔直,手里还提着行李袋,坚持不让勤务兵帮自己拿。   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回家,关山海非常高兴,站起来说:“回来的好,快把东西放下,吃饭!”   关野一眼就看到了刘子光,两人四目对视,刘子光微微点头致意,细微的动作自然被目光如炬的老将军注意到。   关野把行李放下,洗了个手就过来坐下了,笑道:“今天家里有客人啊,哥,你给我介绍下。”   关涛刚要说话,关山海先开口了:“这位老爷爷,是你爷爷的老排长,当年打过鬼子的英雄,你喊程爷爷就行,这两个是你哥哥的朋友。”   关野站起来很恭敬的喊了一声程爷爷好,又给程爷爷端了一杯酒,小辈姿态做的很足,随后他笑道:“爷爷,这个哥们就是我给你提过的神枪手,刘子光。”   刘子光谦虚道:“瞎打的,不作数。”   关山海却眉毛一扬道:“能用战防枪打出这个成绩,不简单!”   关野解释道:“我爷爷他们那时候也有12.7的步枪,不过是反坦克用的,据说那东西只能打两枪,左肩膀一枪,右肩膀一枪,然后就进野战医院了。”   众人就笑,涉及到军事方面的东西,他们都不大能插得上话。   关山海说:“枪法如此出众,呆在预备役里训练民兵未免可惜了,虎头,你给罗克功推荐了么?”   虎头是关野的小名,他答道:“我给罗副司令写过报告了,还没有回音。”   关山海沉吟一下说:“等等看吧,不行的话,我老头子直接给他挂电话。”   新旧老友相逢,这场酒喝的格外开心,关涛和皮天堂也跟着傻笑着一杯杯的往下灌,酒足饭饱之后,老将军提议,去靶场练枪去,众人轰然同意。   东南军区在省城郊外有一个射击训练中心,各种轻武器都有,各种地形地貌也很齐全,平时是用来训练特种部队的,有时候也借给公安部门进行训练,老将军让秘书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马上进行准备,恭候首长驾临。   别看关老爷子离休了,但是他的门生旧部满天下,随便一个电话起码能招呼一个班肩膀上带金星的,比如现任军区副司令罗克功,那就是关老爷子当年带过的兵,这种资历的老军头,谁不卖他面子。   大家都喝了酒,车就不能开了,让公务班的战士出车,一行人坐着军队牌照的大面包车来到郊外靶场,最近几年省城房价地价飞也似地上涨,连这么偏远的地方都建起了居民小区,靶场已经被开发商圈占得土地所包围,听说有些开发商还要高价买靶场的地呢,结果被军区首长骂回去了。   “据说靶场这块地将来也要卖呢,周围都建上居民区了,再练习射击不安全啊。”关涛说。   “你懂什么!整个国家都在拼命地盖楼,从老百姓手里抢钱,这样下去,不堪设想!”关老将军虽然喝得满脸通红,但是思维还是清晰地。   到了靶场门口,一个中校早就带着部属前来迎接了,敬礼,握手,介绍手下人员,众军官纷纷和老将军握手,然后中校亲自领着他们来到枪械室,说:“咱们这里是军内比较上档次的靶场,设施完备,枪械也比较齐全,基本上国际上比较有名的枪械,我们这里都有。”   果然,透过枪械室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琳琅满目的枪支,国内制式的56枪族,81枪族,95枪族,79,82,85以及新型的滚筒冲锋枪,54,64,77,59,81,92式手枪,美制斯通纳系列,俄式AK系列,德国G-3,G-36,比利时的FN系列 ,以色列的UZI,加利尔,TAR21,奥地利的AUG系列,法国的法玛斯,英国的L85。简直就是一个枪械博览会。   关野显然是这靶场的常客了,他不无骄傲地说:“这些样品枪都是原厂货,但是待会我们使用的就都是咱们自己生产的了,咱们国家生产的CQ系列,质量已经接近美国柯尔特公司原厂的产品了,远销东南亚诸国,甚至返销北美市场,在国际武器市场上很有竞争力。   众人都点头称是,这些事情大家只是在网上囫囵半片的了解一些,自然没有关野知道的多。   靶场领导很贴心的挑了一个室外靶场,在远处摆上靶子,请首长挑枪先打,关山海哈哈一笑,当仁不让,挑了一支56式半自动步枪,说:“我就抛砖引玉了,然后以立姿无依托射击,十发子弹打了个九十环,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众人纷纷叫好,关山海把枪抛给孙子,自嘲道:“不行喽,老了,要在当年起码是一百环。”又对老程头说:“老排长,你也露两手让孙子辈们开开眼。”   老程头说:“没有趁手的家伙啊。”   关山海哈哈笑道:“我知道你想用什么,小鬼,给我拿两支驳壳枪来,要二把盒子。”   中校跑去仓库找枪了,这边关野关涛两兄弟,以及皮天堂都要了步枪和手枪打起来,关野是常年玩枪的,自然成绩不俗,枪响靶落,关涛早年当过兵,倒也没辱没将门子弟的称号,总的来说打得还行,皮天堂的成绩就差点,用步枪打得不是很好,用一把54却打出不俗的成绩来。   其实54手枪比较难打,射击的时候必须压着手腕,普通连队军官都打不好吗,但是皮天堂却打的不赖,关涛就纳闷了,问他:“哥们,54玩的不赖啊?”   皮天堂含糊其辞的说:“瞎猫碰个死耗子而已。”其实他家里藏了一把54,没事就练瞄准,枪感好得很。   都打完了,众人把目光投向了刘子光,关野说他是神枪手,大家都想见识一下。   那边中校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两把盒子枪,都是原厂毛瑟货,带木质外盒的,枪柄下面还有已经褪色的红绸子,枪支保养的相当好,烤蓝发着幽光,散发着枪油的味道,老程头拿在手里,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把玩着,似乎回到了当年的戎马岁月。   一排排黄澄澄的51式7.62毫米手枪子弹送了上来,本来盒子枪使用的是7.63的子弹,但是原厂货已经很难找了,只有用54手枪的子弹代替,好在公差很小,基本不影响使用。   老程头拿到两把枪,先里里外外熟悉了一遍,来回拉动枪机试着弹簧力度,德国货就是好,整个枪身没有一颗螺丝钉,全部用零件啮合而成,虽经数十年风雨,依然锃亮如新,机构动作流畅无比,老程头满意的赞了一声,动作娴熟无比的装上子弹,一手一把盒子炮,两手往腰间一擦就上了膛,关山海眼睛一亮,好久没见过这么英姿飒飒的动作了,好一个老武工队员!   老程头兴头也上来了,直接走出射击廊,两手在腰间据枪,枪身平放,左右开弓,根本不用瞄准,枪响靶落,中间根本不带间隔的,两把盒子炮枪声响成一串,暴风骤雨般的枪声就如同冲锋枪点射一般无二。   二十块钢靶,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落地,每块靶子中弹两发,四十发子弹是弹无虚发,全都是漂亮到没谱的双发速射,用英文说是Double Tap,那是只有很牛逼的射击运动员才能打出的漂亮成绩。   沉默,久久的沉默,忽然关山海带头鼓起掌来,然后大家一起鼓掌,那些靶场的小战士都看傻了,这会也跟着拼命地拍巴掌,手都拍红了。   老程头却不以为然,这一手简直太小儿科了,当年战争岁月里,要没有过硬的枪法,哪能干的过小鬼子。   7-12 抢人才   老程头打完之后 ,吹吹枪口的硝烟,把两支枪插在腰带上,刘子光注意到这两支驳壳枪的大小机头依然张着,这也是老游击队员在战争中养下的习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连保险都不用开。   大家都表演完了,就看刘子光这位关野口中的神枪手如何发挥了,刘子光知道这次表演是自己是否能转现役的关键所在,便打起12分精神来对待。   关野帮他挑了几支枪,一支54式毫米军用手枪,一支56C卡宾枪,一支88狙击枪,这三支枪的挑选很有讲究,54是手枪里面比较难打的,56C是短管的AK47,精度不高,并且只装备过海军和边防,一般人没有机会摸这种枪,至于88狙,军内诟病很多,还不如老79好使。   刘子光洒脱的一笑,他明白这不是关野故意难为自己,而是给自己创造机会呢,在场的都是行家,真要给自己一支81杠,打出好成绩来也不值得吹嘘。   那就一个个来吧,简单校过枪后,刘子光开始了表演,他的射击动作和老程头有些类似,都是看似漫不经心,但是一举一动都透着老手的风范,关山海和关野都明白,真正到了战场上,可容不得你摆姿势瞄准,很多突发情况下枪手无法用眼睛瞄准,只能用心眼瞄准,这就是人枪合一的道理。   刘子光的成绩没什么悬念,全部十环,其实到了他这种地步, 再打靶子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关野让人在五十米外摆了十只点燃的蜡烛,又递给他一支装满子弹的92式9毫米军用手枪,刘子光抬手枪响,十发子弹简直就是连发打出去的,蜡烛全灭,报靶的小战士跑过去一看,全是打中了蜡烛芯,蜡烛本身毫发无损。   幸亏关野已经给大家打过预防针了,所以众人并不是特别惊讶,这种神枪手虽然难得一见,但是军内人才辈出,要见真功夫,还是得战场上,因为射手的心理素质也是一个关键,靶场上再牛逼,上了你死我活的战场,未必还牛逼。   仿佛为了进一步加深爷爷对刘子光的认可,关野主动要求头顶一个苹果,站在二十米距离上让刘子光打,关涛一听这话就急了,嚷道虎头你疯了,万一有个闪失咋办,不是信不过小刘的枪法,可是枪和子弹出了问题你的脑袋可就爆了。   关野不以为然的说在我们部队上经常这么干,要是这都来不了,还谈什么上阵杀敌。   兄弟俩争执不下,众人便将目光投向关山海,老将军眼睛都不眨一下,大手一挥表示通过。   此时靶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队来此训练的省武警总队直属蓝豹特警队战士都跑来围观,按说人越多心理压力应该越大,但是刘子光属于人来疯的性格,观众越多越是激发了他的潜能。   关野半开玩笑的说:“哥们,我这颗脑袋可就交给你了,千万别给我开了瓢啊,我还没娶媳妇呢。”   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你站稳了别乱动就打不着你。”   一场挑战人神经极限的射击表演开始了,安全线外站满了观众,除了来训练的特警,还有靶场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行家里手,他们窃窃私语着,评论着,老实说,在二十米距离上打中一枚苹果算不了什么特别优秀的枪法,但是这棵苹果是放在人脑袋上的,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概念了。   刘子光开始验枪,试射了几发子弹后表示可以进行了,远处关野也把苹果放到头顶上,稳稳地站住,伸出两只手指示意可以射击,中校递过了一支新的弹夹,刘子光啪的一声把弹夹填进去,哗啦一声推弹上膛,根本没留给观众任何思考的时间,抬枪就射。   92式9毫米手枪的套筒迅速回膛,一枚滚烫的子弹壳从抛壳口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叮当作响,再看关野,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头上的苹果已经不见了。   报靶员飞快的跑过去,在关野身后捡起那颗倒霉的苹果,苹果已经面目全非,上面嵌了一些弹头的碎渣,原来这是一枚9毫米训练易碎弹,即使真的击中关野的脑袋也不会出现伤亡。   一场虚惊,观众们纷纷热烈鼓掌,这回他们是真的被刘子光的枪法折服了,现场的特警教官请求和刘子光他们搞一场实战性质的CQB对抗赛,靶场有专门用于室内近距离作战的场地,一座四楼房,附近还有平房、巷口,停着的汽车,垃圾桶、晾衣架、广告牌等,简直就是一片微型的模拟居民区。   对抗赛的一方是武警总队的蓝豹突击队,十二名队员上场,另一方是刘子光和关野,两人上场,靶场方面给他们预备了全套护具,包括头盔、护目镜、防护衣、护肘护膝等,还有训练用的易碎弹。   武警战士们发现对方只有两个人和他们十二个人对抗,顿时有意见了,说你们这不是歧视俺们么,刘子光本来想说我一个人对付你们都富裕,但是考虑到对方的面子问题,还是和颜悦色的解释说你们是处突的武警,打得就是不对称的战斗,恐怖分子什么的,往往就是小团伙作战,这样的兵力配置正好。   这样一说对方才勉强接受,双方穿戴了装备查验了枪支后就投入了战斗,刘子光和关野使用手枪,特警们使用79微冲,两拨人一前一后进了场地,外面的观众看不到里面呢的具体情况,只听到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枪声,二十分钟后战斗结果出来了十二名特警战去全军覆没,身上斑斑点点全是训练弹留下的痕迹,再看对方,关野身上有两处中弹痕迹,但都不在要害,刘子光身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观众们再次热烈鼓掌,一个武警大校和一个穿白衬衣的的警监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边鼓掌一边说:“这两个小同志是哪个部队的?”   关野立正敬礼道:“报告首长,我是军区特大的狙击手关野。”   刘子光微微点头致意:“我是地方上的。”   那大校和警监对视一眼,又问道:“是射击队的运动员?”   “不是,是预备役民兵干部。”刘子光说。   武警大校又望了一眼警监,两人眼中均流露出捡到宝的意思,撇开关野直接奔向刘子光,拉着他的手再也不撒开了。   “小同志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个部队,现在搞什么工作,愿意到省城来工作么?”   刘子光哭笑不得,心说我这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他也不直接回绝,反而开始讨价还价:“我有正式工作的,再说省城房子那么贵,买不起啊。”   武警大校拍着胸脯说:“房子不成问题,组织上会安排的,别说房子了,就是你爱人的工作和你孩子的上学问题,部队上都能解决。”   刘子光说:“首长,我还没结婚呢。”   武警大校说:“那就更好了,一个人多自由,只要你点头,我就特招你入伍,公安现役部队,隶属省厅,福利待遇没的说,怎么样,认真考虑一下啊。”   他这边说的口沫横飞,却没注意到那边关山海脸上已经挂了冰霜,老头子冷哼一声走上来说:“田小五,我老头子看中的人才,你还想截胡啊?”   大校这才装作刚看到关老爷子的样子,嬉皮笑脸道:“关伯伯您也在啊,啥时候来的?”   关山海从鼻子里哧出一股冷气说:“你晚了,刘子光这小伙子军区已经特招了,我们走!”   说着带领众人气哼哼的离开了靶场,等他们走远了,那个警监才问道:“老田,那老头是谁啊?”   大校说:“原来军区副参谋长关山海,一直和我们家老头子不对付,这老家伙就是脾气暴躁,喜欢摔帽子,要不是这个臭脾气,早就进总参了。”   警监说:“那这么说这个人才我们是捞不到了?”   大校冷笑一声说:“未必,i这事儿就看谁动作快了,我看那小伙子心思挺活泛的,不肯在一棵树上吊死,咱们把待遇出到让他们不能比,未必抢不到人。”   说完转身就走,警监也跟着来了一句:“对,这年头什么最珍贵?人才!我就不信了,省厅还抢不来一个人。”   ……   回到干休所之后,关山海立刻写了一张条子,让关野跑一趟军区政治部,争取把刘子光转现役的事情给办了,又把干休所里一帮闲得无聊的老军头找来唠嗑喝茶。   一帮老军头一见如故,越聊越倾心,关山海把自家的影集拿出来给大家欣赏,翻着翻着,老程头看到一张照片,竟然老泪纵横起来。   这张照片是关山海的大儿子高远在云南前线拍摄的,两个身穿伪装网的军人并肩站在一起,充满壮志豪情,身后是莽莽群山和炮兵阵地 。   “老排长,你这是咋的了?”关山海 慌了。   老程头叹口气,指着照片中的人说:“这是俺二娃啊。”   “啊!高远他们连的连长是你儿子?”   “是啊,俺二娃是当连长的,家里给说了媳妇,还没来得及办亲事,就牺牲了,死的时候才二十八岁。”   关山海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重重的拍了拍老程头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当时的战斗报告他是看过的,这个连负责穿插任务,一个加强步兵连连续三天三夜在原始丛林中挺进,占领了前进谅山的咽喉要道,连续击退了敌人成团规模的十三次进攻,连长指导员全部牺牲,全连打得只剩下十来个人,最终胜利完成了任务。   老程头的儿子是连长,关山海的儿子是指导员,两个年轻人不辱使命,为国捐躯,从此长眠在麻栗坡烈士陵园。   “孩子们死的英勇,死的壮烈啊,老排长,这些年又没有去南边扫过墓?”关山海问道 。   老程头摇摇头:“三十多年了,就去过一次,家里穷,出不起路费啊。”   关山海心里一阵酸楚,问道:“老排长,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程头说:“老伴六零年饿死了,大小子七四年训练新兵的时候出事故死了,二小子七九年死在越南,孙子也是当兵的,十年前阵亡的,到现在没见过尸骨。”   屋里久久的沉默,老程头填了一锅子烟叶,自言自语道:“老天总算开眼,给俺留了个重孙儿,俺知足了。”   “老排长……”关山海虎目含泪,庄重的向老程头敬了一个军礼。   一帮老将军也都郑重其事的站成一排,向老程头敬礼。   …………   老程头属于那种埋没了一辈子的真英雄,在我的笔下他会重振雄风,但是那些被埋没了的好书,就要靠大家来提携了。   推荐《宋仙》这本被埋没的好书,喜欢仙侠和历史的读者一定要看看,不喜欢的也无妨,贡献一个收藏,一个点击也是帮助。   我一般不在书里做推荐,一推荐就是动真格的,兄弟们上吧,把这本书捧起,让所有人都看看橙红军团的威力!   冲吧,骏马们,SCER们!   附:橙红年代书页右上角有传送门。   7-13 老军头发飙   老程头赶紧站起来,局促道:“这是干啥呢,你们都是大干部,俺老汉可当不起。”   关山海严肃的说:“怎么当不起,这些老家伙参加革命都比你晚,你是我们的老排长!我说老排长啊,这回来了就别走了,住在我这儿,把重孙也接来,上学参军的事儿我全包了。”   老程头摆摆手说:“城里住的憋屈,不如山里舒坦啊,再说俺进省城是来告状的,事儿还没办成呢。”   “告状?告谁?给我说道说道,我看能不能帮上忙。”关山海立刻来了兴趣,转而又对身后一个老头说:“老王,你家大小子不是省高院的么,你也来听听。”   一帮老军头都坐了过来,听老程头说事儿,以老程头的角度来叙述这件事情,更能让这些老家伙产生强烈的共鸣和愤慨,老子们豁出命来打鬼子,到头来连个烈士墓都修成了豆腐渣,这还不算,还欺骗人家孤老头的钱,这帮龟孙子王八蛋,简直该拉出去枪毙五分钟。   听完之后,关山海气的浑身直哆嗦,站起来来回走了好几圈才稍微平息一点怒火,恶狠狠地说:“要是我当年,早把他们给毙了,老排长,这事儿你放心好了,交给我们这帮老家伙了,不把他县长的乌纱帽摘了,我跟他姓!”   其余的老军头们也愤愤然,对地方上的贪污腐败现象极其的不满,老子们打下的江山,就由着你们这群王八蛋可劲的糟蹋吧,别以为我们离退休了就说不话了,这事儿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收兵。   关山海马上成立了前线指挥部,分配这帮老军头工作,联系法院检察院政法委,可别小看这帮老家伙,他们的旧部门生,儿子女婿可都是社会上混的不错的人,单就一两人来说,或许还不成气候,但是这么多人拧成一股劲,这股能量可想而知。   关山海又公务班抬一张行军床来,让老程头晚上就住在家里,老头子自己也是常年睡行军床的,说睡别的床不自在,老程头呵呵一笑,说我什么都中,就是在地上凑合一宿都没事。   一帮老头就不误羡慕的问起老程头的养生之道来,老程头侃侃而谈,说自己从十来岁开始就坚持练功,无论寒暑从不间断,山里土地少,就进山打猎贴补家用,本来有一支毛主席颁发的半自动,后来县上稽枪就给缴了,追不上猎物咋办,就拿两条腿撵,把猎物撵累了就成了。   最近几年县里流行吃野猪肉,村里会打猎的后生不多了,还是老程头亲自出马,用陷阱和猎叉打下一只只野猪,走几十里山路扛到乡里换钱,给村里的娃娃们买铅笔簿子。   一帮老头听的唏嘘不已,看看人家老排长的身子骨,健硕的简直像个三四十岁的壮年,反观自己,锦衣玉食下却有了各种慢性病,高血压糖尿病前列腺肥大,仔细一想这命运还是公平的,虽说老程头没享过福,但是身体一辈子健康,这可是花钱也买不到的福分啊。   老程头乡下人口才不好,不会替自己吹嘘,刘子光看着着急,便插言道:“程老爷子身子骨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几个月前在野猪峪和当年的日本宪兵队长比武,一刀就把老鬼子给劈了。”   “还有这事儿!快讲讲。”老人们瞪起了眼睛一脸的神往。   老程头笑笑不愿意说,刘子光便替他把整个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老人们听完之后大呼过瘾,关山海更是站起来说:“就为这个,晚上就得连干三杯!”   一帮老头兴高采烈,关涛和皮天堂却在一边打起了呵欠,关山海不满的看了大孙子一眼,说:“小涛,去联系饭店,晚上我请老战友们吃饭,给我订个好点的地方。”   关涛心说这个我拿手啊,站起来回道:“爷爷放心,包您满意。”   关山海又说:“怎么虎头还没回来,给他打电话催催。”   正说着门外有汽车响,关野回来了,进屋之后先给各位老爷子打招呼,然后以眼神暗示关山海进房间说话。   关山海说:“有什么事当着大家的面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关野吞吞吐吐的说:“冯部长说这件事比较为难,上半年已经特招了三个干部了,这个口子不能再开了。”   关山海顿时暴怒,把手里的茶杯摔了个粉碎,喝道:“他们特招的都是什么玩意,什么选秀冠军,通俗歌手,快男超女!难道就凭这些不男不女的家伙去打仗,去保家卫国!我特招一个神枪手反倒成了走后门,以权谋私了!他妈了个巴子的!”   “爷爷,您消消气。”关野和关涛好久没见爷爷发这么大火了,赶紧过来劝。   “别劝我,我冷静着呢,给罗克功打电话,我找他直接要名额。”关山海摆摆手说,气归气,这些年来看不过眼的东西多了去了,日子还是一样得过,谁让自己离休了呢。   “罗副司令在首都开会,联系不上。”关野说。   关山海沉吟片刻道:“老排长,你几十年如一日,看护赵司令的坟墓,你可知道,赵司令还有后人在世的。”   老程头惊讶了:“赵司令有后,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关山海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赵子铭原本是主力团的参谋,已经结婚的,后来他接受任务去敌后发展根据地,爱人生了个男孩,一直父子没见过,再后来赵子铭牺牲,遗腹子辗转被别人收养,文革时期还听人提过,一转眼这么久过去了,即便在世也是古稀老人,这么着吧,这事儿我帮你打听着,如果有机会,让赵司令的后人去拜祭一下祖先,也是一件好事。”   ……   当晚老程头就住在干休所,本来老头还想让刘子光也住在家里,但是却被关涛劝阻了,说你们老年人自己玩,我们年轻人也要有自己的空间,天天听你们讲那些老掉牙的事儿,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脑仁生疼,晚上说啥都得出去换换新鲜空气了。   关山海也就不再阻拦,但是严令不许再开自己的专车出去,关涛自然满口答应,他连弟弟的军车也不动用,自个从车库里开出一辆英菲尼迪M35来,别看这车不起眼,车标跟奇瑞似的,价钱可不便宜,六十几万的进口车也不是一般人开得起的。   关家两兄弟再加上刘子光和皮天堂,四人驾车前往省城最上档次的饭店用餐,省城的馆子就是高档,装修豪华不说,价钱也高出江北市一大截,关涛是事业有成人士,在家慑于爷爷的威严不敢乍翅,在外面就哆嗦起来了,拿着菜谱豪气十足的说:“给哥照菜谱来一遍。”   他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了,服务员都认识他,身材高挑穿旗袍的点菜员吃吃的笑,说关老板又拿我们开玩笑。   关涛正色道:“开什么玩笑,这是我请来的贵客,哪能慢待了。”   关野说:“好了大哥,随便点几个菜就行了,都是自己人。”   关涛这才收敛起来,点了几个有代表性的特色菜,又要了两瓶红酒,这才拆开一包烟洒了一圈,和刘子光攀谈道:“刘弟,当兵其实没啥意思,你真想有发展,我给你推荐个活儿,我朋友开了一家保安公司,专门承接国际性保安业务,那些国际港台影星来咱这边,都是他们公司承担保安业务,你别小瞧当保镖的,薪水按小时拿,底薪就上万,不比当兵强多了。”   刘子光笑笑没说什么,关野不高兴了,反驳道:“保镖怎么能和军人相提并论,拿钱再多,还不是别人的看家狗,军人是有荣誉感的。”   关涛冷笑道:“这年头,你跟我讲军人的荣誉感,荣誉感多少钱一斤,给我打包来两吨,我告诉你,你哥哥我不是没当过兵的人,部队里的这套东西,我比谁看的都清楚,现在不是当年了,军人的荣誉感,早TM被狗吃了!”   关野愤然起立就要离席,刘子光和皮天堂赶紧打圆场,一番相劝兄弟俩才不再提及此事,饭菜陆续上来,果然都是精致菜肴,由于气氛不对,大家都是浅尝辄止,两瓶红酒只喝了一瓶,勉强吃完,关野就推说部队熄灯号前必须回去,关涛也不留他,说你赶紧回去了,和你这个老古板在一起我们玩的都不尽兴。   关野冷哼一声,不搭理他哥哥,走到刘子光身边说:“你当心些,我哥哥他们喝多了酒就喜欢闹事的,万一有事,你别跟着他们闹,先走就是。”   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我有数。”   关野打车走了,关涛这才放松下来,哈哈笑道:“我这个弟弟啊,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玩意,跟老顽固似的,他走了才好,咱们能放开玩了,对了刘弟,下面安排什么节目?你是喜欢洗澡呢,还是喝酒,要么唱歌?蹦迪?咱们省城玩的花样可比你们江北多的多。”   皮天堂扑哧就笑了,说:“涛子,你可能误会了,刘子光可不是什么国营厂的民兵干部,他手底下洗浴中心、饭店酒吧物业公司都有,身价可不比你少多少,什么世面没见过,咱还是消停点,就喝点酒算了。”   关涛做恍然大悟状:“哎呀,我眼拙,我说嘛,刘弟气质就和一般人不同,原原来还是同道中人,我也做点小买卖,全靠朋友帮衬,那这样吧,咱就去酒吧喝两杯聊聊。”   三人来到一家灯红酒绿的酒吧,看门口停着的汽车就知道档次不低,关涛也是这里的常客了,服务员很麻利的给安排了位子,关涛点了一打啤酒,刘子光习惯性的四下里打量一番,寻找着发生意外时可以迅速离开的通道,却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方霏的小舅舅,正拿着酒瓶子高谈阔论,身边坐着几个人,穿着白衬衣和西裤,打扮和酒吧气氛格格不入,其中一个人皮包上还印着“南泰县宣传工作会议纪念”的字样。   ……   昨天章推很给力,一下就推上了周收藏榜,彰显了橙红军团广大干部战士的强大实力,没收藏的继续收藏啊,本书页面右上方的《宋仙》 。   7-14 官场地震前兆   刘子光举起酒杯指了指远处的方霏小舅舅,问关涛:“那家伙认识么?”   关涛眯着眼看了看说:“认识,袁家老五,做药品生意的,玩的还不错,就是人欠点火候,怎么,你认识?”   刘子光点点头:“有点过节。”   关涛狞笑起来:“我也早看这小子不顺眼了,要不咱过去把他办了,”   刘子光问:“听说他背景还可以哦。”   “毛,他家老头子以前当过一任省委副书记而已,老家伙病入膏肓,插着氧气管子吊着命罢了,能有啥能量,袁家这几个子弟都没啥大出息,哦,对了,他有关姐姐是卫生厅的二把,听说这两年还能往上动一动,别的兄弟姐妹就是吃老本了,有在移动的,有在石油的,有在省委的,基本上都是中层,没啥大头绪,说办他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刘子光说:“他旁边那几个乡下土条,我瞅着也满膈应的。”   关涛说:“我早看见了,肯定又是袁老五吹嘘自己认识什么什么人,能摆平多大的事儿,这帮乡下官儿,就知道走歪门邪道,该整。”   刘子光问:“那咱怎么个搞法?”   关涛说:“你就等着看热闹吧,这事儿交给我办了,绝对妥妥的,还让袁老五没处哭去。”   刘子光说:“不会给你造成啥恶劣影响吧。”   关涛鄙夷的一笑:“什么话,我玩这个内行的很,反正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来,喝酒。”   话虽这样说,三人还是很控制饮酒了,以免耽误了后面的好戏,关涛说:“袁老五这小子好色,这回肯定要猛敲竹杠,连吃带玩,过一会他们喝完了酒,就是大戏上演之时。”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袁老五就按捺不住了,和几位南泰干部走出了酒吧,分别上了两辆轿车而去,刘子光他们也跟了出去,一直尾随着来到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   袁老五开了两个标准间,带着干部们上楼来到房间里谈工作,那几个白衬衣是南泰县宣传部的,专门来省城处理这次公共关系危机,他们通过能人介绍,认识了省城“四公子”之一的袁小达,听说他背景显赫,家里非富即贵,老爷子曾经干过省委副书记,现在家里还有一个姐姐是副厅长,一个哥哥在宣传部工作,绝对属于那种玩得转的达人。   袁小达在县里上来的干部面前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一个电话就让有关部门下封口令,删帖子,禁止报道,绝对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干部们满脸堆笑,随声附和,袁小达很随意的弹着烟灰翘着二郎腿说:“当然了,你们也要自力更生嘛,我给你们支个招,五毛钱一个帖子,找人在网上和他们对喷,别管谁对谁错,先把水搅混了再说。”   干部们如醍醐灌顶,有个人还赶紧给家里发了短信,这就安排五毛们上岗工作,袁老五得意洋洋道:“时间不早了,我安排了点节目,大家随意。”   说着拍拍巴掌,外面进来四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笑意盈盈彬彬有礼。   干部们立刻心猿意马起来,遮遮掩掩推辞道:“袁总,这样影响多不好。”   袁小达笑道:“你们想歪了吧,这是正规按摩,没关系的,坐了一天的车,舟车劳顿松松骨多好,没事没事,这一片是我罩的,绝对安全。”   大家心领神会,各自挑了一个按摩技师回房间去了……   楼下大厅里,关涛看看手表,掐灭烟蒂,拿起了手机:“徐队,我涛子,人已经进房间了,可以动手了。”   不大工夫,一队警察就进来了,出示了证件之后直接上楼,酒店前台人员赶忙打电话给值班经理和保安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警察直冲上袁老五他们所在的楼层,把门敲的山响,里面正在进行的节目戛然而止,干部们光着屁股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按摩小姐经验丰富,见状不妙赶紧毁灭证据,可是警察已经破门而入了,人赃并获,用强光手电指着房间里的人喝道:“蹲下!别动!”   袁老五也被抓了个现形,还嚷嚷着我认识你们分居的老张,可是警察们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啪啪啪拍了照,只让批了条浴巾,然后统统押了出去。   刘子光等人在一楼大厅看到袁老五和几个南泰干部从电梯里出来,头上蒙着黑色塑料袋,腰间系着浴巾,脚上穿着酒店的拖鞋,露出肥耷耷(这个词南公图众一定很熟悉)的赘肉,丑态不堪入目,那几个按摩技师也是将长发披下盖着脸,一副羞于见人的样子。   人全被押到警车上带走了,关涛解释说:“袁老五这回惨了,虽说他有关系不用拘留,可是他老婆那一关过不去,回家非闹翻天不可,那几个乡下干部就不好说了,搞不好要开除公职的。”   刘子光说:“那咱岂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   关涛嗤之以鼻:“毛,就这些鸟人,全枪毙有冤枉的,暗单双号枪毙有漏网的,开除了也好,老百姓少养一个公仆祖宗。”   ……   袁老五和南泰宣传部的干部们如何脱身,刘子光他们就不关心了,总之出了这档子事儿,绝对要掉几顶乌纱帽。   忙完这个事已经是深夜了,关涛在市内空关着好几处房产,随便拿出一把钥匙安排刘子光住下,家里水电煤气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连宽带都是现成的。   刘子光闲着没事上网看了一下,前几天他就安排人炒作豆腐渣纪念碑的事情,现在看看成效如何了,结果上论坛一看,居然乌烟瘴气骂成一团,许多新注册的ID力挺南泰官方,说什么“县里不建纪念碑你们要骂,建了纪念碑你们也要骂,总之不管怎么样你们这些人都是看不惯的。”   下面有人跟帖回应:“别和他们较真,较真你就输了,这帮人分明就是拿五美分来诋毁我们伟大的XX的。”   还有专家型的洗地贴,列举了具体数字来说明纪念塔的巨额费用构成,光是意大利名家设计费,就要二百万,野猪峪位于深山老林,为了运输建筑材料,就要修路、架桥,这都是不菲的费用,八百万不但不多,还很节约哩,这种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为什么有些人就选择性的无视了呢?   下面立刻有人跟帖赞曰:“这贴值五块!”   更有些阴谋论者,说豆腐渣纪念碑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是贪婪的野猪峪乡下人为了讹诈建设局,自己把纪念碑破坏掉的,帖子末尾还悲天悯人的感叹了世风日下,国民素质堪忧之类。   刘子光冷笑一声,关上了电脑,网上舆论吵得再凶,都架不住领导一句话,这事儿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如果南泰当局不是那么贪婪和愚蠢的话,完全可以把吃相弄得好看一点,你贪也就贪了,偏偏还那么下作,连死人的钱都拿,那么简单的砖石纪念碑,连小学生都能估算出不超过三万块钱的造价,居然能整出八百万的预算来,真不知道他们是真傻,还是把大众都当成傻子。   这事愈演愈烈,已经惊动了省城各级领导,想漂漂亮亮的洗地怕是有难度了,搞不好这回南泰县官场又要大换血了,想到这里,刘子光拿起电话打给了老同学周文。   虽然已经是深夜,周文还是很快接了电话,声音很低沉:“你好,我是周文。”   “周文,我刘子光,你怎了么,没睡醒?”   “不是,有什么事情你说。”   “这次南泰官场要地震,我提前给你通个气,你抓住机会,能不能跳出去,就看这一次了。”   周文沉默了半天,语气里依然没有激动,只是淡淡说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周文,心里何尝不是波涛翻涌,当他知道县里派人去省城抓记者的时候,就预感到这事儿要闹大,但是自己如何能借着这次机会打破桎梏脱颖而出,似乎很难,很难……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被电话叫醒,关涛让他尽快赶到干休所,刘子光问有啥事,关涛语焉不详的说老头子们要玩大的,你赶紧来,来晚了看不着好戏了。   刘子光赶忙出门打车赶往干休所,门口卫兵不认识他,拦着不让进,正在办交涉,只见院子里浩浩荡荡开出一溜黑色轿车来,全都是军牌奥迪,门卫忙不迭的去开大门,刘子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悸动,这帮老军头,真狠啊!   大门打开了,门卫立正敬礼,一辆辆轿车匀速开出干休所大门,向着北方驶去,这时候关涛屁颠屁颠的从院里跑了出来,说:“你来晚了吧,刚才誓师大会都没看成。”   刘子光说:“老爷子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还能哪一出?薛仁贵征西,关山海北伐,老家伙们嫌走法律程序太慢,直奔南泰县去了。”关涛幸灾乐祸的说。   7-15 神童奶   雨刮器快速刮除着风挡玻璃上瓢泼而下的大雨,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中央气象台发布橙色暴雨预警,今年第五号强热带风暴已经登陆,近期将抵达我省……”   台风还没来,暴雨已经提前到了,从省城回江北的路上,暴雨如注,能见度极差,汽车都像蜗牛一般慢慢往前爬,很多汽车开进了服务区休息,司机们望着白茫茫的雨雾愁容满面,忽见一辆越野车呼啸而过,速度快的惊人,众人惊叹之余不禁感叹:“下大雨还开那么快,这人胆子真不小。”   驾车的是刘子光,他在省城耽搁了一天,办了些重要的事情,现在正急着往回赶,以便赶上看大戏。   高速公路上车很少,因为进口已经封闭了,大批车辆涌到服务区休息,或者打着双闪在紧急停车带避雨,偌大一条公路只有刘子光这一辆车在尽情的奔驰,溅起一片片水雾。   开到江北出口的时候,雨已经小多了,但依然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刘子光先回了趟家,他经常一出门就是五六天,家里也习惯了,回家之后老妈问他吃过了没有,刘子光说在路上吃了,老妈又说现在可不敢在外面乱吃东西,南泰县有不少孩子吃加餐吃成了肾结石,可吓人了。   刘子光马上关注起来,问道:“咋回事,电视上报道了么?”   老妈说:“电视报纸上都没有报道,我也是听卖菜的老陈说的,他家是南泰的,应该不是假的。”   刘子光若有所思,打开电视机调到南泰县电视台,果然见屏幕下方正在播送官方辟谣的字幕滚动告示,说近来社会上传言南泰县城关小学的部分学生因食用神童牌学生加餐奶导致肾结石的情况纯属子虚乌有,希望广大人民群众不要信谣,传谣。   “完了,这事儿是真的了。”沙发上看报纸的老爸说,老一辈人对这种事有着敏锐的感知,知道凡事一辟谣就准有事。   刘子光冷笑:“我看南泰这回不但要动,还要大动了。”   ……   南泰县卫生局会议室,局长正在召开会议商讨如何应对这场突发的食品安全危机,县城几所幼儿园和小学都出现了学生急性肾结石的状况,县医院接诊了数十起,据称这些学生发病前都食用过一种神童牌的学生营养奶,现在学生家长情绪很大,已经包围了学校说要个说法。   这个神童牌的学生营养奶,是最近才出现的一个本县品牌,老板马大强也是本县一个人物,他父亲退休前是县质监局的局长,闹出这种事情来,卫生局也不好办,只好尽力救治学生,另一方面把责任往上面推。   闹出那么大风波,质监局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很多学生家长怀疑营养奶里有三聚氰胺物质,拿着样品到质监局要求检测,但是质监局表示,不接受群众主动送交的样品。   很快唐县长就接到了报告,此时他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一帮省城来的老军头突然驾临本县,一长溜的军牌奥迪车,还有军分区的吉普车前后护卫,都是离休老干部,他可不敢怠慢,这帮老头子说是去野猪峪拜祭抗日英雄的,这让唐县长很是头疼,这不明摆着给自己上眼药么,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他借口山高路滑,硬是留这些老军头在县城歇息一晚,然后勒令建设局连夜加固纪念碑,不惜一切代价要把纪念碑修成钢筋铁骨,到时候让这帮找事的老头书挑不出刺来,看他们还怎么发飙。   这段时间唐县长过的不大顺,自从纪念碑事件之后,他就频频出错,先是派人去省城抓了省报记者,极其巨大反弹,然后是县委宣传部的干部在省城因为嫖-娼 被捕,在就是东南军区一帮老家伙上门找事,无论哪一件事单独拉出来,都够人喝一壶的,何况是这么多事一起来,饶是唐县长心理素质超高,也未免有些应接不暇。   恰在这时,又出来一个什么营养奶中毒事件,这真是火上浇油,不过和其他事比起来,这件事的影响力可谓最小,因为是在本县境内的事情,只要工作到位,应该可以压得住。   在这个多事之秋,唐县长不禁想起了张书记,当年这位老大哥当家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小唐啊,等你坐上我这个位子就知道了,现在的老百姓,不好管了啊,”   张书记前程远大,是省里挂号的后备干部,将来是要进市,进省的,他的落马让唐县长引以为戒,同时也得出一个结论,遇事不能慌,一定要沉着冷静,争取在事态没有进一步恶化前扑灭所有苗头。   趁着那帮老军头前去野猪峪的空当,唐县长马上主持召开县长工作会议,公安局、卫生局、质监局、教育局的头头脑脑全来了,周文作为县长助理也参加了会议,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唐县长就对他有些看法了,这个助理的职务迟早要拿掉,一些消息灵通的秘书们看周文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唐县长做出指示,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广大群众一个交代,对于别有用心的一小撮人,要予以坚决打击,对于不明真相的群众,要以说明教育为主,各单位一把手要深入基层做思想工作,谁的人,谁负责,哪一块出了问题,哪个单位的一把手就摘帽子。   在唐县长的亲自领导和协调下,工作有条不紊的进展起来,神童食品厂被查封,营养奶样品被送到质监局,由局领导组织精兵强将进行检测,得出结果后马上召开情况说明会,向全县老百姓做出解释。   一切都在雷厉风行的进行着,食品厂老板亲自挑选了五份样本送到质监局进行检测,本小时后得出结论,样本完全符合食品卫生安全法和一切相关法律条例的要求,不含三聚氰胺,也不含大肠杆菌、超标雌激素等物质,绝对安全。   同时卫生局也紧急出动,检查了紧急住院的学生,得出一个结论,急性肾结石和神童牌学生营养奶无关,应属于“偶然性肾结石”。   县里立刻召开情况说明会,在县礼堂摆了个会场,台上一排桌子,各局领导拿着发言稿坐在台上,下面全是本县媒体的记者,聚光灯打着,闪光灯噼里啪啦的响着,县委的一个副秘书长主持说明会,向媒体的朋友们介绍了与会的各位专家们,有质监局的资深技术员,有县医院的主治医生,还有县公安的刑侦专家。   穿着短袖白衬衣,头发一丝不苟的官员们拿着秘书写的稿子念着,当念道:“我们可以确定,我县生产的神童牌学生营养奶完全符合卫生标准。”的时候,下面一片掌声,领导们也矜持着拍着巴掌,点头致意。   有县电视台的记者问:“那发生群体性学生急性肾结石是什么原因?”   卫生局的专家说:“经我们调查,这是一种较为罕见的‘偶然性肾结石’具体形成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广大市民不需要紧张,更不需要抵制我县生产的奶制品,我们南泰县的奶制品,是安全的,无毒的,完全可以信赖的。”   说着,下面有人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装满了神童牌学生营养奶,领导和专家们每人一盒,倒在透明玻璃杯里浅尝辄止,下面又爆发出一阵掌声来。   电视机前的唐县长非常满意,对秘书说:“这种处理突发事件的方式值得推广。”   ……   当天傍晚,情况发生了恶性变化,一名患儿因为家长相信了专家的话,没把小孩的症状当回事,结果孩子病情恶化,送到市里医院一检查,说是双肾积水,已经到了急性肾衰竭的地步,需要马上透析,家长闻此噩耗,顿觉天旋地转,昏倒在地。   这个患儿家庭状况还不错,父母都是机关事业单位上班的,男的在工商局,女的在税务局,虽说不是实权人物,但是家里送礼的也是常年不断,光是那种神童营养奶,家里就有十几箱子,小孩平时不喝水,渴了就拿一盒神童奶开了喝,当爹妈的还引以为傲,觉得挺有面子的。   家里还有不少神童奶,偷偷拿到市里质监局走关系检测,很快得出结论:三聚氰胺严重超标!   这都什么年头了,居然还有毒奶粉,连家长都觉得不可置信,但是那检测报告却是白纸黑字真真儿的。   7-16 全县你最大   谣言像雨后的藤蔓一样四处蔓延,关于神童食品厂老板的背景有着无数个版本,有人说他是唐县长的小舅子,有人说他是已经被双规的张书记的外甥,总之这个厂子是有人罩的,是平头百姓扳不动的。   同时市里传来的消息也证实,神童学生营养奶确实含有超过正常值一千多倍的三聚氰胺,这种早在08年就被查处并销毁的毒奶粉居然重现人间,大家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不法商人的良心已经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衡量了,当利润大到一定水平的时候,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敢豁出去,何况别人的健康。   如果只是一起简单的食品中毒事件,家长们也就忍下去了,但是受害的是孩子们,现在家家都是独生子女,肾结石又是一种极其痛苦的疾病,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犯起病来都撑不住,看着自家的宝贝在病床上辗转呻-吟,而电视里那些道貌岸然的专家还在信誓旦旦的替神童奶打着包票,家长们终于出离愤怒了,有人提议,去食品厂找老板算账,随后一大帮人响应。   空气燥热无比,似乎一个火星就能点燃,傍晚的南泰县城,充满了令人焦虑烦躁的气氛,一大群患儿家长徒步走向神童食品厂,其间又有大批在外乘凉的群众加入,渐渐形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神童食品厂就在县城西北的一处出租房内,这是一个典型的农家院落,两层小楼,院子宽阔,围墙上镶嵌了马赛克,大门口处还有个影壁墙,上面用瓷砖拼出江河红日仙鹤等乡下人喜闻乐见的图案,只有门旁一块不怎么显眼的镀铜铁牌子上印着的南泰神童食品有限公司字样表明这是一家工厂。   工厂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愤怒的群众砸开了铁锁一拥而入,手电筒四下里乱照,发现地上堆积着大量未使用的饮料包装盒,屋子里是罐装生产线,到处都是奶粉、添加剂、人工色素的包装盒,地上污水横流,盛着奶液的白色塑料桶脏的不像话,几只肥硕的老鼠眨着小眼睛在暗处看了看这些面目不善的陌生人,吱吱两声,悄悄溜走了。   众人自发的四下里搜寻,没发现人,却发现了大量储藏的奶粉,这些奶粉装在大桶里,毫无任何卫生措施,甜腻的奶味和人工香精的味道令人反胃,从简陋的生产线和院子里的压水井可以看出,这个所谓专家们背书的安全卫生的食品厂,充其量就是个家庭作坊。   看到自己孩子喝的奶就是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产出来的,众人的愤怒更深一层,有些怒火中烧出离愤怒的人建议一把火烧了这儿,但更有理智的意见认为已经报警,让警察和工商、卫生检疫部门来查处。   如果是昨天,这种理智的意见还会被采纳,但是见过电视里专家们的嘴脸之后,谁也不相信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们会秉公执法,想伸张正义,还是要靠自己,很多人拿出手机开始拍摄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准备回家上网发布,也有人提出,要去把这个没良心的厂主揪出来。   县城就那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神童食品厂老板的底细不是没人知道,大伙儿吵吵嚷嚷就奔着质监局宿舍去了,队伍越来越壮大,不少市民接到亲戚朋友的电话短信之后,特地从家里跑出来看热闹,等到了质监局宿舍附近,已经隐隐有上千人了。   神童食品厂的老板谢玉强是县里的官二代,大能人,他爸爸是县质监局的前任局长,他本人初中毕业后进了部队,混了二年后直接走关系分配到质监局当了有编制的司机,后来办了停薪留职,和一帮朋友在外面鼓捣生意。   谢玉强生的五大三粗,喜欢剃光头,戴很粗的金链子和金方戒,一副黑道中人的样子,其实也就是吓唬一般老百姓,他玩得好,主要还是靠关系,和县里各单位人头都熟,一说要开厂,全部绿灯通过。   说起办这个厂也是出于偶然,谢玉强的一个朋友路子广,说是外面有一批便宜奶粉想找下家,价钱绝对到位,谢玉强就动了心,问朋友说是不是08年那批货。   朋友也不瞒他,说就是当年那批货,掺了点料是不假,但是绝对吃不死人,只要勾兑的时候注意点就行,又给他说了几个有名的奶粉品牌,说这些名牌用的也是08年这批货,不照样没事,你强哥怕个毛啊。   于是谢玉强就接了这批货,用以前加工汽水的罐装生产线来生产营养奶,他人头熟,很快就打开了销路,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就连正在放暑假的小学生都在返校的时候领了整箱子的营养奶回家。   尽管谢玉强让工人在营养奶里尽量多加添加剂和水,但还是出事了,谢玉强赶紧上下打点,幸亏他老头子还有点余威,质监局那边不会背后捅刀子,本来还担心上面严查,后来唐县长下令捂盖子,不允许县里再出负面事件,谢玉强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过关了。   谢玉强正在家里挨训,忽然他老婆急急火火从外面进来,说出事了,强子你快跑,谢玉强跑到窗口一看,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胡乱拿了几件衣服下了楼,钻进自己的本田雅阁往外开。   但是出去的道路已经被堵上,偏偏又有人认识他的车号,可怜的谢玉强顿时被愤怒的人群包围了,砖头瓦块鞋底臭鸡蛋密集的砸过来,可怜的雅阁顿时变得千疮百孔,凹凸不平,吓破胆的谢玉强锁住车门不敢出来,同时用电话报警。   十分钟后,警车到了现场,此时气氛已经白热化了……   (此处删减两千字)   质监局宿舍属于政府宿舍楼的一部分,前面就是南泰县的白宫,焚烧轮胎的焦糊味飘进窗户,周文耸耸鼻子,心里有些不安,忽然电话铃响了,是公安局打来找唐县长的,周文告诉他们,唐县长去野猪峪参加纪念碑竣工典礼去了,暂时回不来,那边手机讯号不通,估计也联系不上。   那边就问县里还有其他值班领导么,周文说县委县政府的头头脑脑都下乡了,没有值班领导在。   对方显然是急了,问您是哪位。   周文迟疑了一下,说我是县长助理周文。   对方如释重负的说:“周助理,我是县公安局的小孙,出大事了,你赶紧来出主持大局吧,现在全县只有你最大了。”   7-17 酒壮怂人胆   南泰县最不缺的就是干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干部编制却比经济百强县的编制还要庞大的多,光副县长就有十一个,每位副县长配备一个副秘书长,所有的县处级干部都有专车和专职司机,光这些就是一笔令人咋舌的开销。   县城的经济主要依托公务员阶层,如果没有这些吃财政饭的人进行消费,县城那些商场、超市、专卖店、家乡鸡快餐店就都没了生意,南泰虽穷,穷的只是普通群众,干部们的生活还是处于标准线之上的。   除了县府、县委、人大政协四套班子之外,还有公检法、工商税务、文教卫生、质监局、民政局、财政局、审计局、劳动局、人事局、规划局、国土资源局、建设局、交通局、粮食局、文化局、水利局、农业局、林业局、交通局……以及各个部委事业单位,妇联、团委、老龄委、县志编纂办、总工会、作协、文联、消协、扶贫办、打假办、打拐办、扫黄办、驻京办,驻省办、工商联、民盟民间三九学社致公党,这些单位统统都是吃财政饭的,还是那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很多单位无比袖珍,但一个正职三到四个副职总是要的,下面再配备一些招聘人员,还有一辆车一个司机,一间办公室,这都是不能省略的配置。   县里这么多当官的,光副县级的干部就三十余名,但是真出了事,却连一个冒头的都没有,最近县里的突发事件比较多,县委书记带着一套班子去省城处理宣传部干部被抓引起的公关危机去了,县长带着一套班子去野猪峪参加纪念碑竣工仪式去了,他们一走,县里哪还有当家的人,政协人大的老爷子们都是经历多年风浪的,一看这形势早就隐身了,哪还能找得到,其他各单位的局长主任们平时一个个能的二五八万的,遇到这种情况也萎了。   偌大一个县城,确实只有周文最大了,说他最大不是因为他旅游局长的职务,而是因为兼着县长助理的职务,虽说南泰县有十一个副县长,但都是各司其职,反而不如县长助理来的全面,再说现在乱成一锅粥,官找不兵,兵找不到官,整个白宫里亮灯的只有周文的办公室,电话也只有他的能接通,不找他找谁。   放下电话,周文的手都在颤抖,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那位公安局的小孙已经告诉了他,这是每个基层官员最害怕出现的场面,整个县城已经失控,此时出去,很可能会被愤怒的群众撕成碎片。   周文在办事处当了七年基层办事员,对上面解决问题的套路很熟悉,出了事先捂盖子,捂不住就压,这种愚蠢的高压方式往往导致情况的进一步恶化,一件极小的刑事案件或者民事纠纷,就有可能酿成大规模群体事件。   南泰县干群基础相当薄弱,早就是一个大火药桶了,大家经常开玩笑说,现在什么都齐了,就差一个姓陈的,一个姓吴的了,没想到一语成谶,而这两位姓陈姓吴的,不是别人,正是不由分说下令捂盖子的唐县长本人。   周文可以选择逃避,因为他已经听到风声,唐县长准备免掉自己的县长助理职务,名义上是让自己专心从事旅游事业,实际上打入另册的先兆,周文毕竟是外乡人,又掺和外人搞出豆腐渣纪念碑的事情,唐县长本来觉得周文在省里有人,可以利用一下,后来发现所谓的后台也不过如此,对周文的所谓爱才之心也就慢慢冷了。   一个区区清水衙门的局长而已,充其量不过是科级干部,凭什么去管这档子闲事,闹得越大越好,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周文快速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决定从后门出去,回宿舍蒙头大睡,再把手机电池扣掉,让所有人都找不着自己,明天早上起来看热闹就行。   反正县政府以后也不来了,索性把东西全都搬走吧,当周文的手伸向桌上的全家福的时候,心忽然被刺了一下,媳妇和儿子甜甜的笑容让他心酸无比,儿子整天在幼儿园吹嘘爸爸是局长,媳妇也在单位里以自己为豪,可是事实上自己混的一塌糊涂,一个命运捏在别人手上的可怜的县城科级小干部而已。   拿起全家福,大学刚毕业时的豪言壮语,当办事员时酒后的牢骚话都涌上了心头,还有前几天刘子光当面训斥自己的情景都历历在目。   周文,难道你真的甘心在南泰县干一辈子么!   “不,我不甘心!”周文忽的站起来,胸中似乎涌起一团火,他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下,将全家福照片从镜框里取出放在衬衣口袋贴心的位置上,然后把县政府红色的工作胸卡认真的别在胸前,整整衣服,下楼去了。   来到楼下门卫室,只见两个新分配来的保安小伙子满脸兴奋谈着什么,看到周助理下楼,他俩顿时不言语了,毕恭毕敬站起来说声周助理下班啊。   周文一脸严肃走了过去,看到门卫室里居然摆着一碟花生米,两个茶缸子,还有一瓶当地产的劣质白酒。   两个小伙子顿时紧张起来,虽说在值夜班喝酒早就是惯例了,但毕竟是违规的,他俩只是新来的聘用人员,万一被周文抓住小辫子告一状,很可能会被辞退。   但是周助理并没有责备他们,反而笑笑说:“大夏天的喝白酒,还不嫌热么?”   见他如此和善,两个退伍兵出身的保安挠挠脑袋笑道:“不是没钱么,啤酒太贵了,工资还没发。”   周文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竟然走进了门卫室坐下,很自来熟的端起了茶缸子说:“我尝尝?”   “您请。”俩小伙子对视一笑,觉得周助理这人挺随和的。   他们哪里知道,周文此时早已心潮起伏,波涛不定了,刚才那股豪气顶着他走下来,可是天生的怯懦转瞬又占据了上风,他犹豫了,想借着这个机会再想想。   看到两个小伙子纯朴的面容,周文心中忽然灵光一闪,问道:“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周助理,现在外面闹得可厉害了,神童奶那个事啊……听说连警车都掀了。”   “哦,这么严重!”周文忽地站了起来,用不由分说的口吻命令道:“机关里还有值班的么,都给我找来。”   两个小伙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周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用对讲机通知了另外四个值夜班的保安。   手底下有了人,周文的底气就足了些,他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清楚吧,县领导不在,我们要顶上去,把事态平息掉,留下一个人值班,剩下的人跟我走。”   保安们愣了,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跟周助理去,周文皱眉道:“有什么怕的,又不是让你们去镇压群众,万事有我,你们只要跟着我就行,怎么,你们真想当一辈子保安么!”   周文这句话很有杀伤力,但凡南泰县人都有着浓厚的公务员情结,哪怕是进机关里当个工勤人员都是极佳的选择,如果能有个正式编制,那简直做梦都能笑出来,周文虽然没明说,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关键时刻显身手,转正不是梦!   小伙子们对视了一眼,终于有一个说道:“周助理,我愿意跟你去!”有了第一个响应的,剩下的就好说了,也都表示愿意前往。   “好,有种。”周文端起面前的茶缸子,一口将里面一两五白酒倒进嘴里,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平日里怯懦无比的周文也呈了一回英雄。   县政府的保安都是憨厚精壮的本县籍退伍士兵,人高马大,穿着统一的铁灰色衬衣和藏青西裤,手里拿着长柄强光手电和对讲机,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却是很有纪律性的一个小团队,有他们跟在身后面,周文心中有一种壮怀激烈的感觉。   虽刀山火海吾往矣!   事实上形势还没有恶化到那个地步,虽然这次事件参加人员众多,但大多数是围观群众,打砸抢的只是少部分趁火打劫的无业游民,大街上到处是人,马路上遍布着啤酒瓶的碎渣和砖头瓦块等杂物,一些车辆被掀翻,轮胎被点燃,焚烧橡胶的味道随风飘散。   周文停步,拿出手机给市政府值班室打电话,可是这当口值班室也没人,他以前是市长秘书,自然知道相关领导人的号码,于是直接把电话打到政法委书记的手机上,简单通报了南泰县的情况,然后回顾身后说:“同志们,跟我上!”   周文带着五个人向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走去,对面走过来几个满头大汗形容不整的警察,为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冲着周文喊道:“是周助理么?”   周文说:“是我,你是县局的小孙?情况怎么样了?”   “失控了,县局人手太少,根本控制不了局面。”   “通知武警中队了么?”   “没有领导批准,武警中队无法出动。”   周文点点头:“那就好。”   “什么?”小孙一皱眉,没听出周文话里的意思。   “出动武警中队,性质就变了,事态不但无法平息,还会进一步恶化。”周文到底是市里下来的干部,看问题高瞻远瞩。   “那现在怎么办?”小孙问道。   “顺应民意,息事宁人。”周文说出了自己的八字方针。   小孙眼睛一亮,说:“周助理,你说咋整,我们听你的!”   7-18 周文式的处理   经过快速的沟通,周文知道这名叫做孙继海的年轻警官是县公安局法制科的一名股长,今天正好他值班,其余几位警官也是紧急从家里赶来处置突发事件的,由于事发突然,警械室的钥匙又在政委手里,所以这些人手上连根警棍都没有,唯一能派上用场的是小孙手里的电喇叭。   今晚的群体事件爆发的过于突然,又是周末,联系不上有关领导,紧急预案成了废纸,现在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就只有周文手下这几个保安和小孙等人了,他们不到十个人却要面对上万名愤怒的群众,这个力量悬殊未免太大。   根据小孙的介绍,一部分患儿家长在质监局宿舍门口堵住了神童营养奶的老板谢玉强,把他的车给砸了,谢玉强报警,城关派出所的警车赶到现场想搭救谢玉强,结果连自己也陷进去了,一辆警车被掀翻,另有数量无辜私家车被砸,汽车轮胎被焚烧,大批不明真相的群众加入进来,包围了干警和谢玉强,事态进一步升级,小孙他们就是接到被困警官的求援电话才赶过去的,结果发现自己这几个人根本不够看,情急之下便给县府值班室打了电话,周文能来,是小孙没有想象到的,有了领导坐镇,几个警察也觉得心中稍定。   他们又哪里知道,周文是怀着怎样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思前来的,这个事处理的好,那就前程无限,处理不好,就不是打入另册的事情了,起码开除公职,不过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大不了老子不干了,跟刘子光做生意去,就凭老同学的关系,他还不得管自己一口饭吃。   带着一队警察和保安,周文向着人群聚集处走去,这个时刻的南泰县城有着别样的喧嚣,城内到处火光冲天,人声鼎沸,赤着膊的老大爷摇着芭蕉扇站在路边看着,年轻人骑着自行车电动车到处窜着,小孩子们像过年一样开心的打闹着,奔跑中结合,远处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人,地上踩着的是玻璃渣和碎砖头,越接近这帮人,周文的心跳的越是厉害。   周文明白南泰县的干群关系已经恶劣到了什么状况,自己稍有出言不适就会被愤怒的人群打入和谢玉强一列,被撕成碎片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被浇上汽油……   他不敢往下想了,用力的摇摇头,停住脚步,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拨了家里的号码。   “喂,找谁?”妻子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此时已经是深夜十点钟,家里已经睡觉了。   “是我,宝宝呢。”   “睡了,还念叨让爸爸买玩具呢,你那里怎么这么吵啊?”   “没事,晓静,我就是想说一声,我爱你。”   “哎呀周文,你今天是怎么了……”   那边还没说完,周文已经把电话挂了,回头吼道:“跟我来!”说罢毅然决然的向前走去,风吹起他的衣襟,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迈悲壮气氛。   大家从没见过和善的周助理还有如此雄壮的一面,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帮他开辟了一条通道,向着被围困的警车走去。   其实形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恶劣,广大群众也不是不明真相的,他们只是想发泄胸中的郁闷,惩罚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而已,况且并没有一个严密的组织系统,周文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挤了进来。   事情闹得这么大,到现在没有一个当官的出面,老百姓早就在气头上了,现在看到一个官员摸样的人出现,顿时又激动起来。   时值夏季,街头纳凉的群众都穿着拖鞋大裤衩和汗衫,哪有这种一丝不苟白衬衫西裤皮鞋的打扮,周文年纪不大,但是长相老成,偏分头,金丝眼镜,怎么看都像是当官的,更别说他身后还跟着一帮随从和警察了。   “当官的来了,当官的来了。”群众们交头接耳道,站在前面手拿啤酒瓶碎砖头正在向警车发动进攻的一帮社会闲散人员也聒噪了起来。   警车被人群团团围住,车窗已经砸烂,车门也憋了,两个头灯全烂了,谢玉强和四个警察躲在车里,浑身上下都是臭鸡蛋烂菜叶和玻璃渣,看到援军到来,眼中顿时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请大家住手!”周文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他赶紧拿起电喇叭放到嘴边,一阵啸音之后,他的声音被电喇叭放大了若干倍,但是想让广场上聚集的上万人听见,还是很有难度的。   “你是干啥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们住手?”群众们七嘴八舌嚷道,谁没见过当官的啊,凭什么给你面子。   “他是县长助理,你们冷静一下,听周助理讲话。”小孙等人也耐心的劝说着,谁都清楚,现在群众就是火药桶,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   但是现场如此混乱,谁也听不进周文的话,后面又有几个啤酒瓶扔过来,差点砸到周文的脑袋,褐色的啤酒瓶在脚下化为一堆玻璃渣,也提醒了周文,常规的说服教育已经不起作用了,想平息事态,必须下猛药!   想到这里,他走向了那辆警车,在众目睽睽下跳上车尾箱,然后站到了车上,举起电喇叭,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销毁毒奶粉,枪毙谢玉强!”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鸦雀无声,作为一个官员,是要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的,任何公众场合下的谨小慎微都不过分,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可以说周文的每句话都代表着官方,他忽然喊出这样惊世骇俗,只有在解放初期镇压反革命时候才喊的口号,如何不让人震惊。   趁着全场寂静的大好时机,周文接着说:“我姓周,是县政府的,场面话咱今天就不说了,我只想说,我也有孩子,今年才四岁,也喝奶粉,这种丧尽天良的毒奶生产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顿时掌声雷动,周文大场面也经历过一些,参加各种会议时候,这种集体鼓掌的场景见多了,但是像今天这样,上万人一起由衷的,热烈的,发自肺腑的鼓掌,却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把电喇叭挂在身上,伸出两手四下里压着,这是典型的官员示意掌声可以停息的手势,但是群众们依然热烈鼓掌,如雷鸣海浪一般的掌声一直持续了数分钟之久。   终于静了下来,周文又举起了喇叭,说:“生产毒奶的犯罪分子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但不是现在!咱们是法律社会,犯了罪有国家,有政府,有法院来惩办,要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定罪,那社会就乱了!”   下面又有些躁动,似乎有些不满,周文赶紧说:“要我说,枪毙这个狗日的是便宜了他!”   下面顿时有人高声叫好,平常电视上官员讲话都是四平八稳,拿腔作调的,哪有这位官员说话这么亲民,这么够味,现在至少老百姓们已经认可了周文,不再把他当做敌人看待了。   “我建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家有神童奶,贡献出来,让狗日的喝,照死里喝!”   下面又是一阵叫好声,小孙也暗挑大拇指,周助理就是有办法,哪怕让谢玉强喝一箱子神童奶呢,也喝不死人,但是这样闹下去,可是真有可能被拖出来打死的。   有积极的群众飞快去附近小铺里抬了两箱子神童奶来,周文站在车顶上下令:“下面请咱们的公安人员出面,先逮捕谢玉强。”   车里几个蓬头垢面的警察哪能听不出来周助理给他们台阶下的意思,赶紧爬出来,给谢玉强上了手铐,可怜谢老板已经变成瑟瑟发抖的鹌鹑样,骄横之气早已烟消云散。   “喝!不把这些喝完,别想走!”周文举着电喇叭声色俱厉的喝道,谢玉强也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下别说让他喝奶了,就是吃屎都愿意,他赶紧用带着手铐的手拿出一盒神童奶,抽出吸管作势欲喝。   “这不行,给他拿大盆来!”周文恶狠狠地喊道,又环顾四下道:“这里空太小,大家看不到,咱们换个地方,到台子上去喝。”   不远处商场门口有个搭建好的舞台,是某企业预备明天路演用的,正好派上了用场,周文让警察押着谢玉强,抬着两箱子神童奶来到舞台上,在广场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拆开一包包的神童奶,倒在一个不锈钢盆里,逼谢玉强喝下去。   谢玉强端着脸盆面露难色,周文一摆手,马上过来两个保安小伙子,按住谢玉强的脑袋,撬开他的嘴,端着脸盆往里面倒,喝进去的还没洒出来的多,但是这种情景却是极其的刺激感官,台下的群众又沸腾起来,不过现在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了周文的手里。   “给我灌,灌死了算我的!”周文朝谢玉强后背猛踢了一脚,从台下看过来,这一脚挺狠的,其实没用多大力气,周文这是在演戏,是在替群众们发泄怒火,小孙他们几个公安也明白,都尽力的配合着。   眼瞅谢玉强被折腾的够呛,周文又拿起了电喇叭:“广播说晚上有暴雨,大家都散了吧,明天还要上班,谢玉强交给我们,你们放心好了,绝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群众们一阵哄笑,天边适时的闪过一道惨白的电光,几秒种后,排山倒海的雷声响起来,这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围观群众们陆陆续续回家了,当暴雨下起来的时候,即使是那些意犹未尽唯恐天下不乱的社会闲散人员也纷纷离去了。   瓢泼大雨浇在舞台顶棚上,发出密集的响声,周文直觉得后背湿透,精疲力竭,像是踢完了一整场足球赛一样,他也顾不得形象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问小孙:“有烟么?”   小孙摸出烟盒,递了一支过来,又帮周文点燃,由衷的赞叹道:“周助理,今天真的多亏了你。”   其余几个被困在车里的警察也过来和周文道谢,周文疲惫不堪,和没力气和他们说什么了,只是握个手,拍拍肩膀。   忽然有人指着肚子涨的像个皮球一般躺在地上,满嘴吐白沫的谢玉强说:“他怎么办?”   7-19 惊涛骇浪   严格来说,谢玉强并不是犯人,昨天召开的情况说明会上,那些专家已经信誓旦旦的替神童奶打了包票,他的产品是合格的,卫生的,他也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条例,更没有现形犯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能逮捕他。   但是这场祸事却是他惹起来的,如果不是周助理急中生智,那几个警察可能就给他陪葬了,所以这会儿如果周文说把谢玉强铐起来,估计没人会反对。   但是周文那点酒劲已经过去了,劈雷和暴雨都让他的思路无比清晰,紧急事态已经过去,下面的一举一动必须合法合理,才能让别人抓不到自己的把柄。   他抛掉烟蒂站起来,环顾四下道:“今晚的事情,同志们都辛苦了,还要再麻烦你们一下,谢玉强没有正式批捕,我们无权扣留他,但是为了他个人的人身安全以及后续的进一步司法调查,我建议将他保护起来。”   “我同意。”孙继海举起了手补充道:“这事儿闹的太大了,肯定要处理一批人,周助理说的对,谢玉强是案子的关键人物,这个当口他绝对不能回家。”   “检察院没有批捕,我们也不方便把他关在公安局,我看就把他暂时留置在县政府值班室吧。”周文说。   这个建议立刻获得大家的一致同意,半死不活的谢玉强被抬到车上,开往县政府,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很大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全身上下就淋了个精透,但是大伙的心都是火热的,平息了这么一场群体事件,少不得要受到县领导的赞赏。   来到县政府,把谢玉强关在值班室里,安排了两个小伙子看着他,周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才想起拿出手机查看,屏幕上显示着有八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家里打来的,他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了,自己刚才的做法很欧美,很电影化,从不主动表达感情的自己和老婆说那样的话,不吓得她睡不着才叫奇怪。   打电话回家,好言抚慰了刘晓静一番,半句未提群体事件,只是说自己喝了两杯酒想家了而已,安抚了家里,周文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忍不住心潮起伏起来……   第二天早上,周助理的办公室门被人敲响,和衣躺在椅子上睡着的周文一个激灵跳起来,他还以为又出了群体事件呢,但是一看窗外暴雨还在继续,就知道是别的事情,打开门,只见外面站了几个身穿雨衣,浑身上下往下滴水的汉子,用焦急的语气说:“周助理,出事了!”   周文一惊,忙道:“别急,什么事慢慢说。”   “周助理,我是大王乡的乡长马大富,昨夜暴雨摧毁我乡上百间民房,几百个村民无家可归,电线杆子也刮断了,大王河随时可能决堤!手机讯号也不通了,我是冒死开车过来的,请县里支援我们!”   周文下意识的往唐县长的办公室那边望了一眼,门紧闭着,人还没来,他立刻转身从衣橱里拿了一件雨衣,又拿起昨晚立了大功的电喇叭,对来人说:“走!”   走到电梯口,发现电梯按钮是灭的,拿着手电的保安解释道:“高压电线断了,现在是用自备发电机供应的照明用电,电梯开不动了。”   周文明白这场灾祸来的比预想的大,他带着马乡长一行来到楼下,外面狂风骤雨,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人,大风刮的树冠东倒西歪,呜呜作响,马乡长他们开来的一辆面包车已经熄火了,司机在那里拼命地拧钥匙,满头大汗就是发动不起来。   “县里给你们派车!”周文夹着风雨冲进了小车班的办公室,问值班人员:“家里还有高底盘的越野车么?”   为了经常下乡扶贫,县里配备了不少越野车,但是大部分都跟着唐县长出差了,家里只剩下一辆半旧的老款长丰猎豹,周文也不管了,用不可置疑的口气要来了钥匙,交到了马乡长手里。   他指示道:“马乡长,你先回去把受灾群众安排在乡政府里,我马上派人去支援你加固河堤,你要记住,务必严防死守,不能决堤,不然县城五十万人就全完了!”   周助理言辞恳恳,马乡长也用力的点点头:“好,我马上回去!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严肃的握握手,马乡长走了,周文赶到会议室,让人把县政府里所有值班人员全都找来,今天是周末,值班的人没有几个,还是昨晚那几个没下班的保安,以及几个来接白班的同事。   周文拿出县政府通讯手册,让人一个个的打电话,把所有工作人员叫来抗洪抢险,同时积极联系唐县长和徐书记,正在省里办事的徐书记终于联络上了,但是他说高速公路已经因暴雨封闭,外面狂风怒号,根本回不去。   唐县长那边也联系上了,原来昨晚山区泥石流将唯一的一座桥冲垮,正在野猪峪主持竣工仪式的唐县长和众多随员们全都被困在大山那边了,桥一天修不好,他们就一天过不来。   “请转告唐县长,家里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挂念。”周文大声告诉天街乡的谢乡长,随即挂了电话   昨晚成功平息群体事件的经验刺激了周文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权力欲望,这场暴雨简直就是为了他而降下的,书记在省城回不来,县长被困在大山里,县里只剩下一帮无头苍蝇般的副县长和副书记们,想让这帮勾心斗角惯了的家伙拧成一股绳比搬走喜马拉雅山还难,这正是自己脱颖而出的时候。   但是想指挥得动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户们,还得要有尚方宝剑才行,他问几个秘书:“市里汇报过了么?”   “交换机故障,市里电话打不通。”   “抓紧抢修。”周文丢下一句话,又风风火火的出去了,此时白宫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一帮匆匆赶来的年轻干部,周文虽然来南泰县工作不到一年,但是基本上县委县政府的所有人他都能叫得上名字,也知道每个人的职务,这个专长正好派上了用场。   年轻人们在大厅里交头接耳着,周文在上面大声喊道:“静一静!”   全部人抬头看去,只见周助理穿着雨衣,头发湿透,裤管往下滴水,脚上都是烂泥,一副抗洪干部的经典形象。   众人肃立无语,周文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县正面临百年一遇的特大暴雨洪灾,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正处在最危急的关头, 是党团员的,向前一步走!”   能进县里工作,政治上自然是很要求进步的,在场的全部都是党团员,大家都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年轻人没见过这种场面,再加上外面狂风骤雨,都觉得心潮起伏,激情涌动。   “大王河水已经到达警戒水位,如果决堤,将危及县城五十万条生命,由于徐书记和唐县长都被暴雨困在外地,我宣布暂时由我承担抢险救灾总指挥的指责,大家听我命令行动,出了问题,我一个人背着,有问题么!”   本来还有人想质问为什么不是其他县领导当这个总指挥,但是看看四下里没有一个更高级别的领导出现,这句话也就憋在肚子里了。   “没有!”大家一起喊道。   “大家按科室分成小组,王科长,你带人去县公交总公司联系几辆大客车,把受灾的群众统统接到县政府安置下来。”   “冯科长,你去县广播电台发布紧急通告,让居民不要惊慌,积极组织自救。”   “李科长,你去县运输公司联系卡车。”   “赵科长,你去联系沙袋和土方,以及各种工具。”   “孙股长,你去联系县武警中队,现在成建制的力量就只有他们了,我们需要武警部队的支援!”   “小王,你把通讯器材室里的对讲机都拿出来,每个小组一台,如果手机通讯中断了,就用对讲机,千万不能失去联系,好了,大家分头行动,剩下的人跟我走!”   ……   狂风骤雨中,周助理一行人艰难的行进着,忽然对讲机里传来赵科长的声音:“周助理,卖工具的商店找到了,但是没人在,咱么办?”   “砸开拿走,打欠条!”周文对着对讲机大声吼道,狂风中对讲机的噪音很大,有些听不清楚,这也提醒了周文,不能再耽搁了。   “走,去粮库!”周助理带着一队人马顶风冒雨来到粮库,要求值班人员打开库房。   “你们要干啥?”值班员提着一串钥匙狐疑道。   “救灾需要沙包,刻不容缓!”周文说道,这就开始指挥人去搬哪一袋袋的粮食。   “这可都是粮食啊!”值班员赶紧上去阻拦。   “我负责!”周文斩钉截铁的说,从怀里拿出笔记本刷刷写了几个字撕给他,又拿出县政府的公章啪的一声盖上去。   几分钟后,李科长联系的卡车到了,同来的还有武警中队的上百名战士,大家一起动手,把粮食口袋装到卡车上去,周文拿着电喇叭在一旁协调指挥,嗓子都喊哑了,他没有注意到有个苗条的身影站在自己不远处,手里的摄像机还闪着红光。   准备工作就绪之后,老天爷开眼,大雨终于小了一些,周文带着临时组织来的车队迅速赶往大王乡,途中艰难险阻自不用说,折断的大树封路,汽车轮子陷进泥潭,每次都是周文亲自上阵,和大伙儿一起把道路重新打通。   终于到了河堤,马乡长他们已经带领着乡里的民兵和积极分子们奋战了一个小时,但是河水还在不断地上涨,本来在这段危险区域,河堤上是常年预备砂石土方的,但是由于管理不善,很多石头被当地农民偷去盖房子了,所以加固堤坝的材料奇缺。   幸亏周文带来了一车车的粮食,眼瞅着河水就要漫上来,他当机立断指着河堤背面茫茫田野和村长道:“后面就是父老乡亲,咱们没有退路了,共产党员跟我来!”亲自扛了一包粮食就冲了上去,马乡长一咬牙,也扛了一包粮食跟了上去。   群众和武警战士们也都踊跃上前,先用粮食袋子加固堤坝,然后迅速调集沙包土方和工程机械,一寸寸的把大堤加高,把肆虐的洪水挡在外面。   浑浊不堪的河水打着漩涡向下游奔流而去,河堤终于保住了,周文累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沙包上,用脏兮兮的手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来,拿出一支点上,刚抽了一口,忽见眼前一亮,一个苗条的女记者手端着单反相机,刚给自己拍了一张特写。   周文顿时明白过来,赶紧指着旁边东倒西歪满身泥污武警战士和干部群众说:“别拍我,拍他们。”   ……   友情提示,有想给橙红投PK票的同志,可以在我另外两本VIP书上消费。《铁器时代》《武林帝国》,   7-20 周文的涅槃   雨还在下,危险尚未解除,但是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县里的增援队伍陆续到达,载着砖石沙包的拖拉机在道路上排成一条长龙,到处是挥着红旗进行指挥的干部,周文站在大堤上,望着下面繁忙有序的场景,胸中翻江倒海,波澜壮阔,这一切,都是自己组织起来的啊。   周文的身后站着那位名叫白娜的省淮江日报社女记者,这个女孩性子比较泼辣,胆子也很大,硬是冒着大雨用单反相机和便携式DV忠实的记录下这场抗洪抢险的全部场景,此刻她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周文,说要发掘一个新时代的英雄出来,周文只是淡淡一笑,由着她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乡里的柴油发电机轰鸣着,带动几盏碘钨灯照亮着整个大堤,周文穿着雨衣,深一脚浅一脚在大堤上来回奔走,根据上游水文站的报告,还有一波山顶上冲下来的洪峰,流量远比上一波还要大,如果临时加固的堤坝撑不住的话,就将前功尽弃!   “采石场那边有消息了么?”周文回头问道。   一个秘书模样的干部回答道:“两个小时前就打电话通知他们运送石料过来了,不过现在又联系不上了。”   “那就继续联系,这些常规的砖石根本派不上用场,丢到水里就被冲走。必须要用采石场的大石头才行。”   ……   三个小时过去了,运送石头的拖拉机还在路上,但是洪峰却先到了,巨大的轰鸣声吓得大堤上的干部群众心惊肉跳,夜色中看不清楚河里的状况,只能看到近处水流湍急,不断有树枝顺着河水急速飘远。   “管涌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周文马上带人冲了过去,迅速用沙包堵住漏洞,但是刚刚加固的大堤却因此垮塌了二十来米的一段距离!   周文的心凉了半截,人算不如天算,自己这些努力全都白费了,大堤即将垮塌,洪水即将肆虐整个大王乡、进而是县城,南泰县将成为一片泽国,不知道多少人流离失所,生离死别,而自己也将淹没在这滔滔洪水中,再也见不到贤惠的妻子,可爱的儿子了……   “周助理!”   “周助理!”   一声声呼唤将周文的思绪拉回现实,他环顾四周,一双双彷徨无助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又怎么能打退堂鼓呢。   周文一咬牙,暗暗对自己说:“周文,你懦弱了一辈子,临死就当一回真爷们吧!”他毅然站了出来,用沙哑的声音喊道:“大堤垮了大家都要死,横竖都活不成,是爷们的跟我上!”   一群武警战士挺身而出,然后一些年轻的民兵也站了出来,周文和他们手拉手组成了人链,以慷慨赴死的决心一步步走进了水里,用身体阻挡着洪峰。   大堤上,女记者白娜端着DV的手在发抖,夜视模式下,镜头中一帮铮铮铁骨的硬汉喊着号子站在河水中,雨又开始下了,白娜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民工们利用周文他们以生命创造出来的机会,将大批沙包填入激流中,又用铁丝网罩住大量碎石投入水中,终于再次扛住了洪峰,但是水里的勇士们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两名年轻的武警战士被卷入激流,再也找不到了。   ……   天渐渐亮了,雨也停了,从上游下来的河水缓慢了许多,大堤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人,周文他们在堤坝上坚守了一夜,终于胜利了。   周文躺在烂泥里呼呼大睡,眼镜片上都沾满了污泥,白娜就坐在他身旁,用怜惜的眼神望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县长助理。   白娜本来是为了同事被抓的事情前来南泰县采访的,没想到却经历了两场令她终生难忘的事情,昨晚的群体事件她也拍了许多照片和视频,并且为周文的精彩表现拍手叫绝,晚上在宾馆整理资料的时候,还特地在网上查询了周文的资料,这位市里下来的旅游局长,就任几个月来,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就是籍籍无名的一个普通干部而已,人长得也不帅,又没有什么像样的靠山,用白娜的话说,就是毫无新闻价值的那种人。   但是这场暴风雨中,周文却展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不但是个优秀的干部,还是个真正的汉子,真正的英雄!   白娜拿出手绢仔细帮周文擦着脸上的污泥,忽然想到周助理三十来岁肯定结过婚了,心里便没来由的一阵酸楚。   忽然远处一阵嘈杂,白娜忽地站起,只见大队拖拉机从远处逶迤而来,红旗招展迎风飘扬,大队人马终于到了。   天,也晴了。   带队前来的是唐县长,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野猪峪脱身的,但可以想象肯定吃了不少苦,县长大人穿着雨衣和胶靴,里面是挺括的白衬衣和西裤,身后还有一个随员撑着伞,帮他遮挡着太阳。   县委县府的干部们也都来了,一水的雨衣胶靴打扮,手上还拿着笔记本,随时准备记录唐县长的指示。   既然县里的抢险办、防洪办等专业机关的人到了现场,周文组织的草台班子自然也就散了,一帮蓬头垢面的抗洪勇士刚要下去吃饭休息,却被一个气喘吁吁的小秘书拦住:“等等,唐县长要来和你们握手。”   唐县长在干部和记者们的簇拥下来到现场,先是亲自拿着铁锨往沙包里铲了一铁锨沙土,记者们噼里啪啦的拍了一通照片,然后两个戴安全帽的防洪办干部在唐县长面前展开一张防洪部署图,唐县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图,做指点江山状,记者们纷纷蹲的蹲,趴的趴,以最佳角度记录下唐县长的英姿。   然后,唐县长才来到大堤上,亲切慰问防洪勇士,和他们一一握手,并且还问了名字,拍拍肩膀,以示鼓励。   而周文,已经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   县政府,椭圆形办公室,唐县长正一一和干部们单独谈话,这两天县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先是群体事件,后是洪涝灾害,一度处于失控的状态,如果不是周助理力挽狂澜,恐怕现在县城就是一片暴乱后的泽国了。   参与过这两件事的干部们都对周助理赞不绝口,但是他们越是夸周文,唐县长心里的阴霾就越深重,当然,极有城府的唐县长脸上还是挂着波澜不惊的微笑的。   终于谈完了话,唐县长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秘书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手里是一叠配发照片的新闻稿。   “这是县电视台准备做的节目,宣传部那边叫人拿过来的……”   唐县长随手拿起来一看,上面赫然是周文的照片,他刷的一声就丢了回去:“再审审!”   秘书心领神会的拿着新闻稿走了。   “等等。”唐县长叫住了他。   “替我召集几个常委开个会,县里有些人事部署要调整。”   ……   自从张书记落马之后,南泰县的府委之争,县府就占了上风,一贯强势而又在省市里颇有强援的唐县长隐隐凌驾于即将退居二线的徐书记之上,他的话,在南泰县就是金科玉律。   几个常委坐到了一起,唐县长把这两天的事情开诚布公的说了一下,常委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官场上越俎代庖的事情最忌讳,这个周文不知天高地厚,为了出风头,触动了所有县处级领导的逆鳞,这种人就算倒霉都不值得同情。   “在公众面前和官方唱反调,谋取个人政治利益,这是很严重的政治错误,动用私刑搞批斗大会,非法拘禁,这是触犯刑法的事情,必须严肃处理,私拿县政府公章,到处乱盖,动用库粮哗众取宠,这是道德品质问题!”   唐县长手指乱抖,有些激动,秘书赶紧奉上茶水,唐县长浅浅尝了一口,清清嗓子说:“我建议,撤销周文同志的县长助理、县旅游局长职务,由县纪委对其进行诫勉谈话,这是初步意见,下一步是公安机关跟进侦查,那是司法口的事情,我不干涉,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常委们纷纷举手表示同意。   ……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周文经历了生于死的考验,整个人似乎像是涅槃过了一般,对很多事情看得也淡了,唐县长是个笑面虎,虽然刚才也找自己谈话鼓励了一番,但是同样在官场浸淫了多年的周文知道,领导越是对你笑眯眯,就越是对你起了戒心,自己这回不但是功高震主了,还直接抢班夺权,怕是不光唐县长看自己不顺眼,所有的县处级领导都对自己有了看法吧。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不当这个鸟县长助理旅游局长了,也省的整天见这些龌龊事儿,想到这里,周文的心情放松下来,甚至吹起了口哨。   忽然,办公室的门被直接推开,县纪委的两个同志走了进来,很生硬的说:“周文同志,请收拾你的东西跟我们走。”   若是以前,周文肯定吓得魂飞魄散,但是涅槃重生后的周文,却一脸淡然的站了起来,轻蔑的扫视着自己这间没坐满三个月的办公室说:“我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   ……   省城,省委大楼小会议室,一台镶嵌在墙壁里的大屏幕液晶电视里正在放映着南泰县群体事件的画面,下面的观众衣冠楚楚,表情严肃,他们是以省委书记郑杰夫为首的江东省常委班子。   “南泰县居然发生这么大规模的群体事件,有人要对此负责!”省政法委书记愤愤说道。   “别急,慢慢看。”郑杰夫慢悠悠的说。   画面一转,事态得到控制,当看到周文在台上猛灌谢玉强牛奶的时候,一些常委忍不住轻笑起来,政法委书记也无奈的笑道:“这小子,真是乱弹琴。”   当看到群众散去,并未造成太大恶果时,常委们都松了一口气,交头接耳起来,郑杰夫干咳一声说:“下面还有。”   秘书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画面转成了抗洪抢险,白娜虽然是报社记者,但是拍摄水平还不赖,几乎全部忠实记录了当时的情形,属于那种绝对原汁原味不掺假的现场第一报道。   刚开始,常委们还品头论足着,当看到周文和一群人拉着手跳进洪水中的时候,室内已经一片安静,几个老家伙甚至摸出手帕摘下眼镜擦拭着眼角。   最后,画面定格在江堤上一个正在抽烟的青年干部身上,虽然蓬头垢面,虽然满身泥浆,虽然嘴上叼的烟皱皱巴巴,但是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让人为之一振。   省委书记郑杰夫站了起来,一字一顿的说道:“什么是真正的共产党员?这就是真正的共产党员!”   7-21 能屈能伸好县长   南泰县,纪委办公室,周文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严格来说,他只是科级干部,并没有享受双规的资格,实际上纪委也没有对他实施强制措施,只是留他喝茶谈话而已,但是消息灵通的官场中人已经收到风声,周文这回要倒大霉了。   南泰县官场盘根错节,人脉复杂,外来人根本站不住脚,更何况周文只是个小小的前市长秘书,毫无根基和助力,在强大的本县政治势力面前,再大的功劳都是纸糊的,沙堆得,一戳就破,一推就倒   周文的问题很严重,他的罪名有:身为政府干部在公开场合言辞失当,造成干群对立,私刑拷打无辜群众外加非法拘禁;毫无组织纪律性,公器私用为谋取个人政治利益,每一顶大帽子都能把周文压垮。   县纪委的负责同志是个很有斗争经验的老纪检,整人功夫一流,不用唐县长授意,就安排了一些群众来信寄到县报社和广播电台,举报周文生活作风不检点,和单位女同志暧昧不清,用公家的油票给自己的私车加油,做人的品德也有问题,对外声称自己是硕士研究生,其实根本还没毕业。   虱子多了不咬人,周文看着新出版的南泰晚报,只是鄙夷的笑笑,啥也没说,这个鸟劳什子的县长助理和旅游局长他已经当够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愧于心,这就够了,大不了辞职不干,从此退出体制,他们费尽心机罗织的罪名恐怕还不够判刑的,只要这边一脱身,那边就联系刘子光,让他给自己安排个工作,舒舒心心在市里工作,早晚还能见到老婆孩子,不比在南泰受气强十倍。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然后一个年轻办事员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饭盒:“ 周助理,这是你的晚饭。”   饭盒丢在桌子上,办事员就出去了,出门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周文一眼,周文也饿了,端起饭盒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忽然停住了,慢慢从嘴里抠出一个纸团,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我们支持你!   就在一瞬间,周文的眼睛湿润了,在大堤上面临生死考验之时都没落泪的他,却因为这一张小小的纸条潸然泪下。   ……   在对周文的处理意见上,南泰县里也不是铁板一块,向来充当老好人角色的徐书记这回却异乎寻常的坚定,他坚决不同意惩办周文,而且提出要提拔这个年轻人。   徐书记虽然不如唐县长强势,但也代表着县里的一股势力,他一出头,县委一帮人立刻转了风向,开始含含糊糊,唐县长也没辙,毕竟名义上书记才是一把手,他只好将周文的撤职处理改成停职检查,并且责令其做出深刻的检讨。   说到底,周文只是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而已,触动不到唐县长的核心利益,做人讲究留一线,唐县长作为官场老手,也不会做出赶尽杀绝那一套来,浅浅的给周文一个教训,让他明白南泰县的规矩就可以了,真正让唐县长头疼的是那一帮难缠的老军头。   这帮老革命来势汹汹,就差把唐县长当众骂个狗血喷头,唐县长多拎得清的人,知道这些老军头手眼通天又是故意找茬来的,那还不曲意逢迎,小心伺候,亲自领着主管民政的副县长和人武部的干部寸步不离的陪伴左右,手里拿个小本本,老军头们说什么话,马上记下来照办,老军头们想去参观野猪峪,祭奠烈士墓,好,马上派员修桥铺路,老军头们说老程头是革命军人,好,马上让民政局补办一切手续,每月补贴按照最高规格拿,老军头们说县里有人坑了老程头的钱,好,马上责成公安局立案调查,成立专案组,局长亲自挂帅。   伺候自己亲爷爷,也就是这个地步了,老军头本来离休之后心理上就有落差,总觉得别人对待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尊敬了,自己说话不好使了,唐县长鞍前马后不辞劳苦的伺候着他们,言必称老将军如何如何,有什么指示立刻照办不误,让老军头的自尊心得到极大地满足,身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唐县长这么会做人,这么有党性,尊重老革命的好干部。   关于豆腐渣纪念碑的事情,他是这样解释的,实际上纪念碑尚未完工,有些加固措施没有到位,出现面砖脱落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八百万预算的事情纯属谣传,建设局所有的文件都证明,纪念碑连工带料不过花了十五万而已,其中还包括设计费、施工费、运输费等。   建设局调集精兵强将,对纪念碑实行了加固措施,重新搞了一个竣工典礼,并且铺了红地毯,拉了红绸子,请老将军们上去剪彩讲话,让他们过足了瘾头,看到一张张笑成菊花的脸,唐县长就知道这一关过了。   正值多事之秋,犯不上得罪这帮黄土埋到脖颈的老家伙们,不就是花几个钱,陪点笑脸么,唐县长能屈能伸,当年给地区书记当秘书的时候,连书记夫人的裤衩都帮着洗的,哪还在乎这点小小的面子折损。   本来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的,唐县长在家坐镇,徐书记去省城处理公关危机,把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掉之后,再慢慢秋后算账。   百密一疏,没考虑到天气问题,泥石流爆发把唯一通往天街乡的桥冲垮了,唐县长一行被困在了野猪峪,直接导致无法回县指挥大局,野猪峪没有手机信号,唐县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直等到第二天在让人背着自己绕了几十里山路来到乡里,这才重新掌控了大局。   ……   “唐县长,老将军们要走了。”秘书的呼唤把唐县长从思绪中惊醒,他赶忙站起来,在办公室附带的洗手间里略微整理一下仪容,往头上喷了一些定型水,理了一个类似总-书记式样的二八开偏分头,这才迈着官步出去。   老军头们的奥迪车停成一排,汽车后备箱里装满了南泰县的土特产,老当益壮的退役将军们满面红光,一一和唐县长握手话别,唐县长感慨的说:“真舍不得你们走啊,老百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果我们县有你们这些老将军坐镇指挥,领着我们像当年打鬼子那样拼经济,拼发展,那么我们南泰县丢掉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指日可待啊。”   大家纷纷鼓掌,老将军们心里很是受用,勉励了唐县长一番,答应在省城帮他联系扶贫项目,成立对口支援单位,这才踏上回省城的旅途。   临走时,关山海拉着老程头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县官不如现管,何况我们这些离退休的老家伙,我撒泼耍横拍桌子骂娘,也就是能做到这一点了,姓唐的不是好东西,谁都能看得出来,但咱们一没权,二没兵,办不了他啊,老排长我还是那句话,你跟我回省城,就住在干休所,咱们早晚唠唠嗑,打打枪,多好。”   老程头摇摇头:“大兄弟,俺不是不想跟你走,一来家乡难离,二来赵司令的坟在这里哩,俺答应过他,为他守一辈子灵的。”   关山海拍拍老程头的手,啥也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   军牌奥迪组成的车队在本县警车的护卫下慢慢驶离了县城,唐县长亲自送他们到高速公路入口,直到最后一辆车消失在视野外,唐县长脸上的微笑才慢慢僵硬起来,冷冷坐回自己的专车,丢下硬邦邦两个字:“回去!”   天空中又开始飘洒着细雨,天灰蒙蒙的,县城的空气压抑沉闷,一副山雨欲来之势,县公安局大院内,一辆辆警车整装待发,唐县长一声令下,立即如离弦利箭一般冲了出去,刺耳的警笛声响彻县城的大街小巷。   秋后算账这句话不是白说的,领导的面子也不是谁都能折辱的,凡是参与那天晚上闹事的患儿家长,基本情况都被公安部门摸清楚了,缓几天才动手那是为了麻痹他们的警惕性,一夜之间,公安部门就抓了二十多个人,另有数十人在追捕当中。   与此同时,唐县长率领慰问团,亲切慰问了在暴雨灾害中失去家园的大王乡难民们,他亲自将一袋袋面粉,一桶桶食用油交到难民手里,并且握着小难民的手动容的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   而此时,周文正从县政府出来,他刚刚把一封辞职信交给了办公室主任,走出大门的时候,竟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基层办事员到市政府秘书,再到县里的局长、助理,最后竟然落得一个惨淡退场的结局,这是周文史料未及的,但是望着天边的朝霞,他觉得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因为怕别人说闲话,周文早把自己那辆奇瑞A3送回市里给老丈人开了,现在回乡只能坐长途客车了,他叹一口气,提起了行囊刚要走,忽然邮局送信的车开了过来,正好挡住他的去路,邮局小伙子跳下车来,向他点头致意:“周助理好。”   周文一愣,随机点头道:“你好。”   小伙子从邮袋里拿出一捆县政府订的各种报刊杂志,其中很重要的一种报刊就是省党报淮江日报,头版头条上赫然是一个熟悉的身影,周文眼睛一亮,拿过淮江日报仔细查看。   头版上那个坐在堤坝上望着滔滔洪水抽烟的人,不正是自己么。   7-22 咸鱼翻生   周文深吸一口气,把报纸塞进那一捆报刊杂志之中,还是提起了行囊。   “周助理这是上哪去啊?”邮局的小伙子问道。   “回家。”   “上车吧,县府门口打不到车的,我送你去。”小伙子说着拉开了邮政面包车的车门。   “那就谢了。”周文低头上了车。   邮局送信车开的飞快,司机是个四十岁的汉子,一边开车一边说:“周助理,那天晚上我也上街了,你那几句话真提气!姓谢的那小子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送信小伙子说:“听说唐县长一回来就把人放了,这事真的假的?”   “肯定真的,人家说姓谢的是唐县长外甥,我看一点也不假。”司机气哼哼的说,忽然猛踩油门按喇叭,截停了一辆开往江北市的长途车。   “周助理上那个车,上了就走了,车票还比站内便宜。”司机热心的说道。   周文道声谢,提着行囊下了邮局的车,又登上长途客车,这是一辆私人经营的客运车,没有空调,座位破烂不堪,已经坐满了旅客,在站外上的只能坐在马扎子上了。   周文有些犹豫,考虑着是不是要回汽车站等下一班车,此时车里的人已经认出他来了。   “是周助理!”   “周助理!”   “批斗谢玉强的周助理。”   十几个人齐刷刷的站起来要把座位让给周文,这下周文真的不好意思下车了,被人强按在司机身后那张“最佳位置”上,周文连声道谢,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售票员,却被推了回来,这位跑长途的豪爽大姐嚷道:“周助理,我要是收你的钱,还不让人骂死。”   车里一阵哄笑,几个男旅客掏出香烟来请周文,这种乡下长途车是不禁烟的,周文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烟叼在嘴上,呼啦一下四五个打火机同时递到面前,火苗乱窜,一张张淳朴的脸上全是诚挚的尊敬。   ……   终于回到了江北市,因为最近工作繁忙,周文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出了长途汽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家里,饭碗丢了这件事如何向刘晓静交代,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谱,想到自己很久没回家了,便先去菜场买了一条鱼,三斤排骨,几袋儿子爱吃的薯片,这才回家。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这个时间家里应该没人的,周文从包里翻出钥匙,投进钥匙孔刚转动了两圈,门忽然从里面推开了,满脸泪痕的刘晓静站在门口。   “晓静……”周文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敏锐的察觉到妻子已经知道了什么。   刘晓静什么也没说,只是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又抓又咬,拼命厮打着周文,周文也不解释,只是任由她发泄着情绪。   半晌,刘晓静才平息下来,趴在周文肩膀上痛哭失声:“周文,你个丧良心的,你死了我们娘俩咋办!”   “好了好了,我这不活的好好的么。“周文拍打着妻子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哄着她。   “那你向我保证,下回再也不拼命了。”刘晓静抽抽搭搭的说。   “好,我向领导保证,下回再也不……哎,你到底看到我干什么了?”周文纳闷道。   “还装,省新闻台都播放了,那么大的洪水,你个不要命的居然第一个跳下去,哼,连省委书记都说你是拼命三郎,这回你可露脸了,下次提拔副处肯定有你。”   周文苦笑一声,把门外的东西提了进来,拉着刘晓静走到沙发前坐下,望着她的眼睛说:“晓静,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生气。”   “什么,你说吧。”刘晓静抹着脸上残留的眼泪开开心心的说。   “我辞职了。”   “什么,你辞职了!”刘晓静立刻蹦了起来。   “周文你疯了么,大好时机你居然辞职!你没发烧吧。”   “我没办法,南泰县容不下我了,我已经和刘子光说好了,在他公司里上班,每月三千块,有双休,不加班,就在家门口上班,以后接送孩子上学都交给我,再也不用为勾心斗角的事情操心了。”   望着丈夫疲惫消瘦的面容,刘晓静也平静下来,她想了想说:“我尊重你的决定,反正不当官也饿不死咱,当个开开心心的平头百姓也不错。”   ……   南泰县政府,唐县长正翻阅着县报社的新闻稿,这是县里几个有名的笔杆子炮制出的文章,通篇都是不露痕迹赞颂唐县长领导干部群众抗洪救灾的阿谀之词,还搭配了不少角度光线都很完美的照片,身着雨衣的唐县长站在堤坝之上指点江山,万丈霞光配上滔滔大河,很有点国家领导人的派头了。   “这帮小年轻。”唐县长无可奈何的笑着,拿起万宝龙钢笔,在文稿下面龙飞凤舞签了个同意。   按铃让秘书进来把文稿拿去,这份稿件将通过有关途径直接电传到省里,在报刊上为南泰县做一做活广告,挽回一下负面影响,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托人往领导那里送一送,好歹在省领导面前混个脸熟嘛。   秘书拿起文稿,顺手将一张纸放到桌子上,轻声说:“办公室转过来的,周文的辞职信。”   唐县长根本拿都不去拿,鄙夷的扫了两眼就说:“让人事局给他办手续。”   秘书一声不吭出去了,公务员拎着水瓶拿着报纸走进来,唐县长不喜欢喝饮水机的热水,他觉得那水烧不到一百度,要泡茶的话还是大锅炉里的水够温度,在品茶的同时,他还喜欢看报纸,看人民日报,看淮江日报,看江北日报等党报,在上面读取有用的政治信息。   按照顺序先看人民日报,尽是些老生常谈没啥值得特别关注的,再翻开淮江日报,先看头版头条,一张占据很大版面的彩色照片映入眼帘,差点把唐县长吓了一跳,以往头版都是刊登省领导重要讲话,在某地视察的新闻,这次竟然做起别的新闻,这是很值得重视的风向啊。   再仔细一看,唐县长更是大惊失色,这不是周文么!   正好茶杯举到嘴边,不下心呛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还把衬衣打湿了,唐县长狼狈不堪的把茶杯放下,再看报纸上的标题:奋战在抗洪抢险的第一线-----记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   唐县长的手有些颤抖,他没看清楚文章里到底写的什么,只是看见一堆赞誉之词,以及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对周文的肯定。   他忽然醒悟过来,为什么徐书记不同意处理周文,这个老奸巨猾的官油子,肯定在省城得到什么风声,他不但不提醒自己,反而由着自己乱来,这回可丢了大人了。   唐县长马上按铃把秘书叫回来,问他新闻稿发出去没有,秘书迟疑了一下说还没发,唐县长说拿回来不要发了,秘书什么也没问就去办了,但这更让唐县长心里狐疑,他怀疑自己是最后一个看到淮江日报的人,县政府里从传达员到秘书,再到各个科室,全都看见了周文在头版头条上刊登的照片,他们肯定也能猜测到周文的前途,但没有一个人来提醒自己,他们就是乐得看到自己出丑,自己狼狈不堪!   思前想后,唐县长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周文的手机,大概是对方看到了自己的号码,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唐县长不禁懊恼起来,但想到省委书记郑杰夫对周文的那句评语“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他就忍不住惶然起来,这是一个明确的不能再明确的信号,周文将获得提拔、重用!   要知道一个基层干部得到省级领导的青睐,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别说周文这样的科级干部了,就是他唐大县长,在省城也是籍籍无名之辈,周文能获得这么高的评价,以后肯定要青云直上了,搞不好在不久的将来还要压在自己头上哩。   再打!这回周文终于接了,唐县长调整情绪,先是肯定了周文的成绩,然后用责备的语气说:“周文同志,组织上对你要求严格,那是对你的爱护和关心,你不要闹情绪嘛,赶紧回来,县里还有重任交给你。”   本以为周文这个意气用事的家伙会借机挖苦自己两句,但对方却不卑不亢的答应了,没说半句废话,搞得唐县长还有很多台词都没来得及说。   ……   放下电话,刘晓静立刻问道:“他们那么对你,你怎么还回去?”   周文指着电视画面说:“我不是给他们面子,我是给郑书记面子,他把我褒奖的那么高,我再耍小性子就不好了。”   刘晓静说:“人家省委书记就是顺便提一下而已,你还当真了。”   周文摇头道:“郑书记就任以来,一直在抓党建和后备干部培养,这次暴雨洪涝灾害,我省各处受灾严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明后天就会抵达江北市,到时候我不在场,唐县长自然没脸,但我的机会也就没了。”   “你什么机会,你还想当官啊?”刘晓静扑过来恶狠狠地猛掐周文的大腿,疼得他到处乱滚。   终于平静下来,刘晓静问:“那人家刘子光那边咋说?”   “没事,就是他建议我不要放弃的。”周文两手枕在头后,眼睛眯缝着,开始憧憬自己的未来。   ……   谁有富余的PK票,胡乱投一张过来吧。   7-23 新的仕途   整个下午,周文哪里都没去,就在家里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晚饭是在家吃的,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顿团圆饭,第二天一早,周文坐上了去南泰县的第一班长途客车。   回到县政府之后,周文敏锐的察觉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变了,甚至连以前瞧不起自己的那些资深秘书们都很热络的和自己打招呼,进了办公室,发现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连玻璃都擦过了。   刚坐下没多久,唐县长就来了,很随意的说道:“小周昨天回家也不说一声,你嫂子在香港买了几个打折的皮包,早想让你带给弟妹的,我这个脑子啊,总是忘事,回头跟我回家去拿,别忘了啊。”   周文马上很热情的答道:“唐县长你太客气了,嫂子也真是的,那么远还捎东西来。”   “什么话,咱之间啥关系,对了,下午省里来人,你准备一下,陪同领导视察水灾情况。”   “好的,我记住了。”   到了下午,县委县政府的头头脑脑全都出动了,到高速公路出口去迎接省里来的领导,周文作为县长助理被安排和唐县长同乘一辆车,这段不长的旅途上,唐县长又费尽心思和周文加深感情,就差拜把兄弟了,若是初入官场的小青年肯定不是极其反感就是被蒙蔽,但周文毕竟是在官场上历练了多年的干部了,自然可以从容应对,丝毫也没有记恨唐县长的意思。   在高速公路南泰出口,等了足足一个半小时,省里的车队才来到,见到县里这副阵仗,车队竟然理都不理直奔县城而去,搞得唐县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是市长秦松打来的,用责备的口气说:“省里三令五申不要迎来送往,你怎么就记不住,跟上,去大河乡重灾区。”   唐县长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招呼众人上车,紧跟着省里的车队,浩浩荡荡开往洪灾严重的大王乡。   郑书记视察和旁人不同,他根本不按照地方官员计划好的线路走,想到哪里就去哪里,说停车就停车,喜欢深入群众,调查第一手资料,听说上次在某煤矿视察的时候,矿长找了一些干部充当群众演员,结果却被火眼金睛的郑书记发现这些所谓第一线矿工的指甲缝里没有煤灰,结果搞得很难看,那个矿长当时就被免职了。   好在周文前期的措施得力,受灾群众都被安排在钢筋水泥的乡政府礼堂里,乡里预备了米面油盐柴火被褥,生活还算能过得去。   车队在大河乡政府门口停下,郑书记一行下车慰问受灾群众,省委书记驾临地方,身边簇拥着的都是省市官员,唐县长这种级别的官儿只能在外围跟着走动,此时天上又飘起了细雨,秘书们纷纷撑开雨伞,遮在倒背着双手,大腹便便的领导们头上,只有郑书记从随员手里拿过一柄折叠伞,撑开,自己打着。   领导们就都觉得脸上发烧,悄悄接过了秘书手里的伞,继续跟着郑书记视察。   视察很快结束,郑书记在乡政府召开现场办公会,要求救灾物资尽快到位,难民们被刮倒的房子,也要尽快盖起来,要保质保量,不能搞豆腐渣工程。   提到豆腐渣工程,唐县长脸上就一阵发烧,纪念碑的事情可是搞得自己灰头土脸,幸亏被抓记者已经放回去了,该走的关系也走了,要不然这回搞不好自己也要被就地免职。   郑书记又简单提到了前段时间在南泰县发生的群体事件,并且作出指示,一定要严惩当事人,深挖案件,不能让毒奶粉重现人间毒害大众,唐县长的心顿时悬了起来,那个谢玉强被释放之后就去了广东,怕是不大好抓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太过低估网络舆论的力量了,要知道这件事县里可是下了死命令捂盖子的,甚至连县里的宽带都为此停了好几天,没想到还是泄露出去了,不用说肯定是相关视频在网上流传,才传到郑书记的耳朵里去的。   好在郑书记没有追究某个人的责任,话锋一转就过去了,他讲话不多,不喜欢说空话套话,每一句都落在实处,他讲完之后,才由市委李书记介绍南泰县的官员们,本来这种级别的会见没有科级干部什么事的,但昨天淮江日报头条市里领导也是看了的,大家自然心照不宣的做了安排。   “这位是县长助理兼旅游局长周文同志。”李书记向郑杰夫做着介绍。   周文赶紧伸出手来,在他的想象中,郑书记可能会拍着自己的肩膀上:“小伙子,你就是那个拼命三郎吧。”   或者上下打量自己一番,说:“后生可畏啊,我们党就需要这样的青年干部。”然后大家一起鼓掌。   当然这仅仅是周文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实际上郑书记的目光并没有在周文脸上停留哪怕多一秒钟,他只是礼貌性的和周文握了一下手,就转到下一个人去了。   心里一阵失落,周文很快把这种沮丧的心情掩饰起来,又跟在了唐县长身后。   ……   郑书记没有在南泰县停留,直接去了邻县视察,这回县里一班人马没敢再送,直接打道回府,刚回到办公室,市委的文件就到了,徐书记马上召开了县委常委扩大会议,用最快的时间讨论通过,任命周文为大河乡党委书记。   接到通知的时候,周文当场傻眼,大河乡是南泰县最穷的一个乡,又刚遭了灾,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当党委书记,是不是有谁在给自己上眼药啊。   这是县委的正式任命,想推脱是不可能的,郁闷的周文只好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县城,正望着宿舍里那一堆破烂发呆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省城的座机号码。   周文的心脏没来由的一阵狂跳,按下接听键,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好,我是周文。”   “小周,我是老周。”电话那边的声音爽朗无比,正是周文的老上级,前任江北市代市长,现任省教育厅长周仲达。   “周厅长您好。”周文不由之主的站了起来。   “好,好,小周啊,我打电话是给你提个醒,你要有个思想准备,组织上可能会重用你,我听说省政法委书记本来是点了你的名要调来给自己当秘书的,后来被郑书记给否了,郑书记行事风格比较独特,你可能会有一个适应过程,总之你心里有数就行,这话对外别说啊,好了,就这些,下回来省城,记得到家来哦,我那口子老念叨你呢。”   放下手机,周文再次壮怀激烈起来,看来这个乡党委书记的任命是省里钦点的啊,想到这里,周文心里就有底了,乡党委书记就乡党委书记,好歹也是一方土皇帝,既然郑书记想让自己从基层干起,那就正儿八经做出成绩给他看。   ……   暴雨过后,至诚公司也组织了慰问队伍下乡给受灾群众送粮送衣,天街乡受到泥石流冲击,损失也很严重,不过受损的多是桥梁道路,只有部分民房因暴雨垮塌。   刘子光跟着慰问队来到天街乡,自己去了野猪峪,找到老程头告诉他一件事情,县里的确伪造了授权书去和小野财团接触,要求接收桥本隆义的遗产,但是由于法律程序极其繁琐复杂严谨,县里这帮土条又没找对律师,所以耽搁下来至今没有办好,现在只要老程头带着自己的身份证件去省城直接找小野财团办事处,这事儿就有挽回的把握。   本来老头挺怕折腾的,但是想到给别人的承诺,还是跟着刘子光再次踏上了去省城的路。   去省城,自然是住在关山海家里,这回老程头给关山海带了不少礼物,半扇野猪、山鸡蘑菇草药什么的,装了整整一车。关山海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看到刘子光也来了,就触动了老头不高兴的事儿,他骂道:“罗克功这个家伙,真是官越大越糊涂了,居然拒绝了你转现役的申请,这年头唱歌的跳舞的演小品的都能进文工团抗肩章,枪法好的预备役干部转现役偏偏就那么难!我去军区骂他,他个狗日的居然躲起来不见我!”   刘子光心想金处长已经不找自己的麻烦了,这事儿算了也就算了,便宽慰关山海道:“老爷子,这事儿您真是太费心了,我不转现役还不是一样为人民服务啊。”   正说着呢,关野从外面进来了,看到刘子光在家里坐着,他明显的一愣,随即笑道:“刘总来了啊,正好我找你有点事,到我屋子里来。”   关野带着刘子光上楼去了,还特意把门关上,楼下的关山海看见笑骂了一声:“小东西,还搞什么军事机密。”   楼上,关野打开随身携带的棕色公文箱,看他提箱子的架势,刘子光就知道这箱子里面衬了钢板,分量绝对不轻,上面的密码锁也很复杂,怕是不动用气割机是搞不开的。   关野打开公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封装很严密的牛皮纸档案袋递给刘子光说:“这是罗司令命令我交给你的,阅后即焚,内容不要告诉任何人。”   看关野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刘子光也就接过档案袋认真的点了点头。   关野扭头出去了,把房间留给刘子光,还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刘子光打开封着火漆的档案袋,里面只有一张A4白纸,上面写着一行字:下午三点,泛亚金融中心十七层永昌国际贸易公司找姜总。   7-24 永昌贸易公司   泛亚金融中心是位于省城闹市区的一栋高级写字楼,很多跨国公司的办事处都设在这栋楼上,为什么罗副司令会让人捎来这么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刘子光大感狐疑,但是他知道堂堂军区副司令绝不会闲到有空和自己逗闷子的地步,所以他还是决定,不管龙潭虎穴都要闯一闯。   拿出打火机将这张纸烧掉,看看手机已经两点钟了,第一干休所距离市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必须抓点紧才能按时赶到地方了,于是他出门对关野说:“我出去办点事。”   关野心领神会,根本不问他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陪着他下楼取车,刘子光的越野车就停在门外,但是上车一发动却点不着火了,关野帮着检查了一下,说是油泵坏了,必须去4S店才能修,又提出让刘子光开自己的车过去,刘子光想了想还是推辞了,说出门打辆车就可以了。   在干休所门口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市区,刚上车刘子光就发觉不对劲,远处路边停着的两辆汽车看见自己上车便启动跟在了后面,有人盯梢。   刘子光丢一张大钞在司机面前,说:“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停,继续开你的。”   司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前面正好有个拐弯,出租车稍微减速,刘子光迅速打开车门跳了出去,动作快的匪夷所思,顺手还把车门给带上了,司机惊得差点踩急刹车,但是想到这个奇怪乘客刚才说的话,还是加了一脚油走了。   刘子光闪身进了路边的巷子,从另一侧出口出去,路边停着几辆载客的残疾人车,他上了其中一辆说:“地铁站。”   来到地铁站买好车票,跟着人流下电梯,刘子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身后,全是陌生的面孔,但是直觉告诉他,依然有人盯梢。   地铁站台上,刘子光特意没有乘坐第一趟车,以此确定跟踪自己的人是谁,不久他就锁定了四五张面孔,有年轻情侣,有戴眼镜的大学生,还有装成地铁清洁工的,想想自己最近还算消停,没招惹什么人,不会有人摆出这么大阵仗来盯自己的梢,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考验。   他看似随意的走到地铁站的尽头,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买了张报纸坐下漫不经心的看着,下一趟列车来了,他放下报纸挤了上去,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几个盯梢的人也挤了上去,他计算好时间,在即将关门的那一瞬间忽然跳了出去。   地铁开走了,站内空空荡荡,只剩下那个清洁工了,刘子光面对他径直走过去,那人显然是个新手,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刘子光在他面前站定,用奚落的口气说:“空气耳麦都露出来了,兄弟。”说罢转身走了。   当刘子光乘坐下一班地铁抵达市中心的时候,却发现身后依然有人盯梢,这回他可有些毛了,这些家伙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手机已经两点五十了,再甩不掉这些尾巴就来不及了,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灵机一动,跟着人潮挤进超市,把自己的手机放进了前面一对情侣的双肩背包里,然后绕了几个圈子从地下停车场的紧急出口溜了出去,这回身后再也没有尾巴了。   刘子光终于来到泛亚金融大厦楼下,这里人来人往,白领男女川流不息,他上了电梯直接来到十七层,这是一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贸易公司,电梯门对面就是公司的大门,并无其他通道,看来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公司竟然占据了整个楼层,两扇玻璃门贴着永昌国际贸易的LOGO和名称,旁边是门禁系统,有刷卡的槽子,刘子光没有出入卡,就按了通话键。   “永昌贸易,请问您找谁?”   “我找姜总。”   玻璃门开了,刘子光径直走了进去,前台后面坐着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子,穿着职业套装,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甜甜的问道:“请问您有预约么?”   刘子光点头说有,同时打量着前台的布置,装修很豪华,多用玻璃和不锈钢材料,很有时代感觉的同时,也便于隐藏监控设备,他几乎可以确信,这里起码有六个以上的摄像头进行无死角监视,想绕过前台溜进去的可能性等于零。   前台接待看了下手上的预约单,说道:“刘先生里面请,姜总在1708室等您。”   刘子光说声谢谢走了进去,静静的走廊两侧是一扇扇门,门上只有号码没有铭牌,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寻常大公司那样的大片办公区域,电话铃传真机碎纸机人声鼎沸人来人往都和这里无关,有的只是走在上面毫无声息的厚实地毯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   来到1708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推开了,这是一间会议室,两个男子坐在里面,看到门口的刘子光,交换了一下目光,其中年龄稍大的那个笑道:“请进,刘先生。”   刘子光走了进去,找了个座位坐下,等着他们发话,先前说话的那人拿出刘子光的手机推过去,说:“警惕性和反跟踪能力都还可以,能节省我们不少培训时间。”   刘子光问:“你们是谁?”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姜斌,是永昌国际贸易的法人代表,这位是赵辉,公司的市场部经理。”   那个年龄稍小的人也有三十岁左右了,剃了个平头,圆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衬衣领带打扮,和泛亚金融中心的氛围倒是蛮搭调。   双方握手致意之后,姜斌开门见山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永昌国贸的新员工了,小赵你把公司的纪律给他交代一下。”   赵辉翻开一个本子刚要说话,刘子光摆手制止他,问道:“可是我还没有同意呢,怎么就成了公司的新员工呢,起码先要谈谈待遇和工作范围什么的吧。”   姜斌笑笑:“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命令。”   “什么命令?谁给我的命令?”刘子光两手一摊表示不解。   “怎么,你不知道你已经是一名现役军人了么?”姜斌一脸的诧异,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红色封皮的证件递过去。   刘子光接过来仔细端详,这是一个红色塑料皮证件,正面是八一五角星军徽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官证,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事委员会的烫金字样,里面有自己穿军装的免冠照,姓名籍贯年龄民族等等,部别是军械处,职务是助理,衔级是少校。   “你的组织关系和档案落在东南军区,人借调给我们先用着,我们都是现役军人,公司只是掩护身份,这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好了,现在让小赵带你去基地培训吧。”   刘子光默不作声,他这才明白罗副司令的用心良苦,到底是从事特战出身的副司令员,知道自己这块好钢用在哪里最合适。   永昌国贸到底是总参的下属部门,还是东南军区自己搞的,对刘子光来说并无太大区别,本来只是想找一根粗大腿抱一抱,但情报口的大腿未免抱的胆战心惊一些,这个行当一旦踏入,终生都别想走出来。   或许是猜到了刘子光心里所想,在前面引路的赵辉回头一笑:“哥们,我想你会喜欢这里的。”   “是么?”刘子光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跟着赵辉下了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上了一辆民用牌照的帕萨特。   汽车一启动,刘子光就知道这辆不起眼的帕萨特是经过改装的,起码是六缸、4.0排量,车身也是加强的,搞个飞车追逐绝对一流。   赵辉开车四平八稳,规规矩矩,直到出了外环路才让汽车憋屈了半天的引擎得以发挥,帕萨特以一百八十码的时速开到荒郊野外,沿着路边插着军事禁区的石子路开进了位于省城西南的一处军事基地。   这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的老基地,围墙上还有很久以前粉刷的标语口号,建筑物也是五十年代的苏式楼房,基地门口没挂牌子,只有一个背八一杠的哨兵,检查了赵辉的证件之后就把车放进去了,偌大的操场上冷冷清清,野草疯长,几座油料库伫立在远处,红色的严禁烟火字样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这里对外是某部的仓库,实际上是我们的训练基地,等下你就明白了。”赵辉把车挺稳,带着刘子光进了那座陈旧的苏式办公楼,空旷的走廊里一盏灯都没有,皮鞋走在水磨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赵辉打开一扇门,里面赫然是电梯间,随手在键盘上按了一组数字,电梯下行,开门,门外别有洞天,装修和外面破破烂烂的伪装天差地别,竟然是一个高级靶场,和前段时间刘子光跟关山海去的那个靶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刘子光跟着赵辉来到军械室,这里显然就是一个世界级的武器展览馆,从二战老枪到最新单兵武器,应有尽有。喜欢武器是每个男人的天性,刘子光也不例外,琳琅满目的各式枪械让他看得入迷了。   “擅长使用什么武器?”赵辉问他。   “哦……都行。”刘子光答道。   “哼哼,口气挺大。”军械员是个很瘦的年轻人,显然被刘子光大言不惭的架势激怒了,回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手枪说:“那就练练这个。”   刘子光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把50AE,也就是传说中的沙漠之鹰。   7-25 秘密训练基地   如果把.50AE手枪子弹和使用最为广泛的九毫米巴拉贝鲁姆放在一起比较,那就像是一个又高又壮的大汉和一个八岁小男孩站在一起,如此巨大的子弹,动能和由此带来的后坐力自然也是超乎想象的,即使是初级军事爱好者也明白牛逼哄哄的沙漠之鹰只适合出现在靶场和射击俱乐部,任何想拿它当自卫武器的想法都是极其愚蠢的。   军械员抱着膀子斜着眼看刘子光,这个新加入的菜鸟如果是个聪明人的话,就绝不会选择沙漠之鹰,而是要一把GLOCK或者SIG系列,那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应该选择的武器。   但刘子光竟然真的拿起了这把沙漠之鹰,他身高不过一米七六,手掌也不足以完全握持住沙漠之鹰巨大的枪柄,但他真的拿了起来,并且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连看过刘子光档案的赵辉都有些惊讶,老实说沙漠之鹰确实不是一件合适的武器,无论是进攻还是自卫都不够格,这种手枪粗大笨拙,容弹量只有七发,在突如其来的近距离作战中,远不如一支装满17发子弹的G17火力来的猛烈,威力巨大,精度极好的优点在劣势面前被抵消的一干二净,尤其是这种.50口径的大家伙,在黑暗环境下膛口焰极大,射击之后还会短暂停留在射手的视网膜里,造成短时间的盲视。   但赵辉并没有劝阻刘子光,他也抱着膀子带着一丝笑意看着刘子光,永昌贸易不欢迎菜鸟,如果这个新丁没有他档案上写的那么神乎其神的话,还不如尽早将其退回原部队。   军械员给刘子光开的是室内移动靶,就是那种模拟街巷的靶场,时不时会跳出一个或者多个人形纸靶,射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靶子上的形象判断是否具有威胁性,然后选择开枪与否,这项射击练习的纪录保持者正是同来的赵辉。   “多拿几匣子弹。”刘子光用手指轻轻敲着军械员面前的台子,军械员气鼓鼓的又从身后拿出五个弹夹,并且很恶意的没有给刘子光任何携行具。   刘子光倒也光棍,把五个弹匣一一插在裤腰带上,右手提枪走进了靶场,军械员阴险的笑笑,悄悄把靶场内的照明调低了五万个流明。   室内骤然一暗,宛如那种黄昏的黑暗,靶场里模仿的是标准中国式的街道,两旁是店铺和民居,还有晾晒的衣服,广告招牌等,以及公共汽车到站的声音,摩托的轰鸣声,行人走路说话的声音,街边的叫卖声等。   刘子光站在入口处,说了声准备完毕,军械员就按动了开关,巷道一侧的二楼阳台上忽然跳出一个纸靶,还没等靶子完全弹出来,刘子光的枪就响了,啪啪两枪打在纸靶的头部位置。   “停!”军械员暴跳如雷的从操控室里跳出来喊道:“你没看清楚就开枪,伤及无辜怎么办!”   刘子光耸耸肩:“靶子手里那么长的枪管,想看不见都难,难道等他完全跳出来我再开枪么?”   二楼阳台上,那个头部被打烂的纸靶子上,一杆M16步枪的枪管剪影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军械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一跺脚又回去了。   刘子光继续向前走,仿佛故意报复他似的,两边街道上,正面马路上,甚至地下窨井里都不断跳出靶子,速度之快令人应接不暇,军械员和赵辉隔得远远地就只听见靶场里一阵阵沉闷的枪声,膛口焰的光芒闪个不停。   “这小子,把沙鹰当成自动手枪来打啊。”军械员惊叹道。   赵辉耸耸肩,啥也没说。   五分钟后,刘子光从靶场里出来了,手里的沙鹰还冒着硝烟,腰间的五个弹匣全打光了,军械员调出成绩一看,二十五个纸靶,其中十七个敌意靶,全部是要害位置中弹,并且是双连击,这个成绩已经打破了永昌贸易的射击练习记录。   军队只尊敬强者,刚才还脸拉得比苦瓜还难看的军械员,已经换上了热情洋溢的笑容,伸出手说:“文小驴,叫我小驴就行。”   刘子光也笑着和他握手:“刘子光,新来的,多关照。”   文小驴忽然惊讶道:“哎呀,你还能听见啊。”   刘子光从耳朵里掏出两枚.22口径的弹头说:“我有耳塞的。”   文小驴不禁汗颜,刚才故意没给刘子光护耳套,没想到人家早就料到这一招了,还不知道啥时候从自己柜子上偷了两发子弹,自己居然都没察觉。   “小驴是咱们的改枪高手,喜欢用什么家伙,回头让他给你挑一把好的,对吧小驴。”赵辉望着两人笑道。   “一定的,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能把沙鹰打得这么好的人。”文小驴由衷的说道。   “第一个是谁?”刘子光问。   “老赵啊,咱们的快枪王,不过你一来,他就要让贤了。”文小驴呵呵笑道。   “我那个不算的,用的是357的口径,再说了,这玩意也就是靶场里玩玩,实战中可不敢把性命托付给它。”赵辉接过刘子光手里的沙鹰,拉开枪膛清退了最后一发子弹,再把枪交给了文小驴,而文小驴依然拉开枪膛再次查验有没有子弹,最优秀的枪手总是这样,哪怕别人验过一百次的枪,到了自己手里还是要验一下,要不然心里总有疙瘩。   这回文小驴真的相信刘子光说的那句“都行”了,最难打的沙鹰在他手里都跟玩似的,别的枪械也就不需要再试了,当然程序总是要走的,作为培训的一个重要环节,射击训练是必不可少的。   文小驴拿出一大堆武器,从老掉牙的英国造恩菲尔德四号步枪到最新式的通用动力公司欧洲地面作战系统分公司与HK合资生产的XM8轻型自动步枪都有,各种口径的弹药成箱子的拖出来,还有各种制式的手榴弹,枪榴弹,枪发火箭弹,可以说,全世界近百年来的的武器都可以在这里体验到。   看着目瞪口呆的刘子光,文小驴显然很是得意,他抱着膀子说:“这只是第一课,回头还要让你玩玩14.5毫米四联高射机枪这种逆天的玩意呢。”   说到这个,赵辉就在一旁轻笑了:“小驴,刘子光以前也是高炮营的,这玩意他可比你熟。”   文小驴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挺胸嚷道:“那76毫米舰载速射炮他总没玩过吧。”   刘子光瀑布汗,连舰炮都要学,这里到底是什么所在。   ……   训练中心的伙食很好,采用自助餐形势,川菜湘菜鲁菜粤菜法国菜意大利菜日本菜一应俱全,西式糕点各色水果冰激凌,茶水饮料各种洋酒白酒,随意取用,餐厅布置的很温馨,在这里也能见到训练基地的同学们,大家都坐在各自的桌子前吃着饭,互相并不怎么打招呼,擦肩而过时只是微微点头致意而已。   刘子光和赵辉坐在一起,一边拨弄着盘子里的烤牛肩峰肉,一边低声问他:“这些都是公司的人?”   赵辉含糊的答道:“大概是吧。”   刘子光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只是“实习员工”的身份,不该知道的事情不应该问的,便不再说什么,低头吃起饭来。   晚上的住宿条件也很不错,每人都有单间,中央空调强劲无比,有液晶电视和电脑,但是无法上网,打开衣橱,架子上居然挂满了衣服,抽屉里是还没开封的衬衣内衣袜子等,这回刘子光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拿出一套黑色夜礼服试了一下,居然相当合体,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此外还有深色浅色的西装各一套,陆军常服一套,体能训练服一套,迷彩作训服一套,擦得锃亮的礼服皮鞋和军版常服黑皮鞋、运动鞋、战斗靴放在衣柜底部,连腰带和领带都是现成的。   带着一丝兴奋,一丝惶恐,刘子光进入了梦乡,他睡得并不踏实,因为担心有人会以夜袭的方式考核自己,但让他失望的是,除了窗外的萤火虫,一整夜都没人打扰他的安眠。   第二天,一身作训服打扮的赵辉来敲门了,今天的训练安排是地面支援武器,包括火箭筒、无后坐力炮、迫击炮、大口径机关枪和定向雷、塑料炸药的培训,大型武器只是要求基本掌握而已,并不要求打出很优秀的成绩,但各种爆-炸物的训练就极为严格了。   授课形式采取一对一,一位文绉绉的中校教官言传身教,教刘子光如何使用雷管和炸药,如何在汽车里安炸弹,如何埋设地雷,如何运用手头容易获得的民用物资制造简易炸弹,上校讲的深入浅出,刘子光听的满头冒汗,这些可都是杀人的绝技啊,中校居然平淡的宛如在教授小学生手工课。   刘子光学的很投入,很认真,所有的课目,教官都不需要讲第二遍,这位一丝不苟的中校甚至在私下里对别人说:这个小伙子是我带过最优秀的学生!   接下来的课目是学习驾驶各种交通工具,摩托车、小轿车、大卡车、大客车,装甲车、坦克车,以及快艇、游船、直升机、小型飞机、热气球等。   对这些玩意,刘子光可谓驾轻就熟,实际上他的驾驶水平比派来教他的教练还要强上那么一点点,所以在这方面的课时也和射击课一样,可以大大缩减培训时间。   最难的课程还在后面,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几门常用外语,并且要说的没有口音,刘子光终于露怯了,除了英语还能简单对话之外,日语、法语、阿拉伯语啥的,简直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怎么学都学不会。   赵辉和他打趣说:“原来你不是样样精通的妖孽啊,不过也好,你要是真能说一口地道的布鲁克里腔英语或者大阪口音的日本话,我真要怀疑你以前受过什么特种训练了。”   刘子光故作无奈的说:“人无完人啊。”其中心中暗道布鲁克林腔我确实不会,一嘴地道的牛津腔还是说得出来的。   但是他知道,适当的隐藏实力是明智的表现。   7-26 马尼拉谍影   外语培训课上,刘子光正磕磕巴巴跟着一位温柔美丽的日语教员学习大阪口音呢,房门突然推开,赵辉走了进来说:“不好意思,暂时中断一下。”   教员点点头,收起教材走了,这位解放军外国语学院的助教小时候是在日本神户长大的,一口日语相当标准,人也白净乖巧,很是卡哇伊,赵辉注意到刘子光手上的教材空白处写着一串号码,顿时笑道:“进展挺快的嘛,QQ号都要来了。”   刘子光呵呵一笑:“你别想歪,我只是想请人家吃顿饭以表感谢。”   赵辉说:“恐怕这顿饭要迟一些再请了,有一趟业务需要你去处理。”   刘子光问:“什么业务,要去几天?”   赵辉说:“出国采购,你负责随行安全,具体业务另有人处理,这是你的护照和机票,VISA卡,具体安排到了香港会有人交代你。”   刘子光接过护照一看,居然是一本香港特区护照,自己的化名叫刘锦荣,机票也是省城直飞香港的,而且起飞时间就在上午十点,而现在已经九点一刻了。”   “时间是仓促了一些,不过以后你会习惯这种生活的。”赵辉拍拍刘子光的肩膀,领着他来到门外,直接上了一辆汽车,司机一踩油门就走了。   车后座上放着一个公事包,赵辉拍拍皮包说:“你的一些随身物品都在里面,趁这个时间熟悉一下吧。”   刘子光打开公事包,里面有一盒印着刘锦荣名字的名片,公司是香港欧诺玛贸易公司,职务是襄理,钱夹子里放着一些人民币、港币、澳门币和美金,一些硬币,公司门禁卡,香港身份证、还有一张全家福合影,戴着眼镜穿着绒线衫的刘子光和一个明显带有广东人特征的女人依偎在一起,中间是一个相貌依稀宛如刘子光的小男孩。   刘子光一头汗:“你们的PS技术太好了吧,这照片要是传出去,我有八张嘴也说不清楚。”   赵辉嘻嘻一笑:“这都是小意思了,细枝末节决定成败,姜总最喜欢说这个话。”   公事包里还有一些公司文件,回乡证、六合彩票据,酒店**、记事本,硬币,剃须刀,一部IPhone4手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香港商人的公事包一样。   赵辉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浪琴手表递过来,真皮表带略有磨损,看起来就像是戴了许多年那样,“这上面有定位芯片,记得随时佩戴。”   刘子光接过手表立刻戴上,随口问道:“出差补助怎么算?”   赵辉哑然失笑:“进来那么多新同事,你是第一个问这种问题的,好吧我告诉你,实报实销,除此之外,每天出差补助一百美金,原则上出差多少天,就休息多少天,当然,这要在没有新业务的前提下,并且你作为外勤人员不需要坐班,只要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需要你的地点,就算你去天涯海角也没人管。”   刘子光说:“我想我开始喜欢这份工作了。”   赵辉一笑:“以后你会对这工作着迷的。”但是后半句他却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如果你不死的话。”   机场很快就到了,临别之前,赵辉对刘子光说:“我想我不需要特地提醒你吧,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没人会承认你的身份。”   刘子光点点头:“我懂。”   ……   乘坐东航的客机飞往香港,一路畅通无阻,刚出机场,电话就响了,接听之后对了暗语,刘子光又返身回去,在候机大厅里找到了他的接头人。   这是一个气色不太好的青年男子,三十岁上下,中等身材,举手投足间带着文化人的气质,脸上那副高度近视镜更不像作伪,他和刘子光握手之后自我介绍道:“陈金林。”   “刘锦荣。”   陈金林话很少,除此之外两人基本就没什么交流了,陈金林这个名字不晓得是不是化名,至少听他纯正的普通话就不像是香港人。   陈金林拿了一张机票给刘子光,是港龙航空公司飞往马尼拉的航班,自从2010年人质事件之后,香港旅游团就很少前往菲律宾,所以机票是全价的,登机时间就在半小时后。   波音737的公务舱里,陈金林坐下就睡着了,整个旅途都没醒过,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就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起码三天没睡觉了。   飞机降落在马尼拉国际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想想上午还在内地城市晃悠,下午就到了异域他乡,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尤其对于刘子光来说,马尼拉这座城市还有着特殊的意义,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他的思绪跨越了时空,眼前出现了战舰千艘和猎猎飘扬的大宋旗帜,还有那个泼辣彪悍敢爱敢恨的热带女子,一转眼就是四百年,此中滋味又有谁能体会。   “刘生,你来过这里?”陈金林忽然睁开眼睛问道。   “没有。”刘子光摇了摇头,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轰然落下,在这个时空的马尼拉,他只是刘锦荣,一个肩负了秘密任务的香港小商人。   车是当地情报站派出的,所以说话很安全,此时陈金林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开始向刘子光交代此次任务的细节。   “昨天,有人和我们接触,说是手里有样东西想转让,恰巧这个东西我们很感兴趣,而我又是研究这个的,所以公司派我来验货,货到付款,然后咱们带了东西回去。”   “就这么简单?”刘子光问道。   “当然,你以为是什么?”陈金林反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就是因为任务简单才让你来的。”   刘子光点点头不再说话,他只是一个新丁,也只配执行这种简单任务,这一点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到了旅馆,一个穿夏威夷衬衫的人来迎接他们,握手之后自我介绍说叫老王,事情已经谈妥,只等交割了,交易时间就在今晚,外围安全由他们负责,陈金林的贴身护卫还是由国内来的刘锦荣同志负责。   老王给了刘子光一支手枪,是半旧的巴西造陶鲁斯PT92,这种枪实际上就是美式M9军用手枪的巴西表兄弟,口径九毫米,容弹量15+1发,充其量只能算是一把中庸的武器,除了枪里的子弹,另有两个实弹匣,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从武器的配置上来看,也能证明这次行动真的只是小买卖,绝谈不上危险,配置安全人员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陈金林略微休息了一下,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说:“走吧。”老王开了一辆老款的丰田佳美送他们,同车还有一个年轻人,看他样子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新手。   汽车在马尼拉灯红酒绿的街道上缓缓行进着,行人、出租车、三轮电动车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着,各种嘈杂混在一起,显得混乱而喧嚣。   “这就是绑架之都马尼拉,这里有全世界最低能的警察和最猖狂的绑匪。”老王不无得意的介绍道,似乎很是引以为傲。   “呆在这里,不危险么?”刘子光忍不住问道。   老王看了他一眼,说道:“新来的吧?对于我们来说,一个警察形同虚设的城市要比东京、香港那样警察机构高效晚辈的城市美妙的多,或许对普通人来说是地狱,但是就我本来看来,马尼拉就是天堂。”   刘子光耸耸肩不置可否,他没什么好说的,他确实就是个新丁,什么都不懂的新丁。   由于闹市道路拥堵,用了四十分钟才开到目的地,幸亏他们出来的早,所以并未迟到,这是位于郊区的一栋住宅,周围环境很好,路边停泊的汽车也是豪华新款,说明这里是相对安全的富人区。   白色的小楼门口站着两个当地人,花衬衫下面鼓鼓囊囊的,肯定是别着手枪,老王用塔加洛语和他们交涉了几句,然后对陈金林说:“你俩进去,我在外面等着。”   陈金林点点头,率先跨出车门,刘子光正要出门,老王按住他的肩膀说:“新来的,小心点。”   刘子光听出他话里的善意,微笑着点点头,跟着陈金林出去了。   门口的保镖带着两人进了房子,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另外两个保镖,自动手枪很随意的放在茶几上,手里还翻着色-情杂志,一看就是临时雇来的半吊子枪手,一旦有事,刘子光可以确保在一秒钟之内就把他们全部放倒。   客厅一侧是旋转向上的楼梯,上面站着一个穿当地服装巴哈的男子,皮肤黝黑身材矮小,颐指气使的用塔加洛语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保镖懒洋洋的站起来,要过来搜陈金林和刘子光的身。   陈金林很顺从的让他们搜身,两个保镖简单搜了一下没有收获,又要过来搜刘子光,刘子光也很顺从的抬起了双手,但是当那保镖摸到他腰后的手枪并且想往外拽的时候,他忽然按住了那只手。   他的劲太大,保镖抽不出来,气急败坏的嚷了一声,另外一人色厉内荏的举起了手枪,但是速度哪有刘子光来得快,膝盖顶在搜自己身的保镖肚子上,顺手拔出他皮带上别着的左轮手枪瞄准了另外一人,大拇指一动,击锤扳起。   那保镖吓坏了,慌忙举起了手,二楼上的管家不依不饶的嚷了几句,陈金林也一脸紧张,汗都下来了。   忽然楼上传出一串爽朗的小声,一个黑漆漆的南亚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拔出嘴里叼着的吕宋雪茄,用流利的粤语说:“ 没事啦,大家自己人啦,楼上请,陈生,还有这位伸手利索的兄弟。”   刘子光面无表情,左轮枪在手里一转,倒装枪柄递给那个捂着肚子一脸痛楚的保镖,跟着陈金林上了二楼。   后面基本就没刘子光什么事了,都是陈金林在和对方交涉,没想到陈金林居然能说一口流利的港式粤语,和那军火掮客的交流倒也顺畅,这个菲律宾人名叫颂镰,从事军火贸易已经有些年头了,菲律宾治安恶劣,枪械泛滥,正是军火商的乐园,但是大都是一些轻武器的交易,不知道他手上有什么东西居然吸引住了永昌贸易。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颂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陈金林,陈金林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终于露出笑意,和对方握了握手,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大概是要通知家里进行转账了。   刘子光心里一松,这趟买卖确实简单,仅仅是陪着陈金林走个过场而已。   就在他计划着待会去马尼拉市区领略一下异国风情的时候,忽然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在外面响起,这种热带房屋的通透性很好,隔着落地玻璃和铁栅栏院墙,能看到老王他们乘坐的丰田车被突如其来的弹雨扫成了筛子,而站在门口的本地保镖也被打成了血葫芦。   7-27 血溅圣玛丽医院   枪声很熟悉,是装了消音器的MP5SD6冲锋枪发出的,精密武器连续射击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如同死神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蒙着黑头套,穿着黑色防弹背心的枪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个个弓着身子,以训练有素的战术队形猛扑过来,手中的冲锋枪喷射着火舌几乎,没有停顿。   刘子光的瞳孔猛然紧缩起来,眼前的画面变成了慢动作,MP5SD6的枪栓不断往复着,一枚枚金黄色的子弹壳下雨般抛出,一个枪手走到老王的丰田车前,举起装着消音器的SIG手枪朝车窗内开枪,动作冷酷而自然,刘子光知道那是在补枪,老王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年轻人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还是要再挨两枪,这说明对方不想留任何活口。   暴雨般的子弹扫进房间,到处一片狼藉,楼下的两名保镖被打得如同风中的树叶一般乱颤,枪手们从三个方向突入,刘子光迅速拔枪卧倒扣动扳机,冲在最前面的三个枪手头部中弹,血花四溅栽倒在地,手中的冲锋枪依然吐出一串火舌,穿透天花板将二楼已经吓呆了的管家打成了筛子。   刘子光手中的PT92没有停顿,半自动手枪几乎被他打成了全自动连发,炙热的弹壳从抛壳口甩出,精准的子弹楔入枪手的脑袋,一匣子弹迅速打光,他手腕一转,同时按动弹匣释放钮,空弹匣弹出,实弹匣紧跟着就装了进去,套筒回膛继续射击,神秘枪手们损失了四个人之后,气焰大降,都趴在外面花园里不敢冒头了。   “走!”刘子光对陈金林喊了一声,语气冷静如常,陈金林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急促的和颂镰说了些什么,后者慌忙带着他往后面走去,刚转过走廊,就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传来,听声音是M4卡宾枪在发射,枪手们行动周密,怎么可能会给他们留后路。   几乎是同时,两枚手榴弹从前院扔了进来,刘子光暗道不好,急忙爬起来向后撤退,刚转身就看到走廊里倒映出的枪手剪影,他顺势向前一扑,身子沿着光滑的柚木地板向前冲去,右手抬起砰砰两枪,正端枪对准陈金林的脑袋准备补枪的蒙面人自己的脑袋先变成了烂西瓜,后面一个枪手慌忙后撤,刘子光朝着墙壁连开数枪,子弹穿透薄薄的木质墙板击中藏在后面的人,顿时传来沙袋倒地般的声音。   轰隆一声,手榴弹炸了,这不是一般的手榴弹,而是能发出强光和巨大噪声的震撼弹,连刘子光都觉得耳朵里嗡嗡的,低头再看陈金林,胸前中弹已经奄奄一息,颂镰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裤裆里都湿了,嗒嗒的滴水。   来不及多想,先把死人手中的M4卡宾枪拽了过来,又从他胸前的战术背心里取出两个实弹匣,忽然刘子光眼睛一亮,看到死人腰间挂着两枚美制手榴弹,顺手摘过来,不经意间掀开了死人的T恤,露出卡在腰带上的一块盾形徽章,上面有四个熟悉的字母:SWAT.。   刘子光苦笑两声,怪不得这帮悍匪如此嚣张,在富人区都敢明火执仗,原来是有执照的土匪啊。   此时大厅里已经传来战斗靴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了,刘子光没有犹豫,拉开手榴弹的拉环,等了三秒钟之后才丢了出去,手榴弹凌空爆炸,气浪扑人,大厅里一阵鬼哭狼嚎,想必对方伤亡不轻。   陈金林胸前的伤口不住的冒血,嘴唇也发白了,他颤抖着说:“小刘,我不行了,你快走。”   刘子光一言不发,撕开衬衣绑在陈金林伤口上,把手枪插在腰间,卡宾枪挂在身上,一把扛起陈金林,踢了踢颂镰道:“你打算等他们么?”   颂镰赶紧站了起来,腿还有点发抖,面对刘子光的枪口,他用粤语辩解道:“不关我事啊。”   “走前面!下去开车”刘子光一摆枪口,颂镰战战兢兢在前面带路,刚走到楼梯口,下面就露出一个人头,刚要开枪射击,那人的脑袋就被刘子光一个点射打爆了,颂镰也顾不上害怕了,一鼓作气往楼下冲去,幸运的是后面包抄的枪手并不多,已经全被刘子光干掉,来到车库,刘子光把陈金林放在后座上,威逼着颂镰做上驾驶位子,自己持枪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说:“开车!”   大马力丰田越野车冲出了车库,埋伏在外面的枪手还没来得及开枪,就被刘子光精确地点射压制住,越野车冲破栅栏围墙闯到了路上,一个漂移甩尾摆正方向,颂镰一脚地板油,汽车咆哮着开远了,后面追出来的枪手们只能徒劳的用枪声为他们送别。   “陈工,醒醒,坚持住!”刘子光摇晃着陈金林的身子,陈金林睁开眼睛苦笑一声:“没想到这趟差使要了老命,我撑不住了,任务交给你,务必要把……”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陈金林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去医院!”刘子光心平气和的对颂镰说,他用不着拿枪威胁颂镰,刚才连续爆了几个脑袋的场景已经给颂镰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没问题,没问题。”颂镰头上渗出了汗珠,娴熟的驾驶着汽车在马尼拉的夜色中疾驰着,刚才的枪战似乎并没有引起社会的混乱,大街上的人该干啥还干啥,甚至也没听见警笛声。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哨卡,警察挥动着荧光警示牌示意停车检查,刘子光卸掉打掉一半的弹匣,装上一个新的弹匣,哗啦一声拉上枪栓准备硬来,颂镰急忙劝阻他:“不要开枪,他们不是一伙的。”   刘子光盯着颂镰的眼睛,颂镰也壮着胆子和他对视着。   “好吧,我相信你。”刘子光把枪放到了腿上,必要的时候隔着车门就能射击。   汽车慢慢靠边停下,一个警察晃着手电过来查看,用当地语言和颂镰说了几句,颂镰马上递过去自己的证件,里面夹了几张比索,警察接了证件,把比索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不经意的看了看后座上正在流血的陈金林和虎视眈眈拿着枪的刘子光,似乎并不怎么惊讶,点点头就回去了,高声喊了句什么,示意可以放行了。   汽车重新上路,刘子光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们菲律宾的警察就这德行?”   颂镰说:“在菲律宾当警察很容易,只要不傻不残疾就可以,哪像你们香港,当警察需要考试什么的。”   刘子光说:“看到拿枪的也不管?”   “菲律宾可以合法持枪,警察又没看到你的枪口对着我,为什么要管呢,要知道,我们菲律宾可是一个民-主的国家。”   刘子光耸耸肩膀,无语了。   颂镰驾车来到一个小诊所门外,停稳汽车后说:“我去叫人来。”   刘子光点点头,拿起卡宾枪下车警戒,颂镰直接推门进了诊所,过了一会儿,人还没出来,刘子光隐隐觉得不妙,绕到诊所后面,用枪管拨开虚掩的门,里面静悄悄的,慢慢走进去一看,诊所里空无一人,颂镰已经溜了。   刘子光有些懊恼,但是此时却不能去追踪颂镰了,只能把诊所里的医疗器械和药品绷带打了一个包,由于不能确定陈金林的血型,就从冰箱里拿了几包O型血浆。   回到车上,先开车驶离这个不安全的地方,来到荒郊野外停下,这才开始给陈金林施救,在车灯的照射下,刘子光撕开陈金林的上衣,发现万幸的是枪伤属于贯通伤,近距离内发射的5.56毫米SS109子弹没有发生过多的翻滚,而是直接打穿了陈金林的身子,弹孔前胸通后背,而且没有伤到内脏。   伤口清理,消毒,止血,包扎,然后输血,输液,忙外这些,陈金林虽然还在昏迷中,但是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刘子光检查随身物品,行李全都丢了,连个通讯工具都没有,再翻陈金林身上,一部手机已经撞坏,钱夹子里只有一些零钱,裤兜里放着一枚芯片,大概就是从颂镰那里得到的。   第一次出任务就遇到这种场面,负责接应的人被杀,同事重伤,呆在这举目无亲,杀机四伏的异国他乡,偏偏自己还是个新手,连紧急联络号码都没有,就算能找到电话都不知道打给谁,要知道这可是秘密行动,擅自泄露也是不允许的。   下一步该干什么,刘子光一点谱都没有,他毕竟不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特工,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先把陈金林安置在一棵大树下的平地上,把输液瓶和血浆袋子挂在树杈上,然后搜索颂镰的这辆越野车,发现一张英文版的城市地图,刘子光在上面找到了颂镰住宅所在的街道,又找到这片街区最近的医院,恰巧汽车上装着GPS导航系统,操作语言也是英文,刘子光鼓捣了一会,把目的地设为那家圣玛丽医院,发动了汽车。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但马尼拉这座不夜城的街道上依然灯火通明,游人如织,如同刘子光所想象的那样,这辆汽车并未受到通缉,因为当地警察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他畅通无阻的开到圣玛丽医院停车场,正好有个医生下班回家,就在旁边取车,刘子光下车用英语招呼了一句,那医生刚转身就挨了一记重拳,当即昏死过去。   刘子光剥下医生的白大褂,把胸卡别在身上,把医生的眼镜片扣掉,眼镜架戴上,听诊器挂在脖子上,M4卡宾枪的伸缩枪托缩到最短,藏在白大褂里,手枪插在腰后,堂而皇之的走进了医院大门。   天底下的医院总有相同之处,圣玛丽医院的急诊室也在一楼,走廊的地面上血迹斑斑,远处一帮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官站在一起议论着什么,急诊手术室的灯亮着,应该是受伤的SWAT们正在接受治疗。   刘子光大踏步的走了进去,那帮警察看见他明显的华人嘴脸,稍微有些惊愕,一个高阶警官刚想质问什么,就看到这个陌生面孔的医生从白大褂下面抽出了自动步枪开始扫射。   走廊里血光冲天,七八个警官被当场打成筛子,走廊边长椅上坐着的吊绷带的轻伤员也被打的浑身冒血,只留下那个最高阶级的警官瑟瑟发抖,刘子光走到跟前,用枪托朝他脑袋来了一下,把他砸昏之后,收起卡宾枪抽出手枪一脚踹开了手术室的门。   “你干什么!出去”手术医生用英语严厉的呵斥道,丝毫不畏惧刘子光手中的枪,刘子光也用英语答道:“抱歉,我一会就好。”   说罢举起手枪朝手术台上半死不活的刺客脑袋瓜和心脏位置各开了一枪,刘子光记得这家伙的眼睛,就是他在老王头上补枪的。   7-28 海上保安厅特高课   手术室里一片死寂,医生手里的止血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戴着橡胶手套的双手缓慢的举起,几个护士更是惊恐万分,口罩上面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傻傻的望着这个温文尔雅的杀人狂魔。   “好了,你们可以不用加班了。”刘子光把枪插回腰间,很轻松的说道,他话里的意思大家都很明白,现在外面走廊里已经没有能喘气的了,剩下的工作已经不需要急救医生了,殡仪馆接手就行了。   从涂满红白之物的手术台上拿起一块手术布巾,刘子光可气的说声再见,转身回到走廊,把布团塞进那个昏迷警官的嘴里,在别人身上拿了副手铐把他铐起来扛在肩膀上带走,这人蓝色条纹衬衫的肩章上有PNP的字样和三颗花,掉在地上的帽檐上也有一圈金花,说明他是这帮人里阶级最高的,这也是刘子光没杀他的原因。   把人扔进后备箱,驱车离开圣玛丽医院,高速驶回陈金林藏身之处,陈工此时还处在深度昏迷之中,人也发了高烧,刘子光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绑一个医生回来的。   打开后备箱把那个警官提出来丢在地上,那人已经苏醒了,竭力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刘子光先上去照肚子猛踢了一脚,再拽出他嘴里的破布,打开手铐把他的右手放在搁在汽车后备箱下面的沿上,倒转手枪柄狠狠砸了下去,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小手指变成了惨不忍睹的肉泥,刘子光也不说什么,继续作势要砸下一只手指。   警官伊利哇啦说了一番土语,见刘子光听不懂,又换成菲律宾式的英语说:“饶了我,我给你钱。”   刘子光又是狠狠一击,无名指又变成了肉泥,警官疼的冷汗直冒,语无伦次的大嚷大叫,问刘子光到底想干什么,刘子光只是冷冷的说:“别装傻。”他知道这种老油田反刑讯的本领高的很,不来点真格的,他根本不会怕。   “OK OK,我说,让我杀人灭口的是一个台湾人,住在中央公园酒店1828,他给我钱,让我杀你们。”   这回刘子光不再砸他的手指了,而是哗啦一声推上子弹瞄准警官的脑袋。   “别杀我,我都告诉你了。”警官惶恐的喊道,眼神闪烁不定。   “我最恨别人骗我。”刘子光掉转枪口打在他左膝盖上,用脚踩住扭动的警官,说:“下一步就是你的右膝盖,然后是左右肘,你的肺部、胃部、最后才是你的头,在你决定说真话之前,你会流干净最后一滴血。”   “我说,他是日本人,叫荒木直人,可能是东京警视厅的,也可能是海上保安厅的,总之是日本间谍,我们认识好几年了,一直有来往,是他出钱让我行动的,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在哪里可以找到荒木桑呢?”刘子光问道。   “文华东方酒店,他是那里的常客,在前台一问就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在我手机里,千万不要杀我。”   刘子光不等他说完,就在他脑门上开了一枪,枪声在夜色中传的很远,但是这里荒无人烟,并不碍事。   把尸体扔进路边的沟里,再把陈金林抬上车,刘子光驱车离开了这里,慢慢开着,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他不认为自己能找到所谓的荒木直人,这些老奸巨猾的间谍狡兔三窟,自己一没情报二没支援,怎么和在此地经营多年的老特务斗,眼下最主要的是找到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再想办法回国。   随手打开车载电视,新闻里正在播送通缉令,屏幕上现实的正是陈金林和自己的照片,解说词说这是香港籍的毒贩陈金林、刘锦荣,在当天一起谋杀案中拘捕打死了数名警察,现在发布通缉令,全程缉捕此人。   刘子光心中一动,既然电视都播出了,那么公司的人肯定也知道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根据自己身上的定位系统找过来,只不过这个时间要用多久,或者谁先找到自己,都很难说。   昏迷中的陈金林总是在念叨着什么,一会是普通话,一会是粤语,一会儿又是英语,刘子光仔细辨别了一下确定他说的是码头。   码头?翻看地图,距离最近的是马尼拉国际集装箱码头,就先冲着那地方去吧。   夜色中的马尼拉国际集装箱码头庞大的如同一座城市,数不清的仓库林立在岸边,各色码头重型机械的剪影如同怪兽一般,港湾中影影绰绰停泊着不少巨轮,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和海水的腥味清晰可闻。   码头区很大,亦有很多废弃的仓库,刘子光寻找了一个黑灯瞎火的所在把车开了进去,将陈金林安置在一座破败不堪的仓库里,摸摸他的额头,依旧滚烫无比,而输液瓶早就空了,刘子光思索片刻,再度开车出去,在海岸边的椰林中砍了几枚椰子回来,用刀在椰子底部加工一下,把输液针插了进去,用椰子汁代替葡萄糖给陈金林输液,又给他换了新的绷带。   ……   海鸥的鸣叫将刘子光惊醒,他荷枪警戒了三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天亮,肚子里已经咕咕叫了,摸摸陈金林的额头,已经退烧了,撬开一个椰子,一半喂给陈金林,一半自己喝了,稍微补充了一下能量,拍拍陈金林的面颊:“陈工,醒醒。”   陈金林痛苦的哼哼了两声,终于睁开了眼睛,望着废仓库上面的蜘蛛网,艰难地说道:“这是哪里?”   “码头。”   “为什么到码头来?”   “因为你说要来码头。”   “我说了么,哦,可能是吧,颂镰的货仓就在码头,公司要的货肯定也在这里。”   “哦?你口袋里那个东西不是货?”   陈金林笑笑:“那只是样品而已,宙斯盾上面的处理机芯片,我们国家已经可以仿造了,颂镰拿来只是让我相信,他手上有我们想要的更重要的东西而已。”   “那我们想要的是什么?闲聊而已啊,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   陈金林动了一下,现在的姿势让他很不舒坦,刘子光见状把他扶起来半坐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又疼得他冷汗直流,骂道:“婊-子养的,枪打得真狠,再歪一点就要了老子的命了。”   刘子光咧嘴一笑,文质彬彬的陈工也有骂人的时候啊,他问道:“你武汉人?”   “不是,我在武汉海军工程大学上过四年,耳濡目染了一些,让你见笑了,对了,你知道是谁在对付咱们?”   刘子光有些尴尬的搓搓手:“是条子,当地条子,还是SWAT,老王和他的司机挂了,颂镰的保镖和管家也死了,颂镰这个狗日的趁机溜了。”   陈金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为老王默哀,随即问道:“你一定没让他们捞到便宜吧,杀了我们两个人,起码要三倍的还回去。”   刘子光冷笑一声说:“团灭,后来我去医院,把没死的也给包了饺子,顺便逮了个当官的问出点话来,他说指使人是一个叫荒木直人的日本人。”   陈金林点头道:“那就对了,我们要的货,是从日本海上自卫队流出来的,海上保安厅派情报人员追查也是情理之中,搞情报的,一般不会亲自操刀上阵,所以就买通当地警察替他们干脏活了,这帮条子干私活捞点外快而已,说白了就是打酱油的。”   刘子光问:“死了这么多人,电视上已经开始通缉我们了,这个麻烦有点大啊。”   陈金林嗤之以鼻:“连省长候选人全家五十多口子连带记者都能惨遭斩首而没有下文的国家,死几个破条子算什么大事,你也太把他们当回事了,我敢打包票,他们的总统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所以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因为这是个神奇的国度。”   刘子光耸耸肩,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陈金林说的是实话。   “那么,现在我们应该去哪里找到颂镰,把这个买卖完成呢?”刘子光换了个话题问道。   陈金林微微一笑:“新人,我开始喜欢你了,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完成任务,说明他们选你是对的。”   刘子光说:“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是第一次出任务不想太丢人而已。”   “好吧,让我们来想想办法,首要任务是联系家里,你的手机呢?”   “丢了,不过我有这个。”刘子光把缴获的警察的手机拿了出来,却发现已经没电了,懊恼的又把它丢进车里。   陈金林也没辙了,他只是个技术人员,行动经验很少,遇到这种状况也是没辙。   刘子光站起来来回走了几圈,海边的天空湛蓝无比,海鸥在天空翱翔着,令人心旷神怡的美景让他灵机一动,爬上汽车一阵搜寻,终于在司机座前的遮阳板下面找出一张通行证,是国际集装箱码头五号货柜仓储区的通行证件。   “我知道颂镰在哪里了。”刘子光得意洋洋的说。   “可是,如果你知道的话,海上保安厅情报课的人也肯定知道。”陈金林反驳道。   “那样正好。”刘子光望着远处蔚蓝的大海,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抛了过去,拍拍手说:“省的我再花费时间找他们。”   扑通一声,石头落入一百米开外的栈桥下面。   7-29 简单粗暴高效   在早期的香港电影中,货柜码头总是和枪战、贩毒、黑社会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通常反派大BOSS总是会把人质绑在这里,或者安排一些炸弹之类的小插曲,总之这种地方给人的印象就是充满钢铁和机械以及暴力的邪恶美感,可以无法无天随心所欲的干自己想干的事情。   马尼拉国际集装箱码头是亚洲重要港口之一,每天吞吐量巨大,海湾里停泊着各国集装箱货轮,汽笛悠长,海鸟鸣叫,蓝天椰风,令人心驰神往,通往码头的高等级公路上,停满了货柜车,穿着工作服的港务局工作人员和货柜车司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在陈金林的坚持下,刘子光还是悄悄出去找了个公用电话,投了几枚硬币后拨通了紧急联系号码,对上暗语后,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方用密语告诉他,行动撤销,原地待命等候支援。   回到仓库把情况一说,陈金林沉吟片刻道:“事情超乎预估范围了,家里也是一头雾水,本来这只是一次小行动,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居然搞赶尽杀绝这一套,我现在怀疑,颂镰手里的东西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东西?”刘子光问。   “Advanced Electronic Guidance Information System/Airborne Early-warning Ground Integrated System,空中预警和地面整合系统,也就是通常说的宙斯盾,实际上我们已经可以山寨低端版本的宙斯盾并且交付使用了,但是军方对于这方面的情报还是趋之若鹜的,颂镰不光是军火掮客,还是个情报贩子,他背后的那个人很有实力,我们以前也做过几次交易,彼此还有些信任,颂镰告诉我们说,他手上有海上自卫队爱宕号驱逐舰雷达系统的几个报废部件,问我们想不想要,于是便有了这次交易,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么支援人员什么时候到?”   “不好说,你要知道这次行动我们只代表永昌贸易,和国家完全没有关系,你不要奢望马尼拉总领馆的工作人员会开着车来接咱们,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档子事儿,知道了也只会躲得远远的,我们只有等待,你懂么?”   顿了顿他又说:“公司在菲律宾已经没人了,从香港出发,最快也要下午才能到,你一夜没睡,打个盹吧,我帮你守着。”   刘子光摇摇头:“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办法。”他退出手枪弹匣看看剩余的子弹,然后装回去,把手枪递给了陈金林:“这个拿着防身。”   “你干什么去,你不会告诉我,准备独闯龙潭虎穴吧?”陈金林不安的问道。   “说对了。”刘子光在废货仓里翻了翻,居然找出一件沾满油污的工作服来,披在身上试试,稍微有些紧,但是东南亚人都喜欢穿紧身衣服,倒也不显得突兀。   “你回来!我以海军少校的名义命令你回来,不许送死!”陈金林低吼道,刘子光却根本不买他的帐:“你省了吧,我还是陆军少校呢,咱俩谁也管不到谁。”   眼看着刘子光走远了,陈金林气急败坏,强撑着受伤的身体爬到外面汽车里,搜寻了一番,目光落到那部没电的手机和汽车点烟器上……   ……   化装后的刘子光来到五号仓储区附近,先观察了一番,在港口重型起重机上面发现了一个趴着的人,不用说那是狙击手,他目测了下距离,发现大大超过了M4的有效射程,但是M4使用的5.56毫米M193弹相当优秀,用M16A2标准枪管步枪发射的时候,有效射程可以达到八百米,也就是说并不是没有机会。   他寻了个理想的位置,趴在一层苫布下面,干脆把碍事儿的内红点瞄准镜从战术鱼骨上取下,用机械瞄具瞄准着塔吊上的狙击手,同时根据飘扬的港口旗帜判断着风向和风速度,手指慢慢叩到二道火,然后果断击发。   那个狙击手怀里抱着一支雷明顿M700狙击步枪,这枪不是他用惯了的武器,而是在菲律宾当地黑市购买的,作为自卫队中野学校毕业的高材生,藤井二的性格不免有些自负,他不喜欢海上保安厅这些颐指气使的老家伙们,自旧军队时期的陆海矛盾,在今日的陆上自卫队和海上保安厅之间依然存在。   用望远镜扫视了好几圈了,依然没有发现可疑分子,耳麦里传来长官的呼叫,藤井二也只是不耐烦的轻咳两声,表示一切正常。   忽然一声奇怪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什么小石子蹦在钢铁上的响声,藤井二心里一动,迅速抱起了M700,用瞄准镜搜索着有可能出现对方狙击手的所在,他的目光扫过八百米外的一片废墟,忽然停住,苫布下面赫然是一支枪管,对枪械精通无比的藤井二尉迅速分辨出那是一支没有加装光学瞄准镜的美制M4卡宾枪,而枪口似乎正对准着自己。   狙击手的优良素质在这一刻得以体现,藤井二尉迅速推弹上膛,刚要扣动扳机,就看到对方枪口火光一闪……   藤井二尉最后的意识是无限的自责,脑海里响起中野学校教官的呵斥,藤井,作为一个狙击手任何时刻都不能懈怠,你反省吧!   “一号,一号,回话。”荒木直人用对讲机呼唤着塔吊上的狙击手兼观察手。   耳机里传来轻咳的声音,荒木无奈的笑笑,真拿这帮陆军的家伙没办法,荒木是早稻田毕业,本来有一份前程远大的工作等着他,但是他却毅然加入了特殊公务员行列,为国家效命,并且他喜欢私下里把海自称作海军,把陆自称作陆军,内阁那帮尸位素餐的家伙每次否决海外派兵法案,荒木总要拍案大骂,他的铁血性格让同事们敬而远之,领导也大为头疼,这才把他发配到鸟不拉屎的马尼拉来当机关长。   本来荒木的仕途到此就算终结,搞情报的最多能干到一佐,将补想都不要想,毕竟现在不是土肥原前辈那个时代了,但是前几天来自内阁情报调查室的一封密令却让这个四十岁的老特工重新振作了起来。   海上自卫队发生重要泄密案,上面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拿回东西,命令是内调室主任亲自下的,全日本的情报系统都归他管,据说首相也知道了此事,荒木直人闻此消息,激奋不已,多年打下的基础终于派上用场了,他要让情报课的那些家伙知道,荒木君并没有在马尼拉的灯红酒绿中堕落,他依然是强大无比的荒木。   “加油吧,荒木。”荒木直人这样对自己说,根据情报显示,对方还不知道这次交易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那帮穿着漂亮警服的米虫太废柴的话,这次行动已经成功了。   现在的情况是,买家卖家都失踪了,荒木想要的东西不知道在哪里,但他手上有牌,那就是颂镰的儿子和藏在仓库保险柜里的金砖,这是颂镰从事多年军火贸易赚下的家底子,荒木不相信颂镰会舍得这些。   荒木需要的只是交换而已,他已经通过渠道把消息放给了颂镰,让他中午过来交接,至于那帮神秘的买家,荒木也没有掉以轻心,马尼拉荒木机关的人手很少,又都是一般情报特工,没有战斗经验,所以紧急从国内调来一些精干的人员,藤井二尉就是其中之一,有了他们的加入,荒木不惧怕任何挑战,毕竟菲律宾是主权国家,谁也不可能大规模的派遣特种部队过来打仗。   门口传来消息,颂镰的车到了,荒木冷笑一声,说让他进来。   颂镰是硬着头皮来的,他不相信银行,不喜欢股票和债券,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黄金,最相信的就是自家的保险箱,半辈子以来积攒下的钱财都藏在五号仓储区,还有他的儿子,他最亲爱的小儿子,今年才五岁,如果这两样东西失去的话,颂镰也不想活了,所以他收到风之后还是赴约了。   陪同颂镰前来的是十几个本地枪手,全副武装杀气腾腾是,手里是旧版的M16A1和加兰德半自动步枪,甚至还有一个M79榴弹发射器,颂镰答应他们,事成之后免费给他们换装最新式的美制自动步枪,还奉送大批子弹,这才请来这帮本地枪手。   载着颂镰的卡车慢慢驶入了五号仓储区,这是位于集装箱码头偏僻位置的一个仓库区,很少有人来,荒木一个人站在道路中央等待着颂镰,衬衣被海风吹起,显示出他没带武器,他想让颂镰相信,自己没有恶意。   汽车停下,穿着防弹衣的颂镰战战兢兢冒出头来,大声问道:“我儿子呢?”   “就在这里,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你们就可以回去了,当然,带着你的金子一起。”荒木的英语说得很流利,但是像大多数日本人一样,把R发成了L,听起来很是别扭。   几个戴墨镜的平头汉子从四面八方出现,其中一人手里抱着颂镰的儿子,卡车上的枪手们顿时紧张起来,举起枪械哗啦啦的拉着枪栓,荒木一点也不紧张,他知道藤井二尉那个闷葫芦一定用他的M700瞄准着最危险的枪手的脑袋,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开枪。   “颂镰先生,我只要东西,不要命。”   颂镰不傻,早已猜出对方来头,他犹豫了一下喊道:“货不在这里,在海上。”   “那就带我去。”   “你先把儿子给我。”   “颂镰先生,这是一个交易,见不到货,你什么也拿不到。”   争执一起,众人心情再度紧张起来,正在这时,一辆大型货柜车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发疯一般毫不减速,众人大惊失色,经验丰富的荒木对着袖珍麦克风吼道:“一号,开枪!”   塔吊上静悄悄的,只有海鸟在轻轻嗑着已经魂归西天的藤井二尉的麦克风。   一场枪战拉开了序幕。   7-30 海上货舱   货柜车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了仓储区,单薄的铁丝网围墙根本挡不住巨大的货车,车头径直撞上岸边栓缆绳的水泥桩,车身歪倒冲了过来,集装箱在水泥地面上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和一连串火星。   卡车上的人惊慌失措,纷纷跳车逃命,集装车货车撞上颂镰他们乘坐的卡车,巨大的冲力将卡车撞成了麻花,油箱里的汽油泄漏出来,被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点燃,又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集装箱里全是玩具,用纸盒子装的玻璃球,花花绿绿的小玻璃琉球满地乱滚,让人无法立足,荒木和颂镰两方面都以为这是对方的埋伏,二话不说就开始对射起来。   一串弹雨打在货柜车驾驶室里,可是哪还有司机的踪影,熊熊烈火燃烧着,烘烤着众人的皮肤,双方隔着火焰射击,准头都差了许多。   荒木带来的陆自特科机动队员们使用的是MP5冲锋枪,火力猛烈精确度好,最适合这种近距离作战,而颂镰一方的火力明显就弱一些,老旧的M16A1和五花八门的步枪,根本压制不住对方的精确射击,不过好在他们人多枪多,又有榴弹发射器压阵,重奖之下必有勇夫,他们依托着随处可见的集装箱,打得倒也有板有眼。   一个端着加兰德步枪的家伙,也不露头,只把步枪举在头顶砰砰的扣着扳机,胡乱朝对面打着,他以前在丛林里和政府军打过游击,倒也不怵这种场面,正打得起劲,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还以为是同伴要子弹呢,回头一看却只见硕大的拳头打过来。   刘子光捡起地上的加兰德半自动步枪,又从枪手腰间搜了几个漏夹,这支步枪已经有些年头了,烤蓝都掉光了,木质枪托也斑驳不堪,但好歹是一支发射全威力7.62MM子弹的步枪,射程和威力远超那些MP5。   刘子光端枪在手,猛然露头连发数枪,动作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威力十足的子弹撕裂单薄的货柜箱体,击中躲在后面的陆自特科队员,几乎在一瞬间就打掉了对方三个人。   加兰德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打空了子弹的漏夹从枪膛里跳出来,刘子光赶紧趴在装子弹,那边弹雨瓢泼一般打过来,打得货柜箱的铁皮砰砰响,但是九毫米的子弹穿透力就是不行,隔着这么远根本奈何不了刘子光。   装弹完毕,刘子光匍匐前进,换了一个射击阵位,再次举枪猛射,加兰德是一把好枪,在太平洋战场上两把加兰德交替射击就能压制一个班的日军,现在亦是宝刀不老,在刘子光的手中发挥了最大的余热,把小鬼子的后代们打得屁滚尿流。   实际上刘子光相当于一个狙击手,哪怕是训练有素的步兵都无法有效地对抗狙击手,更何况这些没经过实战考验的机动队员了,一时间颂镰这边气势大涨,各种武器一齐开火,压的对方抬不起头来,只有颂镰趴在地上气急败坏的大叫,别打了!但是场面已经如此热火朝天,谁也听不进他的话了。   正当颂镰雇来的枪手们乘胜追击的时候,那支大发神威的加兰德却忽然停止了射击,不知道是子弹打光了还是受伤了,憋屈了半天的机动队员们武士道精神大发,从隐蔽处跳出来一通狂扫,本地枪手们猝不及防,当场被扫倒了好几个人,剩下的人斗志全无,转身就跑。   荒木直人松了一口气,把一摆手,四名机动队员交替掩护向前搜索前进,,他们行进的相当谨慎,既要防着那个很厉害的狙击手,还要留意地上的玻璃球,一番搜索之后他们就发现那个用加兰德的枪手已经死在货柜后面了,他是被流弹击中头部而死。   “安全!”一个机动队员喊道。   “安全!”另一边负责搜索的队员也喊道。   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颂镰被人提了起来,荒木大踏步的走上去用力抽了他几个嘴巴,骂道:“混蛋,你要为我部下的死负责!”   颂镰的脸都抽成了猪头,声音也带了哭腔,只是说请放了我儿子。   荒木冷哼一声,冲身后打了个响指,示意抱着颂镰儿子的手下过来,连打了两个清脆的响指,依然没有动静,荒木灵敏的第六感告诉他,不妙!   枪声响起,站在右边的两名队员被当场打死,左边警戒的两人慌忙寻找掩体,但是对方的子弹更快,荒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被不知道哪里飞出的子弹打倒在地,留在后面的几名队员不用说也已经不幸了,这时他才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荒木一咬牙,忽然拔腿向码头冲去,一串子弹从他身后打来,在地上打起一溜烟尘,就在荒木纵身跃入大海的时候,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腰部,荒木如同秤砣般掉进了大海里。   颂镰已经吓傻了,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一阵熟悉的哭声传来,一个单手持枪的男子怀抱着颂镰五岁的儿子从货仓的阴影中走出来,正是昨天那个买家带来的保镖。   走到颂镰跟前,刘子光把小孩往他手里一塞,走到栈桥上往下看去,只见海水中一片血迹,毫无荒木的踪迹,他举枪朝水里胡乱扫了一梭子,这才回来满不在乎的对颂镰说:“生意可以继续了。”   颂镰语无伦次的表达了感谢,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抱着孩子猛冲到仓库里四下里乱翻,保险柜已经被塑料炸药轰开,里面的金条全都不翼而飞了。   “我的金子!”颂镰惨叫一声坐在地上,小孩也哭得更响亮了,此时若隐若现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刘子光出现在门口,点了一支烟悠闲地说:“金子我帮你保管先,等拿到货再告诉你放在哪里了。”   ……   爆炸声和枪声早就传到陈金林耳朵里去,他急得活像热锅上的蚂蚁,身上有伤又走不动,只能无奈的在原地等待,当枪声沉寂后不久,废货仓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是刘子光预先约好的暗号。   陈金林不动声色,藏在一堆杂物后面,悄悄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大门打开了,万丈阳光照进阴暗的货仓,门口站着两个人,正是刘子光和失踪的颂镰。   中断的生意继续进行,颂镰带着陈金林和刘子光来到附近的民用码头,上了一艘快艇,快艇尾部挂着八台雅马哈的马达,开起来速度快的惊人,这就是传说中走私贩常用的大飞,颂镰老板是做大买卖的,海上交通工具自然也马虎不得。   菲律宾岛屿众多,景色怡人,颂镰用大功率对讲机和船上联络之后,驾驶着快艇行驶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颂镰狡兔三窟,在海上也有自己的流动仓库,这是一艘斑驳不堪的千吨货轮,就停泊在那些星罗棋布的岛屿之间,   船上的保镖看到有持枪的陌生人跟着老板,马上瞄准了刘子光,颂镰板起脸高声喊了一句他们才悻悻的收起枪来,颂镰又换上笑脸请陈金林和刘子光上船,说到底他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军火商,得罪了日本方面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再得罪这边,那日子就没法过了,所以干掉这两人然后跑路的想法仅仅只是在颂镰脑子里一闪而过而已。   马六甲一带海盗猖獗,经常捕获船只杀光船员,把船只改头换面卖掉换钱,颂镰的这艘流动仓库就是从海盗手里弄来的,这艘船原来是巴拿马船籍的散装货轮,现在已经被改成现代化的武器库,颂镰领着两人参观了自己的货仓,一排排崭新的M4卡宾枪放在货架上,煞是整齐美观,刘子光信手拿起一支来端详,发现不是正宗美国货,而是中国建设厂出品。   颂镰呵呵一笑,若有所指的说道:“价格便宜量又足,我们一直用它。”   此外还有大批NATO弹药,手榴弹,60毫米轻型迫击炮,RPG7火箭筒,甚至还有两辆老式的英国制萨拉丁轮式装甲车。   刘子光吹了声口哨,赞道:“这里的武器足够推翻一个小国家了。”   颂镰的胖脸上显出一丝得意,假意谦虚了两句,带着客人们来到船长室,亲自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块仪表板来,可以从焊脚和元件上面标示的字母看出这是一件做工精湛用料极其严苛的军工产品。   就在陈金林接过这块仪表板的一瞬间,刘子光敏锐的发现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陈金林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几遍,问道:“我想知道这东西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颂镰说:“是个美日混血的倒霉鬼卖给我的,说是军舰上的值钱玩意儿,我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花大价钱从他手里把这个麻烦接了过来,你们赶快把它拿走吗,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东西了。”   刘子光瞅瞅陈金林,在他眼中发现了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于是他便插言道:“颂镰老板做这种生意是第一次吧?”   这话提醒了陈金林,颂镰只是个搞常规武器买卖的二道贩子而已,远没有到从事高精尖武器系统情报交易的水平,这事儿有些蹊跷。   7-31 昨夜货轮上   五号仓储区栈桥下,荒木直人扶着粗大的水泥墩子喘着粗气,一颗子弹在他腰部穿了个洞,流了很多血,万幸的是没伤到内脏。凭借多年锻炼打下的身体基础,荒木硬是挺住了,他艰难的顺着铁梯爬上了岸,放眼望去,火势熊熊,一片狼藉。   国内紧急调派的特科机动队员们伤亡惨重,对方下手还是留了余地的,并非枪枪往要害招呼,一些队员只是膝盖骨被打碎而已,但这更显露了对方的狠毒,不让你利索的死去,而是让你下半辈子和假肢、轮椅为伍。   消防队已经到了,用水龙控制着火势,但是警察依然是姗姗迟来,遇到这种事他们一贯如此,荒木踉踉跄跄的走着,海水混着鲜血从湿漉漉的裤管上滴下来,他从地上捡了一个弹匣坐下,用刀拔出弹头,把火药倒在自己腰部的伤口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一股火苗从伤口两端喷出,荒木疼的怪叫一声,然后大汗淋漓,如同虚脱了一般。   片刻之后,他找了一部电话出来,拨通了海上保安厅本部的电话,报告了这里的情况并且请求紧急支援。   接到荒木的报告后,海上保安厅迅速反映给了内阁情报调查室,内调室紧急联系海自和陆自以及警视厅驻外机构,得到的回答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无法组织起下一拨打击力量。   “这样的话,只有协调驻日美军方面,请他们联系太平洋司令本部进行支援了。”内调室主任严肃的说。   ……   颂镰的流动货仓没有名字,没有船籍,就在菲律宾的岛群中游荡,船上有八名船员,五个保镖,淡水和柴油都是充足的,此时这艘船正向着公海方向驶去,因为有情报说菲律宾水警部队的快艇已经追过来的。   陈金林和刘子光被安排在舒适的船长室里,陈金林着了魔一般研究着手里的仪表板,刘子光则荷枪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忽然房门敲响,颂镰满脸堆笑着走了进来,问陈金林:“陈先生,还满意么?那个货款……你也知道,出了这种事我也要跑路的,手头紧啊。“   陈金林说:“借电话用一下。”   颂镰早就准备好了,立刻拿出一部卫星电话来。   陈金林接过来拨了个号码,用密语说了几句,还给颂镰说:“30%货款在半小时内到账.。”   “怎么才三成,不是说货到付九成的么?”颂镰变了脸色。   “可是我们人还在你船上呢,只有确保人和东西安全之后,我才能把全款打给你。”陈金林解释道。   “这样啊。”颂镰想了想,一咬牙说:“这样吧,我就冒死把你们送上岸,再免费赠送防身武器和一些比索,美元,另外我还认识一个做假护照很不错的朋友……”   刘子光打断他说:“我们哪也不去,你开船把我们送到香港。”   “香港太远,我这艘船又破,开不到地方啊。”颂镰哭丧着脸说,货船马达发出强劲而有节奏的声音,证明颂镰是在睁眼说瞎话。   “那我不管,你不想要你的金子了吧。”刘子光**裸的威胁道,他知道现在岸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杀自己,目前只有和颂镰绑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好吧,香港就香港。”颂镰小声咕哝着,出去了。   心烦意乱的颂镰在甲板上抽着雪茄,一个头上缠着红布条的保镖凑了过来,满脸杀气的说:“老板,把那两人做了吧,扔到海里谁也不知道。”   颂镰说:“好啊,你去办吧。”   红布条扶一下腰间的手枪,转身就走,被颂镰叫住,劈脸扇了他四个大嘴巴:“笨蛋,我做事还用你教!他一个人能把我们整条船的人都杀光,还是闭着眼睛杀的!”   红布条捂着脸辩道:“可是……”   “没有可是,赶紧滚。”颂镰不耐烦的挥挥手。   “老板,电话。”又一个保镖拿着卫星电话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颂镰接过来说声哈喽,腰板不由之主的就挺直了,毕恭毕敬的说:“是,先生,是,我明白了,照办。”   ……   凌晨时分,陈金林早已进入了梦乡,刘子光还在持枪警戒,马达声轰鸣着,舷窗外是满天繁星,船上静的让人不安,刘子光轻轻打开门,过道里黑漆漆的,没有人影。   刘子光慢慢的推弹上膛,侧着身子在狭窄的过道里走着,柴油味充斥着船舱,到处一片黑暗,连驾驶舱都没有亮灯。   来到驾驶舱外,刘子光有些傻眼,舵轮前空荡荡的没有人影,货船处于无人驾驶状态。   不对,有情况!刘子光继续搜寻,走到船尾的时候发现几个黑影正顺着缆绳往船下爬。   刘子光抬枪就打,却罕见的没打中目标,黑影们听到枪声,动作更快了,迅速消失在船舷下,然后就听到大马力引擎的声音,等刘子光奔到船舷,就看见两艘大飞尾部翻涌的白色浪花,颂镰他们居然弃船跑了。   由于惧怕刘子光神乎其神的枪法,快艇里的人都趴的很低,把引擎开到最大马力,很快就超出了手枪的有效射程,刘子光也只好悻悻的收起枪,转念一想,心里一寒,快速奔回船舱,却看到陈金林已经听到声音爬起来了。   “颂镰跑了,整艘船只剩下咱们两个人了。”刘子光说。   陈金林打了个寒颤:“他不会是要炸船吧?”   刘子光也有这个担心,现在船只行驶在公海上,又不是船来船往的正常航线,救生艇已经没有了,连救生圈和救生衣都被颂镰拿走了,距离最近的海岸都要上百海里,就算自己钢筋铁骨,但是还有陈金林这个伤员呢,跳水逃生只能是下下之策。   陈金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口气冲到货仓,果然看到一颗定时炸弹放在火药桶上,电子式的计时仪正在倒计时,还有三分钟就会爆炸。   “刀子!“陈金林喊了一声,刘子光赶紧抽出匕首扔了过去,陈金林接刀在手,迅速分辨了一下,挑断了红色的电线,计时仪停止了倒计时,安全了。   陈金林长出了一口气:“幸亏这只是最简易的定时炸弹。”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从驾驶舱传来,刘子光跳出去一看,舵轮和电台都被炸毁了,看来炸弹不止一颗。   “陈工,跳水吧!”刘子光喊道,哪知道陈金林竟然向轮机舱摸去。   还没走到轮机舱的门,又是一声巨响,气浪把陈金林拍在舱壁上,疼得他鼻涕眼泪横流,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钻进了满是硝烟的轮机舱。   “舱底进水了,快过来帮忙。”陈金林喊道。   “跑吧,可能还有炸弹。”刘子光在上面喊道。   “不会有了,该炸的地方他们都炸了,事不过三,相信我。”陈金林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喊道。   刘子光没办法只好也下去,帮着陈金林封堵破损的船底,幸亏堵漏板都是现成的,一番努力之后终于堵上了漏洞,但货船的水线也下降了不少。   “不行,还在进水,要把船上的货物都丢下去。”陈金林毅然道。   “不是吧?”刘子光瞪大了眼睛。要知道整个货仓里全是军火,沉重无比的子弹炮弹枪械,还有两辆装甲车,那可都是钢铁啊,用人力全部抬上来扔到海里,就是大力士也得累吐血啊。   “陈工,没有吊车之类的设备么?”刘子光喊道。   “傻瓜,那都是港口必备的东西,船上没有。”   “……”   就在刘子光累死累活将十几箱子迫击炮弹丢进大海之后,陈金林在下面又喊了:“不用丢了,原来是他们把舱底的阀门打开了,现在我已经把它关上了。”   刘子光一屁股坐在弹药箱上,从裤兜里冒出皱皱巴巴半包烟,点了一支抽起来,满身油污的陈金林也爬了上来,问刘子光讨了一根烟,两个出生入死的男人坐在货仓里吞云吐雾起来,屁股下面的箱子里装满了C4炸药。   “陈工,你怎么知道只有三枚炸弹?还那么确定?”刘子光问。   “我猜的,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把。”陈金林很爽快的回答道。   刘子光无语,掐灭烟头说:“这么大条货船,马达炸了,驾驶舱和电台也炸了,只剩下咱们俩,茫茫大海之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你准备怎么办?海军少校同志。”   陈金林说:“马达坏了可以修,导航设备没了可以用六分仪和罗盘,电台没了……我们可以直接开到香港外海,再游泳上岸嘛。”   刘子光伸出大拇指由衷的赞道:“陈工,算你狠,一条漏水的破船还想开到香港去,我是服了你了。”   “好了,时间不等人,要加把劲了。”陈金林也掐灭烟头,爬到甲板上看了看太阳,惊呼道:“不对啊,船是往南开的,奔着马六甲去的。”   ……   颂镰满腹委屈坐在大飞里,怀里的儿子已经熟睡,为了节省燃料,大飞的八台引擎只开了两台,匀速向海岸开去,整整一船军火啊,连同没收到的货款和金子的下落,全都没了,叫他如何不心疼。   忽然头顶传来轰鸣声,两架绿色涂装的黑鹰直升机出现在视野内,一串子弹打在大飞航线前,激起高高的水花,直升机上赫然涂着美军机徽,这是驻扎在菲律宾南部纳瓦诺基地的美菲联合特种作战特遣队。   大飞顿时熄火,所有人高举双手投降,生怕不经意的动作引起美军的误会,导致杀身之祸。   7-32 马六甲风云   碧波万里的大海上,一艘轮船正在乘风破浪的前进,宽敞的甲板上放着一把躺椅,上面睡着个戴墨镜穿花游泳裤的男子,身旁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一听冰镇啤酒,手里拿着的是香港的《***》杂志,若不是他手边放着一把子弹上膛的自动步枪,别人还会以为是哪家富豪出海游玩呢。   经过一夜紧急维修,柴油机终于恢复了运转,整个维修过程都是陈金林指挥,刘子光实行,不得不说,陈金林那四年海军工程大学船舶工程系没白上,海船上的家伙事,他简直闭着眼睛都能拆装,不过现在身上有伤,所以不得不担任场外指导,这后半夜两人没少拌嘴,陈金林嫌刘子光手脚太笨,刘子光嫌陈金林满嘴术语,自己听不懂,后来陈金林忍不住问了一句:“刘少校,你在军校到底学了些什么?”刘子光答道:“我没上过军校,三流大专财会专业毕业。”然后陈金林就彻底不说啥了。   柴油机勉强堪用,马力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但维持正常行驶是够了,船舱里的积水也被排了出去,现在的问题是舵机坏了,轮船只能向一个方向驶去,陈金林用六分仪测量了一下说没关系,过段时间就能遇上船了,到时候找他们求助就行,然后下舱去摆弄那台无线电的残骸去了。   颂镰他们走的匆忙,大批生活物资都没带走或者销毁,啤酒罐头大米水果柴油,电子游戏机,DVD机,大屏幕液晶电视,还有堆成山的色-情画报,都成了刘子光的战利品。   满身油污的陈金林拖着有枪伤的身躯从船舱里走出来,看到刘子光这副悠哉游资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讥讽他道:“刘少校,我怀疑你前世一定是个皇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享受。”   刘子光哈哈一笑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老陈你不来一罐啤酒?”   陈金林擦擦头上的臭汗说:“不用了,我得想办法把电台修好,不然联系不到家里,是要闹出事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公司的人已经到马尼拉了,而且是赵经理带队。”   “赵经理,赵辉么?对了老陈,是不是昨天我走后你又和家里联系了?”刘子光问。   “没错,我做了个简易的变压器,用汽车点烟器给手机供电,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告了你违反纪律擅自行动的事情,家里让我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增援马上就到,结果我还没来得及转移,你就带着颂镰回来了。”   刘子光呵呵一笑,他知道陈金林说的是实话,但他也知道,陈金林并没有贪生怕死的丢下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而是继续留在货仓等他,这说明陈金林对自己还是信任的。   “老陈,你真的不打算喝一杯么?这可是国产的青岛哦。”刘子光举起啤酒罐诱惑陈金林,却发现对方表情大变,指着远方大喊起来:“船,有船!”   刘子光摘下墨镜望去,果然见海天之间似乎有个船影。   “老陈,真有你的啊,咱们得救了。”刘子光笑道。   不过陈金林用六分仪测了船只现在的经纬度之后,却不免打了打了个寒颤,颤声道:“这里是苏门答腊北部海域,靠近马六甲海峡,这里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水道之一,也是海盗最猖獗的地方。”   “海盗?索马里的海盗比他们如何?”刘子光问道。   陈金林冷笑一声:“那些拿着破铜烂铁的黑叔叔,连给马六甲同行提鞋都不配,他们可是武装到牙齿的专业海盗,清朝末期这个行业就兴起了,一直到现在经久不衰,而且他们背后还有大商人资助,从军火供给到销赃都是一条龙服务,海盗中不乏各国退伍军人,甚至有时候某些国家的海军和海岸警卫队也直接披了马甲操刀上阵哩,你说索马里海盗能和他们比么?”   “那么?哪里可以遇到这帮海盗界的奇葩呢?”刘子光煞有介事的问道。   “你赚到了,不用你天南海北的找了,他们自己上门了。”陈金林指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海船说。   刘子光抓起望远镜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对方竟然是一艘大型私人游艇,流线型的船身显得格外豪华,但是陈金林既然说他们是海盗,那他们一定是海盗,毕竟大海上的事情,人家是专家。   刘子光啥也没说,直接跑到货仓里,搬出两门60MM迫击炮来,用抬了四箱子炮弹上来,撬开绿色木质炮弹箱,拿出四枚纺锤状的炮弹,麻利的用油布擦了擦,说:“我拿这个招待他们,你不会有意见吧?”   陈金林瞪大了眼睛:“你用这玩意打他们?这可是海上啊,你为什么不用火箭筒,那个打得准。”   刘子光说:“火箭筒战斗射速太慢,对活动目标的有效射程只有三百米,而迫击炮的最大射程达到一千五百米,战斗射速每分钟二十发,货仓里的那些玩意里,这东西最合用。”   提到陆军武器,陈金林就不固执己见了,他们这艘船舵机坏了,只能直直的冲着海盗开过去,二十分钟后,已经可以通过肉眼看见对方的舷号了,上面用中文写着“白天鹅“的字样,只见这艘船原地停下,放下两艘快艇来,乘风破浪冲着他们开过来,快艇上的海盗手里端着AK47,头上缠着红布条,威风凛凛的很。   “停船。”刘子光冲陈金林喊了一句,迅速调整着迫击炮的俯仰角,丢了一枚炮弹进去,膛的一声,炮弹呼啸而出,在海盗船左侧激起一个高高的水柱,是一发近失弹,如果是大口径舰炮的话,这一发炮弹引起的冲击波也够海盗船喝一壶的,60MM迫击炮的威力也就是比手榴弹略强,掀不起多大风浪,但是对海盗们的心理震撼却是极大的。   海盗们和各国海军都打过交道,也见识过舰载机炮的厉害,但是陆炮上船还是破天荒头一回见,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呢,第二发和第三发炮弹就同时到了,刘子光一人操控两门迫击炮,左右开弓,如同狂风暴雨,迫击炮弹砸在海盗船上,弹片四射,将肆无忌惮光着膀子站在甲板上的海盗们打得满身都是窟窿。   快艇上的海盗们惊呆了,此时他们已经接近了目标,再调头已经来不及了,众海盗就看见那艘货船的甲板上出现了一挺M60机关枪,带三脚架弹链供弹的美式M60通用机枪可是一种杀伤力很大的武器,尤其是用来对付海面上没有掩护的快艇啥的时候。   刘子光趴在甲板上,肩窝低着枪托,一阵猛烈地扫射,后坐力震得他的身躯微微颤抖,弹链供弹武器打起来就是爽,7.62MM的NATO弹威力大量又足,当场打得一艘快艇爆炸了,艇上的海盗全都挂了,另一艘快艇见状急忙熄火投降,海盗们惶恐万分,把武器抛进海里高举双手,他们还以为遇到了哪国的海军呢。   刘子光狞笑一声,挂上一条新的弹链,哗啦一声拉上枪栓,陈金林在后面大喊一声:“不要!”却哪里来得及,M60枪口里喷出一串火舌,将快艇上的人尽数扫倒,艇身上全是弹孔,不大工夫就载着尸体沉入海中。   “你怎么杀俘虏!”陈金林气冲冲的跑过来吼道。   “什么俘虏?他们是哪国海军?”刘子光装憨卖傻道。   “放下武器就是俘虏,再说我还想要那艘快艇呢,我还需要有人给我帮忙修船呢!”陈金林不依不饶的喊道,刘子光知道他在意的是快艇和免费工人,海盗的性命倒不是重点。   没办法,刘子光只好拿了一支手枪跳进大海里,游了几百米爬上那艘海盗船,只见甲板上一片狼藉,迫击炮弹的威力有限,船体的破坏不是很严重,但海盗们就惨了,残肢断体到处都是,刘子光满怀慈悲之心的在几个伤员脑门上补了一枪。   “Anybody home?”刘子光轻轻用枪管拨开舱室的门,高声喊了一句。   里面一片死寂,血腥味飘了出来,刘子光心中一凛,迫击炮弹可没打进船舱里来,怎么血腥味这么重,他小心翼翼的把枪放平端在腰间搜索前进,他是赤脚爬上来的,走在光滑的柚木地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舱室里一片死寂,这是一艘长达六十米的大型游艇,舱室众多而复杂,刘子光也不敢贸然行进,他慢慢的向船尾方向搜索,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具尸体,穿着白色海员制服的尸体,头部的血已经发黑凝固了,黑色肩章上两道金色横杠说明他是高级船员。   走过去检查尸体,这个年轻华人海员手里捏着一把餐刀,倒卧的位置正是餐厅靠近门口处,这说明海盗们是趁着船上的人用餐之时悄悄爬上来的,而这名船员进行了反抗,被当场击毙。   忽然前面人影一闪,刘子光举枪就射,枪响人倒,过去查看,是一个年轻的海盗,标准东南亚人种的面孔,身材矮小瘦弱,子弹打中了他的肺部,每喘一口气都要吐出一串血沫。   刘子光把他手旁的AK47踢开,冷漠的看了看这个年轻海盗,想到刚才那个同样年轻的华人海员,决定节省一颗子弹,让他尝尝慢慢死亡的滋味。   一丝灵光在脑海中闪现,别的海盗都在甲板上,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船舱底部,难不成说他是在这里看押肉票?也就是说,这艘船上还有幸存者?   很有可能,刘子光扫视一番,打开了走廊尽头的舱门,这是一道严密的钢制水密门,打开之后,就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利刃当胸刺来。   7-33 飞翔的菲律宾人   刘子光眼疾手快,劈手夺过那把利刃,来人速度太快,一头撞进他怀里,顿时温香软玉满怀,那股高级香水的味道绝不是海盗身上应该有的,本来刘子光的手枪都顶在那人脑袋上准备搂火了,硬是收了回去。   可是怀中那人竟然恶狠狠地抱住刘子光的胳膊咬了一口,牙尖嘴利咬人还挺疼,刘子光下意识的肌肉绷紧一甩手,顿时就把那人甩进了船舱。   舱里十几双惊恐万分的眼睛盯着刘子光,全都高举双手不敢动,看他们的气质服装,分明就是这艘豪华游艇的主人,除了几个水手打扮的人之外,其余的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穿着夏威夷衬衫和宽松的大短裤,还有几个穿三点式的女孩,看相貌都是华裔。   刘子光冷峻的目光所到之处,这些人无不紧张万分,高高举起的手都在颤抖,倒是地上那个试图袭击刘子光的女孩,眼中满是恨意和不甘。   “海盗已经被消灭了,你们安全了。”刘子光关上手枪保险用英语说,这帮肉票交换一下目光,露出惊喜的神情,一些人如释重负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一些人忙不迭的向刘子光道谢,刘子光听的一头雾水却无法理解,他们的语言好像马来语,但是又夹杂着一些明显的英语单词。   “不好意思,谁能说英语?”刘子光问道。   “他们说的就是英语,新加坡英语。”地上那个女孩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冲他伸出了手,看那意思,是想让刘子光搀她一把。   这丫头很有大小姐的做派,刘子光暗想,他豪爽的将女孩拉起来问道:“小妞英语不赖,英国留过学?”   “谢谢。”女孩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说道,随着刘子光走出船舱,看到走廊里躺着的半死海盗,立刻扑上去狠狠踢了好几脚,一个戴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在后面说道:“奥莉薇不要这样做,有法律惩处他,你踢死他是要坐牢的。”   女孩回身鄙夷道:“威尔逊,刚才你怎么不和他们讲法律?”   威尔逊憋得脸通红,上前想说点什么,那海盗垂死挣扎动了一下,就吓得他慌忙往后退。   刘子光看那女孩踢得没有章法,上前抬脚踹在海盗头上,一声脆响,海盗的脖子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反折过去,人当场就挂了。   他的凶残吓坏了这帮人,还以为遇到黑吃黑,又吓得缩了回去,刘子光摆弄着手枪问道:“船长是哪位?”   “我。”一个穿着白制服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请把船向前开,我们需要帮助。”   “OK”   众人来到驾驶舱,甲板上的血腥场面让他们不寒而栗,海盗全死了,刚才的爆炸声和枪声就是在和海盗作战,不过这个奇怪的男人不像是海军或者海警,而且只有一个人,众人不免狐疑,但是忌惮他的手枪,并不敢多嘴。   两艘船慢慢靠拢,海上无风三尺浪,完全接舷是不可能的,只有先用缆绳拴在一起,但要保持一定距离以免碰上,刘子光持枪邀请游艇上的机械师过去为自己修船,又向他们提出“借”电台一用,船上依旧血淋淋一片,他的话谁敢不听。   水手们干活还算利索,把电台拆下来送上货船,又搬了几桶柴油过去,能在豪华游艇上当机械师的水手,技术自然不差,和陈金林联手将货船上的柴油机修复到八成的动力水平,矫正了舵轮,又帮他加固了堵漏设施,这才回到游艇,两条船分道扬镳。   “他们不会再遇上海盗了吧?”刘子光叼着烟扶着舵轮说道。   “不会的,这样级别的豪华游艇,主人非富即贵,恐怕这当口各国海军都出动了,我们还得抓点紧,要不然碰上海军挺麻烦的,你那两门小钢炮可抵不过快艇上的机关炮。”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刘子光问。   “去我国领海,南沙!”   ……   经过一夜的航行,又迎来一个晴朗的好天气,陈金林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顶破旧的白色大檐帽顶在头上,坐在舵轮后面掌握着方向,味道很足。   刘子光在货仓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船用武器,一挺12.7MM高平两用机枪,他把崭新的机枪从箱子里搬出来,擦掉上面的黄油,抬上甲板用螺栓固定住,试射了几十发子弹找找感觉,然后找来一块苫布盖住机枪,因为民船配置武器,会被各国海军毫不客气的当做海盗处理。   “陈工,咱们的军舰还行吧。”刘子光洋洋得意的问道。   “不赖,我穿上海军制服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当船长,哦,你就当我的大副好了。”陈金林的心情也是大好,他已经用电台联系上了家里,支援正在赶来。   “我总觉得缺点什么,这船没名字啊,不如陈船长给这艘军舰命个名?”刘子光建议道。   陈金林略一思索,道:“我记得有艘巴拿马船籍的香港货轮和这条船轮廓很像,叫飞翔的菲律宾人,干脆我们也叫这个名字得了,搞个套牌船。”   说干就干,刘子光找了一桶油漆,把自己挂在船头上,漆上了一行英文字母,正在欣赏自己的手艺,就听见隐隐约约的马达轰鸣声,不像船用柴油机那么闷,而像是飞机的声音。   果不其然,不大工夫,天边的一个小黑点变得越来越清晰,是一架老式螺旋桨飞机,迷彩涂装和机翼上的军徽显示这是菲律宾空军的战斗机。   刘子光赶紧甩掉油漆桶爬上甲板,一把扯掉高射机枪上的苫布,像电影里的高大全英雄那样一拉枪栓吼道:“小鬼子们,来吧!”   飞机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一串子弹掠着海面飞过,在船只行驶前方打起高高的水柱,但战斗机并未料到货船居然会反击,12.7高射机枪咆哮了十秒钟,战斗机就心惊胆战的夹着尾巴跑了。   “哈哈哈,他们跑了。”刘子光走进驾驶舱笑道,却见陈金林一阵忙活,把货船的马力开到了最大,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过会儿喷气机和护卫艇都过来招呼咱们了。”   飞翔的菲律宾人开足马力向北狂奔,柴油机燃烧不完全引起的黑烟从烟囱里喷出来,更好的给追击方指示了方向,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进入争议海域,就有回旋余地。   在海上狂奔了半个小时,还是被人追上了,两艘高速快艇从东南方呼啸而来,那架螺旋桨飞机也去而复返,得意的晃着翅膀,似乎在示威,但却无论如何不敢靠近这艘不好惹的货船了。   陈金林头上渗出了汗珠,胸前伤口的纱布也红了,他不再说俏皮话了,紧张的操作着机器,虽然这艘船现代化程度比较高,但也需要七八个人才能全面掌控,陈金林一个人就干了八个人的活儿,的确是个好水手。   刘子光也没闲着,把机关枪和火箭筒都抬上了甲板,既然一场恶斗避免不了,那就轰轰烈烈的去战斗吧。   飞翔的菲律宾人在陈金林的操纵下真的像在海面上飞一般,但他毕竟只是条货船,两艘菲国海军的高速炮艇越追越近,已经能听到大喇叭里传出的警告声了。   炮艇用菲律宾语、英语、越南语、普通话轮番喊话,威胁再不停船就开炮了,陈金林才不理睬,依然驾驶货船乘风破浪,炮艇见警告无效,果然开火了,这种高速炮艇装备的是20毫米速射机关炮,射程和威力都远远超过刘子光的高射机枪,一串串炮弹打来,激起高高的水柱,这仅仅是在警告射击。   刘子光立即开火还击,由于距离太远,也没打到对方,但炮艇的速度却明显放慢了,甲板上的双联装20毫米机关炮亮起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曳光弹劈头盖脸的打过来,蔚为壮观,但是炮手的水平就差点,这么良好的海况,又在有效射程内,竟然打不中目标。   刘子光把一只半空油桶从甲板上踢下去,待它飘出几十米远,扛起RPG7打过去,一发火箭弹击中油桶,海面上顿时烈火滔天,他又踢下两个空油桶,油桶在海水里起伏不定的飘着,炮艇上的水兵用望远镜发现了水里黑咕隆咚的家伙,赶紧提醒艇长,艇长急忙下令减速绕过去,这样一来,飞翔的菲律宾人又趁机跑远了。   “陈工,我们又胜利了。”刘子光拍拍巴掌,走进驾驶室递给陈金林一支烟,陈金林却不接,脸色煞白的指着远处说:“驱逐舰……”   刘子光抓起驾驶台上的望远镜一看,果然是一艘威风凛凛的驱逐舰,悬挂着菲国的国旗,甲板上炮塔林立,趾高气扬。   “拉贾.胡尓邦号驱逐护航舰,舷号PF11,1943年在美国诺福克海军船厂下水,排水量1390吨,4480马力,最大航速18节。现在是菲律宾海军最大的军舰。”陈金林颤声道。   “年近古稀的老爷舰,航速还不如我们,怕他做什么,陈工?”大难临头,刘子光依然大言不惭。   “可是他装备三座MK22型76毫米舰炮,以及三座40毫米双联装舰炮,六座20毫米高平两用舰炮,就算水兵是师奶教的,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目标,用舰炮再打不中就出了奇了。”陈金林道。   “贴上去,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们陪葬,咱们拉着满满一船军火,炸起来谁也别想好。”刘子光很光棍的说,但是已经在预备救生衣和氧气瓶了,赔本的买卖他才不干,赔掉一艘船,他得再捞一艘回来。   “给我支烟。”陈金林的语气忽然平静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说:“本来这趟差使我不想接的,因为我老婆马上就生了,上级告诉我这次任务很简单,主要是借助我的专业知识鉴定一下货物,当天就能飞回来,然后给我半个月的假,我就答应了,哪知道,这任务一点也不简单,我他妈都快变成007了,又是追车又是抢船,现在又和军舰飞机开打,我是军人,执行命令是天职,可惜我那没出世的儿子,降生以后连爸爸的骨灰盒都见不到。”   “老陈,没事的,相信我。”刘子光拍着陈金林的肩膀严肃的说。   “我心里有数,身上有伤,又透支了这么多的体力和精力,我已经没办法支援你了,祝你好运,战友!”   一只满是油污的手伸了过来,刘子光一阵心酸,握住陈金林的手用力的摇了摇,此时驱逐舰上的76毫米舰炮已经开始轰鸣了,飞翔的菲律宾人号被冲击波震得剧烈颠簸起来,只要一发炮弹命中,这艘装满军火的货船就会变成火海。   后面两艘高速炮艇也追了过来,杀气腾腾的以掎角之势围拢,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飞翔的菲律宾人号危在旦夕。   拉贾.胡尔邦的舰身横在前面,所有的炮塔都瞄准了这艘货船,正在千钧一发之际,空中雷鸣阵阵,一架银色战鹰呼啸而至,超低空飞行从拉贾.胡尔邦号驱逐舰上方掠过,肆无忌惮的炫耀着机腹上的PL5空对空导弹和C802反舰导弹。机翼上的八一红星是如此灿烂,如此耀眼。   “飞豹!我们的海军航空兵!”这一刻陈金林泪流满面。   ……   今天单更   7-34 渔政船和飞豹   飞豹的出现,极大地威慑了军舰,炮火停了,但一艘驱逐舰和两艘高速炮艇却围着货船打转不愿离去,他们很小心的游弋在12.7MM大口径机枪的射程之外,不敢轻易靠近,更不敢放下小艇过来抓人。   歼击轰炸机毕竟不是直升机,不能长时间滞空,只能绕个圈子宣示一下主权就往回飞了,不过这就足够了,战机的出现说明这里已经是中国领海,外国军舰无法行驶执法权,更不能肆意炮击拦截中国香港的合法货船,这多亏了两人的即兴之作,在船首涂上了飞翔的菲律宾人的名字,这艘船可是真实存在并且常跑印尼航线的,出现在这里也算说得过去。   悲剧的是,两台柴油机经过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转,再次出了故障,吭哧吭哧轰鸣着,就是带不动螺旋桨,陈金林拖着受伤的躯体下去轮机舱修理,刘子光在甲板上掩护,菲国的巨舰停在一海里外,两艘高速炮艇在海面上疾驰着,拉起一条条白色的尾迹,煞是威风。   粤语和普通话的警告还在不断播送着,但明显已经色厉内荏,刘子光站在甲板上充耳不闻,各种武器都藏在船舷下面,高射机枪也盖上苫布,这样一来,从远处观看,飞翔的菲律宾人就是一艘正常的货船。   僵持还在继续,菲国海军这回也雄起了,仗着在自家门口,赖着不走了,但又畏畏缩缩不敢动作,两下里就这样对峙着,谁也奈何不了谁,二十分钟后,又一架飞豹从空中掠过,看编号不是刚才那一架,这次海军航空兵出动的是双机编队,这架战机的飞行员显然作风更硬朗一些,几乎是擦着驱逐舰的桅杆飞过去,掀起的风把菲国水兵的帽子都吹掉了。   这下菲国海军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刘子光也气定神闲起来,拉了把躺椅坐在甲板上开始看画报,过了一会儿,陈金林从机舱里爬出来,满身柴油味,把手里的扳手一丢说:“不修了!”   “咋了?修不好了?”刘子光问。   “彻底趴窝了,我一个人弄不好,再说咱们的船就快来了,还修个毛啊,来支烟。”陈金林不客气的从刘子光嘴上抢过香烟,一屁股坐在甲板上。   “航空兵来了不说,军舰也出动,咱们还真成了大人物呢。”刘子光洋洋自得,却被陈金林迎头泼了一瓢冷水:“南海舰队闲的蛋疼了也不会来救咱俩,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来的是渔政的执法船。”   “渔政?渔政船和人家驱逐舰对抗,靠谱么,别难为人家渔政同志啊。”刘子光故作大惊失色状。   陈金林冷笑:“来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小时后,一艘悬挂五星红旗的白色涂装舰船抵达了现场,舰首涂着渔政311的字样,船身巨大无比,1390吨的菲国驱逐舰在渔政311面前就如同孩童一般。   “乖乖,这船好大啊。”刘子光赞道。   “排水量4450吨,就是靠撞,也能在这片海域横着走。”陈金林骄傲的说。   “乖乖,老厉害了。”刘子光很配合的夸着,其实关于渔政311的丰功伟绩,网上早就大肆流传了,南海猴子见着渔政船就跟学生见了老师似的,立刻乖得不得了。   渔政311的到来立刻彻底扭转局面,船上的灯语闪烁,大喇叭发出严正警告:“你们已经进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域,请立即退出。”   菲国七十岁的老驱逐舰用灯语狡辩了几句,还是灰溜溜的撤离了,两艘高速炮艇也如释重负一般离开了这片海域,一场危机终于结束。   渔政船派来一艘橡皮艇,艇上是五个皮肤黝黑的资深海员和一个卫生员,双方敬礼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请两位同志转移到311上去,这里交给我们吧。”一个渔政干部说,从他干练的面容和矫健的体魄可以看出,这人在海上风吹雨打有不少年头了。   “感谢同志们,你们可以接手,但我们不能撤离,这是我们的指责。”陈金林坚持道。   渔政干部请示了上级之后便不再坚持,他们接管了驾驶舱和轮机舱,修复柴油机向北航行,而刘子光和陈金林则舒舒服服的躺进了船舱。   “老刘,给我开瓶啤酒。”陈金林说。   “怎么,现在安心喝酒了?你不怕没出世的儿子看不到爹了?”刘子光打趣道。   “少来,现在咱们可是在祖国母亲的怀抱里。”   “那具体在哪片海域?”   “哦……或许是曾母暗沙附近吧。”   数十海里外的一架没有标识的固定翼飞机上,两个欧美人坐在舷窗旁喝着咖啡。   “中国人还是把那个东西拿去了。”   “是啊,他们的特工很有职业荣誉感。”   “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是啊,下面就看中国人的了,我想他们的山寨技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当然,这是双赢的事情,唯一不开心的恐怕就是国会那帮老家伙。”   ……   两天后,刘子光和陈金林抵达西沙群岛某海军基地,雪白的床单,温柔的护士,还有碧蓝的海水和椰林斜阳都和他俩毫无关系,一架水轰五改装的运输机把他们带走,直飞湛江南海舰队基地,然后转公务喷气机,飞行数小时后,终于到了这次任务的出发地,江东省城。   三辆黑色大型通用SUV组成的车队直接开到停机坪上,戴墨镜的劲装男子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耳朵上挂着空气耳麦,刘子光陪着陈金林的担架走下舷梯,迎面走来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人,向他们宣布要进行隔离审查。   “这是规定。”中年人看到刘子光脸上抽搐的肌肉,不慌不忙补充了一句,陈金林也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两人被押上了车,警卫的手就放在腰际,严阵以待的样子刚让刘子光憋屈,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这趟行动自己表现出色,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怕那些别有用心的政治官员突发奇想的刁难自己。   车队开到永昌国际贸易公司的所在地泛亚金融大厦,从地下停车场上了一部专用电梯,到了十八楼,玻璃门打开,前台招待冷冰冰的脸更让他俩感觉气氛不对。   “请进,姜总和人力资源部的同事在会议室等着呢。”中年人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两人并肩走到会议室门口,陈金林示意刘子光先请,刘子光不假思索的推开了门,忽听耳畔砰砰作响,他下意识的想去拔枪,手到了腰后才想起配枪早被缴了。   会议室里彩条飞舞,一个硕大的三层蛋糕摆在正中央,所有的同事都拿着喷罐和礼花纸筒站在两侧,喜笑颜开的齐声喊道:“欢迎回家!”   “妈的,搞这么煽情,吓我一跳。”刘子光咕哝了一声,拍了拍陈金林的肩膀:“陈工,切蛋糕。”   可是陈金林却傻呆呆的站着不动,人群中的轮椅上,一个面色红润的少妇怀抱小襁褓正饱含深情的望着陈金林。   “陈工,你当爸爸了,恭喜!”同事们叽叽喳喳的喊着,陈金林语无伦次的回应着,声音都有些哆嗦,初为人父的喜悦让这个睿智而英勇的海军少校变得腼腆起来,连抱孩子都学不会了。   刘子光悄悄退出人群,走到边上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公司领导还挺有幽默感,不刻板,有人情味,不错。   “刘经理,干得漂亮,恭喜成为公司正式员工。”赵辉端着两杯红酒过来,递了一杯给刘子光,由衷的赞道:“我到马尼拉之后了解了一下情况,你俩还真不是一般的猛,换了公司最精干的员工去都未必能做到那样。”   “过奖了。”刘子光客气一句,和赵辉碰了碰酒杯,浅尝一口,红酒档次很高,这一瓶怕是价格要上五位数。   “你刚才喊我什么,我一进公司就是经理么?”   “呵呵,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十个人,有九个人是经理,还有一个是副经理,咱们公司也不能免俗,出去办事不挂个经理头衔怎么能行呢。”赵辉委婉的说着,话里的意思是刘子光依然是基层工作人员。   姜总也端着红酒杯笑吟吟的走过来,向刘子光举杯致意:“小刘,这回你们立了大功,为我国军工事业向高精尖迈进的事业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我已经请示上级,为你们申请军功章了,不过……你的问题复杂一些,违抗命令擅自行动……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要本着科学发展观看问题嘛,咱们公司不是那种束缚人的单位,能不依赖后援独立完成任务,是个人能力的体现,我很欣赏,对了,你的工资单和纪律手册回头在前台领一下。”   “我想知道,我们搞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刘子光问。   姜总和赵辉耳语了两句,然后说:“好吧,你有权力知道,你们拿回来的是美海军洛杉矶级核潜艇上的TB23/BQ细线拖曳线列阵声纳系统主机上的控制板,这个东西对海军的同志们来说,如雪中送炭啊。”   7-35 胡警官登门   刘子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颂镰的层次,应该不能接触到这么高精尖的设备,这东西来的太过于简单了,我怀疑有诈。”   姜总说:“这也算简单的话,那就没有复杂的任务了。”   刘子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如果他们真的不想让东西落到我们手里,会有很多种手段把货船连人一起毁掉,但他们放弃了,仅仅是做出了步步紧逼的态势让我们以为,这东西是费尽心血得来的,不会有假。”   姜总笑笑:“研究所已经鉴定过了,确实是核潜艇上用的,反向测试正在进行,我们没那么好骗,他们也没愚蠢,这块仪表板就是他们主动送给我们的,怕我们不敢要才搞了那么多的花头,又是日本人又是海空军围追堵截的,搞得煞有介事,其实就是一场戏。”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不知道这东西落到我们手里会造成什么后果么?”刘子光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但是他还是要这样问。   “要知道,军火商并不在意国家利益,他们要的只是订单,大量的源源不断的订单,以及国会批准的各项巨额研究经费,只有不断前进才能保持领先,国无外患者恒强,外国人虽然不知道这句话,但实际上却在做,那些有记载的没记载的泄密案,哪个不是他们默许的呢,他们需要一个强劲的对手,如果没有,他们就会制造一个出来。”   “你是说,他们故意把机密泄露给我们,增强我们的海军实力,然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向国会要钱了?”刘子光很识相的做恍然大悟状。   “是这个道理,当然他们不会把最核心的机密抛给我们,TB23已经过时了,他们的研发中心里一定有了更先进的产品。”姜总话锋一转,举起酒杯说:“不管怎么样,你们两人出生入死把货物拿到,这功劳是货真价实的。”   两人碰了杯,刘子光浅尝一口红酒,问道:“那我现在可以休假了么?”   “可以,事实上我们也不是天天都有业务,永昌公司的员工充分享有国家规定的各种节假日,加班费也是按照国家标准,现在你可以休息一周时间,然后进入待命状态,一旦有事,要立即放下手上的任何事情奔赴现场。”   “大家都过来,照相了。”有人喊道,众人赶紧放下酒杯走到蛋糕旁,以陈金林两口子为中心摆出各种姿势,赵辉按下照相机快门,飞快的跑过来站在人堆里伸出手指做了个老套的胜利手势,大家一起喊“茄子”。   “啪”的一声,镜头里留下了永久的纪念,至于这张照片会不会冲洗出来那就是两说了。   陈金林的老婆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丈夫怀抱中,海军少校一边搂着老婆一边抱着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没边的笑容,刘子光问他:“陈工,准备给儿子取什么名字?”   “想好了,叫陈子光,以此纪念和某人的菲律宾之行。”陈金林恶意的笑道。   “陈工,我可还没儿子呢!”刘子光威胁道,众人一片欢声笑语。   切蛋糕,开香槟,一番庆贺之后,终于还是恢复了平静,陈金林一家人提前离开,去过幸福的小日子去了,赵辉也开车送刘子光离开。   省城的街道上有些飘雨,台风的影响还没过去,闹市区车流拥堵,汽车缓慢的爬行着,赵辉一边开车一边给刘子光讲解纪律:“干咱们这行,上瞒父母,下瞒妻儿,做过什么,去过哪里,绝不能透露半个字,你的军官证暂且保存在公司,实际上你也不需要这东西,因为你从入役到退役,身份都是保密的,你只需要在心里知道自己是一名现役军人就可以了。”   “那么,我属于哪个部门呢?或者说,我们属于哪个部门,归谁领导?我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就这么被你们拉下水。”刘子光说。   赵辉笑了:“我们谁也不属于,我们是有独立法人资格的经济实体,如果你非要追溯一下渊源的话,那就国防科工委吧,不过并不是现在的国防科工委,原先的部门在1998年改组成了解放军总装备部,然后又成立了一个由国务院和中央军委联合领导的国防科学技术工业委员会,而我们单位在97年的时候就成立了,所以说这两家单位都是我们的娘家,你明白了么?”   “我糊涂了。”刘子光说。   “随便你怎么理解好了,反正在公司上班绝不会吃亏,有钱拿有妞泡还有免费的机票可以全世界旅游,想想都觉得惬意啊,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么?”   刘子光耸耸肩膀:“我已经体验过这种生活了,确实刺激,但是一不小心就会因公殉职,顺便问一句,我有保险么?”   赵辉哈哈大笑,忽然又沉静下来,淡淡的说:“公司的荣誉墙上,有成立以来牺牲的同事照片,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一下,讲讲他们的历史,你会理解什么叫死的重于泰山。”   窗外的雨还在哗哗的笑着,车队长龙堵着不动,对面车道空荡荡的,远远地看见交警在封路,新闻里说今天有中央大领导来本市视察,大概警察封路就是为了这事儿。   赵辉等的不耐烦了,下车把两个车道中间的隔离栅栏拉开,上车一打方向盘就出去了,逆行开到路口,早有两个警察过来盘问,赵辉拿出一个特别通行证放在风挡玻璃下,又冲警察做了个手势,警察便敬礼放行了。   “赵经理很吃得开嘛。“刘子光赞道。   赵辉摇摇头说:“他们不是给我面子,是给这块省委警卫局发放的通行证面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车证,在省城基本上除了不能撞人之外,别的违章都无所谓。”   “这么好使的话,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用呢?”   “没意思,特权这种东西,越是心里没底的人越喜欢,真到了一定地步,反而更想当个普通人。”赵辉若有所思的说着,驾驶着汽车一路狂奔,把刘子光送回了军区第一干休所。   “我就不进去了,后备箱里有伞,你自己拿。”赵辉说着,伸出手和刘子光握了握。   刘子光下车掀开后备箱拿出雨伞,却惊讶的发现后备箱里放着起码五套车牌,有军牌、武警牌、公安牌和两副外地民牌,还有一口带密码锁的钢制箱子,想来里面或许是微型冲锋枪之类的玩意。   刘子光没有大惊小怪,拿了雨伞就把后备箱盖上了,赵辉把手伸出车窗摆了摆,一踩油门绝尘而去,刘子光也打着伞向干休所走去。   忽然身后一阵倒车的声音,赵辉径直倒了回来,这次把头伸出了车窗喊道:“有机会的话,咱们一起出差。”   “没问题!”刘子光笑着挥挥手。   ……   虽然刘子光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一星期,但是关山海一家人全都心照不宣的没有问什么,只是告诉他,老程头又回乡下了,关涛帮着找了个律师,已经在处理遗产捐赠的事情了,想必几个月内就有结果。   既然老程头已经回家了,刘子光也就告辞了,开着自己的汽车从干休所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他们不用担心,哪知道老爸接了电话说已经有人来过电话了,说你在外地出差,不方便打电话,让我们放心。   再给李纨打电话,不出所料,李总冷淡的很:“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把我们娘俩忘了呢。”   刘子光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李总这口气像足了怨妇,情况可是不大妙。   一路疾驰,不到三个小时就回到了江北市,这次出国的差使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给人留下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的,刘子光心里也多了一丝为国尽忠的荣誉感。   终于到家了,刘子光还是先回了父母家,因为知道儿子会到,家里已经预备了热饭热汤,此时已经是八月底了,几场大雨过后,秋意渐浓,好久没见到儿子的老爸老爸坐在餐桌旁絮絮叨叨,说着最近发生的新闻,小雪那孩子当上高考状元之后,香港中文大学,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都发来了录取通知书,并且是带全额奖学金的,但小雪还是选择了她的第一志愿,北清大学。   这算一个新闻,还有就是老贝家买了新房子,是滨江小区的高层江景房,一百五六十个平方呢,说道这个老爸老妈就啧啧称道,说小帅那孩子别看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其实能干着呢。   刘子光忽然灵光一闪,说:“咱们家这个过渡房也该淘汰了,回头咱也买新房,买个别墅,带花园车库游泳池的。”   老妈慌道:“可不敢乱花钱,你还没结婚呢,先把婚房安排好再说别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刘子光被说得头昏脑胀,推说要去上班刚要逃走,忽然门铃响了,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有段时间没见的胡蓉胡警官。   “胡警官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刘子光倚着门问道。   “小光,人家胡警官来找过你两三次了,还不请人家进来。”老妈一把推开刘子光,笑容满面的邀请胡蓉进屋来坐:“小胡里面坐,有刚切的西瓜。”   7-36 一万把割胶刀   老妈不由分说就把胡蓉给拉进屋里了,按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给她倒茶,端西瓜,开空调,热情的不得了,英姿飒爽的胡警官被这种招待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连推辞:“大妈,我不渴,不热。”   “看你一头汗,哪能不热,赶紧吃点西瓜解解暑。”老妈手里晃着蒲扇,眼睛笑成两条缝,看着胡蓉的眼神让刘子光很熟悉,当年老妈也是这样看方霏的。   “小胡啊,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谁啊?”此言一出,刘子光就知道要坏事,赶紧打岔:“妈,人家是来找我协助办案的,你瞎掺乎啥。”   老妈不满道:“哪有那么多案子,哦,合着除了办案,人家小胡就没点个人时间串串朋友了?”   又指着冰箱旁边的大西瓜说:“你看,那西瓜还是人家小胡上次来买的呢。”   越说越没谱了,刘子光赶紧打岔:“好了,说正事吧,我刚回江北胡警官就登门了,不会这么巧吧?”   胡蓉说:“我正好路过,看到你的车停在楼下,就上来找你了。”   正好路过?怕是每天都正好路过好几次吧,刘子光心中暗想,但嘴上却说:“那还真是巧,说吧,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一周前省厅人事处来人对你进行政治审查,有风声说是省厅有领导点名要你,局里也帮你说了些好话,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   “谢谢,干不了。”刘子光直截了当的回绝了。   胡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不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不感兴趣,另请高明吧。”   “你真的不考虑?”胡蓉歪着头看刘子光。   “我很忙,哪有空去搞这个,不送了。”   胡蓉起身便走,老妈刚端了一盘葡萄从厨房出来,赶紧挽留道:“怎么这就走了?吃了饭再走吧。”   刘子光说:“妈,胡警官很忙的,你别耽误人家办案。”   老妈一推刘子光:“还愣着,去送送人家啊。”   刘子光无奈,只好将胡蓉送下楼,电梯里两人默默无语,小胡是个倔脾气,虽然心里很想让刘子光加入到公安队伍里来,但对方拒绝了一次,她就绝不会说第二遍。   到了楼下,胡蓉还是忍不住说:“你还记得去年冬天金碧辉煌那件事么?”   “记得,怎么?”   胡蓉望着远方,眼中充满了憧憬:“我曾经想,如果能和那样一个英勇无畏,急智灵活的战友并肩战斗在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第一线,将会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一件事啊。”   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耗尽了胡蓉的矜持,如果刘子光还听不懂人家话里的意思,那他的脑袋就可以和榆木媲美了。   “小胡,我有我的难处,以后你会理解的。”刘子光淡淡的说。   “好了,不打扰你了,我的任务完成了。”胡蓉头也不回的走了,纤细的背影有些风中凌乱。   刘子光回到家里,老妈就开始埋怨他:“小光啊,怎么对人家那么冷淡,小胡为了你的事情忙了好几天呢,天天从楼下路过,我都遇见她好几回了,我看这孩子心眼挺不错的,年龄也合适,就是不知道家庭情况咋样……”   “打住,妈您又想到哪里去了?”   “不是妈多心,方霏那孩子去了一年多了吧,到现在没个消息,再说她家里还反对,你也该早作打算了,小胡是公安局的正式工吧,公务员铁饭碗,人长得也不比方霏差,我看……”   刘子光赶紧打岔:“妈,我告诉您吧,胡警官的父亲是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里没结婚的都在追她。”   “这样啊……那算了,咱家高攀不起,对了,上次你们集团总裁办的那几个年轻女职工不错啊,得空妈找李总谈谈,让她给你物色一个。”   刘子光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说:“妈,我看您是想儿媳妇想疯了吧,这样吧,年底之前我一定把个人问题解决,您就别再唠叨了。”   “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就行,别老成天在外面疯,动不动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让人家担心,对了,李总往家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你想着回个电话,唉,其实李总这孩子人也不错,寡妇失业的还拉扯个孩子……”   “妈,您越扯越远了,李总哪里失业了,人家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好不好,那啥,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在外面有个饭局,先走了啊。”   说完,刘子光就逃也似地奔出门去。   先去了华清池找卓力他们,哪知道到楼下一看,依然是冷冷清清,停车场上没几辆车,大门里几个服务员正蹲着甩扑克,看见刘子光进来赶紧起来招呼,刘哥长刘哥短的,又是让座又是上烟,刘子光扫视一圈,见店里萧条的很,柜台上的灰尘都好久没擦了,便问道:“老二呢?”   “二哥在厂里上班呢。”   “技师们呢?”   “都回家歇着了,现在严打呢。”   “这都几月了,还严打?”   “自从上回严打之后,这股风就没过去。”   刘子光明白了,宋剑锋厉害啊,当上公安局长后就下大力气整顿全市范围内的黄赌毒现象,现在每到晚上街上总有荷枪实弹的执勤武警,每个十字路口都有警车闪烁着警灯值班,治安现象确实比以前好多了,不过像卓力这样吃江湖饭的就倒了霉了,一连几个月揭不开锅,小弟们吃不上饭也都散了。   驱车来到厂门口,却看到热火朝天的场面,大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厂房上挂着红色横幅,上面写着:大干三十天,超额完成出口任务。   刘子光咧嘴笑了,陆天明有一手啊,这就拿到了出口订单,真不简单,他开车进厂,门卫热情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发了一张临时通行证。   “哟呵,越来越正规了啊。”刘子光笑呵呵的接过临时通行证放在风挡下,开进办公区停下,上楼去找陆天明,来到厂长办公室,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马丁.奥巴马身穿体面的西装坐在沙发上,袖子上赫然是报喜鸟的商标,翘着二郎腿,脚上穿着新买的森达皮鞋,还一抖一抖的,手里夹着香烟,茶几上放着冰镇可乐,陆天明和几个生产干部正陪坐左右,曲意逢迎。   见刘子光进来,陆天明赶紧起身介绍说:“子光,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来自非洲的外商奥巴马先生,他可是我们厂的大客户。”   刘子光笑骂道:“还算你小子有良心,我还以为你卷了货款跑路了呢。”   陈马丁赶紧说:“大佬,江北是我的第二故乡,我怎么舍得离开这里呢,你看,我成立跨国公司后第一单生意就来照顾你们了。”   “那么,你的第一单生意是些什么呢?”   “一万把割胶刀。”   7-37 毕业班少年   桌上放着三把刀具,正是割胶刀的样品,硬木刀柄,钢制刀身,涂着黑漆,刃口锋快,看形状有些像镰刀,但又没那么弯曲,刘子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东西比较象中国古代兵器戈,而且是改良的戈,可以割,可以砍,是一件相当趁手的冷兵器。   “怎么着,打算开橡胶园?”刘子光问道。   “不是,当个二传手而已,我们那里橡胶园和香蕉园、咖啡园很多,物美价廉的中国工具是抢手货,本来我可以从温州拿货的,但是考虑到江北是我的第二故乡,还是决定在这里采购。”陈马丁在刘子光面前就不敢再晃二郎腿了,而是坐正了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价钱谈妥了么?”刘子光的目光投向陆天明。   “每把割胶刀1.2欧元。”陆天明说。   “太便宜了,没道理这么低的价格,这钢口多锋利,这刀柄多结实,用个十几年没问题,才十来块钱一把,地摊货都拿不到这个价啊。”这倒不是刘子光故意抬价,而是陆天明的定价确实太低,晨光机械厂可不是南方那种山寨小厂,而是大型军工企业的底子,那三把样品是高级技师连夜用高碳钢打造出来的,钢口品质几乎能赶上军用刺刀了,再配上趁手的木柄,光成本就不止这个价。   陆天明沉吟一下,说:“我们定这个价格,确实承担了极大地成本压力,但是凡事都要看长远,我们卖的不仅仅是一万把割胶刀,还有中国产品的口碑,晨光厂的口碑,非洲农业不发达,这也是我们支持非洲同胞的一种方式。”   这下刘子光没话说了,陆天明这一代人做事的风格和当代人有所不同,他们考虑的不仅仅是利润,而是更多,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着远见卓识,劣质货往往就是一锤子买卖,真正物美价廉的商品才有持久的生命力。   陆天明做事很细心,把洛氏硬度测量仪也拿来了,当着陈马丁的面进行了测试,证实割胶刀选用的钢材确实优良,还出具了测试报告和保证书,厂里几个工程师都在场,书面保证晨光厂的割胶刀可以提高5%--15%的产量,并且有海南某橡胶园九十年代的工作总结作为证据,晨光厂认真负责的严谨态度不光让陈马丁震惊,也让刘子光叹服,说起来一万把割胶刀不过是十来万的小生意,他们竟然如此慎重对待,有这样的工作态度,何愁晨光厂不会腾飞。   质量如此优良的割胶刀才卖十二元一把,陈马丁可算捡到了大便宜,他乐颠颠的在合同上用漂亮的法语花体字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和众人握手表达谢意,刘子光问他住哪里,陈马丁说住在江北师范学院招待所,又眨巴着眼睛得意洋洋的说已经泡到了一个美女大学生。   “又拿你的王子身份忽悠人了?”刘子光鄙视的看着他。   “没有啊,我现在是跨国贸易公司的总裁,正经生意人,以后就常住江北了,这里吃得好穿得好,还有美丽的女大学生,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哇塞,爽歪歪啊。”说着就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跳起了霹雳舞。   陆天明和几个厂高层干部看着这位黑人客商忽然毫无预兆的跳起舞来,都有些尴尬,非洲朋友就是这样,兴致上来什么都不管了,说来也是性情中人啊。   合同签好了,陆天明带着干部们把陈马丁送到厂门口,目送出租车离去,这才对刘子光说:“这桩生意还是要感谢你啊,外商是看你的面子才来订购我们的产品的,虽然一万把割胶刀并不多,但是确确实实的出口创汇啊,工人们的信心和干劲鼓动起来,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刘子光点头称是,跟着大家一起往厂部走,邓云峰现在是一车间的车间主任,割胶刀就是他们车间生产的,所以也跟着来了,刘子光亲切的拍着他的肩膀上:“老邓,儿子中考成绩怎么样?”   “还行,六百九十五分,上了重点高中录取线。”邓云峰心不在焉的答道。   “怎么?又和嫂子闹别扭了?”刘子光察言观色,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陆厂长,我家里有点事先走啊。”邓云峰冲陆天明招呼了一声,又拉着刘子光低声说:“光子,听说你认识公安的朋友,帮我个忙。”   陆天明说:“有事你先忙,记得晚上开会。”然后带着人回厂部了。   刘子光看看人走远,问道:“老邓哥,咋回事,别急,慢慢说。”   邓云峰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想抽呢,忽然看到路边的禁烟告示牌,又放了回去,叹口气说:“昨天晚上的事儿,儿子和几个同学在外面吃饭,不知道怎么招惹了别人,动了手见了血,现在被关在派出所……唉。”   刘子光展颜一笑:“小事儿,太小了,哪个所?我安排。”   邓云峰说:“不是咱们这边的派出所,是顺和派出所辖区,孩子他妈昨晚已经过去了,说是挺严重的,搞不好要影响上高中的事儿。”   刘子光劝道:“别急,我马上就打电话联系。”说着打了个电话给本辖区派出所的老王,简单介绍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问能不能帮个忙。   老王语气有些犯难,犹豫一下说:“小刘,不是我不帮你,我们所和顺和所上个月才闹过摩擦,他们越界抓赌,被我们撞上,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我出面只能更坏,不如你找小胡出面,系统内没人敢不给她面子。”   刘子光才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没趣呢,挂了电话说:“老邓,我陪你去,先把孩子接出来再说,派出所蹲一夜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也真是,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也不早说,我不在你找卓力,找贝小帅啊,他们都有办法的。”   邓云峰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刘子光理解他的难处,孩子刚考上重点高中就出了这事,不大好意思闹得满城风雨的。   驱车来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所领导都不在,刘子光和邓云峰从楼下找到楼上,硬是没找到一个管事儿的人,后来值班民警告诉他们,负责这个案子的老谢出去了,所长和指导员也下班了,有啥事明天再来。   刘子光问孩子怎么处理的,值班民警查了一下档案说:“治安拘留十五天,被打的一方有轻伤,医疗费什么的,你们双方再协商。”   刘子光就没说什么,回去从车里拿了一条中华丢在值班民警桌子上说:“来得匆忙也没带啥东西,大家抽着玩,我想见见孩子可以么?”   民警不动声色把烟收进抽屉,起身拿了钥匙,态度也和善了许多:“现在的小孩也真是脾气暴,一言不合就动手打架,打架有啥意思,赔钱又拘留,得不偿失。”   来到走廊尽头打开拘留室的门,警察就回去值班了,说到底就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治安案子,没啥重要的,他根本不用担心犯人逃跑。   拘留室有点像动物园的笼子,味道不大好闻,里面或蹲或坐着几个少年,见到刘子光出现,孩子们都泣不成声,刘老师刘老师的喊着,他们都是晨光机械厂子弟中学初三毕业班的学生,是刘子光班上的学生,虽然刘子光只是客串了十几天的老师,但是和学生们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四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鼻青脸肿的站在铁窗里面,满脸都是委屈的泪水,刘子光心里一酸,嘴上却轻松地说道:“怎么了?打架了,没报我的名字么?”   邓渺凡双手抓着铁栅栏激动地说:“我们根本没打架,是他们先打我们的!”   “别激动,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把昨晚的事情叙述了一下,原来他们几个初三毕业生昨晚去和考上外地学校的同学践行,在酒店厕所里和别人起了几句口角,本来以为事情过去就算了,但是事后对方居然喊了二三十口子人带着棍棒赶到酒店,把几个孩子暴打一顿,幸亏酒店及时报警才没有出人命,后来派出所出警把他们几个带走关了起来,至于打架的另一方却根本没见人影。   刘子光心里有了数,拍拍几个孩子的肩膀安慰他们说:“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打架见血是常事儿,蹲炮局也没啥大不了的,你们刘老师蹲过,卓二哥也蹲过,小贝哥更是三进宫的老资格,毛事没有,耽误不了开学。”   他这样一说,孩子们激动的心情才平静下去,刘老师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世上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出了拘留室,邓云峰小声问:“光子,好办吗?要不我去取点钱打点打点。”   刘子光说:“不用,这事儿关键点在对方,孩子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那怎么办?眼瞅着就要开学了,这要是记在档案上,一辈子就毁了啊。”邓云峰痛心疾首,长吁短叹,刘子光劝道:“男孩子不打几次架,成长不起来,受点教训对他们也有好处,这事儿我来处理,厂里离不开你。”   邓云峰无奈,只好先回厂了,刘子光径直来到值班室和民警叙话,因为他出手阔绰,又开着豪华越野车,民警也不敢怠慢,有问必答,不大工夫刘子光就知道了打架的另一方是什么人。   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殴打刘子光学生的人姓魏,是大开发魏副总的堂弟,也算是社会上玩的比较好的人,二十郎当岁刺龙画虎吆五喝六,动辄一个电话拉来几车人好勇斗狠,打架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和派出所的关系也不错,都是熟人。   刘子光冷笑一声,心里有了底。   忽然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一个四十多岁的便装男子匆匆走了进来,腋下夹着皮包,肚子隆起很是气派,值班民警看见他进来赶紧站起来招呼:“李所怎么回来了。”   “哦,忘了东西了。”李所到底是老公安,锐利的眼神在刘子光脸上扫过,停下来问道:“你干什么的?”   “我是那几个孩子的老师,来了解案情的,您是所长?”刘子光起身客气的问道,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递过去。   李所毫不客气的把烟推了回去:“不会,下班了,有啥事明天再来。”   刘子光说:“李所帮帮忙,孩子们已经关了一夜,也受了教训了,不就是发生点小摩擦么,对方也有不对的地方,怎么能只关我们?这几个孩子平时学习都不错,有一个还考上一中了呢,眼瞅着就要开学了,这要耽误了升学,影响孩子一辈子啊。”   李所理都不理,脚步不停往楼上走,刘子光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李所转身怒道:“你干什么!”   刘子光和颜悦色的说:“我和你说话呢,你这种态度很不礼貌知道么?”   “小王,这人干什么的,把他扣下来问话。”李所高声喝道。   7-38 欺负小孩不算本事   值班民警迟疑道:“李所,他是中学老师。”   李所怒道:“什么老师,老师有这样的么,看过他证件么!”一番训斥之后,又不依不饶的推搡着刘子光:“你哪个单位的?谁让你来的?”   刘子光伫立不动,伸手打掉李所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同时闻到李所身上一股酒味,皱眉道:“李所长,公安五条禁令你忘了么?”   “你干什么!袭警是吧,来人,把他铐起来,等我回来再处理!”李所高声命令道。   小王没动,两个协警从屋里出来把刘子光推到墙边上了背铐,李所这才悻悻的出门开车走了。   刘子光被押到拘留室,少年们看到心目中的偶像也和他们一样被关进了铁笼子,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值班民警解了刘子光的手铐,问他:“身份证呢,拿出来登记一下,唉,你也真是,惹谁不好惹李所,这两天他心情差着呢,你撞枪口上了。”   说小王,其实也有三十出头了,人情世故明白得很,看刘子光的气势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犯不上为了李所得罪人。   接过刘子光递过来的身份证,小王随意的瞄了一眼往值班室走,忽然停了下来,回头一脸惊讶的问道:“你是刘子光?”   “对,我是刘子光。”   “哎呀,你就是刘子光啊,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就是没见过真人,误会误会,赶紧出来。”小王忙不迭的打开铁门,但刘子光却赖着不走了,扬言说谁把我关进来的让谁把我放出去。   小王没辙,赶紧出去打电话,刘子光在后面喊了一嗓子:“有牌吗,拿两副来。”   不超过五分钟,李所就赶回来了,亲自打开铁门向刘子光赔礼道歉,一张大红脸上热情洋溢,嘴里嚷着什么不打不相识之类的话,刘子光就坡下驴道:“李所你看我这几个学生怎么办?“   “哎呀你这话咋说的,都出来出来,不就打个架么,下次注意就行了,权当在所里醒个酒了,档案啥的不要担心。”   李所大包大揽,热情无比,不知道还以为他和刘子光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几个协警在旁边都看傻了。   刘子光带着学生们开车走了,李所脸上才显出阴鸷的表情来,小王凑过来问道:“李所,没事吧?”   “但愿没事,这小子是人大代表,又和市局领导关系相当好,犯不上为这点小事得罪这尊瘟神。”李所擦了擦额上的汗,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小王说:“小王啊,刚才的事别外传啊。”   “李所我心里有数。”小王拍着胸脯保证道。   ……   刘子光开着越野车载着四个少年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疾驰,少年们心潮澎湃,激动万分,刘老师虽然挂着学校辅导员的职务,但是已经好久没露面了,能和他同坐一辆车,回去还不能吹上三五天。   邓渺凡因为以前和刘老师是一个院的老邻居,所以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发现汽车不是往家的方向开,便纳闷的问道:“刘老师,咱们这是去哪里?”   “去把这个场子找回来,老师我好久没松骨头了,今儿就带你们出了这口恶气。”话说着呢,手机就响了,刘子光用蓝牙耳机接听了贝小帅打来的电话,劝阻了他要派人过来的提议,说:“兴师动众的没意思,我有段日子没露面见血了,再不出来晃悠晃悠,江北道上的伙计都快把我忘了。”   以贝小帅的本事,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不是难事,根据他提供的情报,刘子光驱车来到位于市中心步行街附近的某家KTV俱乐部,门口停满了汽车,人来人往的看起来生意不错。   刘子光停好车,带着四个鼻青脸肿的少年走进KTV大厅,径直来到服务台,笑容和煦的问道:“你们老板呢,我找他有点事。”   服务台里是个挺漂亮的妞儿,嘴里嚼着口香糖,翻了翻紫色的眼帘瞅着刘子光,从他身后那几个小孩脸上就能看出,这位绝不会是来娱乐消费的。   “潘经理,有人找老板。”小妞冲后面喊了一嗓子,然后继续低头玩手机,与此同时,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几个保安也发现了刘子光的不对劲。   但凡这种娱乐场所,总免不了各种纠纷,指望警察是没戏的,所以老板们大都雇佣几十号身强力壮的保安人员,娱乐场所的保安都是有些真材实料的,隔三差五就要跟人打架,不是处理场子里的纠纷,就是拉出去和帮朋友出头,昨晚殴打邓渺凡等四位同学的人,就是来自于这里。   三个保安站了起来,从后面呈品字形围过来,少年们感受到危险,纷纷向刘子光靠拢,刘子光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后面虎视眈眈的三个家伙,鄙夷的笑笑,走到大厅中央那座据说花费了五十万巨资买来的一帆风顺玉雕屏风前,单掌拍出,巨大的玉石屏风轰然倒地,摔在光滑无比的大理石地面上,这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再说一遍,让你们老板出来。”刘子光拍拍手,轻松无比的说道,三个保安此时已经确定他就是来找事的了,不过看这排场恐怕不是一般人,他们小心翼翼的后退,等待保安部经理的到来。   片刻后,保安部长潘彪就到了现场,看到大厅里满地狼籍,五十万的玉石屏风被砸碎,前台服务员吓得不敢说话,门外的客人吓得绕道,手下保安也噤若寒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反了天了!给我打!”   但是当刘子光转过脸的时候,潘彪立刻就怂了,客客气气问道:“这不是高土坡刘哥么,有什么误会把您老招来了,二哥他们还好么?”说着掏出烟来往上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十多个保安从楼上冲下来,手里都拿着家伙,大厅里的闲杂人等立刻回避,前台小妞悄悄把监视探头也给关了,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刘哥,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一出手就砸我们东西,不大讲究吧。”见手下们到了,潘彪的胆气也壮了一些,说话也硬了。   “就你这破店还值得我砸?我砸你个屏风是看得起你。”刘子光不屑的说,自顾自拿出烟来点上,把面前二三十个张牙舞爪的小伙子当成了空气。   潘彪明白刘子光话里的意思,这家KTV虽然装修的挺上档次,生意也还不赖,但是距离当年的金碧辉煌,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金碧辉煌是怎么垮的,道上人谁不知道,是高土坡四大天王砸的,仅仅四个人而已,就把偌大一家洗浴中心给夷为平地,后来阎金龙死的不明不白,道上传闻也说是被刘子光给做了,这样的强悍角色,还真不是他潘彪能惹得起的。   “哥哥,有什么误会请说,弟兄们做的不周到的,我代他们给您老赔礼道歉,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看我的面子,饶了他们吧。”潘彪低声下气的说道。   “就是他带人打我们的。”邓渺凡忽然站出来指着潘彪的鼻子喊道。   潘彪一瞪眼,随即又软下来:“是这个事啊,纯粹是误会,该怎么赔就怎么赔,我绝没有二话。”   “这是你说的。”刘子光笑道,冲后面一努嘴:“昨天谁去打人了,自个儿站出来互相抽嘴巴,抽到我满意为止。”   欺人太甚!保安们一阵冲动,但是想到眼前这个人的厉害,还是蔫了,人家是干什么的,江北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亨,手下公司实体好几个,小弟上千,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把KTV给拆了,把你脚筋挑了丢到淮江里也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昨晚去打人的保安们都乖乖的站了出来,分成两排对着互相抽嘴巴,潘彪还在一旁监督,谁敢出工不出力,马上就是一脚踹过去。   响亮的耳光声充斥着大厅,楼上下来的客人都不敢走了,站在楼梯上欣赏着这副奇景,不大工夫,二十个保安的脸就肿了起来,有些人嘴角还挂了血丝,刘子光这才说:“好了,差不多了。”   保安们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受此奇耻大辱哪能不怒火中烧,有几个胆子大的,还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去。   刘子光也不在乎他们恶毒的目光,和和气气的说:“今天我就是让你们长点记性,欺负小孩不算本事,别仗着有两膀子力气就拽的二五八万的,这个世界上你们惹不起的人多得是,今天的事就到这里,我也不和你们一般见识,解散吧。”   保安们闷不吭声的转身走了,潘彪也想躲开,却被刘子光叫住:“你留下,事儿还没完,魏强在哪里?”   魏强就是大开发副总魏良信的侄子,而这家KTV的老板正是魏良信本人,潘彪本人是魏良信花大价钱请来的保安主管,让他赔礼认错可以,打耳光也行,但是让他出卖老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干的。   7-39 混黑道和考公务员   刘子光拍拍潘彪的肩膀说:“不让你为难,你给魏强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道个歉,什么事都没有。”   潘彪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手机走到一边打了一通,然后满脸歉意的过来说:“真对不住刘哥,魏强今天一早跟领导飞去海南考察项目了,暂时回不来。”   “哦,那还真是不巧,你告诉他,我给他半天时间飞回来处理这事儿,就这样了,这个坏掉的玉石屏风我照价赔偿,回头你到我办公室来取支票,记着带原始**啊。”   然后刘子光就带着四个少年在众目睽睽下离开了KTV,上车发动,少年们已经激动地语无伦次了。他们有幸亲眼目睹了刘老师黑白两道通吃的光辉事迹,回去之后至少能吹半年。   听着孩子们在后座上激动万分的赞叹和议论,刘子光忽然问道:“今天这个事儿,你们有什么想法,一个个的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邓渺凡先来。”   “刘老师你太厉害了,我崇拜你!以后我要跟你混!”邓渺凡几乎是激动地喊出来这句话的。   刘子光无奈的摇摇头,又说:“王栋梁你呢?”   王栋梁是另一个学生,他想了想说:“我以后要做刘老师这样的人,黑道两道通吃,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刘子光哑然失笑:“还有么?”   “还有还有,要泡很多的妞,结交很多生死兄弟,赚很多很多的钱。”   “还要开大公司,买豪车,买飞机,游艇!”   刘子光忽然猛打方向盘冲到江边草坪上把车停下,回头望着四个满脸惊讶的少年,循循善诱道:“你们几个去饭店吃饭,被人家打了,报警,结果警察抓你们,放他们,这正常么?”   “正常啊,他们派出所有人。”孩子们答道。   “那么,我也没带律师,就这样去派出所把已经正式拘留的你们给捞出来,这正常么?”   “正常啊,刘老师您黑白两道通吃嘛,谁敢不给你面子。”   “那么,我去KTV砸坏他们的玉石屏风,又让他们互相抽嘴巴子,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正常么?”   刘子光语气越来越严厉,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敢做答了。   “我告诉你们,这很不正常,黑社会横行无忌,司法机关贪赃枉法,公器私用,民众崇尚地下暴力,以违反法规为荣,破坏秩序为傲,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这是一个畸形的社会!”   少年们从没见过刘老师如此痛心疾首,更加吓得不敢说话。   “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你们四个不是我的学生,而是无权无势的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你们在饭店吃饭和人发生口角,被人打的鼻青脸肿,然后被抓到派出所不分青红红枣白判了治安拘留,然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邓渺凡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我会被一中开除,然后或者复读,或者上技校,但是我会努力学习,将来考上公务员,当大官,然后报仇!”   王栋梁也跟着说:“可能我会拿刀去找他们报仇,捅死一个够本,捅死两个算赚的。然后我会进监狱,蹲个十年八年出来再混社会,当老大,然后和邓渺凡联手报仇。”   其余两个孩子也预测了可能发生的情况,孩子就是孩子,想象力丰富无比,在他们的想象中,自己总是故事的主角,总能卧薪尝胆出人头地,然后报仇成功,并且成为刘老师这样的风云人物。   但是刘子光立刻冷酷无情的打破了他们的幻想:“好了,别做梦了,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说你,邓渺凡,上技校是没办法考上大学的,不上大学是不能当公务员的,就算你考上名牌大学拿了毕业证,你知道现在考公务员有多难么?全社会的精英都去挤这条独木桥,为了捧上铁饭碗各显神通,你能保证自己考上了不被别人顶掉?就算你成功当上国家干部了,你也不会想着报仇,而是会整天钻研如何讨好领导,因为这样你才能升官发财,如果你混得好的话,有生之年或许能混上个副处级,不过就目前你的情商来说,过于耿直了,我看能混个副科就不错了。”   “然后是你,王栋梁,你见过几个混黑道混出人模样的?好勇斗狠的下场不是被政府敲沙罐就是被仇家劈成一堆烂肉,再或者在牢里终老一生,混黑道的成功比例比考公务员当上市长还低,而且我看你的魄力也不够,最多就是摆几张台球案子混饭吃,老大一声招呼拿着西瓜刀出去砍人的料,出了事还得帮老大顶缸,一蹲就是七八年,等再出来谁还认识你?”   少年们无语了,沉默了片刻,刘子光又说:“虽然你们年纪小,但是已经耳濡目染沾染了许多社会上不好的东西,这怪不得你们,因为社会主流风气就是这样,信仰缺失,利益至上,毫无道德底限,许多人连活着的意义都不明白。”   “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邓渺凡壮着胆子问道。   “人活着,不是为了索取,而是奉献,如何人人都自私自利,那么人类社会就无法存续下去。”   少年们若有所思,忽然王栋梁问道:“刘老师你不让我们当官混社会,可是你自己怎么又当人大代表,又开公司呢?”   这话问到少年们心坎里了,他们都瞪着眼睛等待刘子光的回答。   “我所身处的这个社会已经如此了,我没有能力改变它,只能尽力改变自己和身边的人,让他们尽量不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我能做的仅此而已,不错,我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你们从派出所捞出来,让打你们的人吃苦头,但是我并不为此感到得意或者兴奋,我只有深深的悲哀,我不希望生活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没有法制的社会里,我希望每个弱小的人的权利都能得到保障,遇到麻烦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警察而不是熟人和靠山。”   “刘老师您都无能为力,那谁能改变这一切呢?”学生们问道。   “你们,改变这一切的只有你们这一代人。”   “我们……”少年们再次陷入深深的思索中,刘子光发动了汽车驶离江岸,秋风从车窗灌进来,让他们兴奋的昏了头的脑袋清晰了许多,这一堂思想政治课让他们对以后的人生道路有了新的方向。   ……   把四个孩子送回家之后,刘子光驱车路过富豪广场的时候,发现十八楼灯火通明,就知道李总肯定在加班。   刘子光停车上楼,他现在也算是集团董事会成员了,但是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公司里很难能见到这位董事的身影,当他出现在电梯口的时候,前台招待员都不免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刘总,您迟到了,董事会已经开了好一会儿了。”   “有点事耽误了,李总在么?”   “在,李总亲自主持会议。”   “谢谢。”刘子光抬脚往会议室走,后面两个前台招待低声议论起来。   “那就是刘副总么?今天第一次见真人呢。”   “是啊,帅吧,咱们集团的女生都迷他。“   “嗯,比尹副总还帅!”   来到会议室门口,悄悄从后门进去找个椅子坐下,就如同当年迟到了往教室里钻一样,台上正在讲话的李纨看到刘子光进来,故意顿了顿,说:“有些董事会成员因故来晚,我再把今天会议的议题简单重复一下,市里现在有五个IPO名额,我们至诚集团有希望得到其中一个名额,但代价是参与国际新机场的建设,为此我们要投入一亿资金。”   “我有问题。”刘子光高高举起了手。   “请讲。”   “现在IPO成了萝卜白菜了么,像江北市这样经济不发达的地级市竟然能获得五个名额,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从哪里来的,但我认为这一定是在胡扯八道,还有国际新机场,江北市距离省城才四个小时车程,根本不需要国际机场,这种投资完全是一种重复性质的浪费,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这个项目国务院会批准,说句不好听的,连带那个什么中国第一高楼,超级CBD项目还有明清古城,都是圈钱的骗局!”   董事们一阵交头接耳,为刘子光惊世骇俗的发言而惊叹,实际上谁也不傻,这几个项目吵吵嚷嚷也有好几个月了,一直没见霍先生的资金投入,都是各个开发商和银行在忙里忙外,不亦乐乎。   而且据消息灵通人士说,因为市里一些实权人物看至诚集团不顺眼,所以项目没至诚的份儿,现在却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又是IPO名额又是参与项目建设,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谁也不敢说。   但是这几个项目是市领导一把手亲自抓的,协调会不知道开了多少次,美国考察过了,香港也考察去了,上海的国际投资金融峰会也开过了,市政府的秘书长和大开发的聂总更是搭过霍先生的顺风机去了首都,据说某位中央首长还接见了他们呢,这一切,怎么可能有假。   7-40 光哥从警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IPO可是每个公司梦寐以求的事情,一旦成功上市,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公司资本急速扩容,股东们一夜之间就会变成千万富翁,至诚集团如果不上市,始终只能停留在二流公司的层次,所以募股上市,也是李纨和公司高层一直以来孜孜不倦的追求。   而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是上市不可缺少的要件,这个机会,李总和董事们已经等待了好久,哪怕有一线希望,也不会轻言放弃。   尹志坚一推椅子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左右看了看董事会成员们,又盯着刘子光问道:“以刘董的意见,应该如何处理这块摆在我们面前的蛋糕?”   “撤销这个项目,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不能拆穿骗局,但是可以远离骗局,那不是蛋糕,是香饵。”刘子光侃侃而谈,丝毫也不在意旁人投来惊诧的目光。   董事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他们不是没考虑到风险,但是绝没有想到骗局上去,刘子光的话让他们觉得这位新加入的董事头脑未免太过简单了些。   尹志坚摇摇头,一脸秀才遇到兵的表情,他看看李纨,李纨平静如常,没有插言的意思。   “好吧,我想请问,刘董从事资本运营有多久?”尹志坚问道。   “没做过。”   “那么刘董和政府机关打交道的经验多不多?”   “一般般。”   “OK,那我想知道,您是如何判断这样一个由市委市政府牵头,市委书记亲自领导,全市各大银行投资,数十家大型企业参与的项目是一个……骗局?”   尹志坚微笑着等待刘子光的回答,但对方根本没打算和他进行什么辩论,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因为我上过小学,就这么简单,总之我会投反对票,否决任何涉及此类的提案。”   “我保留意见,IPO是关系到我们全体股东的利益……”尹志坚还不罢休,刘子光不耐烦的敲敲桌子说:“尹总,等你名下的股份超过我的时候再说吧,就这样,散会,我和李总还有事情谈。”   至诚集团的股份大部分集中在李纨和刘子光手中,还有相当比例在山西焦家手里,但投票权却在刘子光这里,所以他一言九鼎,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余股东就算抱成团,手里的股份也不到人家的一半,所以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个结果。   刘子光的突然搅局让李纨有些意外,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刘子光的话糙理不糙,这件事风险太大,而且目前股市不景气,IPO上了效果也不会太大,所以李总当即宣布休会,关于IPO的提案暂时中止。   股东们陆续离开了会议室,只有尹志坚还磨磨蹭蹭不舍得走,大概想再争取一下,但李纨并没有给他机会,直接说:“尹总,有什么事明天再谈吧。”   尹志坚只好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抬眼再看李总,已经是柔情蜜意的小儿女模样,尹志坚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提起电脑包说声再见就出去了,把偌大一个会议室留给刘子光和李纨两人。   “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打一个,你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么?”李纨上前很自然的帮刘子光整理着衣服下摆,望着他的面庞说:“都晒黑了,也瘦了。”   “没什么,给朋友帮了个忙。”刘子光脑海中闪过赵辉那句“上瞒父母、下瞒妻儿”的话,下意识的掩饰了一句。   李纨冰雪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刘子光有事瞒着自己,但她毕竟是李天雄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已经习惯不过问男人的事情,所以并未追问下去,只是说:“你可要当心啊,危险地事情不要做,我们娘俩可指望你呢。”   “嗯,知道了。”刘子光随口敷衍着,那边李纨已经偎依上来,双手环着刘子光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摩挲着,低声说:“市里一直在给我们施压,大概是项目缺口太大,现在不管谁的钱他们都圈,我已经觉察到不妙了,但是集团内部的阻力也很大,董事们对IPO有着强烈的愿望,要不是你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压制他们了。”   刘子光轻笑,李纨这是在故意诉苦呢,以她的魄力,只会比自己出言更决绝,做事更雷厉风行,哪有压不住的道理,不过女人就是女人,哪怕是女强人呢,也终于是个需要呵护需要照顾的女人。   “吃饭了吗,回家吃吧,家里炖了乌鸡人参汤,小诚也想你了。”李纨松开双手,整了整头发,又恢复到精明干练的职业经理人形象。   “好啊。”刘子光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李纨伸头瞧了一眼说:“是市政府的号段,接吧。”   接了才知道,原来是公安局长宋剑锋打来的,老宋这个时间也在加班,一番寒暄之后,宋剑锋不经意的问道:“小刘有没有空啊,待会一起吃个夜宵。”   “不好意思,刚出差回来,要陪陪家人。”刘子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听到这句话,李纨开心的悄悄掐了刘子光一把。   “哈哈哈,是不是有佳人相陪啊,那我就不破坏你的小日子了,明天吧,你哦到我办公室来,有事情找你谈,是好事哦。”   挂了电话,李纨才问:“谁找你?”   “宋剑锋。”   “谁?宋剑锋,那可是市公安局的局长啊!”李纨惊道。   “对啊。”   “他请你宵夜?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李纨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问道,她是开企业的,知道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些当官的,公安局的局长级别很高,权力很大,别人想登门送礼都找不到门路呢,自家男人可好,人家局长亲自请你宵夜,都敢摆谱不去,这也太……   “你还是去吧,早点回来就行,汤我帮你留着。”李纨很识大体的劝道。   “不碍事,我知道他找我干什么,我这人耳根子软,酒桌上不好谈正事儿,还是明天去他办公室公事公办比较好。”   听到这话,李纨一脸幸福的又抱住了刘子光,会议室的门推开了,两个想进来打扫会场的女文员看到李总和刘总居然没走,而且抱在一起缠绵,赶紧吐一吐舌头退出来,悄悄带上了门,心说原来传闻都是真的啊……   ……   第二天上午,刘子光驱车前往市公安局,在门口登记了姓名,门卫查了预约单之后才把他放进去,进了公安局的大厅,早有一个年轻女警迎上来,带着他上电梯,来到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宋剑锋早等在里面了,宋局长上任以后,从严治警,要求机关干部上班时必须身着警服,他以身作则,每天都是一身笔挺的制服,白衬衣黑皮鞋,裤线笔直,肩章和金属扣子擦得锃亮,黑袜子,黑色系带皮鞋,警容严整,一丝不苟。   局长办公室很大,墙上挂着宋剑锋和公安部长的大幅合影,书架上全是刑侦类和法律类的大部头典籍,偌大的红木办公桌两侧分别是党旗和国旗,宋剑锋看到刘子光来到门口,便起身疾步走到门口,和刘子光亲切握手,吩咐小女警:“去倒杯茶来。”   刘子光被宋剑锋拉进屋里来按在沙发上,宋局长陪坐在旁边,从茶几下面拿出一包九五至尊的香烟说:“抽烟。”   刘子光看看烟盒,调侃道:“老宋,腐败了啊。”   宋剑锋笑道:“这烟现在是落水狗了,没人敢抽,也没人敢送,我一个身有残疾的老战友,托我给儿子找工作,拿了这么一包烟来,我怕他有想法,就收了,你喜欢就拿去抽。”   “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女警端了两杯热情腾腾的香茗进来,然后袅袅婷婷的出去了,还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了。   两人抽着烟,沉默了一会,还是宋剑锋打破了沉默:“小胡找你谈过了?”   “谈过了,我实在是有困难,这个忙爱莫能助啊。”刘子光说。   宋剑锋笑笑:“小胡这孩子做事还是太直,一条路走不通,可以走其他途径么,她办案头脑挺灵活的,遇到这种事儿就不行了,实际上事情是这样的,省厅领导相中你了,想特招你加入公安队伍,但是你放心,不用坐班,不限制你的人身自由,甚至连档案都不用转,你只需要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代表我们省厅出席全国公安系统五项全能大赛就可以了。”   “等等,我没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是这样,公安部要举办全国公安系统五项全能比赛,你也知道,一线刑侦人员和派出所巡逻人员工作压力很大,哪有时间和人手去搞这个,再说搞了也不一定能拿到名次,别的省都是找警校的学生,或者从特警和公安现役部队调人,再或者直接特招射击、散打类的运动员,你在省城射击中心的表演,碰巧被省厅领导看到了,就起了这个念头,本来呢,是想直接把你招进来的,但你不愿意,就只好先挂个名了,等运动会过后,再根据你个人意愿或者调动,或者转正,你看怎么样?”   看着宋剑锋眼中的殷切,刘子光知道这个忙非帮不可了,老宋刚当上局长,正处于事业上升通道中,这个当口省厅领导交办的任务要是完不成,那也太掉链子了,作为老宋的朋友,刘子光哪能袖手旁观。   “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少年壮志不言愁一回了。”刘子光笑着说。   7-41 收购钢铁厂   宋剑锋心情大好,忽地站起来走到桌旁按了通话器:“小苗进来一下。”   刚才那个送茶的小女警推门进来问道:“宋局,什么事?”   “你带刘子光去人事科办一下手续。”宋剑锋大手一挥道。   “您好,请跟我来。”女警小苗冲刘子光微笑一笑,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不知道咋的,刘子光觉得这小女警的眼神挺暧昧的。   等刘子光出去后,宋剑锋喜滋滋的拿起电话拨了省城的长途,亮开嗓门说道:“曹副厅长,您安排的事情办妥了。”   ……   小苗抱着档案夹在前面走着,蓝色短袖制服束在警裤里,小蛮腰不盈一握,肩膀上扛着一杠一花,看来是刚毕业不久的警校生,走进电梯,小苗忽然一脸兴奋地说:“我是你的粉丝,帮我签个名好么?”   说着就把一个精致的羊皮封面小本本递到刘子光面前,还有一支签字笔也塞了过来,小本子上还带着女警的体温呢,刘子光豪爽的拿起笔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小苗乐不可支,又得寸进尺道:“咱们合个影好么?”   刘子光耸耸肩膀:“没问题。”   小苗兴奋的蹦了起来,摸出手机举在脸前,翘起脚来揽住刘子光的肩膀,身子整个依偎过来,啪的一声按动快门,看看效果,还不错。   “太好了,这下可以在她们面前好好炫一下了。”小苗喜滋滋的收起手机,这时候电梯的门也开了,几个男警察出现在门口,小苗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彬彬有礼的按着电梯按钮,等几个同事进来之后才出去。   人事科已经得到了上面的通知,啥话不说就帮刘子光建了档案,他现在的身份是江北市公安干校的教官,警衔是三级警督,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参加全国公安系统大比武而准备的,是省厅领导的亲自安排,所以没人会不开眼的说三道四。   这边填着表格,那边小苗颠颠的跑到后勤处领了一堆衣服过来,蓝色春秋常服,夏季短袖制服,还有衬衣腰带领带大檐帽,以及肩章警徽等,刘子光穿上警服找了个正面免冠照,照片当场洗出,压膜封塑盖钢印,连工作证都给他造出来了,做戏做全套,出席大比武运动会的时候,这些都是必要的行头,所以马虎不得。   拿着热乎乎的黑皮工作证,刘子光心潮澎湃,假惺惺的感慨道:“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咱也成了公安队伍一份子了。”   小苗也跟着蹦跶:“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请客请客。”   手续办好之后,刘子光又去宋剑锋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老宋许诺他可以在公安局靶场随便练枪,子弹敞开了供应,但是一定要保证大比武拿到优秀的名次。   “小意思,你就等着抱奖杯吧。”刘子光满不在乎的说。   宋剑锋也是一脸欣喜,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狼牙出来的战士,我当然信赖,好好干,如果想通了,刑警队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两人握手辞别,那边小苗气喘吁吁的提着一个大袋子过来了,里面装的是刘子光配发的全套服装鞋帽,宋剑锋看看手表说:“小苗你帮我送一下客人,我还有个电话会议。”   小苗满口答应,笑眯眯的把刘子光送到停车场,望着他的汽车离开,才得意洋洋的掏出手机,把刚才的合影用彩信发给了通讯录同学系列的“蓉蓉”。   ……   刘子光回到办公室,把所有的警服都藏进柜子里,现在自己的身份杂了点,自己手下有公司,还兼着好几家实体的董事长和大股东,还有国企晨光厂的身份以及民兵预备役什么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公安干部的身份,真是令人眼晕。   坐在旋转椅上想了一会儿,发觉有个事没办,他马上打电话给贝小帅:“小贝,魏强还没到我这里来道歉,我给他机会他不要,下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嘞,我知道怎么做。“贝小帅干净利索的答应。   打完电话,刘子光拿起了桌上的财务报表,下面还附带着上个月的工资单,这份报表让他陷入沉思之中,别看他现在风光无限,但是背后的苦恼没人知道,华清池被封,进项锐减,由于严打,酒吧生意也一般,勉强维持平衡,幼儿园一直是在亏本经营的,红隼航空更是个无底洞,那些飞机都是喝油的老虎,上天一次就要上万块,加上维护保养租用停机坪,费用惊人的很,保安公司业务范围狭窄,竞争激烈,果敢那边的合同就快到期了,到时候上百张嘴要吃饭,要养家,刘子光上哪里去搞钱。   说到底他名下只有挖沙场和泥头车队在赚钱,其余的全在赔本经营,家大业大,开销也大,损益表他看过,每月都要净亏损五六十万。   还有晨光机械厂这个老大难,刘子光明里暗里也投了不少钱进去,无奈厂子太大,要养活的人太多,政府又不支持,银行也不给贷款,想发展起来难度实在大,所以陆天明才会连十几万的割胶刀小合同都那么重视。   说曹操曹操到,陆天明的电话打来了,开口就要向刘子光借款,而且要十万之巨,刘子光纳闷的问道:“昨天在厂里的时候明叔你怎么不提?”   “情况突变,钢材供应商撕毁了合同,提价15%,我也没办法啊,如果你有困难,我再想办法。”陆天明无奈地说。   刘子光知道陆天明也是条硬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求人,区区十万块就让他如此为难,做晚辈的心里也不舒服,他马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十万块我来想办法,但是对方撕毁合同也太不地道了吧,让卓力去找他们要个说法去。”   陆天明说:“这也怨不得他们,上游涨价,下游有什么办法,最终还不是摊在消费者身上,国家没本事把铁矿石价格谈下来,钢材的价格始终掌握在别人手中,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刘子光问:“怎么不直接从红旗钢铁厂拿货,咱们两家厂子合作的历史可不止十年了。”   陆天明叹口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红旗厂比咱们晨光厂衰败的还厉害,上次有家外地企业来重组,搞了半年看没前途就撤资了,现在厂里工人连最低工资都只能隔月发了。”   刘子光灵机一动:“对了明叔,咱们厂钢材用量大不大?”   “那还用说,咱们是机械厂,就是和钢铁打交道的,不过现在生意少,都是从钢材市场上零着买,算不上大客户。”   刘子光沉吟一下道:“我的意思是说,既然要用钢材,不如把红旗厂吃下,自己炼钢自己用。”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陆天明才悠悠的说:“年轻人有魄力啊,可是资金在哪里?那可是历史悠久的国营老厂啊。”   “您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资金我来想办法。”   陆天明停顿了一会,终于答道:“我和你出发点不同,我愿意收购红旗厂,是想让大伙儿有饭吃,孩子有学上,日子有奔头。”   刘子光说:“我也一样!”   “那么,我支持!”   ……   下班前,刘子光把出纳找来,让她开了一张十万元人民币的转账支票,放在身上去了晨光厂,厂里依旧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只有两个车间的灯是亮着的,订单太少,百分之八十的工人还是要在家待岗,每月领取四百块的最低生活保证金。   找到陆天明,把支票交给他,然后谈了谈关于红旗厂的事情,这两家工厂本来就是作为配套项目上马的,一前一后分别在江北市落户,当年都曾经风光一时,两个厂子唇齿相依,很多工人也结成了连理,这在八十年代可是江北市著名的佳话,刘子光的父亲是晨光厂的工人,母亲是红旗厂的工人,他本人就是这种联姻的成果,所以说,对红旗厂的感情绝不比晨光厂差。   红旗厂比晨光厂夸得还快,市场经济之后,由于技术落后,不能生产超薄的民用钢板,所以红旗厂一落千丈,工人纷纷下岗,刘子光的母亲就是那时候下来的,自谋职业去了环卫处扫大街,她的境遇,就是红旗厂下岗工人的真实写照。   “红旗厂是省属企业,所以市里一直想动没动得了,此前不知道有多少开发商眼馋这块地皮了,大概是因为当初在红旗厂担任过领导的现任省某高层关照的原因,红旗厂一直勉强维持着,前段时间南方有家企业来投资重组,结果因为钢材价格暴跌,重组也就半途而废了。”   陆天明侃侃而谈,刘子光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现在资金有限,一口吃下红旗厂不现实,可行的办法是进行注资,让她活起来,明叔一定认识不少红旗厂的熟人吧。”   陆天明笑了笑:“当然,我和他们厂的副总工认识多年了。”   “那么一定关系很好了?”刘子光问。   “是啊,多少年过去了,不知道她还好么……”陆天明叹了口气,陷入对往事的追思之中。   ……   当晚,刘子光回到家问老妈:“妈,我听说明叔叔和你们厂的副总工关系不错?”   老妈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你怎么想起来打听这个?”   “我就问问。”   “那可是不错,两人处过对象的,可惜最后没成。”   刘子光目瞪口呆:“什么,是女的?”   7-42 铁娘子   谈起当年的事情,老妈也是一脸感慨:“多好的一对啊,硬生生被拆散了,从那以后,陆天明当兵走了,卫淑敏也去了省城进修,从此劳燕分飞,天各一方。”   刘子光问:“你咋知道他俩没暗地里联系,说不定藕断丝连呢。”   老妈一撇嘴:“那时候又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QQ,打个长途电话还得让人去车间找,哪有现在这么方便,他俩家里长辈文革时期结下世仇,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化解的,唉,造孽啊,不说了不说了。”   “妈,说说嘛,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听。”   难得和儿子坐在一起唠嗑,于是老妈又谈起了当年的事情,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晨光厂的实习工人陆天明和红旗厂中专刚毕业的女技术员卫淑敏谈起了恋爱,这本来是挺好的一桩姻缘,却因为双方家长在十年动乱时期的宿怨而不得不一刀两断,后来陆天明一当兵就是二十几年,在外地成家立业生了儿子,连春节都不回家过,卫淑敏也嫁了人,也是厂里的工程师,后来车间事故掉在钢水里死了,卫淑敏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还当上了厂里的副总工,作为一个弱女子,一步步走过来真的很不容易。   “明叔的老伴也去世了,我看撮合撮合他俩,倒是一段佳话。”刘子光一脸憧憬的说。   “那敢情好,你要是有这个心,妈给你帮忙。”   “那个卫总工的电话地址有么?”   “手头没有,不过可以找人打听打听。”   “妈,你们厂现在到底怎么样?”   说到厂子,老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连语气都沉痛起来:“厂子垮了,连低保都发不出来,重组重组,越组越垮,咱们红旗钢铁厂五八年上马,苏联专家参与设计,几千工人在淮江边上的荒地里住草棚子,风餐露宿爬冰卧雪,才把钢铁厂建起来,整整一代人的心血啊,说完就完了,想想都让人落泪。”   “那厂里工人都干什么去了?”   “还能干什么,打点零工养家糊口,有本钱的就做点小生意,有力气的就去拉三轮,送纯净水,或者扫大街,修自行车,看夜值班,反正能什么能吃上饭就干什么,前段时间车祸死的那个大姐,不就是我们厂的同事么,可怜她孩子还在上大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这么去了。”   屋里的凝重起来,刚回家的老爸感觉气氛不对,呵呵笑着问道:“你们娘家说啥呢,怎么眼泪都下来了。”   老妈说:“说我们红旗厂的事儿呢,对了,你们晨光厂最近咋样了。”   “蒸蒸日上,出口非洲的订单正在加班加点赶工,估计明天下傍晚就能出来,要不是等那批钢材,今天就能好,一万把工具刀而已,这要搁以前,咱厂连正眼都不会看,咱晨光厂是干什么的,连装甲车都能生产……”   “好了好了,饭在锅里,自己盛了吃,别在这吹牛了。”老妈没好气的把老爸打发走,又问儿子:“光啊,能不能想点办法,让咱红旗厂也活过来,这么多人拖家带口的,过的不易啊。”   刘子光说:“妈,我正有这个打算,不过只是初步设想,八字还没一撇,您千万别到处乱说。”   “这孩子,妈心里有数。”老妈脸上微笑绽放,儿子神通广大,他答应的事情,准能办到。   ……   第二天,刘子光先去晨光厂找陆天明,对关于向红旗厂注资的问题做了进一步的可行性探讨,然后两人驱车前往红旗厂找相关负责人做初步接触。   红旗厂同样位于淮江边上,取得是水路运输的方便,不过由于企业本身带有一点污染性质,所以当初选址的时候距离城市较远,当年工人们上下班都是要坐通勤车的,现在城市规模扩大了,红旗厂也从偏远郊区变成了城市边缘。   隔着很远就能看到钢铁厂的建筑物,高炉、烟囱、冷却塔,充满了力量美感的钢铁建筑比比皆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工业的伟大与壮观,并且为之叹为观止。   红旗厂的管理很松懈,门口基本没人过问,刘子光的汽车长驱直入,在厂区坑坑洼洼的主干道上行驶着,两旁的树木上落满了尘埃,连绿叶都变成了灰色,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味道,所以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让人的心也变得灰暗起来。   厂办公楼是一栋贴着马赛克,爬满藤蔓的高大建筑,看造型还是八十年代最新潮的设计,地上铺着水磨石,铁框窗户刷着绿色的油漆,走廊里光线黯淡,每个办公室门口都有一块木牌子,上面有黑油漆写着科室的名称。   找到总工办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答应,于是找到办公室问卫副总工去哪里了,办公室里一个正在织毛衣的大姐热情的告诉他们:“卫总在后门。”   “后门?”陆天明一愣。   “就是送废铁的北门。”大姐解释道。   两人接着上车来到红旗厂的北门,不走不知道,红旗厂的厂区还真是大,小时候刘子光经常在家门口的晨光厂玩,红旗厂没来过几次,要不是陆天明轻车熟路的指挥方向,他都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明叔,红旗厂你很熟悉嘛,以前没少来串门吧?“刘子光话里有话的问道。   陆天明说:“钢铁厂是苏联专家设计,每个建筑之间的距离和位置都是有讲究的,轻易不会改变,虽然我二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但是这些布局都不会变,这也是工业设计的一部分啊。”   刘子光没说什么,嘿嘿一笑猛踩油门,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来到了厂区北部,这里有巨大的露天煤炭存储场,各种巨型机械上油漆剥落,厂区内的铁轨也生锈了,看起来颇有沧桑之感。   北门是货运专用门,送焦炭,运钢材的卡车都从这里走,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煤灰,来往的工人身上都脏兮兮的,远远地就看到一列载重卡车停在门口,绵延到外面的公路上,在北门口的地磅秤上挨个过磅,这些卡车上拉的全是废铁。   一个穿工作服带安全帽的女同志就站在门口,亲自指挥过磅,刘子光把车停下,瞄了一眼陆天明,发现他的眼神凝滞了,嘴唇微微颤抖着,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没点着。   “明叔,厂区不让抽烟。”刘子光提醒道,陆天明这才意识到,赶紧把烟收起来,神情很不自然,看他这副样子,刘子光就知道他是看见故人了。   “过去打个招呼吧。”刘子光建议道。   “不忙。”陆天明就这样坐在车里,望着远处那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同志来来回回的指挥着,操劳着,忽然,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出现。   “多少年了,她还是没变。”陆天明的语气里很有点沧海桑田的感觉。   “明叔您也变化不大啊,我看过你年轻时候的照片,老实说还没现在帅呢。”刘子光打趣道。   忽然他看到大门口似乎有些异样,几个卡车司机从驾驶室里跳出来,神情嚣张无比,好像想找麻烦。   “出事了,过去看看。”刘子光一踩油门,汽车噌的窜了出去。   ……   “不要,坚决退掉!”卫淑敏冷冰冰的说道,在她面前停着的载重卡车上,乱七八糟的废铁中,竟然掺杂着大量的石头砖块。   两个一脸横肉的卡车司机凑了过来,一人T恤衫卷着,露出肚子上的肥肉,还有一个背着刺着关二爷,脸上卡着墨镜,一看就是社会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了,他俩扯开大嗓门嚷道:“凭什么退货,李经理在的时候收,换了你怎么就不收了,我们大老远拉来,光汽油费就几千,你说退就退,你玩我们那!”   气势汹汹的样子并没有吓到卫淑敏,她昂起头,不容置疑的说:“我说退就退,红旗厂不收这种掺料的废铁。”   “哎哟,你个老娘们还来脾气了!”关公男把手指伸到嘴里打了个唿哨,顿时从后面卡车上下来十几个司机,也都是刺龙画虎的扮相,一看就知道他们吃这碗饭已经有段时间了。   “我再说一遍,你的废铁我们不收,马上把车开走!不然一切后果自负!”卫淑敏斩钉截铁的说道,虽然身处一帮壮汉的包围中,但却毫无畏惧之色。   “妈的,你还来劲了,告诉你,爷们今天就不走了,大家都别想好过,兄弟们,给我砸!”关公男一摆手,这群流氓就提着家伙上来了。   卫淑敏不动声色,高高举起右手,然后猛然挥下,突然从距离传达室不远处的废弃水泵房里冲出三十多个拿着木棍头戴安全帽臂缠红袖章的青年钢铁工人,呼啦一声就把那帮流氓给围起来了。   关公男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对方有防备,他悻悻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算你狠,咱们走!”   “走?说得轻巧,给我绑了!先关一夜,明天再送公安局!”卫淑敏一声令下,钢铁工人们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将这帮家伙制服,五花大绑起来押往厂区。   此时子光的汽车也开到了门口,卫淑敏狐疑的看了一眼这辆陌生的汽车,刚要命人过来盘问,就看到从副驾驶位子上跳下来的陆天明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呆住了,久久望着对方说不出话来,时光在这一刻回转,彷佛回到了二十六年前,一个是英俊潇洒的青年工人,一个是美丽大方的女技术员,阳光漫洒,山花烂漫,歌声响起,在那希望的田野上……   7-43 民兵营拉出来遛遛   一阵风吹过,地上厚厚的煤灰卷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尘烟,但两人依然没有动,刘子光很煞风景的按了按喇叭作为提醒,陆天明这才猛醒过来,上前两步伸出手:“卫总你好。”   卫淑敏很大方的微笑着伸出手和陆天明握了握,陆天明感慨的说:“一晃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变。”   卫淑敏指着眼角细密的鱼尾纹说:“怎么没变,都老了,怎么,找我有事?”   “对,我想了解一下红旗厂的经营状况,探讨一下咱们两家厂联手的事情。”   “好吧,咱们边走边谈,这是你的车?”卫淑敏指着刘子光那辆造型粗犷的越野车问道。   “就算是吧,上车。”陆天明很有绅士风度的拉开了车门,卫淑敏也不客气,直接上了车,先给坐在驾驶位子上的“司机”打了声招呼,刘子光也很客气的说声卫总您好。   “走,去厂部大楼,小伙子认路么?”卫淑敏问道。   “认识,刚才就从厂部过来的,再说了,我也是咱红旗厂的子弟呢。”刘子光说。   卫淑敏很感兴趣的问起刘子光家长的名字,但是遗憾的是她并不认识刘子光的妈妈。   “咱们红旗厂最鼎盛的时候有上万人,一个厂的工人走在街上都不认识,没办法,厂子太大了,三个厂区,两个矿山,就是管人事的也认不全啊。”卫淑敏感慨着,似乎沉浸在对往日荣光的回忆中,但是只有短短几秒钟,她就又恢复到女强人的神态,指挥刘子光说:“从左边这条小路穿过去,可以节省一分钟的时间。”   回到厂部,卫淑敏和陆天明跳下车,迎面走过来的红旗厂工人看到卫淑敏都很恭敬地喊一声卫总,从他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种尊敬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随口敷衍。   卫淑敏也很随和的和工人们打着招呼,一路走进厂部大楼,刘子光停车落锁随后跟进,望了望身后步履矫健的年轻人,卫淑敏突然说:“这个小伙子当司机屈才了。”   陆天明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但只是笑道:“他也不是专职司机,还担任着我们厂的民兵营长职务呢。”   “这样啊……”卫淑敏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对里面打毛衣的大姐说了声:“马大姐,会议室的门开一下。”   “好嘞。”马大姐利索的拿出钥匙过来开了会议室的门,又去打了一瓶开水,拿了三个茶杯过来,瞅着马大姐小心翼翼往茶杯里放茶叶的架势,陆天明就知道红旗厂的日子不好过。   会议室设施有些陈旧了,但是打扫的很干净,窗子上装的还是八十年代流行的日立窗式空调,茶杯也是那种早年流行的白瓷杯子,上面还有红旗厂的标记。   卫淑敏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和钢笔,示意陆天明也坐下,这时候刘子光走了进来,自己拉了椅子在陆天明旁边坐下,从提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   “好吧,谈谈你对咱们两家厂子合作的看法吧。”卫淑敏没有提及半句私人间的事情,开门见山就是工作。   “是这样的,我们晨光厂最近盘活了资本,可是扭亏为盈了,你也知道,机械厂的原料绝大部分是各种金属材料,其中尤以钢铁为主,所以我想和红旗钢铁厂建立起一种长效的合作机制,就像是八十年代那样,你们供应原料,我们加工生产,出口创汇实现双赢……”陆天明侃侃而谈,卫淑敏不时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普通钢材我们可以供应,但是特种钢不行,技术上达不到,如果你们需要的量比较大的话,红旗厂也无法供应,现在的红旗厂,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产百万吨钢材的大厂了,现在铁矿石紧俏,作为中小钢企,我们连铁矿石都难买到,只有靠收购废铁来炼钢,焦炭的货源也日益紧张,这些都是不能回避的困难。”卫淑敏放下钢笔说,眉宇间有一丝悲凉,但很好的掩饰住了。   “据我所知,红旗厂有自己的铁矿、煤矿,以及炼焦厂,为什么会在原材料方面受限呢?”陆天明追问道。   “那都是老黄历了,矿山和炼焦厂,早就从红旗厂剥离出去了,现在被玄武集团控股,属于民营企业了,这是几年前重组后的结果,工人们空欢喜一场,值钱的被拿走,不值钱的一脚踢开,现在的红旗厂,只能艰难的维持生计而已,厂里的工人太多了,这个包袱谁也不敢接,这就是我们面临的困难,很难克服的困难。”   卫淑敏毫无保留的把红旗厂的困难说了出来,陆天明沉吟片刻道:“那么,你估计把厂子盘活需要多少资金?”   卫淑敏苦笑一声:“天文数字,无法估计,投资重组的口号喊了多少年,越组越差,工人们都怕重组这两个字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小步快跑,兢兢业业,先把肚子填饱再提其他事情。”   陆天明点点头:“懂了,现在注资和重组对红旗厂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们需要的不是鱼,而是鱼竿。”   “对,工人对任何改变国企性质的注资和重组都抱有抵触态度,这也是上次的重组造成的恶果,我们的矿山和炼焦厂,就像变魔术一样消失了,厂里一分钱都没拿到,玄武集团空手套白狼,一下子侵吞了数亿的国有资产,这场官司到现在还是无头案。”说到这里,卫淑敏深深叹了口气。   “但是盲目的抵触是不对的,想盘活老企业,必须重组!”一直不吭声的刘子光忽然插嘴道。   现在卫淑敏猜出刘子光的真实身份了,他一定是陆天明的助理,而且是MBA毕业的高材生,因为他身上企业家的气场,并不比陆天明差。   “我想和你们厂的厂长谈谈,当然,我代表的是晨光机械厂。”陆天明说。   正好马大姐推门进来,哑然失笑道:“我们卫总就是红旗厂当家的啊。”   陆天明顿时惊呆了,卫淑敏含蓄的笑笑:“上星期任命的,红旗钢铁集团常务副总经理,没来得及通知你,不好意思。”   “那总经理是?”   “老傅,就是原来的总会计师,他身体不行,在省城养病,家里就是我担待着。”卫淑敏说的轻松,但是陆天明可以想象她肩膀上的重担,红旗厂的规模比晨光厂更大,养活的嘴更多,问题也更麻烦,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真的很难想象从前那个温柔羞怯的年轻女技术员,竟然会变成雷厉风行,不畏艰险的企业老总。   “淑敏……这些年你怎么过的?”陆天明还是真情流露,眼中尽是怜惜和痛心。   “日子就是这样,熬一熬就过来了。”毕淑敏抱着膀子站到了窗前,天边乌云密布,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女儿长大了,不用我操心,每天吃住在厂里,看着一炉一炉的钢水练出来,看着工人们开资后欣喜的面庞,我就觉得这辈子活的不亏。你呢,老陆?”   “我,当了一辈子兵,好不容易回到地方上了,感觉办企业比打仗还辛苦,还难……”   “听说晨光厂在某位新厂长的带领下起死回生,焕发了生机,我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你,你爸爸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人开始叙旧,刘子光就有些尴尬了,刚要推出去,马大姐再次进来了,急促的报告道:“卫总,有上百人把北门给堵了,车进不来也出不去,您看怎么办?”   卫淑敏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招,这帮蛀虫,买通门卫和过磅员,往废铁里掺砖石瓦块,数年来给我们厂造成了极大地经济损失,现在断了他们的财路就狗急跳墙了,哼,哪有这种道理,我这就给派出所打电话。”   说着就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警方,几个电话打下来,情况似乎不太妙,此时乌云已经笼罩到了头顶,狂风骤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打得外面的水泥地白花花一片,汽车的警报器也响了起来,卫淑敏面前的两扇窗户被风吹的呼呼作响,但她依然屹立不动,任由风雨交加。   “什么,让我放人!他们打架闹事你们不管,我们在厂区内正当防卫你们倒管起来了,这是什么道理!”卫淑敏愤愤的挂了电话,显然和警方沟通的不是很畅。   “马大姐,打电话让保卫科放人。”卫淑敏低声说,女强人在风雨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这帮流氓,放了下回还闹。”马大姐不满的咕哝了一句,转身要去打电话,却被刘子光拦住了:“等一下,卫总,对付黑社会我比较有经验,不如让我试试。”   “哦,是么,你需要什么协助?”卫淑敏眼中又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刘子光摆摆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需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了卓力:“卓科长,兄弟单位有难,咱们晨光民兵营也该拉出来遛遛了。”   7-44 打架亲兄弟   夏末的雷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十分钟就雨过天晴了,卫淑敏带着众人来到北门,远远地就看到外面站了一堆人,沿着马路一字排开,全都赤着上身蹲在路边,刺龙画虎的,剃秃头的比比皆是,还有不少是十来岁的少年,身板精瘦留着鸡窝头,但手里也拎着木棍。   红旗钢铁厂的主厂区位于郊区,附近乃是最为混乱的城乡结合部,鱼龙混杂,啥人都有,由于历史原因,三个派出所的辖区犬牙交错,权责不明,再加上这里没有油水充足的娱乐场所,所以谁也不乐意管,久而久之就把这里的居民惯得愈发无法无天。   来闹事的人就是住在附近的地痞,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靠着钢铁厂,自然就吃定这一块了,别看红旗钢铁厂苟延残喘,穷的连工资也发不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稍微顺点东西出来就能换顿酒喝,当然这是不入流的人才干的事,大混混做的是送废铁的买卖,他们豢养一批把手,垄断了这个生意,不管谁送废铁都要被他们卡一道,红旗厂联合当地派出所打击了几次也是治标不治本,这个毒瘤一直拖到了卫淑敏上任。   这回陆天明和刘子光来的很巧,正遇上卫淑敏和这帮地痞摊牌,别看卫总一介女流,但是在厂里的威信很高,不管是中年工人还是小青年都服他,这回为了彻底清理铁霸,卫淑敏组织了五十名青年工人,归保卫科统一调遣,配发了安全帽红袖章和木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雨后的道路上泥泞不堪,到处都是水坑和泥潭,上百号小地痞把厂门堵得严严实实,不时拿手里的棍棒敲着地面,吵吵嚷嚷让厂里放人,红旗厂的北门已经关上,几十个工人严阵以待,双方就这样对峙着,看谁先撑不住劲。   卫淑敏站在传达室里,指着对面路上停着的几辆黑色轿车说:“他们领头的来了,这家伙叫杜中河,以前是厂里的翻砂工,因为盗窃被开除,后来就开始给厂里送废铁,居然越做越大,据说现在身家也有上百万,很多人羡慕他,佩服他,把他当成偶像。”   杜中河没有露面,只是让手下拿了一条金南京出来,当众拆了发烟,地痞们欢声雀跃,气氛为之一振,卫淑敏嗤笑道:“他还挺会做战前动员呢。”   刘子光偷偷捅了一下陆天明,陆天明会意,干咳一声道:“小刘,把咱的烟也拿出来。”   刘子光麻利的答应一声,跑去车里拿了三条软中华过来,也当众拆开发给工人们,结果这边的欢呼声更胜一筹,顿时把对面压了下去。   过了片刻,众人就看到一个穿白绸唐装的男人从车里下来,在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过来,隔着马路望了望这边,先朝地上啐了一口,这才摘下墨镜,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他妈不管红旗厂是谁当家,扣了我的人立马给我放了!不然我以后一年三百六十天堵你的门,见一个打一个,和我姓杜的作对!操!”   甩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旁边立刻伸过来打火机帮杜老大点燃,忽然从厂里飞出半块砖头,正落在杜老大脚旁的泥坑里,啪的一声溅起无数黑泥,雪白的拷绸唐装顿时变成了迷彩服,杜老大脸上也沾了一些稀泥,老大的形象立刻崩塌,喽罗们一阵聒噪,挥动棍棒嗷嗷直叫,惊得厂里工人们一阵紧张。   杜老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居然没有当众发飙,只是把烟一丢,冷着脸回汽车了。   “狗日的还有点城府,不过他也就这点层次了。”刘子光不以为然的说,那半块砖头是他砸的,就是想看看对方的份量。   杜中河坐进车里没有再出现,陆续还有人马源源不断的赶到,大有不达目的绝不收兵的意思,马路上停了一长串的汽车,有拉废铁的,有拉煤炭的,已经绵延了一公里,厂里的空载卡车也开不出去,如果这种现象持续下去,肯定是对红旗厂不利。   “老陆,援兵什么时候到?”卫淑敏看看手表,似乎有些焦急,她手腕上是一块老款钟山牌17钻坤表,表盘有些发黄了,看来很有些年头。   陆天明也看看腕上的手表,答道:“如果不堵车的话,还有五分钟。”卫淑敏听他言之凿凿,不禁打量了他一眼,正巧看见那块同样品牌同样款式的钟山牌17钻男表,忍不住心里一声叹息。   忽见远处风驰电掣般驶来十余辆汽车,打头的是几辆豪华越野车,车牌被遮住,上面贴着国防演习四个大字,后面是一溜绿色卡车,蒙着迷彩篷布,车队在北门口停下,刺耳的刹车声此起彼伏,然后就见篷布掀开,呼啦啦往下跳人,全是穿着迷彩服头顶钢盔的青壮,大皮靴毫无顾忌的踩在泥水里,民兵们喳喳呼呼的在厂门口列队,装备不停地从车上送下来,是制式的玻璃钢防暴盾牌和五尺多长的应急棍,要不是看他们钢盔上写着晨光民兵的字样,还以为是防暴武警出动了呢。   民兵们稍息立正和报数的声音此起彼伏,晨光厂保卫科长卓力同志也从车上跳了下来,他身旁一个高大的汉子正是孟知秋,手里拿着卷起来的旗帜,三两下爬上卡车驾驶室上面,把大旗展开迎风飘舞,鲜艳的红旗上五个大字无比醒目:晨光民兵营!   “啧啧,看人家晨光厂的民兵办的多正规,全套装备。”   “那是,人家有钱啊。”   要搁八十年代,咱红旗厂的民兵营拉出去不比他们差,咱厂保卫科连班用机枪都有,连美帝都不怕,还怕这几个小痞子。“   “唉,那是啥年月的老黄历了,咱现在能不被人欺负就行了。”   红旗厂的工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眉宇间尽是兴奋之色,晨光厂和红旗厂多少年的兄弟单位了,虽说当年为了争先进,争劳模名额没少明争暗斗,但依然是血浓于水的兄弟,尤其是到了现在,老国企已经没有几家了,更显的这种友谊的珍贵。   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卫淑敏当即下令:“开厂门,出击!”   沉重的铁门被推开,红旗厂的工人们涌了出去,和晨光厂的民兵们合兵一处,气势大增,尤其是那面猎猎飘扬的红旗,更是震慑了那帮没见过世面的地痞流氓们。   妈呀,这是要打仗还是咋的?   如果是城里消息灵通的人士,见到晨光厂民兵营的旗号,当时就会明白过来,肯定是哪个不开眼的又得罪刘哥了,或者是卓二哥脾气不好想扁人了,碰上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脚底抹油赶紧溜,等两位哥哥气头过去再托人递话,赔礼道歉把这个事结了,要不然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不踏实。   但是城乡结合部的流氓们消息相对闭塞一些,这些土条整天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以为认识几个派出所的副所长啥的就牛逼到天上去了,哪能想到还有比他们更牛逼的存在。   所以,这帮不开眼的小流氓居然仗着自己人多,没走。   “都给我圈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走。”刘子光跟着红旗厂的大队人马出了厂门,冲着卓力吆喝道。   “来了还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卓力两只眼睛四下里一扫,就看到杜中河乘坐的汽车了,右手一指,早有几个民兵上去,把汽车团团围住,卓力敲敲车窗,示意杜老大下车。此时杜老大的手下们已经被分割包围,也顾不得增援老大了,他只得摇下车窗,冷冷看了一眼卓力,问道:“你混哪里的?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么?”   卓力一把拉开车门,揪住杜老大的领子把他拽了出来,二话不说扫脸就是八个大耳帖子:“我操你马勒格壁的,老子不混哪里,老子是晨光厂保卫科的,还他妈谁的地盘,普天之下都是共-产-党的地盘,你给我讲这个!”   杜老大出来混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狠的角色,上来就打啊,根本不给你讲数的机会,他被打懵了,满眼都是小星星,嘴里也有几颗牙松动了,两个腮帮子肿的厉害,话都说不利索了。   清场工作在继续,民兵们现在已经很含蓄了,打架都不用消防斧和长矛这种大杀伤力武器了,而是防暴盾牌和橡皮棍、应急棍等专业器械,实际上这帮民兵里真正的工人只有一半,还有一半是跟着卓力贝小帅混的江湖人士,本来打架就是行家里手,没事就在晨光厂操场上练习擒敌拳和组合棍法,对付百十个小痞子还不少手到擒来。   老实说,就是市局防暴大队来,活儿都干不了这么利索,不出十分钟,堵门的流氓们就全被抓了起来,棍棒砍刀链子锁丢了一地,一大群秃头杂毛蹲在泥地里,早没有了不久前的嚣张气焰。   杜老大则被上了背铐吊在厂门口,满脸的血泪鼻涕,哪还有半点老大的神采。   危机基本结束,警车来姗姗来迟,几个当地派出所的警察下了车,惊讶的看着这副场面,为首一个胖警官走过来说:“卫总,怎么闹成这样。”   后面一个年龄大点的警官边打手机边走过来,走到门口收起手机,皱眉命令道:“放了放了!”   卫淑敏说:“张所长,流氓堵门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了,我也反映了不止一次,这种犯罪行为给我们厂造成了极大的经济损失,我希望你们能切实的管一管。”   张所长有些愠怒了,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把人给我放了!”   “你TM又是谁?怎么给领导说话的,还给你放了,红旗厂的厂长什么级别,你什么级别?懂规矩么!”卓力杀气腾腾的挤了过来,恶声恶气的骂道。   7-45 看成败,人生豪迈   卓力这话要搁二十多年前,那还真是事实,红旗钢铁厂可是省属企业,利税大户,三个厂区,两座矿山,一万多工人,厂长书记出门都坐红旗轿车,市里开会从来不落下,那是货真价实的司局级干部,和市长市委书记都平起平坐的,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了,就是市公安局的局长,一个电话都得屁颠屁颠的赶过来,像三孙子一样挨训。   那年月,红旗钢铁厂和晨光机械厂一样,有着庞大的机构,食堂学校幼儿园电影院一应俱全,生活区就像一座小城市,由于人员太多,厂区里设置了专门驻厂的派出所,有好几十号公安人员直接为红旗厂服务,那时候厂里财大气粗,给派出所配备了长江750挎斗摩托,北京吉普212,机动巡逻,威风凛凛,极大地震慑了厂区周边的不法分子,厂生活区基本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   那时候厂里工人也牛逼,别人都拿二三十块钱工资的时候,他们就拿三百块了,家里吃饭三天两头不断肉,鸡蛋更是吃都吃腻了,厂里负责采买的食堂师傅一进菜场,那个欢迎程度跟迎接西哈努克亲王访华都差不多了,为啥,因为人家财大气粗不讲价,买猪肉从来不论斤割,只论扇买。   那时候,钢铁厂的工人阶级老大哥们傲气冲天,买东西只去百货大楼,家里必备三转一响,联姻的话,也只瞧得上身为军工企业的晨光机械厂,而根本看不起厂区周边的农民。   时至今日,情形完全反了过来,红旗钢铁厂沦为省里有名的烂摊子,谁也不想接手的烫山芋,不能贡献赋税不说,还有一帮嗷嗷待哺的下岗工人需要养活,市领导对这种拉下本地GDP指标的频临破产企业是深恶痛疾,眼不见为净,就连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一年里也来不了红旗厂两趟。   这样的烂摊子企业的当家人,谁会给好脸色,别说当地派出所了,就连村民都敢不甩你,落地的凤凰不如鸡,骄傲的红旗厂职工终于尝到了被社会抛弃的感觉。   好在市场经济的浪潮并没有完全把厂子冲垮,而是留给了他们重头再来的机会,当优良资产尽数被剥离之后,贪婪的目光终于离开了红旗厂,捞不到油水的领导们也陆续调走,真正爱厂的干部走上了领导岗位,带领大家拼搏奋斗,靠收购废铁来炼钢,就在这隐约看见黎明曙光的时候,有人来捣乱,厂里的工人们哪能不愤懑。   卓力一句话把张所长的鼻子都气歪了,他手指几乎点到卓力的脑门上:“你哪个单位的?你领导呢?”   卓力傲然道:“我是晨光机械厂保卫科的,我叫卓力,咋的,你还想抓我不成?”   “你!”张所瞪起了眼睛,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家几十口子全副武装的民兵都拉出来了,你几个协警还想以卵击石不成。   “行,你等着。”张所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却被刘子光喊住:“站住!”   张所猛回头:“你叫我?”   “对,我叫你,从报警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你才来?你和杜中河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厂里报警你不来,他一个电话你就颠颠的过来了?”刘子光举起一部手机问道,显然,那是杜老大的电话。   张所长的眉毛竖了起来:“你又是谁?谁给你权力调查我的?”   “啪”的一声,刘子光抖开了自己的黑皮工作证:“市局的,你别走,督察马上就到,今天你不把问题解释清楚,就等着摘帽子吧。”   这下张所头上的冷汗下来了,对方有备而来啊,其实他和杜中河的关系也就是一般,只不过逢年过节收几条好烟几瓶好酒万把块钱而已,属于泛泛之交,但是凡事就怕认真,督察真追究起来,这些都是麻烦。   张所转念一想,不对啊,没听说红旗厂在市局有过硬的关系啊,这人怕是假警察忽悠我的吧,于是他沉着冷静的质问对方:“把你的工作证给我看一下。”   刘子光不屑的把工作证递了过去,同时报出一个号码,说:“你打这个电话直接找宋剑锋,他会告诉你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用张所打电话核实,一辆督察警车闪着红蓝爆闪开了过来,市局督察大队的人到了,四个警察下了车,头顶白色头盔,胸佩督察徽章,一丝不苟的查验了张所和刘子光的证件,接受了红旗厂的投诉,然后把垂头丧气的张所带上警车走了,至于厂门口吊着的杜老大,和黑压压一片趴在泥坑里的俘虏们,督察根本不管,人家是管警察的警察,治安案件才不理呢。   “老大,这些王八操的怎么办?”卓力指着泥地里的俘虏们问道。   “你还想留他们吃饭么,又没打起来,撵滚蛋就是。”刘子光无所谓的说。   卓力点点头,爬上卡车冲那帮俘虏喊道:“都TM给我抬起头来,看清楚了,老子是高土坡的卓力,以后我要是再看见你们在红旗厂门口转悠,我TM见一次打一次,都给我爬起来,滚!”   这一声滚,喊得气势磅礴,小地痞们本来就是被朋友的朋友喊来打酱油的,有不少人还是从网吧里搁下游戏过来的,哪能扛得住这帮如狼似虎的民兵啊,听到这声滚,立马爬起来麻利的消失了。   至于杜老大和头一批被抓到的骨干分子,就没那么幸运了,刘子光征求了卫淑敏的意见后,收兵进厂,找了个废弃的车间修理这帮家伙。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地痞们挨个走进车间,就看到面前一堆人,也是刺龙画虎满脸凶悍,不过他们刺得就比较规矩,至少没人刺关公,看他们的派头,肯定是市里过来的同道。   卓力叼着烟坐在满是尘土的台子上,望了望这帮土条,冷冷道:“我就一句话,谁敢给红旗厂捣蛋,就是和我卓力过不去,多的我也不说了,每人褪层皮,扔出去。”   然后把烟头一丢就出去了,身后一阵鬼哭狼嚎。   ……   要是依着卫总的意见,只要以后老老实实送废铁,未尝不能给他们一口饭吃吗,但是碰上卓力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哪会给人留活路,杜中河本来也只是不入流的混混而已,经历这次打击那还能爬的起来。   经历这次斗争,红旗厂的干部职工对卫总更加敬佩了,同时也对兄弟单位晨光厂感激万分,说来两家工厂已经有十几年没搞过联欢活动了,趁着双方的大当家都在,红旗厂的工会主席提议在大礼堂搞个联欢酒会,卫总当即大笔一挥,批准。   菜是食堂的大锅菜,酒是外面批发的廉价啤酒,两个厂的工人们就像八十年代那样,亲如一家的聚在一起喝酒唱歌搞联谊。   虽然大家都没有准备,但是联欢会依然举办的热火朝天,卫总演唱了老歌《在那希望的田野上》,然后陆天明在口哨和掌声中登台,演唱了一首催人奋进的《重头再来》,陆天明唱歌的水平并不能和专业歌手相比,但是一腔真情却打动了在场所有的人,唱到动情处,陆厂长和台下数百工人同时流下了热泪,渐渐地,一些工人也跟着唱起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至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饱含激情的豪迈歌声从年久失修的大礼堂里传出来,响彻云霄。   7-46 背影   联欢会之后,卫淑敏和陆天明签署了一份合作意向书,建立起战略协作关系,红旗厂长期以低于市场价的水平向晨光厂提供各种标号的钢材,晨光厂的两个旧车间改造工程产生的大量废铁,无偿转送给红旗厂,还有就是双方工会、妇联、民兵、共青团等团体的合作与交流。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签完字之后,陆天明热情的向卫淑敏伸出了手,卫总矜持的和他轻轻一握就放开了,说:“天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下回我去你们厂登门拜访。”   回去的路上,陆天明不停的抽烟,刘子光望望他凝重的表情,打趣道:“怎么,在想怎么招待卫总?”   “不是,我在想怎么才能拉红旗厂一把,帮他们度过难关。”陆天明很严肃的说,手上的烟卷都快烧到过滤嘴了都忘了丢掉。   “帮他们弄几百万贷款,或者买几万吨铁矿石,我想他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刘子光道。   陆天明豁然开朗,大笑道:“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不会真想帮他们贷款吧,困难企业想从银行贷款出来比登天还难啊。”   “当然不是贷款。”   “那是?”   “天机不可泄露。”   ……   回家之后,刘子光还没提呢,老妈就一脸兴奋的问起:“你今天去红旗厂了?”   “是啊。”刘子光纳闷的很,怎么消息传的这么快。   “几个退休的老同事打电话过来,说是晨光厂派民兵把捣乱的流氓打跑了,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去了,快给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刘子光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老妈满意的说:“这回你做得对,不过架还是少打,年轻人火气旺,万一打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正说着呢,忽然家门被敲响,老妈疑惑道:“你爸有钥匙啊,能是谁。”过去开门一看,原来是老温大叔衣帽整齐的站在门口,客客气气的问道:“嫂子,吃了么?”   老妈赶紧客气道:“小温来了,赶紧屋里坐,还没吃饭呢,一块吃吧。”   老温进了屋,看到刘子光也在家,脸上就露出欣喜的神色来:“子光在家啊,我正想托你办点事呢。”   刘子光道:“什么事?尽管说。”   “孩子不是考上北清大学了么,眼瞅着就要开学了,这火车票不好买,我去火车站问过了,现在去首都方向的站票都紧张,小雪这孩子没自己出过远门,上大学带的行李又多……”   “小事,回头我让人搞软卧票,两张够么?”   “太谢谢你了,真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   “客气啥,都是自己人,对了,学费预备好了?”   “都预备好了……”老温神色间似乎显得欲言又止,刘子光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开口劝道:“老温大哥,有啥事你尽管说,千万别见外啊。”   “唉,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换肾之后,排斥反应很厉害,我怕是撑不住了,而且就我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不想给孩子丢脸啊,所以我想,你要是得空的话,帮我送小雪一趟,社会上的事情你都熟,比我强。”   刘子光沉吟片刻,说:“你征求过小雪的意见么?”   “这些都瞒着她呢,就是不想让她多心,上了大学人生就不一样了,也该离开爸爸的怀抱了。”   “好吧,正好我也要去首都一次,就帮你把小雪送到学校。”   “太谢谢你了。”老温紧紧拉住刘子光的手,用力的摇了摇。   ……   老温走后不久,刘子光接到了李纨的电话,说有要紧事商量,于是他赶紧驱车来到富豪广场,公司里大部分职员都下班走了,只有李总和卫子芊在总裁办公室里等着他。   看到李总和卫大助理一脸严肃的样子,刘子光马上意识到出事了,他沉声问道:“市里又施加压力了?”   “是的,市里下了文件,正式把至诚集团列为上市主要候选企业,我们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为了给我们吃定心丸,市里组织几家企业进京考察,由市委赵秘书带队,大开发的聂总也去,他们点名让我去,但我很不愿意看到这些人,尹志坚去的话,我也不放心,所以……”   “所以你们就想到我了?”   李纨莞尔一笑:“对,能者多劳嘛,反正你没事就到处乱跑,跟着考察团去首都走走也不错,对了,我这里还有些东西,你帮我捎给我爸妈。”   刘子光说:“不跟团可以么,我也挺讨厌那些家伙的。”   “应该没问题,我想他们也不愿意看见你。”   ……   给混火车站的肖大刚打了个电话,两张软卧车票就送上了门,刘子光作势要给他钱,肖大刚立马正色道:“兄弟,给我钱那是骂我,咱哥俩什么关系。”   刘子光笑笑,把火车票收了,肖大刚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临走还拍着胸脯说下回再买票一定找自己。   九月终于来临,中小学陆续开学,大学新生也开始入学,本省的高考状元温雪拒绝了海外多所大学的邀请,最终还是选择了国内头号学府,名闻遐迩的北清大学,从江北市到首都有千里遥远,以前火车没提速的时候要坐一整夜的火车才能到,现在有了动车就方便多了,四五个小时赶以前十来个小时的路程。   但是江北铁路分局地位比较尴尬,没有自己始发去首都的列车,这就导致江北人进京特别麻烦,只能买高价黄牛票或者买站票,肖大刚等人就是靠着倒卖火车票才发起来的。   江北火车站,月台之上满是提着行囊的旅人,这是温雪长大之后第一次乘坐火车,上次坐火车的记忆还是儿时从东北搬家来江北的时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小丫头长成了楚楚动人的大姑娘,当年风流倜傥的技术员却变成了瘦弱的小老头,老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灰色西裤,显得干净文雅,如果只看背影的话,到也有些玉树临风的意思,小雪身上是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裙裾到膝盖上面一点,露出白生生的腿,青春逼人,阳光明媚。   地上放着一口柳条箱,两个旅行袋,这是小雪的全部行李,说起那口柳条箱还是当初老温上哈工大的时候用的呢,现在父亲的家当传给了女儿,倒也有些意义。   女儿马上就要踏上去首都的旅程了,盼了多少年,不就是盼的这一天么,老温百感交集,眼中有些湿润,拉着女儿的手不停地唠叨着,叮嘱着到学校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小雪咬着嘴唇不说话,一直等到火车进站的时候,才忍不住泪流满面的喊了一声“爸爸”,扑进老温的怀里。   “乖,不苦,都是大学生了还掉眼泪,让人家看了笑话的。”老温慈祥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像哄孩子一样说着。   “爸,我舍不得你。”小雪抬起泪眼婆娑的脸说道。   “傻孩子,爸在家里等着你呢,寒假不就能见到了。”老温笑道。   火车慢慢的挺稳了,列车员打开车门站在月台上,江北的旅客们开始登车,远远的站着不愿意打扰父女辞行的刘子光走了过来,提起了那口沉重的柳条箱,老温要帮忙拿行李,却被女儿劝住:“爸,你身子骨不好,我来。”   因为刘子光他们是找了关系提前进站的,所以很方便的登上了软卧车厢,车厢里满满当当都是人,靠窗户的小桌子旁坐满了旅客,一股臭袜子和康师傅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刘子光扛着巨大的柳条箱走在前面开路,找到了车票所在的包厢,把箱子和旅行袋搁在行李架上,打开窗户通风,包厢里的空气才好了一些。   包厢里没有人,卧铺上铺着洁白的床单,这趟车在江北火车站会停八分钟,所以老温还有一点时间和女儿话别,有了刘叔叔在场,小雪就不好意思哭鼻子了,反而神采飞扬起来,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老温的情绪也高了起来,三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此时窗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是大批硬座车厢的旅客冲过来了,他们提着大包袱小行李,抱着孩子,蜂拥过来,拼命地往车上挤,月台上人头攒动,远处汽笛长鸣,虽然还未踏上旅途,但是离别的气氛已经很浓了。   “小雪,路上要听叔叔的话,外面不比家里,凡事三思而后行,记得了吗?”老温语重心长的说着,小雪努力笑道:“爸,你都说了八回了。”   “嗯,记得就行,时候不早了,我回了。”老温站起来要走,小雪想下车去送,被他劝阻:“火车马上就开了,坐着别动。”   小雪只好坐下,老温又紧握着刘子光的手嘱托了几句,这才下车去了。   气氛忽然变冷,小雪怅然若失,呆呆的望着窗外,旅客们已经登上了列车,月台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推着零售车的服务员以及拿着红绿旗帜的车站信号员,此起彼伏的哨响,示意火车可以启动了。   忽然老温的面孔出现在窗外,手里拿着一袋橘子,是刚才从零售小推车上买的,他把橘子塞进窗户急促的说道:“走得急忘了买水果,这些橘子路上吃。”   “爸。”小雪喊了一声就哽咽了,此时列车缓缓地开动,老温站在原地不停地挥手,瘦弱的身影越来越小,越老越远。   ……   家里有事,明天起单更,要持续一段时间   7-47 旅途.,漫画家   窗外的树木飞也似地倒退着,火车发出有节奏的声音,远处是一望无垠的田地,高天阔野,都是城市里见不到的景致。   到底是成年后第一次出远门,小雪好奇的趴在窗户边上看个不停,离愁别绪很快就被兴奋所代替,她不停的指着外面问东问西,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刘子光笑眯眯的给她讲解着,真有点长辈的感觉。   夏末初秋的季节,天黑的晚,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原野上的景物依旧清晰可见,远处的田舍,牧归的农人,乡间道路上行驶的农用车,池塘里的鹅群,还有铁路沿线农舍围墙上的别具特色的计划生育标语等等,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有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列车员推着小车从走道里吆喝着路过,刘子光打算买两份盒饭,一问价钱,二十五一盒,再看小雪,脑袋已经摇成了拨浪鼓。   “太贵了,叔叔,我带了饭的。”小雪说着,从行囊里拿出两个铝制饭盒, 里面装的是她亲手做的盒饭,白米饭和各色炒菜放在一起,颜色鲜艳香味浓郁,令人食指大动。   正要开动,包厢的门被拉开了,一个矮墩墩的中年汉子两手拖着行李走进来,嘴上还叼着一张车票,他看看铺位上的铝制号牌,再从嘴上拿下车票瞄了一眼,擦擦额上的臭汗,喜笑颜开:“就是这儿。”   新来的人把行李放好,坐在自己的铺上,热情的拿出烟来请刘子光抽,刘子光指指车厢上贴着的禁烟标志,他就憨厚的笑笑,把烟收了,从旅行包里掏出小瓶装的二锅头,火腿肠、真空包装的鸡爪子、卤蛋,花生米,很客气的招呼道:“来,吃。”   “谢谢,带了。”刘子光婉拒。   中年人呵呵一笑,拧开小酒瓶自己喝起来,一边喝酒一边攀谈,天南海北的一通神侃,不大工夫就逗得小雪咯咯直笑,他还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两人,果然,是东北某乡镇企业的业务员。   “兄弟,你结婚真够早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中年人感慨道。   “我有这么显老?这是我侄女,我送她去上大学。”   “呵呵,哪个大学?”   “北清大学。”   “哎哟,那可是咱中国最好的大学,啧啧,恭喜恭喜,为这个就得喝一杯。”   说着从包里又拿出一瓶二锅头,非要请刘子光喝,看他这副人来熟的样子,刘子光也不好拒绝,就陪着他喝了两杯。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列车员进来换卧铺票的时候,又带进来一个临时补了卧铺票的女子,这女子打扮入时,戴着太阳眼镜,拉着LV旅行箱,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县城达人的架势,看到她进来,中年业务员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女子大大咧咧的谁也不理,往铺上一坐,拿出一瓶营养快线拧开放在小桌上,戴上耳机开始听歌。   吃了晚饭,列车员换了卧铺票关了大灯,列车内只有温馨黯淡的夜灯亮着,窗外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车轮和轨道撞击发出单调而枯燥的声音,催人入眠。   小雪和衣爬到上铺,有外人在场她就不怎么爱说话了,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忐忑睡着了,一觉睡醒的时候,列车已经行进到河北省境内,再有百十公里就进京了,而同包厢的业务员和女旅客,已经不知道哪一站下车了,列车尽头的洗手间门口排满了等待洗漱的旅客,幸亏软卧车厢人少,如果是硬座车厢,怕是等到了目的地都排不上。   洗漱之后,整理衣服和行李,再看窗外的景色,已经有些北方的感觉了,手机里也收到首都移动发来的短信,列车慢慢的开着,竟然停了下来,列车广播解释说是临时停车,让大家耐心等待,过了十几分钟,后面一列乳白色的动车和谐号开过去之后,这列普通特快列车才接着开动。   首都很大,从进入城市边缘开始,到最终进站竟然用了半个小时,望着窗外繁华的大都会景象,小雪有些痴了:“这里……就是首都么?”   首都到了,列车停稳之后,旅客们拉着行李陆续下车,外面人潮涌动,密密麻麻黑压压一大片全是人,网架结构的火车站庞大无比,壮丽非凡,小雪茫然无措,紧紧拉着刘子光生怕跟丢了,两人带着行李跟着人流来到出站口,此时首都还处于黎明前的黑暗,天边隐约能看到启明星,站前广场上全是人,警车停在角落,全副武装的警察牵着警犬站在一旁,警惕的注视着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旅客。   刘子光只在十年前来过首都一次,记忆早就模糊了,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跳动的双马尾,苗条的腰肢,像个小女孩一般可爱的笑容,正是一中陈老师的女儿夏夜。   “小雪,刘叔叔,我代表首都人民欢迎你们。”夏夜大大方方的伸出手,和两人握了一下,看到对方有些惊愕的表情,得意的说:“我爸爸通知我来接你们的,就知道你们不认路,跟我走吧。”   三人直奔地铁站而去,首都治安就是好,坐地铁也要过安检门透视行李,所幸的是凌晨时分的旅客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有位子,小雪是第一次坐地铁,看什么都好奇,这里望望,那里瞧瞧,但是并不开口问,而是看别人怎么做,自己也怎么做,刘子光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这孩子自尊心还是挺强的。   夏夜介绍道:“最近正是新生入学高峰期,本来火车站门口有学校的接待人员的,但是坐学校的大巴要等一段时间,不如趁这个机会坐坐地铁,品味一下首都的风土人情。”   下了地铁,又转乘出租车来到夏夜的家,这是一栋位于高校宿舍区的出租屋,八十年代的老楼房,过道狭窄,房间里凌乱无比,到处都是画笔和画布,还有吃剩下的方便面碗和空可乐瓶子,桌上的烟灰缸里积满了烟蒂,触目惊心。   “夜姐姐,你就住在这里?”小雪惊愕道,拿手捂着小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没办法,太忙了。”夏夜耸耸肩,无所谓的说,但看她可爱纯洁的外形,和这乱七八糟的房间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凑合吧,坐了一夜火车,先洗个澡,换件衣服,吃点东西,然后我带你们去学校。”   小雪拿了换洗衣服去洗澡了,夏夜还叮嘱道:“红的是洗头的,绿的是洗澡的,白的是护发素,别弄错啊。”   小雪答应一声,进盥洗室了,外面就剩下刘子光和夏夜两人了。   “刘叔叔,你是坐在这里看书呢,还是跟我一起去买早点?”夏夜很自来熟的问道。   刘子光看到整整一面墙上放满了书,便说:“我还是留下看书吧。”   “呵呵,慢慢看,里面有很多是我的作品哦。”夏夜挤挤眼睛,拎着购物袋出去了。   刘子光走到书架前浏览一番,别看夏夜生活毫无规律,书架倒是整理的一丝不苟,各种书籍分门别类,有些贵重的典籍还包了牛皮纸的封面,大部分都是和她美术专业相关的书籍,其中一部分是她的漫画作品。   随手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封面是厚重的黑红为底色,上方四个极有切气势的大字:橙红年代   刘子光好奇的翻开扉页,上面写着这样的前言:这是一本男人的书,它无时无处不撩拨着血性男人的敏感神经。当你捧着这本书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盈灌着热血和冲动的男人的世界。   刘子光肃然起敬,接着往下翻,却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本漫画书竟然是以江北市为背景,以高土坡众好汉为原型的青春热血类漫画,夏夜用细腻的笔法勾勒出一群激情洋溢的社会底层青少年如何拼搏,如何奋斗的故事。   不得不说,夏夜的绘画功底和编剧能力不是盖得,翻着漫画,让刘子光找到了当年初中时看《城市猎人》时的感觉,越看越觉得有意思,看到有趣处莞尔一笑,感慨夏夜这丫头真能瞎掰,都把自己画成陈浩南了。   不大工夫,夏夜拎着煎饼果子和豆汁儿胶圈上楼了,累得气喘吁吁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感慨道:“人家看见我都纳闷,几年都没见我这么早出现过了,我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些,有首都特色早点,还有常规的,你们自便好了。”   小雪正好也洗好澡从洗漱间出来了,湿漉漉的长发,白里透红的脸蛋,吹弹可破的细腻肌肤,以及洁白的连衣裙,让夏夜看傻了:“哎呀小雪,你别动!”   说着从一堆废纸里翻出台单反相机,噼里啪啦拍了十几张,这才满意的说:“又有素材了,你不会反对我把你当成下一本的原型吧。”   “呵呵,随夜姐姐的意思。”   “我反对。”一个声音响起。   夏夜扭头看着刘子光,又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漫画书,顿时明白过来:“我声明啊,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绝对巧合。”   “这也巧合的太离谱了吧,你是不是应该分我一些版税呢?”刘子光开玩笑道。   “唉,说道这个我就头疼,这套书扑街了,码洋才大几千,出版社都抱怨死了,到现在没和我结算呢,这次青春热血题材的尝试,我算是彻底失败了。”夏夜从刘子光手里拿过漫画书,随意翻了一遍丢到了废纸堆里。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看血性男人的故事呢,非要看耽美,看女同……”夏夜垂头丧气道。   7-48 白衣飘飘的年代   夏夜的房间里,有许多牛皮纸包裹的方形物体,码放在一起权当桌椅板凳使用,从残破的牛皮包装纸里面露出来黑红相间的书籍封皮,这些都是没卖出去的橙红年代漫画。   “这些都是我自己花钱买来的,当废纸卖不舍得,白送人家也不稀罕,就都堆在这里了,看着这些卖不出去的书,也能刺激我奋发向上,唉,不说了,赶紧吃了早点报到去。”夏夜摆摆手,似乎把不开心赶走一般,这个女孩子虽然已经硕士毕业了,但是看起来依然像个高中女生,和小雪走在一起倒是蛮搭调的。   吃完早饭,把碗筷往水槽里随便一丢,夏夜就带着刘子光和小雪上学校报到去了,北清大学是国内久负盛名的学府,历史悠久,文化氛围浓厚,就连学校大门都是古色古香的,事实上学校连围墙都没有,占地颇广的大学校园就像是一个绿树掩映的古典小镇,到处是青春逼人的莘莘学子的身影,浓郁的校园风情扑面而来。   正是每年新生入学时,学校教务处和学生会组织了很多人在校门口联合办公,为新生办理入学手续,从缴费到领书籍被褥脸盆热水瓶到安排宿舍,购买饭卡,参观校园,全部是一条龙服务。   每年这种时候,上一届的学长们就极度的热心,千方百计的谋取一个志愿者的身份,以便从新生中挑选合意的MM,所以迎接新生的桌子后面,基本上坐着的都是一本正经的男生,当夏夜拉着小雪蹦蹦跳跳出现的时候,宅男大学生们几乎同时做了一个动作,那就是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视镜,更有几位不羁的学长,毫不顾忌的取下眼镜,掀起T恤衫下摆仔细擦了擦,生怕看的不够清楚。   这也难怪他们,北清大学的女生宿舍向来有侏罗纪公园的美誉,能见到一两个中上之姿的女生就属难得了,这回居然一次来了两个极品,怎么不让这帮宅男心潮澎湃。   温雪是小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第一次来到大学校园,未免有些怯生生的,苗条高挑的身材,白皙无暇的肌肤,再加上单纯的马尾辫和白色连衣裙,平跟凉鞋,以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简直如同莲花出水一般惊艳。   有一个小雪已经够这帮宅男喷鼻血的了,再加上一个夏夜,效果更加不同凡响了,夏夜虽然已经二十四岁了,但是看起来比小雪还要嫩一些,如同日漫里一般可爱的面容,晃动着的双马尾,酷似童装的打扮,哪一样不是杀伤宅男的利器啊。   眼镜男们按耐住内心的激动,用颤抖的手接过小雪的录取通知书,一看就惊呆了,竟然是数学系!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竟然是数学系的!简直暴殄天物啊,数学系那帮“陈景润”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未来的校花分给他们那不是白瞎了么。   学长们痛心的给小雪办着手续,另有一位热心学长问夏夜道:“这位同学,你的录取通知书呢?”   “哦,我陪她来的,我不是北清大学的。”夏夜的声音很像个稚龄的孩子,学生就忍不住吞了口涎水,暗道可惜可叹,不知道哪个学校的男生这么有福,能和如此可爱的女生一同学习一起进步。   刚才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夏夜有些口干舌燥了,正好学生会的桌子上摆着一箱500毫升装的矿泉水,她便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矿泉水说:“大哥哥,那个可以喝么?”   夏夜个头不高,比小雪略矮,但是身材很匀称,皮肤也好,纤细的胳膊,春葱般的手指,柔若无骨一样,那位学长当场就撑不住了,仰天长啸一声:“太萌了!”然后鼻血飚出去三尺多高,幸亏校医务处的救护车就停在旁边,立马把昏迷的学长拉走抢救去了。   学生干部和老师们一阵忙乱,围观人群越来越多,以至于道路都被堵住了,一辆挂京A8打头牌照的奔驰S600轿车被堵在路上开不过来了,司机很有涵养,并不鸣笛,也不硬闯,只是静静地停在了路上,反倒是陪同的领导着了慌,赶紧从车上下来疏散人群。   见飙血的学长并无生命危险,同学们也就散开了,此时温雪也办好了手续,几个热心的学长把手头的工作交给别人,帮着提起行李,执意要把小雪送到宿舍,小雪还以为大学里就这样呢,只是怯生生的说谢谢,夏夜却知道这些猫腻,得意的一笑,也不说什么。   于是两个清纯无比的大一“新生”在前面走着,古道热肠的学长们卖力的提着行李跟在后面,引经据典的介绍着校园里的著名景观,甚至连刘子光这位长辈都跟着沾光,学生们大叔长大叔短的喊着,和他套着近乎,顺便打探一下学妹的基本情况,比如爱吃什么,爱看谁的电影,喜欢谁周杰伦还是Lady Gaga,之类千奇百怪的问题。   校园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幅欢乐地场面,两个小女生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帮眼镜宅男,北清大学收录的都是各省的尖子生,就算是最不起眼的学生也是当地的精英人物,所以这幅场景让老师们也是目瞪口呆。   奔驰S600匀速开了过去,当超越这群学生的时候,车窗后面的帘布拉开,露出一张英俊无比的年轻面孔,好奇的望着走在前面白衣飘飘的小雪,一时间似乎呆住了,嘴唇微翕两下,吐出一个惊叹的英语单词,车子继续往前开,虽然他很想回头看,但是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坐正了身躯,谦和的应对着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老师的客套话。   ……   女生宿舍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民国时期建筑,绿色琉璃瓦,灰色墙面,爬满藤蔓,楼下是一片樱园,每逢春季樱花烂漫,游人如织,更有无数情侣出没其间,是北清大学最浪漫的所在,由于扩招,宿舍紧张,所以寝室里的四个女生分别来自不同的系,都是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很快就熟络起来,铺床整理被褥,清理桌子打扫地面,打开水什么的,井井有条的很,让走廊里的家长们欣慰不已。   有夏夜帮手,刘子光肩上的担子就轻了很多,他存在的目的,只是让小雪心里踏实而已,现在一切顺利,他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意义了。   “小雪,上了大学,等于半只脚踏入社会了,要好好学习,经常打电话回家,别让你爸爸担心,这里有些钱,是你刘爷爷嘱咐我给你当伙食费的,你拿着。”刘子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小雪,小雪没推辞,眼圈有些红,努力地点着头说:“嗯,我记住了。”   “乖,叔叔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有事打电话啊。”刘子光亲昵的拍拍小雪的脑袋,转身欲走,小雪刚想下楼去送,却被刘子光劝住:“别乱跑了,环境还不熟悉呢,有什么问题多请教夏姐姐。”   望着刘叔叔的背影消失在樱园后面,小雪的情绪明显有些低沉,夏夜走过来揽着她的肩膀说:“怎么,叔叔走了你好像很伤心哦。”   “哪有,夜姐姐你就喜欢乱说。”   两人一阵打闹,忽然小雪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夜姐姐,我昨天在火车上用过的饭盒放在你家忘记拿了。”   “哦,没事,下回我帮你带过来,怎么,饭盒很珍贵?难道是叔叔买的?”   “不是,是我爸爸以前用过的……”   ……   刘子光在北清大学里好好地溜达了一圈,追寻着自己当年的学生时光,名牌大学的校园建设的很好,如同一座庞大无比的公园,处处是繁花绿树,池塘小径,以及古色古香的建筑,北清大学里每栋楼,每条道路,每个名字,背后都有着无数的故事, 能在这样文化氛围浓厚,景色优美无比的校园里读书,真是一件令人心驰神往的事情。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刘子光真想留下来多玩几天,但是工作在等待着他,江北市赴京考察组已经抵京,下榻在五星级的东亚大酒店,就等着他这位至诚集团的代表了。   打车来到东亚大酒店,在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服务员看到他登记的姓名后,拿出一个信封说:“刘先生,有人给您留了便条。”   打开一看,竟然是市委赵秘书写的条子,让刘子光赶到后迅速去三楼多功能厅开会。   “谢谢。”刘子光收起信封上了三楼,推门一看,会场布置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易拉宝、大幅海报到处都是,会场后方架设着数台摄影机,穿着马甲戴着棒球帽的记者端着大炮筒子单反相机到处地老鼠一般乱窜,时不时的啪啪啪连拍几张照片,台上正在播放幻灯片,内容是近年来江北市的发展情况和企业概况,赵秘书身穿合体的西装,胸前佩戴着花束,金丝眼镜文质彬彬,正用温文尔雅的标准普通话向来宾们讲解着。   台下坐着的是一帮西装革履的客人,其中大部分是江北市的知名企业家,能参加这种级别的活动,是他们的荣幸,当然,大部分人属于陪太子读书的性质,这次融资上市,只有五个名额,还不保证全都能上。   刘子光扫视一周,终于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大开发的聂总么。   7-49 京官   聂万龙今天也穿了一套庄重的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衣硬领,颜色素雅的领带,以及两鬓的银发都彰显着他的企业家风度,聂总身边还坐了大大小小三四个秘书或助理,拿着录音笔、上网本、微型DV进行着工作,一派煞有介事的模样。   会场中央的幕布上印的是江淮地区经济贸易促进会暨开发融资高峰论坛,与会的成员有证监会、银监会、央行、各大投资银行的代表以及中央各部委的头面人物,会场里所有人都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表情含蓄而严肃,就连服务人员也都穿着得体的套装,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端庄大方的很。   赵秘书讲完话之后,主持人邀请几位江北企业家上台发言,第一个演讲的就是聂总,风度翩翩的聂万龙拿着秘书写的稿子,操着一口标准的江北普通话开始了四平八稳的发言,无非是些老生常谈,但台下来宾依然很有礼貌的鼓掌,闪光灯不停,很有点国际论坛的派头。   江北企业家发言之后,证监会和银监会的领导也上台随便说了两句,随后主持人接过话筒说:“非常抱歉的通知大家,本来我们要邀请了著名经济学家郎咸平博士发表演说,但是郎博士因为飞机误点,暂时无法赶来,所以相当遗憾,不过我们请来了美国金融界的泰斗,华尔街久负盛名的基金管理人,美国泛太平洋国际投资银行董事局副主席,全美华商联合总会名誉主席,霍英杰,霍先生!大家欢迎!”   顿时掌声雷动,所有的照相机和摄影机都转向了门口,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先是四个黑西装黑墨镜的保镖走进来,两手交叉放在裆部,警惕的四下瞄着,然后霍先生在随员的簇拥下出现在门口,双手轻轻拍着,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登上讲台,用略带一点港台口音的国语说道:“天气影响,我的飞机在天上多绕了半个钟头,所以来晚了,用国内的规矩,我要罚酒三杯的。”   大家以一阵掌声和善意的笑声来回应霍先生,他很随和的笑笑,说:“见到这么多朋友,我很高兴,今天论坛的主题是,江淮地区的经济可持续性发展和产业升级换代,这个话题很复杂,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在此我只想谈一下我对当地的看法,虽然我在当地的时间不长,但是对江北市的人文环境很喜欢,很赞赏,当地的官员也很……我不知道中文怎么讲,英文就是professional。”   站在一旁的主持人笑容可掬的补充道:“专业。”   “Thanks,就是专业,他们很专业,也很敬业,是一群充满理想和激情的人,作为一个基金管理人,一个投资银行家,我想,把资金放在这样一块神奇的土地上,一定会收获更多的金子……”   下面一片掌声,主持人上前插言道:“由于霍先生还要赶时间去参加国务院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的会议,讲话只能到此为止了,让我们再次用掌声欢送霍先生!”   霍先生退场后,又有几位专家上台演讲,最后会议圆满结束,所有与会人员下到二楼宴会厅聚餐,这一顿饭花费极为不菲,光是上千块的红酒就开了二十多支,饭钱总计近十万,当然这些开销都由大开发等企业买单。   自始至终刘子光都在冷眼旁观,看这些人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但他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不乱说。   赵秘书到底是在官场上混的人,虽然怀疑自己上次被殴和刘子光有着莫大的关系,但是为了市里的发展,还是屈尊端着酒杯来和他攀谈,先是大大褒奖了一番至诚集团,然后说江北市的建设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希望至诚集团能够踊跃投资。   赵秘书引经据典,展望未来,说的口沫横飞,刘子光却只是淡淡的说:“会考虑的。”   “明天傍晚宴请中央领导,你也来吧,听听中央对我们的看法。”赵秘书对刘子光的冷淡并不在意,反而很豁达的发出了邀请。   “哪位领导?”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绝对是顶着天的人物。”赵秘书神秘的一笑,端着红酒杯又去其他桌子敬酒去了。   ……   第二天下午,刘子光依约来到酒店大厅,聂万龙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又过了一会,赵秘书匆匆从楼上下来,看了看手表说:“好了,出发吧。”   一行人上了汽车,在繁华的首都大街上开了许久,才来到一装修豪华无比的饭店,饭店没有散席,全部是包间,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走上去寂静无声,而且不像其他生意火爆的饭店那样人满为患,任何角落都是静悄悄的,只有悦耳的轻音乐声,服务员身着传统旗袍,每个人都是国色天香,身材高挑,光凭这个就能看出酒店的实力水平。   赵秘书定了一个大包间,房间内的奢华水平更是超规格,足足有数百平方的房间,就这么一桌客人,连包房内的洗手间都宽敞的如同寻常小户人家的客厅,餐具看起来很简单,但识货的人都认识那是欧洲订购的纯银制品,酒杯更是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制品,随便一个杯子就能顶普通工人几个月的薪水。   服务员给每人面前的直筒水晶杯里倒满了来自北欧的冰山矿泉水,然后低声问赵秘书是否可以上菜,赵秘书看了一下腕子上的百达翡丽,也低声答道:“再等等。”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因为满桌子都是刘子光不喜欢的人,当然别人也不喜欢他,聂万龙和邻座一个企业家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会心的轻笑两声,然后鄙夷的看了看刘子光,目光里充满了优越感,刘子光也不生气,反而举起矿泉水杯向他致意:“聂总,家里老人身体好么?”   聂万龙脸色当场就变了,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聂万龙的老爹聂文夫是怎么死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就是被眼前这个臭小子手下的小地痞用匕首连捅了七十多万,血流干了才死的!   胸中翻江倒海,聂总恨不得当场拍案而起,但是这里是首都,不是江北,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所以他只能像吞了一只死苍蝇那样举起杯子,客气的答道:“谢谢。”   五分钟后,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现场,竟然是江北市委书记李治安,李书记行色匆匆,显然是刚下飞机,桌子旁所有的人都站起来迎接李书记,只有刘子光起身去了洗手间。   书记大人到了,赵秘书安排服务员上菜,李书记沉吟一下道:“要不然再等一下。”   赵秘书说:“霍先生吩咐过,不让咱们等,他开完会就和臧主任一起过来。”   “那好吧,先上菜,但出于礼貌,我们还是等他们来了再动筷子。”   不大工夫,冷菜上齐了,精致的菜肴与其说是食物,还不如说是工艺品,服务员先开了一瓶餐前开胃酒,真正宴席用酒是两瓶珍贵的陈年茅台,已经放在桌子上等待开启了。   等啊等,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客人还没有到,赵秘书几次忍不住想打电话催,都被李书记劝阻了,说首长忙于公务,我们要理解,要体谅。   两个小时候,正主儿终于姗姗来迟。霍先生陪同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进了包间,李书记带头起立,鼓掌欢迎。   霍先生介绍道:“这位是国务院的臧主任,臧主任以前是X副总理的秘书,后来才调到国务院X部门主持工作的,中国入世的功劳里面,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大家再次热烈鼓掌,随即霍先生向臧主任介绍起今天到场的客人来,当然主要介绍的是李书记,其他人以江北地区企业家代表一言蔽之即可。   臧主任矜持的点点头,伸出了右手,李书记受宠若惊,赶紧伸出双手和领导握手,但又不敢握的太紧,反而是臧主任很豪迈的握紧了李书记的手摇晃了两下,让他感受到了高级领导的气魄和力度。   大领导在场,连李书记都噤若寒蝉,更别提别人了,全场只有霍先生谈笑风生,挥洒自如。   服务员走马灯一般上菜,各色菜肴摆满桌子,两瓶茅台也启开了,李书记首先举杯,代表江北各界向臧主任敬酒,然后滋溜一声先干为敬,臧主任浅尝辄止,赞许的看着李书记说:“治安同志还很年轻嘛,听霍先生说江北建设的不错,这两年GDP增长势头相当迅猛啊。”   “是的,我们今年的目标是GDP增长70%,明年是增长150%,要争取实现跨越式的发展,建设中原经济商圈。”   “好,有魄力,我们是老了,以后的工作,还要靠你们这些年富力强的同志开展嘛,我看治安同志肩上的担子,可以适当的再加重一些嘛。”   李书记喜上眉梢,嘴上却客气道:“我还年轻,很多事情还需要首长指点。”   ……   臧主任只喝了半杯酒就起身告辞了,说是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参加,李书记屁颠屁颠的一直把臧主任送上汽车才回来,谦卑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万丈豪情:   “中央领导说了,支持我们江北市的跨越式发展大战略!”   7-50 吃煎饼果子的高级领导   众人一起鼓掌,李书记志得意满的扫视一周,接着说:“臧主任已经安排好了,下周中央领导将会抽出时间在中南海办公室接见我。”   大家交换一下震惊的目光,再次热烈鼓掌,李书记受到中央领导的欣赏,今后的仕途肯定一片光明,下一届进省领导班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搞不好几年后就是封疆大吏,一省父母官了,那时候手里的权柄更大,可以圈更多的地,搞更多的工程,出更大的政绩了,大家都是从龙有功的旧臣,李书记又是个讲义气的人,肯定会带着大家一起发财的。   众人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纷纷以眼神示意聂总出来代表大家说两句,聂万龙作为在座实力最为雄厚的企业家,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举起酒杯说:“李书记,我先表个态,不管您在哪里做领导,我们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您,你要进省,我们也进省,您要进京,我们也进京,坚决做好领导的后勤工作!我们就是您的勤务兵,随叫随到,绝不含糊。”   李书记脸上浮起了矜持的笑意,端起酒杯和聂万龙轻轻碰了一下,大度的说:“也不能那样说嘛,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合作伙伴嘛。”   说着指着满桌子基本上没动的丰盛佳肴说:“别客气,吃,吃。”   刚才臧主任讲话的时候,众人根本没敢动筷子,现在李书记在场,众人依然不敢动筷子,只是象征性的举起筷子随便夹了两下,一桌子价值数万的酒菜,就这样浪费掉了。   为了保持领导的威严,李书记并没有和众人一起用饭,而是推说另有重要安排,带着随行人员退席了,只留下赵秘书招呼大家,李书记一走,现场最大的领导又换成了赵秘书,刚才还曲意逢迎的赵秘书立刻昂首挺胸,颐指气使,扫视一圈之后,忽然发现桌上少了一人,至诚集团的代表刘子光不知道啥时候退席了。   “不成器的家伙。”赵秘书暗骂一声,这次见面会其实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挑中的这些家企业不光是来买单这么简单的,而是李书记的智囊团选中的战略合作伙伴,本来里面没有至诚集团的份,后来李书记考虑长远发展不应该拘泥于一些底下人的一些私人恩怨,在自己的班子里面至少应该有两家开发商互相制约才符合自己的利益,这才便宜了至诚集团。为此赵秘书还很是不舒服了一段时间呢,但为了李书记的大局,还是默默地接受了现实。   刘子光很没有礼貌的不辞而别,正好给了赵秘书借口,至诚集团完全没有诚意支持李书记,等有机会把这件事情反映一下,让李书记放弃他们算了。   宴席过后,几位企业家很有默契的留了下来,分别找赵秘书谈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就是把现金或者银行卡私下里交给赵秘书,或者十万二十万,或者五十万、六十万不等,大致作用相当于美国的政治献金,亦或是中国古代的投名状。   赵秘书心照不宣的照单全收,然后大家握手告辞,各人去玩各人的,当然首要任务是把肚子填饱……   ……   臧主任离开的时候,刘子光就已经等在大厅里了,看到臧主任上了一辆放满车证的黑色奥迪之后,他也招了一辆首都常见的现代出租车,对司机说:“跟上前面的车。”发觉司机的眼神有些怪异,便又加了一句:“朝阳分局的。”   司机嘿嘿一笑,一拍方向盘说:“我就知道,警察办案是吧,前面那辆车绝对有问题。”   刘子光问:“你怎么知道有问题。”   司机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说:“这京A8打头的车要搁古代,那就是中堂大人的绿呢大轿,有专职驾驶员开车的,可您瞅这车,司机整个一小混混,头发整的跟TM鸡窝似的,哪个领导能配这样的司机?不过这车开起来特横,自个怎么舒坦就怎么来,哪有警察就在哪儿违章,刚才丫还在路口别了我一下呢,差点追尾,所以这车应该是有关单位给领导家属配置的,而且是素质特低的那种衙内,这些衙内都TM一帮畜生,肯定是犯了事了您才盯着他的。”   刘子光一笑,不置可否,前面那辆奥迪如同游鱼一般在车流中穿梭,时不时跨越双黄线逆行,首都的交通状况很差,出租车又不敢随意违章,所以跟了几分钟就看不见前车的影子了。   “哥们,对不住了,咱这车不行啊,要是给咱也弄一警备牌子,绝对跑不了丫挺的。”司机很抱歉的说。   “没事。”刘子光甩下一张五十元钞票就要下车。   “等下哥们。”司机把钞票拿起来递回去,说道:“抓住那小子,好好地办他,给咱开出租的出口气,也给你们交警兄弟出口气。”   刘子光笑笑,接受了司机的好意,把钱收回,继续步行往前走,幸运的是,走了几十米后,在路口发现了那辆奥迪车。   奥迪停在路边,臧主任自己从里面打开门,从后座钻了出来,趴在司机位子旁边点头哈腰说了些什么,奥迪车绝尘而去,臧主任犹自在后面挥手,随后才拍拍屁股,把西装褂子搭在肩膀上,领带解下来塞在口袋里,摇头晃脑的在街上走着,首都的九月依旧酷热,臧主任的白衬衣都被汗塌透了,看起来狼狈不堪,哪还有半分国务院大干部的派头,分明就是个拉保险跑街的。   刘子光一路尾随,就见臧主任走到煎饼果子小推车旁边,从口袋里抠出几枚硬币,买了一个煎饼果子,蹲在路边就狼吞虎咽起来,三两口吃完,拿油手擦擦嘴,又在路边电线杆子上蹭了两下,这才哼唱着智取威虎山,一路远去了,他根本也没察觉身后有人跟着自己。   臧主任溜溜达达,上了一辆开往大兴的郊县长途汽车,破破烂烂的汽车晃悠了个把钟头终于到了地方,臧主任随着人群走下汽车,白衬衣已经从裤子里拉出来了,裤脚也高高卷起,看起来和当地环境已经融为一体了,他走到一处露天西瓜摊边,熟稔的和瓜农打着招呼,挑了一个大小适中的西瓜,丢下两块钱就走了,路过亮着红灯的洗头房时,还充满向往的往里面瞄了几眼。   终于,臧主任走到一处出租屋旁,掏出钥匙拧开挂锁,哼着小调进了屋,刚要脱衬衣呢,忽见发觉身后多了一人,他也没当回事,把汗臭哄哄的衬衣扒下来扔到床上说:“房租缓缓再交,这礼拜哥手头紧。”   身后那人很客气的答道:“没关系臧主任,回头您打个电话让国务院办公厅的同志送几百块钱还不是小事一桩。”   臧主任一愣,脱口而出:“你认错人了吧。”   “不能吧,我可是一路跟着您到大兴来的,对了,一个煎饼果子管饱么?”   臧主任有些尴尬,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叹口气说:“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公安部正厅级侦察员,正在执行秘密使命,希望你能配合我。”   刘子光冷笑:“巧了,咱还是一个系统的呢。”说着抖出警徽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臧主任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小眼睛眨巴了几下,又慢慢恢复过来,笑呵呵的说:“兄弟,别闹,自己人。”   “谁和你自己人,暂住证拿出来!”刘子光忽然变了脸色,指着墙角喝令臧主任蹲下,又掏出手铐晃着,臧主任无比熟练的抱头蹲下,老老实实的说:“身份证在西装口袋皮夹里,暂住证过期了还没办,这些事儿都是老陈张罗的,我啥也没干啊。”   刘子光把臧主任的西装挑了起来,这是一件新买的雅戈尔套装上衣,薄型纯毛料,看新旧程度应该是没穿过几水,并且刚刚熨烫过,与之相比,臧主任的皮夹子就寒酸了许多,是个地摊上买的山寨人造革货,里面装着身份证、月票卡,一张青年的照片,看模样分明是臧春生年轻时候的翻版,还有几张零钱,总额不超过一百,看来臧主任手头紧倒也不是虚张声势。   抽出身份证一看,原来这位所为的臧主任大号叫做臧春生,是河北省保定市高碑店的农民,今年四十九岁,身份证上的藏春生一脸憨厚,看起来就像是个朴实的农民,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和眼前这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干部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人。   “暂住证都没有,你丫就敢招摇撞骗啊,跟我走吧,到分局把这事儿彻底说清楚。”刘子光把手铐的齿轮摆弄的哗啦哗啦直响,吓得臧春生赶紧求饶:“兄弟,真没我什么事,我啥也不知道啊。”   刘子光不为所动,让藏春生穿上衬衣之后,动作麻利的将他拷了起来,正要拉他出去,臧春生扑通一声跪下了,说求求你警官,能不能等我把儿子的学费交了再抓我。   刘子光阅人无数,这点真假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虽然臧春生好歹也算半个职业演员了,但是如果能把亲情演绎到这份上,估计拿个金鸡奖不成问题了。   “为了孩子,更不能招摇撞骗。”刘子光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表情,拉着臧春生出了出租屋,无视他的哀求,一路拉着他出了街口,却没有上停在路边的警车,而是进了旁边的二荤铺。   “老板,来盘花生米,拍个黄瓜,炒个爆肚,再来个软溜肉片。”刘子光示意臧春生坐下,又给他打开手铐,点着一支烟沉思了片刻,说:“谈谈你儿子。”   7-51 学校窃案   二荤铺,顾名思义经营的菜式相当稀少,主要以猪肉和下水为主,再搭配点黄瓜拉皮花生米之类的简单凉菜,所以上菜特别快,不大工夫,围着油腻腻围裙的小伙计就把菜给上齐了,又开了两瓶燕京啤酒,一次性杯子盖在瓶口往桌子上一放,吆喝一声:“菜齐了。”   臧春生抱着头不说话,闷了半天才说:“我儿子打小儿聪明,那年高考,是乡里的第三名,为了给他凑学费,我把牛卖了,地也转了,就这还欠了一屁股债,没办法只好到首都来打工,挣钱供养儿子读书,今年他上大三了,学习不错,还交了个女朋友。”   “上大学花钱是挺厉害的,尤其是交了女朋友,那花起钱来真是没边啊。”刘子光似乎是深有感触的附和了一句,还掏出烟来递给臧春生一根,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他乡遇故知的老朋友一般,而并非警察和犯人的关系。   这句话说到臧春生的心里去了,他接过烟,先殷勤的帮刘警官点燃,自己才点上,叹口气说:“孩子要买纽巴伦的鞋,要买杰克琼斯的褂子,还有什么张牌还是李牌的裤子,哪一样不是几百上千的牌子货,可是要没这些,在学校里就抬不起头啊,大人吃点苦没关系,就怕孩子受委屈啊。”   “孩子花销这么大,你一个人打工压力挺大的吧?”刘子光拿筷子拌着没调开的黄瓜,拉家常一般问道。   “唉,本来我在我们乡剧团也是个台柱子,后来和班主有点矛盾,就跑了,进京三年,当过送水工,卖过煎饼果子,卖过报纸,还在北影厂当过群众演员,一场戏五十块,我有底子,他们都喜欢用我,不过这一行也不是旱涝保收,有时候一个月能整好几千,有时候半个月连一个通告都没有,我就是在北影厂门口等戏的时候被老蔡挑中的,他让我去演领导,就出个席,说两句话,给五十块,我寻思这活儿不累,来钱快,就干了,我不知道他是骗人啊。”   “干过几回?”刘子光问。   “天地良心,就这一回!”臧春生虽然嘴里信誓旦旦,但是眼神有些闪烁,手里的啤酒杯也微微颤抖。   “老臧,你是走过江湖见过世面的人,我既然不是在审讯室问你,而是在二荤铺和你谈这个,你心里就应该有个数了,说吧,别藏着掖着,没意思。”刘子光淡然道,夹起一块爆肚吃着,两只眼睛盯着臧春生的脸,似乎早就将他看透。   臧春生一咬牙,说:“我和老蔡去年就认识,我帮他干这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起码十几次,都是外地当官的进京办事,我冒充国务院的主任去说两句话就得,起初我也怕,老蔡劝我,这帮当官的痰迷心窍,脑瓜子都是短路的,你架子越大,说话越拽,他们越把你当回事,我试了一下,还真是这个理,后来我胆子也大了,装起领导也象那么回事了,我的价码也从刚开始的五十涨到现在的二百了,不过这回的钱老蔡还没结给我。”   “那辆车是怎么回事?”   “那个车是老蔡联系的,听说是通过关系认识司机,那车是一个离休老干部的配车,老干部平时不大出门,车都是家属在用,具体是谁的车,给多少钱,我都不清楚。”   “那下面的戏你们打算怎么演?”   “就看老蔡怎么想了,我这个形象,只能演个中层,再往上就得换演员了,反正还是那一套,下套,忽悠,拖,等钱赚的差不离了,对方有所察觉了,戏就差不多演完了。”   “老蔡不怕被发现?”   “不怕,这帮当官的谁的屁股也不干净,老蔡有的是招对付他们。”   “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的不多,我就是一外围跑龙套的,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事,别的租车租场地租行头啥的,都和我没关系。”   “呵呵,这些事儿都知道,还说没关系。”   “大兄弟,这种空手套白狼的事儿自打民国年间就不少见,首都城里别的不多,骗子一抓一大把,老蔡这样的也就是中等偏上水平,玩的还不够狠,前些年有个老几,自个儿在郊区办了所军校,招了几千号学生,都发军装,整天操场上踢正步,还弄了一大堆肩章证件,封官许愿,光大校军官就封了三四个,听说抓他的时候,这家伙还穿着少将军装呢。”   刘子光哑然失笑,他知道臧春生说的都是真事儿,也知道臧春生在老蔡,亦或是霍英杰整个骗局中的作用比较小,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霍英杰搞得有多大,他可不是简单骗几个跑官费那么小的胃口,他要骗的是整个江北市能调动的所有的浮财,数额高达几个亿!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刘子光也就不耽搁了,他起身道:“鉴于你态度比较端正,我就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以后别跟着人家招摇撞骗,折进去你儿子的学费就没着落了。”   “是是是,我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臧春生点头哈腰,诚惶诚恐,刘子光从撕开烟盒,在上面写了一个号码给臧春生:“老蔡再有什么安排,给我打电话。”   “一定一定。”藏春生双手接过纸条,煞有介事的念了一遍,似乎牢记于心了,但刘子光可以肯定,自己前脚离开,臧春生后脚就会把纸条扔了溜之大吉,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儿子在哪所大学念书,这是很容易查出来的事儿,所以,别让我失望。”   “那是那是,您放心好了,老蔡有个风吹草动,我立马通知您。”   刘子光摸出一百块钱放在桌上,权当饭钱,想了想又拿出三百块钱给臧春生:“先把房租交了吧。”   臧春生嘴唇有些哆嗦,眼睛里也有泪光涌现,虽说他是老戏骨了,但这里面未尝没有真实的感情存在,望着刘子光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臧春生叹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警察也有好人啊。”   ……   回到东亚大酒店已经是深夜时分,刘子光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这个时间段打来电话的人一定有急事找自己,刘子光抓过手机看看号码,竟然是陌生的首都固定电话号码,满以为是臧春生有情报通报,哪知道电话里传来的竟然是小雪的声音。   “叔叔,出事了,学校宿舍被盗,生活费都丢了。”小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助,开学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儿,确实会让人手足无措。   “别慌,叔叔马上就到!”刘子光一骨碌爬起来,开始穿衣服。   等他赶到北清大学的时候,警察和学校保卫处的人已经到了现场,这是一起性质很恶劣的入室盗窃案,窃贼投开了门锁,将几位女生的钱财洗劫一空,室内凌乱不堪,连被褥都被掀开了,统一放在架子上的饭盒餐具也都扔到了地上,桌子上,抽屉里更是一片狼藉,行李箱敞着盖子,里面的东西都被扒拉出来,但奇怪的是,比较值钱的IPAD,卡片数码相机却没有被窃贼拿走。   几个保安站在门口,和派出所警察闲聊着,这起案件性质虽然恶劣,但是涉及金额不大,没有深究的必要,当务之急是加强校园保安力量,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警察们公事公办的找宿舍值班员、受害者谈了话,做了笔录,拍了现场照片就回去了。   几个女生都吓坏了,窃案是早上她们洗漱的时候发生的,算起来时间不过几分钟而已,而且那时候宿舍里到处都是人,窃贼居然能如此从容的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带着偷来的万把块钱从容而去,这是何等的镇定,搞不好就是宿舍里的人做的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太可怕了。   家长们也都来到了现场,纷纷安慰自己的孩子,由于是刚开学,学生们还没开始办理饭卡,本地银行卡,所以手上的现金较多,这下全被人洗劫一空了,见到叔叔之后,小雪难过的抬不起头来,双手搅着衣服不说话。   “丢了多少?”刘子光问。   “两千,还有叔叔给我的那个信封。”   “那就是三千块,没关系,叔叔这里还有,这张卡的密码是六个六,回头你在自助机器上修改一下就行。”   小雪接了银行卡,欲言又止,刘子光追问道:“咱么了?有事别瞒着叔叔。”   “早上我在走廊见到一个人,好像是火车上的那个。”   “哪个?”   “就是和我们一个车厢的旅客,那个带太阳眼镜的女人。”   “你确定?”   “很像……”   “告诉警察了没有?”   小雪摇摇头。   刘子光明白,由于当初曾经被杨峰抓进派出所拷问,所以小雪心底对穿制服的有抵触情绪,所以他并没有责怪小雪,而是沉思了一下,思索着那天软卧包厢里的两位同行者,一个是打扮时髦不爱说话的年轻女子,一个是中年业务员大叔,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难道他们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7-52 饭盒里的秘密   “除了钱,还丢了什么东西,比如重要的纪念品什么的?”刘子光问着,敏锐的目光在宿舍房间里扫视着。   “没有啊……”小雪困惑的摇摇头,她家庭困难,行李简单,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像其他同学鸡零狗碎带了无数值钱的好玩意。   “再仔细想想,你爸爸有没有给你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有什么特别的……对了,爸爸给了我两个饭盒,是他以前用过的,不过我忘在夜姐姐家厨房的水槽里了。”   刘子光的记忆迅速闪回,那天晚上小雪和自己吃完饭,因为列车停水所以没洗,就放在小桌子上,早上起来已经到站了,洗漱处人满为患,就直接放进包里带走了,等到了夜姐姐家才想起来拿出冲洗,结果还是忘记了。   “夏夜的电话号码给我。”刘子光说。   小雪赶紧翻开电话本,刘子光按照号码打过去,竟然没有人接。   “夜姐姐她不会有事吧?”小雪有些担心的问道。   “不会,你在学校好好呆着,别到处乱走,我去去就回来。”刘子光转身就走,直奔夏夜的出租房而去。   夏夜的家距离北清大学不算远,位于高校密集区域,人文环境相对较好,有利于艺术创作和灵感发掘,虽然只去过一次,刘子光依然清楚的记得夏夜家的具体位置,他跳上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某某路和某某路的交叉口,这辆首都常见的绿色现代出租车绕了几条近道,很快就开到了地方。   刘子光下了车,来到夏夜楼下,先查看了周围的情况,几个老人坐在楼下的绿地石凳上聊天,附近道路上也没有可疑的车辆,他这才从容上楼,走在楼道里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汽车的声音,透过楼道上的花格窗看去,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停在楼下,几个干练的便装男子和一个女人下了车,女人拿出一张照片,操着地道的京腔问楼下闲聊的老人:“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女孩住在哪个楼层?”   老人接过照片,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看说:“哦,是小夏啊,住在702,那孩子整天睡懒觉,现在大概还没起呢。”   刘子光听到这里,立刻加快步伐,蹭蹭蹭就上了七楼,刚要抬手敲门,想到楼下那几个不速之客,还是改了主意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信用卡,塞进门缝里用巧劲别了一下,这种八十年代的老式楼房用的都是旧款的弹子锁,很容易别开   门就悄然而开,刘子光闪身进门,屋里一片黑暗,窗帘拉着,空气里弥漫着隔夜方便面汤的味道,他轻轻把门关上,上了保险,这才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夏夜躺在床上睡的正熟,这个画漫画的大女孩睡觉的时候还抱着毛绒狗熊,身上穿着一件大号卡通T恤,毛巾被斜搭在肚子上,露出两条白生生线条优美的腿来。   刘子光顾不上礼貌了,上前一把抱起夏夜,赶了一夜画稿,刚刚进入梦乡的夏夜睡的并不是很踏实,立刻惊醒了,看到眼前黑漆漆的人影,吓得张嘴就要尖叫,但是这声尖叫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她的嘴就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   “别叫,是我。”刘子光低声道,同时按亮了台灯。   夏夜认出了刘子光,但惊慌的表情没有改变,被捂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刘子光说:“我是来救你的,现在外面有人要来杀你,如果你答应不叫,我就放开你,同意就眨眨眼。”   彷佛是在验证刘子光的话,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女声喊道:“702,查煤气了。”   夏夜蓦然转向刘子光,两只眼睛用力的眨了眨,刘子光这才松开手,夏夜压低声音说:“我从来都没用过煤气。”   刘子光点点头,微微掀开窗帘一角,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卧室这边是楼背面,下面是一排排参天大树。   这时敲门声音戛然而止,变成了悉悉索索投钥匙孔的声音,刘子光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夏夜噤声,又指了指大衣柜,夏夜会意,赤着脚躲进了大衣柜。   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煤气公司工作服的男子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房间,其余人员并不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和楼道里警戒。   客厅里一片狼藉,没有人,卧室的门虚掩着,看不清床上有没有人,那男子蹑手蹑脚走过去,伸出手来刚想推门,忽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拽了进去。   门外的人看到这个情形,立刻猛扑进来,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并没有拿枪,而是赤手空拳的冲进来的,当先一个精瘦的男子踹开门,二话不说就是一记力道极其凶悍的高踢,看得出是跆拳道的招式。   刘子光反应极快,一记相同的高踢正踹在那人胫骨上,顿时咔吧一声脆响,骨头断了,人也摔倒在地。   后面一人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冲过来就是一记重拳,听那破空的声音就知道这一拳有多厉害,如果被打中的话,估计最轻都是脑震荡,搞不好直接挂掉都有可能。   刘子光如法炮制,又是同样的一拳打出,双拳相对,几乎火星四溅,那人的胳膊当场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垂了下来,但他竟然大喝一声,左手化掌劈过来,刘子光早有防范,一脚踹在他胸口,整个人如同被高速汽车撞了一般飞了回去,正好把后面一人撞到墙上,由于冲击力太大,后面那人也晕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卧室的大衣柜门闪开一条缝,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完完全全看到了这些场景,并且在脑海里变成了一格格的漫画。   现场只剩下那个冒充查煤气表的女人了,她见势不妙回头就跑,速度快的惊人。   刘子光没有追她,而是返身回卧室,正好那个断腿的家伙正支撑着爬起来,被他一脚踢在太阳穴上,顿时又昏死过去。   刘子光一把拉开衣柜,把夏夜从里面拽出来问道:“小雪的饭盒呢?”   “在厨房,我想下午给她送去的,难道他们就是为这个来的?他们到底是谁啊?饭盒有什么秘密?”   刘子光没回答,拉着她闯进厨房,只见水槽边上放着两个铝制饭盒,盒盖严密的盖着,拿起来轻轻一摇,没什么感觉,打开一看,其中较小的饭盒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长条状物体,外面包裹着黑色的橡胶,很轻很薄,大小和饭盒基本一致,加之橡胶保护层的弹性,所以拿在手里也感觉不到饭盒里放了东西。   原来是这玩意啊,刘子光来不及细看,把那东西拿出来塞进裤兜,把两个饭盒装进塑料袋,继续拉着夏夜王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迅速缩了回来,一颗子弹打在铁质门框上,火星四溅,原来刚才那个女人是下去拿枪了。   枪是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在狭窄的楼道里发射,依然声音很响,噗噗的射击声令人心惊肉跳,刘子光迅速关上门,又把门旁的鞋架拉倒在地挡在门后,夏夜早就吓呆了,紧紧跟在他身后不敢离开半分。   再进入卧室,一把将窗帘拽下来,刷刷两下撕成长条,不由分说把夏夜绑了起来,夏夜吓坏了,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你,干什么。”   很快她就知道了刘子光的用意,这家伙竟然把自己象背孩子那样绑在了身后,然后推开窗户,就这样爬了出去。   这可是七层高楼啊。   持枪女子毫无顾忌的隔着门板朝室内连射数枪,然后迅速退出空弹夹,装入新的弹夹,继续朝门锁发射,只两发,门锁就烂了,她侧身以墙壁为掩护,伸手推门,推不动,她也是急眼了,不管不顾的用力猛推,这才把鞋架推到一旁,持枪冲进屋里,但是除了几个昏迷的部下之外,早已人去楼空,只有残破的窗帘被风吹起,似乎在嘲笑她。   女人趴在窗口看了看,没有任何踪迹可寻,这里是某大学的教工宿舍区域,白天人很少,想找个目击者都很难。   她咬了咬牙,将身子从窗户收回来,忽然听到门口有响动,回头一看,门口站着两个警察,蓝色警服,黑色武装带,手铐对讲机多功能包警务通挂在腰间,看行头应该是派出所巡警。   女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又看看满地伤员,自嘲的笑笑,把枪往地上一丢,说:“别紧张,我这里有个电话号码你可以打……”   ……   小区花园内,茂密的灌木丛后面,刘子光和夏夜藏身于此,夏夜身上依然穿着只到大腿根的大号T恤,脚上光溜溜的没穿鞋,但她面前摆着一件连衣裙和一双板鞋,这是刚才刘子光从五楼别人家阳台上偷拿的。   “穿上,我们还有事做。”刘子光一边说,一边透过灌木丛的缝隙朝外面窥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恐怖分子,我们下面怎么办,是不是要亡命天涯,然后捣毁他们的老巢?”夏夜手忙脚乱的把赃物穿在身上,天真的问着。   “不,我们报案,让警察叔叔来处理。”刘子光一本正经的说。   7-53 小井胡同派出所   海淀分局小井胡同派出所的金所长今天特别忙,辖区内出了桩奇怪的案子,居民打电话报警称某小区内有人打架斗殴,所里派了两个民警出警,不大工夫警员就通过对讲机呼叫支援,说是被人打了。   金所长打开保险柜取了两支54,带着三个民警,四个协警坐着面包车来到现场,这里是高校老师的宿舍,花团锦簇树木繁茂,白天非常安静,楼下也看不到有任何闹事的迹象,可是到了楼上一看,可把金所长吓坏了。   两个民警都负伤了,其中一个伤的比较重,头上缠了绷带,隐隐有血渗出来,另外一个民警脸上受伤,大概是鼻子被打破了,警服领子上都是血,两位老警正蹲在台阶上抽烟呢,看见所长带人来了赶紧报告说,刚才出警来到这里,发现一屋子躺着的都是横七竖八的人,有个女的拿着手枪站在屋里,看见警察来了就说自己是国安的,还给了一个号码说是他们领导的手机,让我们联系,我们干多少年公安哪能上这个当,刚要用对讲机联系指挥中心,那女的就出手了,看那身手绝对是练家子,一拳放倒老李就往楼下跑,我追到楼下也被她一脚踢到脸上,弄了个满脸花,等我爬起来,人早没了。   金所长吃了一惊,这案子复杂了,案发地点的大门上分明有五个子弹洞,屋里乱七八糟一片狼藉,还躺着四个昏迷不醒的男子,看他情形分明是受了重伤。   小井儿胡同只是一个很小的派出所,辖区内都是高校教职员工,即使有些外来人口也是知书达理的知识分子,很少发生恶性刑事案件,看今天这案子的程度,怕不单单是刑事案那么简单的,金所长知道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于是立刻通报了分局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很快答复,让他们在原地保护现场,国安的人过一会儿来接手。   金所长紧张起来,这案子果然复杂啊,搞不好牵扯到外国间谍什么的,那可不是小小派出所能处理来的事情,他当即命令手下民警保护现场,不许乱动。   不出五分钟,楼下就传来刹车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张冷酷无比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虽然还是秋老虎的季节,但这些男子身上都捂着黑色套装,耳朵后面戴着空气耳筒,眼神犀利,不苟言笑。   为首的男子掏出证件在金所长面前晃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说:“八局的。”然后就直往屋里走。   金所长下意识的闪到一边,然后跟在男子后面介绍起情况来,那男子像是没听见一般打断他说:“让你的人帮忙,把这几个同志抬下去。”   金所长这才明白,屋里躺着的伤员原来是国安的侦察员,看他们的伤势怕是凶多吉少,能把国安团灭掉,说明那个女子的身手绝对不一般,所里两个民警败在她手下,不冤。   八个民警齐上阵,把屋里四个昏迷不醒的伤员抬到楼下,国安的同志开了一辆捷达和一辆金杯面包车,车牌号码就是普通的民用蓝牌照,员抬进金杯大面包里,金所长擦了一把汗说:“你们八局经费不紧张啊,怎么不弄辆好车。”   “隐蔽需要。”国安的同志简短的回答道,也不和他握手道别,直接上车关了车门,大金杯绝尘而去,只留下金所长在后面挥手。   “头儿,这咋回事啊?”受伤的民警不解的问道。   “不该问的别问。”金所长答道。   忽然对讲机哗啦呼啦响了,是指挥中心呼叫,说是由于交通原因,国安的人暂时赶不到,让金所长先把现场受伤的人送到医院去。   “明白。”金所长冲着对讲机喊道,然后一指两个受伤的民警。   “你俩,跟我上车去医院,看看伤的重不重……”话没说完就停住了,眨眨眼睛,忽然狠狠一拳砸向汽车,骂道:“上当了!快追!”   几个警察慌忙上了汽车去追那辆金杯车,哪里还追得上啊,茫茫车海,到处都是捷达和大金杯,金所长只得望洋兴叹,向指挥中心报告说自己上当了,被假冒国安骗了,假国安的车号是多少多少,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交警兄弟们身上了,不过金所长心里也明白,对方绝不是等闲之辈,后备箱里指不定放着几套车牌子呢,这个哑巴亏自己是吃定了。   不大工夫,分局领导到了现场,把金所长好一顿训斥,末了让他带人滚蛋,自己接管这里,等待国安前来处理。   金所长灰溜溜的回到所里,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抽了半包中南海,值班员来敲门的时候,硬是被呛了出来。   “啥事?没看我烦着呢。”金所长很不耐烦的问道。   “头儿,有俩人来报案,说是被人追杀。”   “什么?怎么回事?”   “我问过了,他们就住在枫林小区18号702。”   “什么!”金所长忽地站了起来,这个地址正是刚才案发地点,他拔腿就往外走,边走边问:“人在哪里?”   “值班室。”   “什么样的人?”   “一男一女,斯斯文文,像是大学生。”   说话间就到了值班室门口,金所长拽一拽警服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身材匀称,英气内敛,女的小巧玲珑、我见犹怜,身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赤脚穿着一双板鞋,看起来有些狼狈。   金所长干咳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拿起值班笔录问道:“谁追你们?”   “不知道,几个陌生人一大早来敲我的门,我正在睡觉没听见,他们就撬门进来了,然后我朋友就跟他们打,把他们打退之后我们就从窗户跳出来了,接着就打了110报警,警车把我们接到这里来的。”   “你朋友?”金所长锐利的目光扫了刘子光一下,问道:“你们住在一起?”   “不是啦,我们不住在一起,他早上来找我,正巧遇到这件事的。”夏夜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赶紧澄清自己和刘子光之间的关系。   “你说你们从窗户跳出来的,那可是七楼啊,你们怎么下来的?”金所长才不关心两个人是不是同居呢,引起他关注的是夏夜的描述,按照她的说法,正是这个坐在值班室长椅上的青年男子一人打倒了四个特工人员,然后象蜘蛛侠一样背着个女孩从七楼爬下来,要知道这女孩虽然体态轻盈,总也有**十斤的样子,那座八十年代的老楼,外墙上除了爬山虎和塑料排水管道,根本没什么可以攀附的东西啊。   金所长手里的中性笔在笔录上慢腾腾的写着,眼睛却看向刘子光,这家伙倒是很沉得住气,也不怎么说话,只是一双眼睛到处乱看,目光凌厉如电,金所长不管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的捕快头儿,看人的眼力价还是有点的,他确认这个男子的身份绝对不像笔录上写的这么简单,是什么外地小城市的公司白领。   想到这里,金所长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别在后腰上的54手枪,幸亏刚才忘记把枪放回保险柜了,沉甸甸的手枪以及里面的七发子弹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你”金所长指着刘子光问道:“到底是干什么的,老实交代。”   刘子光微微一笑,伸手入怀,金所长一激灵,右手迅速放在了后腰手枪柄上,但对方只是拿了一包中南海出来,旁若无人的点上抽了一口,说道:“警官,做你该做的事情,通知上面派人处理就行了,千万别多管闲事。”   金所长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一阵羞怒,想反驳却又无从开口,正在尴尬的时候,一辆黑色厢式货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几个穿便装的人从车上跳下来,为首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修身衬衣和黑色长裤显得整个人英姿飒爽,后面紧跟着四个男子,都是彪悍干练的模样。   值班民警正好站在大门口,就迎上去询问,对方亮出证件,同时自我介绍说是国安部的,金所长在屋里听的清楚,当即脑子里就轰的一声,所里还没有向上面汇报呢,怎么国安就知道了,这帮特务,真当咱首都人民警察是二傻子啊,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金所长当即站起,对刘子光和夏夜说:“你俩呆在这里不要动。”然后拔出手枪藏在身后走到院子里,同时以目光示意走廊里的几个民警,都是多年的搭档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几个民警都走了出来,不经意间将来人包围起来。   “把你的证件给我看一下。”金所长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说。   高个女子神色略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迅速将手伸向腰间,金所长双眼紧盯着她的动作,隐约看到小西装下面乌黑的枪柄,急忙大喝一声不许动,同时亮出54手枪,双手举枪瞄准对方,两腿岔开扎了个稳当无比的马步。   不速之客们都没有动,反而以奇怪的眼神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家伙操着地道的京腔说道:“伙计,保险没开。”   金所长下意识的去看保险,站在他对面的女子突然出手,动作快如闪电,金所长只觉得手上一空,54已经到了对方手里,那一瞬间金所长脑子都空了,预感到一场血洗派出所的惨案即将发生,哪知道对方只是卸掉弹夹就把枪抛了过来,同时把自己的证件也递了过来,还善意的说道:“老同志,你太紧张了,是110指挥中心通报我们过来领人的。”   这时所里的小王也从二楼探出身子喊道:“金所,分局国保大队老张来电话说国安的叶组长要过来接人,让咱们配合。”   这回金所学乖了,说道:“把电话给我,我和老张说。”   小王把无绳电话抛下来,金所长问了老张来人的相貌特征车牌号码之后,又让老张和那女子说了两句,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看看手里的证件,确实是国安部的侦察证,不似作伪,对方的气质和上次那些穿黑套装的家伙们也很不一样,那些家伙酷的要死,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特工,这几个人身上的警察味道更浓一些,作为几十年老公安,这点差别金所长还是能区别出来的。   “不好意思叶组长,误会了。”金所长打了个哈哈道。   叶组长显然没兴趣追究他什么,只是命人将两个报案人带走,又叮嘱金所长销毁报案笔录,今天发生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值班室里的两个人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夏夜吓坏了,悄悄问刘子光:“他们是不是坏人?”   “他们不是,上午那些人才是,回头我们跟他们走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说清楚就没事了,就能回家接着画画了。”   “喔”夏夜很乖的答应了一声。   一分钟后,金所长亲自把刘子光和夏夜交给来人,目送着他们的汽车离去,这才悻悻的回办公室去,心中暗道今天这个糗可出大了,以后去分局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7-54 谍战风云   从上车开始,就有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夹着刘子光,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汽车的窗户也是封闭的,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刘子光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特意开了几句玩笑,但是车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汽车在大街上兜了几个圈子,终于钻进了一个没有挂牌的院子,然后大门迅速关闭,汽车停稳,车门打开,刘子光被请了下来,四下里端详一番,这是一栋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花岗岩结构,极其的坚固,墙上爬满藤蔓,围墙很高,树木参天,枝头隐蔽处架设着红外线警报装置和摄像头,看来这里是国安的一处秘密据点。   两个大汉从楼里出来,从同事手中接过刘子光,顺手就给他戴上了铐子,动作快的令人目不暇接,刘子光没有反抗,只是惊呼道:“为什么抓我,我是受害者。”   对方根本不理他,推搡着他往楼里走,那边夏夜也被人带下车来,但是待遇就好的多,起码没给上手铐,夏夜惊慌失措的望了这边一眼,刘子光喊了一嗓子:“没事。”就被推了进去。   审讯室是一间位于地下两层的房间,四面墙壁都是水泥原色,铁门上有一个窥视窗,刘子光被安排坐在一张铁制椅子上,面前摆着长方桌,屋子的一面墙上全是镜子,根据电影里得来的知识,可以猜测到镜子其实是一面单向透明的玻璃,那后面肯定有不止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寂静,长时间的寂静,没人问话,没人出现,只有屋顶上的摄像头默默的注视着刘子光,对方大概是在消耗他的耐心,等他方寸乱了之后才来审问。   刘子光身上的钱包手机手表都被搜去了,无法掌握时间,他只觉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审讯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正当他沉不住气的时候,门开了,一个拿着文件夹的男人走了进来,在刘子光对面坐下,掏出烟盒来招呼他:“抽烟么?”   “为什么要铐我?”刘子光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男子自顾自点上烟,悠然自得道,似乎已经对刘子光的底细调查的清清楚楚了。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受害者,你们也没有向我出示任何证件和法律文书,就给我戴手铐,我要找律师,我要打电话。”刘子光气势汹汹的吼道。   但男子不为所动,还取下眼镜慢条斯理的用麂皮绒擦着,用嘲讽的口气说:“你知道我们不是警察,这里也不是司法机关,所以这一套还是收起来吧,你现在的情形很危险,现在外面有一票人等着杀你,想活命的话,就配合一点。”   刘子光心头一震,国安也是警察的一种,而他却自认不是警察,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但他脸上却没表露出来任何异样,依然无动于衷的说:“你说什么我不懂。”   “你会懂的。”说着眼镜男子就拿着文件夹离开了,刘子光则陷入了沉思当中,他在想是不是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但是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保持沉默,毕竟永昌公司是秘密机构,遇到这种小事就寻求组织支援,未免显得自己太没本事。   镜子后面,叶组长正在仔细观察着刘子光的一举一动,刚才那个眼镜男子走进来说:“这家伙很硬,有一定的反侦察技术,我建议给他来点真格的。”   叶组长拿着矿泉水瓶子盯着刘子光若有所思的说道:“情况似乎更复杂了,也许这个人真的是被卷进来的。”   “绝不会那么巧合,这个人的手表里装有追踪器,还能一个人对付四个侦察总局特工,一定不是等闲之辈,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人究竟是哪方面的,是CIA,还是NIS的人,亦或是国家安全保卫部的变节分子。”   “可是他的档案显示,哪一种可能性都很低……”叶组长还没说完,就大呼一声不好,一只手迅速向腰间伸去,同时身子低伏,按响了警铃。   审讯室里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手铐,正抡起椅子猛砸这面玻璃幕墙,钢化玻璃在他凶悍无比的打击之下已经龟裂了,眼看就要破碎。   铁门打开,两个配枪的警卫冲了进来,刘子光一脚踹在铁桌子边缘上,桌子飞过去将两个警卫砸倒在地,与此同时玻璃幕墙也垮了,隔间里的情形暴露无疑,几个满脸惊愕的人正望着他,警铃大作。   叶组长反应最快,迅速举枪射击,这是一支国内很难见到的银色小型手枪,小巧玲珑精致绝顶,确是杀人的利器,叶组长没有丝毫犹豫就扣动了扳机,但是这位南京国际关系学院的射击优等生却连发三枪全都打空了,然后就觉得手里一空,那支小巧的SIG P232已经到了对方的手里。   身旁的眼睛男子反应也不慢,虽然刘子光手里有枪,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来,但刘子光没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一记大耳光就把他抽晕过去,钛合金的眼镜架也歪了。   审讯室内的警卫刚爬起来,刘子光掉转枪口砰砰两枪打在他们胸口,人当时就栽倒了再没爬起来。   “你们不是国安!到底是什么人!”刘子光恶狠狠地将叶组长的脖子勒住质问道。   叶组长被他勒的直咳嗽,大声回答道:“你又是什么人!”   忽然一枚震撼弹丢了进来,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声响让人极度不适,听力和视力都会受到严重影响,然后又是一枚催泪弹丢进来,烟雾迅速充斥整个地下室,几道红色激光射进来,那是枪械上的瞄准光柱。   刘子光举枪就射,枪声过后,红色激光消失了,外面传来喊声:“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刘子光没搭理,此时叶组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着,刘子光索性将她放开,跳到审讯室里,从两个警卫身上取出手枪和实弹夹,以及一把战术折刀,他用到将叶组长的矿泉水瓶底子割掉。又从叶组长衬衣下摆上撕下一截布条浸了水塞在瓶口处,把瓶底罩在叶组长的脖子上,叶组长这才长长吸了一口气,活了过来。   刘子光也拿了一团湿布堵在口鼻上,用手枪戳了戳叶组长的腰肢,叶组长会意,冲外面喊道:“别开枪,我还活着。”   外面一阵嘈杂,然后地下室的排风扇开始了运转,不大工夫催泪瓦斯大部分被排了出去,但是空气依然呛人辣眼,外面大概是来了坐镇的领导,说话很有力度:“你叫刘子光是吧,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们来安排,但是不要伤人,我们不是敌人。”   刘子光忌惮狙击手,所以藏在叶组长身后,一只手揽着她的脖子,拿枪的手顶在她的腰上,两人缩在角落里,身子贴在一起,就算是狙击王牌来了也无可奈何。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刘子光低声问叶组长。   “我们是中国的反间谍机关,你放心,我们不会轻易把你引渡给任何一方的。”叶组长满脸是泪的答道。   刘子光有些明白了,又问道:“你不是国安?”   “不是,但我们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使用国安的证件,这样便于开展工作。”   “哦,你们是军方的。”   这回叶组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刘子光恍然大悟,如果没猜错的话,叶组长他们是总参的特工,因为自己的档案是保密的,所以误抓了自己,现在继续隐瞒身份已经不可能了,于是他冲外面喊道:“你们听清楚,这是我的军官证号码……”   不大工夫,几个没有携带武器的人走进了地下室,当先一人年龄颇大,应该是个领导,他很抱歉的说:“误会了,都是自己人,我们不知道你是永昌公司的职工。”   提到永昌公司,刘子光才彻底放下心来,松开了勒住叶组长脖子的手,把手枪关了保险递给她,笑道:“叶组长得罪了。”   叶组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匆匆出去洗脸了,几个特工走进来,把两名昏迷的警卫和眼镜男子抬了出去,警卫穿了软质防弹衣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刘子光枪打得太准,命中胸口中间的神经中枢群,别说是子弹的冲击力了,就是用棍子捣一下人都会昏迷,眼镜男子挨得那一耳光也是够狠,直接脑震荡加耳膜穿孔,估计要休病假了。   终于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地面上,刘子光就看到两个穿黑色BDU作战服的小伙子正坐在地上让卫生员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防毒面具还丢在一旁,他们是第一批冲进地下室的枪手,结果在烟雾中依然被刘子光击中了胳膊,无功而返。   来到楼上会议室,双方正式自我介绍,原来叶组长他们隶属于总参二部,具体部门涉密就没提,反正是军方秘密情报机关,这起案子说起来也不算复杂,东北某邻国驻我国的情报人员突然变节,试图向南方邻居的大使馆求助,双方的特工人员在我国首都展开了搏杀,本来这类案子是归国安管的,但是在小井胡同辖区内发生的案件,牵扯到了朝-鲜总参侦察总局的人,所以我国军方情报机关也就迅速介入了,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依然是一头雾水。   军方的情报也不是完全共享的,刘子光所属的永昌公司是隶属于不同的部门,涉密级别也很高,任何人都不可能通过常规档案查到他的底细,比如公安系统内的档案,就完全没有记载他的服役经历,换句话说,他的军方身份是隐形的,只有当他报出自己的军官证号码之后,别人才能通过军网查到,然后通过特殊渠道一联系,这才知道刘子光的真实身份。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好在这场误会及时化解,没有闹出人命来,要不然谁的脸上都不好过,刘子光的随身物品都被送了过来,叶组长也洗了脸换了衣服上了楼,似乎象没发生过什么似的坐在刘子光对面,问道:“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刘子光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从火车上偶遇开始谈起,说到学校窃案,又说到夏夜家里那惊险的一幕,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我怀疑是有人将什么东西藏在了小雪的行李中,这才导致莫名其妙的追杀。”   叶组长和在场的特工交换一下眼神,又问道:“那么,你所说的饭盒在哪里?”   “我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家家福超市的顾客储物柜。”   ……   十分钟后,两个饭盒被特工人员从超市取来,放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这是两个八十年代常见的铝制饭盒,盒盖上还刻着名字,大的上面刻着“温俊伟”,小一点的上面刻着“薛莲”。   几个人翻来覆去的端详饭盒,也没发现任何玄机,只好先让技术人员拿去分析,但对方却没有把刘子光放走的意思,只是拉着他不停地聊天,上烟。   与此同时,另一间办公室里,特工人员不厌其烦地询问者夏夜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夏夜的身份自然一清二楚,绝不会是什么间谍特务,但是她的证词却相当关键。   “饭盒里有什么?当然是有剩饭啊。”   “你说我们那里啊,治安好得很,从来不会有小偷小摸。”   “我啊,我每天夜里都不睡觉的,小偷别想进我家的门。”   “刘子光是我老乡,我们早就认识,不过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哦,你们千万表胡乱编排……”   最终,审讯员无可奈何的走出门来,冲着楼梯口的叶组长摇了摇头。   7-55 A6撞Q7   不管怎么说,这个所谓藏在饭盒里的重要物品并不是特工们的工作方向,他们的首要目标是维持首都的和谐稳定,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惹是生非,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所以有人提议把刘子光放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自己人,但是叶组长坚决不同意,在她看来,刘子光的介入过于巧合,而在特工的字典里,是没有巧合二字的,任何蛛丝马迹都能把一个人锁定,不彻底调查清楚绝不撒手。   “可是,他是总装的人啊。”一位老特工说道。   “根据他的军官证号码显示,这个人是上个月才加入军籍的,应该属于特招人员系列,不是我不相信兄弟单位的政审人员,但是干这一行,除了自己,所有人都不能相信,何况我们对他根本就不了解,所以,我建议继续扣留他,直到问题查清楚。”叶组长说。   “可是……”   “如果那东西是放射性物质怎么办?这里是首都!”没等别人的话说完,叶组长一句话就顶了回去。   虽然在场的有不少老同志,军衔也比叶组长高,但是这案子却是叶组长负责的,加上她的特殊身份,所以没人和她唱反调。   “那好,继续扣押他。”叶组长说完,桌上的对讲机就响了,是门卫在报告:“永昌公司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叶组长拿起对讲机回了一句,然后带人下楼,一辆黑色奥迪缓缓驶入,从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摘掉墨镜冲叶组长一笑:“小清,又漂亮了。”   叶组长也揶揄道:“赵经理,又发福了。”   赵辉一摆手,说道:“不开玩笑了,我是来接人的,我们的业务经理在哪里?”   叶组长说:“对不起,暂时不能放人,有些事情没查清楚。”   赵辉脸色一变:“有没有搞错,叶清同志,你的侦破方向有问题,你应该去抓那些南北棒子,而不是扣着自己人不放,你不放是吧,我让你们副部长给你打电话。”   说着还就真拨了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叶清,叶清接过来说声是我,然后就板着脸一直在听电话里的训斥,最后说了声:“是!”又把手机还给赵辉,说:“人可以先交给你,但是我保留进一步侦查的权利。”   “随你。”赵辉冷哼一声,抱着膀子站在车门口,看着两名特工将刘子光和夏夜带了出来,立刻换上笑容说:“老刘,上车,这位是你朋友?长的真漂亮,哪个大学的?”   刘子光拉着满脸通红的夏夜上了车,降下车窗冲叶组长说了声再见,叶组长微微颔首致意,奥迪车就这样离开了这处秘密据点。   铁门缓缓合拢,叶组长从小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叼在嘴上用金质打火机点燃,只抽了一口就掐灭在花坛里,命令道:“从现在开始,24小时监视这个人。”   ……、   夏夜的家是暂时不敢住了,先把她安顿在同学家,然后在回去的路上,赵辉向刘子光简单介绍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朝鲜和韩国的情报机关为了争夺一个北方变节分子而大打出手,据说这名变节分子手上掌握有南边很感兴趣的东西,北边急于夺回,甚至连总参侦察总局的工作员都出动了,但却惨遭覆灭之打击,四个精通跆拳道的工作员都被人打断了手脚,并且重度脑震荡,而且被南边国家情报院伪装的国安给生俘了,这就是上午在夏夜家出现的两拨人的真实身份。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找到那个变节分子不就知道了么。”刘子光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这个人已经喂了永定河的王八,除了阎王爷,谁也不能让他开口了。”赵辉一边开车一边轻松的说着,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很上心,忽然他又说:“对了,这个人可能你见过的,这是他的照片。”   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刘子光说:“相册文件夹里第一张。”   刘子光调出照片一看,果然是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个东北口音的乡镇企业业务员大叔,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浮尸,而且看尸体伤痕,死前一定受过酷刑折磨。   “是他。”刘子光说,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随他去,南北棒子想怎么折腾都行,只要别玩的太过火就行。”赵辉说着,忽然猛的一打方向盘,但车子还是一震,出车祸了。   一辆豪华越野车一直跟在赵辉的奥迪后面,始终想超车没超过去,刚才硬生生从右侧强行超车,还故意把车头往这边别了一下,赵辉下意识的想躲,依然没能避过撞击。   两辆车都停了下来,那辆价值上百万的的奥迪Q7 3.6豪华SUV车前赫然挂着的是军牌,两个便装男子从车上跳下,满嘴京腔国骂,一人去检查车辆受损情况,一人骂骂咧咧过来敲赵辉的车窗,赵辉动也不动,也不让刘子光下车,反而神情自若的点起一支烟说:“你有福了,等着看戏吧。”   外面的人见赵辉不理他,顿时动了怒,抬脚猛踢奥迪车,这回赵辉不干了,先从眼镜盒里拿出一副平光镜戴上,装作很斯文的样子从车里下来嚷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个样子,不讲道理的嘛。”听那口音,似乎是江浙一带的人。   对方早就看见赵辉的车牌照是外地的,再加上满口外地方言,更加猖狂了,瞪起眼睛指着赵辉的鼻子破口大骂,赵辉急道:“你怎么骂人!”   “骂你丫挺的怎么了,我还要打你呢!”男子挥拳欲打,此时交警及时赶来了,看到Q7的排场和白底黑字的军车牌照,心里立马有了底,只是和稀泥的劝道:“别打别打,有话慢慢说。”   开Q7的两个男子见交警来了却更加的猖狂,不依不饶的指着赵辉痛骂,刘子光也从车上下来了,抱着膀子在一边看赵辉怎么扮猪吃老虎。   此时车流已经堵成了长龙,后面汽车不停地鸣笛,交警急的不行,但也无计可施,赵辉依然用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辩解着,说自己正常行车,军车违章在先,还要打人,不讲道理。   男子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二话不说回到车里取了一根棒球棍下来,健步走过来猛力砸下,奥迪A6的窗户竟然纹丝不动,不过这一棒子把赵辉戏弄他们的兴趣也砸没了,他摘下眼镜换了一副表情狞笑着说:“敢砸我的车是吧,行,有你的。”   “妈的,老子就砸了,怎么着!”男子双目圆睁,说不出的嚣张跋扈,交警在一边擦着汗,无奈地劝解着,后面车龙已经排出一公里远,高架桥上热气腾腾,鸣笛声此起彼伏,赵辉没心情再玩下去了,上前一拳砸在男子胃部,这一拳的力道相当的足,男子当时就佝偻着身子一脸痛苦的蹲下去,赵辉抬起穿着大皮鞋的脚蹬在他脸上,人当时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了。   另一人见势不妙刚想跑,却被刘子光拽住衣领子揪了回来,扫脸就是四个大嘴巴,人被打得满眼都是小星星,牙齿混着血从嘴里吐出来。   交警在一旁吓得直咋舌,这俩外地人出手忒黑了,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更让他惊讶的还没开演呢,赵辉走到路旁朝下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走过去开了Q7的车门,上车发动,猛轰油门,径直朝着路边冲去,轰隆一声,Q7 两个前轮冲上了护栏。   赵辉打开车门跳下来,回到自己的奥迪A6里,挂倒档轰油门向Q7撞去,千万别小看他这辆奥迪,虽然屁股上贴着A6的标,但实际上是A8 6.0 12缸发动机,论价钱能买两个Q7了。   马力强劲的A8将自己的同门兄弟Q7撞到了高架桥下面,把绿地砸的一片狼藉,汽车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早已面目全非,赵辉这才拍拍巴掌,意犹未尽的说:“咱们走!”   刘子光淡然一笑,开门上车,民牌奥迪绝尘而去,只留下满脸惊愕的交警和两个血头血脸的所谓军人。   车上,赵辉点燃一支烟说:“这种豪华军车,牌子未必是假的,但开车的人八成是假军人,大部分是高干子弟或者有门路的资本家什么的,这些人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从来就不知道挫折,今天我教训他们,手段虽然过于给力,但也是为了他们好。”   刘子光说:“你就不怕他们背后的人?”   赵辉撇撇嘴,只说了一个字:“毛!”   ……   当晚刘子光还是下榻在东亚大酒店,听江北市经贸代表团的人说,因为中央领导出国访问,所以接见李书记的计划延期了,谈起这个,企业家们都是一脸的遗憾,仿佛自己买的彩票差一位数字没中大奖一般。   刘子光故意和他们攀谈起来,企业家们虽然对刘子光不甚熟悉,但是至诚集团的威名还是如雷贯耳的,所以没用多大力气就套出他们的话来,这些企业每家都拿出了至少上千万的事情才操作IPO的事情,这还真是运作费用,并不包括那三个项目上投的钱。   “如果算上咱们江北市各大银行的贷款,我想这个项目已经筹集到了二十亿的资金。二十亿对于江北市来说,不是一个小数字,但是对于国际金融大鳄霍先生来说,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钱,唉,没办法啊,谁叫我们底子薄呢,不过融资上市之后,资金面一定会有改观,我坚信以李书记为首的市委市政府,一定能带着我们实现跨越式发展!”说到这里,这位企业家举起了酒杯,兴奋的满面红光。   “我也相信!”刘子光也微笑着举杯。   7-56 美钞印刷机   深夜一点,东亚大酒店的客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大堂里寂静无比,偶尔有夜归的客人进门,大堂内的休息沙发上,一个不起眼的便装男子正在看报纸,他们是负责监视刘子光的特工,因为这次监视任务的等级不高,所以只派了一个人过来。   目标已经休息了,这一点从客房服务员那里得到了确认,特工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新京报,一只脚轻轻摇晃着,一个穿着红色制服拉着行李车的服务员从他面前走过,他还善意的将抬起的二郎腿放了下来。   服务员拉着行李车出了大门,进了副楼的洗衣房,不大工夫,一个穿着干洗中心工作服的人走了出来,和正常下班的人一样走到外面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十公里外的一处居民小区,过了十五分钟,一个拾荒汉子从小区里走了出来,肩上背着蛇皮袋子,蓬头垢面污浊不堪。   首都的夜晚依旧繁华无比,大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酒店门口,停车场上,不乏跪地乞讨的乞丐,以及形形色-色在夜间活动的人群,那个拾荒汉子很小心的走在树荫下,看似不经意的躲避着首都大街小巷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他一边走一边从垃圾箱里捡着纸盒子和饮料瓶,随手扔在背后的蛇皮袋子里。   走啊走啊,拾荒汉子来到马路上,他似乎在马路中间的绿化带里看到了什么东西,躲避着来来往往的汽车走了过去,在一株万年青下面扒拉了一阵子,扯出一个塑料袋里,看了两眼,丢进了蛇皮袋又走了。   刘子光如此小心翼翼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这个东西确实太敏感,太重要了,以至于他第一次看清楚的时候,都忍不住心头狂跳。   走到无人的角落,他还是忍不住坐在地上,掏出一堆垃圾装作整理的样子,拿过那个小小的长方形物体打开端详,这是两块不知名的金属板相扣而成,尺寸精密啮合,打开之后,两边都是复杂的图案和数字,当中圆圈里的人像怎么看怎么亲切,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位可亲的秃顶长发老大爷叫本杰明..富兰克林。   “太给力了。”刘子光情不自禁的念叨了一句,这玩意可是货真价实的摇钱树啊,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不管,只要能印出类似真的钞票就行,不过就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技术手段来说,还无法用上这个好东西,只好先当作技术储备藏起来,等哪天万事具备了,再拿出来扰乱一下国际金融秩序也不迟。   ……   次日一早,刘子光换了运动服去东亚大酒店不远处的工人体育场跑步,楼下大堂溜溜熬了一夜的特工见他出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也跟着走出门去,和交接班的人打声招呼就回去补觉了。   酒店员工更衣室,前来上来的门童小王,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红色制服换上,他丝毫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人动过了,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就上班去了。   同时,洗衣房的大婶也毫不在意的把不知道谁脱下来丢在外面的工作服塞进了大容量滚筒洗衣机里。   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刘子光跑步归来,直接去餐厅享用免费早餐,赵秘书端着盘子走过来,很热情的和刘子光打着招呼,然后坐下来攀谈,大体还是希望至诚集团能拿出诚意来,为江北市的跨越式发展贡献一分力量。   刘子光打个哈哈,心说不就是要钱填骗子那个无底洞么,门都没有,当然他也不直接拒绝,而是东拉西扯敷衍着赵秘书。   正在这时,赵辉走了过来,把墨镜往桌上一放,冲服务员打了个响指,点了一杯牛奶和两个鸡蛋,赵秘书见有陌生人来,很识趣的端起餐盘说:“你们聊”,然后去了另一个桌子。   “你朋友?”赵辉问。   “毛,是我们市的书记大秘,找我化缘呢。”刘子光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怪不得,这人嘴上在笑,但是眼睛里一股怨毒之气,看来恨你恨得挺深啊。”   “恨我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   “对了,你说化缘,是不是你们市领导到首都跑官来了,手头有点紧,结果盘算到你头上了?”   “没错,这帮孙子就是跑官来了。”   “这样啊,我说首都地面上骗子可多,尤其是这种装中央领导忽悠外地官员的骗子最多,一砖头扔出去,砸中十个人,九个人号称认识中央领导,这种骗子技术含量极低,偏偏上当受骗的人最多,你们市委书记要是真有心思,我倒是能安排一下,别的不敢说,海里面溜达一圈不是问题,怎么样,咱哥俩合作一把,忽悠点钱改善一下生活。”   刘子光哑然失笑:“赵经理,你这个想法我很赞同,但是有人捷足先登了。而且玩的还挺大。”   “还有这事儿,回头你给我细说说,我最喜欢这样的段子了。”赵辉的牛奶到了,还有两枚生鸡蛋摆在跟前,只见他拿起鸡蛋单手一捏,蛋黄蛋白就落入牛奶杯子里,然后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看到他蠕动的喉头,刘子光略有不适,问道:“这种喝法有什么讲究?”   “壮阳。”赵辉拿起餐巾擦擦嘴,站起来说:“咱们走,还有正经事。”   ……   今天当天东亚大酒店举办了一个什么会议,所以停车场都满了,赵辉的汽车就停在外面马路人行道上,刘子光惊讶的看到他居然没换车,还是昨天那辆奥迪,而且车尾部和前翼子板的撞击部位根本就没修理,便奇道:“这车怎么还开啊?”   “反正修了还是免不了磕磕碰碰,索性等再碰坏点一块儿修理,省事儿。” 赵辉解释说。   “可是,为什么车牌子也不换?你后备箱里不是一大堆车牌么。”   “自然有目的。”   话音刚落,一辆交警摩托车就停在旁边了,警察看了看车牌,下车敲敲车窗:“麻烦您师傅,车本儿出示一下。”   赵辉呲牙一笑,对刘子光说:“看,作用来了吧。”然后极其配合的将驾驶证行驶证递了过去,刘子光一头雾水,心说合着你是故意挂这个车牌引警察的啊。   交警拿着行驶证查看着,用对讲机通知了指挥中心,然后冲赵辉说:“师傅,您这车昨天出过事儿吧?”   赵辉大大咧咧的说:“对,是我,您也甭麻烦了,直接说是去派出所还是等人来处理吧。”   交警倒也爽快,说:“把Q7撞到高架下面的就是你啊,有种!啥也别说了,在这等着吧。”   赵辉下车,掏出香烟来和交警攀谈,他随口就说出几个交警熟人的名字,不大工夫就和这个交警热络起来,交警说:“伙计,你这个事儿整的有点大,惹了不该惹的主儿了,人家的手眼能通天啊,刑警总队那边走打过招呼了,交警这边也招呼了,说是见到这车直接扣下,等人家过来处理。”   赵辉笑笑:“多大事儿,不就是辆破车呢,天塌不了,再说了,天塌下来有郭德纲顶着呢。”   首都的交警也都不是凡人,早就看出这辆奥迪A6其实是进口的12缸A8,能开起接近三百万豪车的人,自然有资格和开Q7的人碰一碰,他一小交警犯不上得罪任何一方,跟着看热闹就行了。   “报案那小子,什么来历?”赵辉不经意的问那警察,警察一龇牙,心说哥们你太牛了,戳了这么大篓子居然没打听人家的来头,趁着还有时间,他也乐的做个解说:“那人倒没什么,就是一二世祖,他哥哥有些来历,号称京城四少之一,前段时间刚被扫的场子知道么,号称京城最奢华的娱乐场所什么的,就是他哥开的,这种人手眼通天,认识的权贵多了去了,说句不该说的,他们捏死一个人跟玩似的。”   “这么厉害啊,那我还得当心点呢。”赵辉把手中烟头弹出一个潇洒的流线弧形,掏出了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不大工夫,刑警总队的车来了,下来两个刑警,倒也客气,没有给赵辉上手铐,只是要求查看他的证件,这回赵辉不再扮猪吃老虎了,拿出了军官证给对方看,刑警的眼力价更厉害,搭眼就看出赵辉绝对不是一般人,虽然证件上只是普通的总装备部军官,但谁知道人家背后是谁啊,在首都地面上混,眼力是很重要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那是一门深奥的学问。   赵辉很随意的提到了几个人名字,都是部队转业干刑警的朋友,京城警界圈子就这么大,提到名字大家都认识,自然也就熟络起来。   “这样吧,回头我帮你们说和说和,都是自己人,差不多过去就算了。”一个刑警这样说。   “那敢情好,谢谢您了。”赵辉笑笑,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又掏出一包小熊猫来请警察们抽。   又过了五分钟,一列车队浩浩荡荡开了过来,打头的是一辆极其扎眼的迈巴赫,车牌更牛逼,京A86打头的民用蓝牌,连两个刑警都吓了一跳,要知道京A8号段的车牌可不是一般人能挂的,最初京A80、81、82的号段专门给中办、国管、中警、市委使用,后来部级官员也用起这个号段的车牌,结果够级别的都去找国管局要京A8的车牌,渐渐的就被炒了起来,成为身份的象征,就连一些国家领导人手里也备了几块京A8的车牌给家属使用。   再后来,连带着85、86、87等原来的普通民牌号段都跟着鸡犬升天,很多手眼通天的商界人士通过关系搞来这些号段的车牌,再弄来一些警备、京安之类的牛逼车证,在交通拥堵的首都城里那是相当的好使,交警也明白这些人不能惹,只要不冲过来压自己,什么闯灯逆行,都只当没看见。   现如今这辆迈巴赫就是不好惹的主儿,后面那几辆牛逼哄哄的保时捷、法拉利也不是省油的灯,看那跋扈的浸透就知道家里非富即贵,这种小年轻最可怕,做事根本不顾后果,顺着他的性子什么都好,稍有忤逆当场就敢下手黑你,倒不是他们厉害,反正不管出了多大的事儿都有人帮他们擦屁股。   事到如今,警察已经隐隐感觉到开奥迪的主儿要倒霉,人家可不管你什么军官不军官的,先揍了再说。   7-57 红色后代   果不其然,从迈巴赫里下来一个戴墨镜的青年男子,嚼着口香糖走过来,瞧了瞧赵辉,摘掉墨镜问道:“昨天打人撞车的是你?”   赵辉理也不理他,继续和刘子光谈笑风生,刘子光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他知道首都是赵辉的地盘,何况还有警察在场,这场架绝对打不起来。   便衣刑警见状上前,拉着墨镜男低声说了几句,墨镜男高声叫道:“部队的怎么了,部队的吓唬谁啊,哎我说你他妈到底是哪头的啊。”   警察满脸赔笑不敢说什么,望了望迈巴赫后座里的神秘男子苦笑着,又望了望赵辉,无奈地的摇摇头。   墨镜男走到赵辉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吐出口香糖问道:“我他妈问你话呢,你聋了?”   赵辉看看他,骂道:“你丫挺的吃几头蒜啊,嘴那么臭,当马仔的不配和我说话,叫你们老板过来。”   墨镜男说:“邱老板也是你能见的?小子,你行,等着啊,别走。”   赵辉说:“我不走,也看你能怎么着,你还能把我车砸了不成?”   墨镜男骂骂咧咧回到迈巴赫旁,轻磕车窗,车窗降下一条缝,一张养尊处优的脸庞露了出来,心平气和的问道:“怎么回事?”   “邱哥,有点意思了,丫挺的是总装的军官,路子挺野,警察都帮他说话,人也挺狂的,还想让您过去说话。”   “呵呵,总装的啊,那好办了,把他军官证扣了,回头找他们军务处的领导,让他脱衣服,人就别动了,车砸了,让他长点记性,千万别和惹不起的主儿叫板。”神秘男子说完,升起了车窗,示意司机可以离开了。   墨镜男拍拍巴掌,把跑车里十几个打手招了出来,说是打手,其实也就是一帮锦衣玉食的公子衙内,这伙青年手里都拿着铁棍斧头等家伙,气势汹汹走过来,上来照着赵辉的奥迪风挡玻璃就是一斧头,防弹玻璃没这么容易碎,但是也出现了裂纹,汽车警报器立刻鸣叫起来,刘子光瞄了赵辉一眼,发现他在恶意的笑,心里就有了数。   其他人也挥动兵器一阵乱砸,可怜这辆奥迪A8立刻就千疮百孔了,警报声响个不停。   赵辉没出手,抱着膀子在一边看热闹,刘子光也冷眼旁观,现场只有三个警察,势单力薄也无法制止这帮人施-暴。   迈巴赫里的神秘男子从后车窗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笑笑,从沙箱里取出一支雪茄刚要点燃,忽然看到对面车道上有一辆熟悉的汽车开了过来,车倒不是很高档,普通的奥迪A6,但车牌很扎眼,京AG6打头,后面是1XX的数字,风挡玻璃下只贴了一张不起眼的出入证,内行人都知道,这号段的车牌,总共不超过二百副,主要供政协副国级以上领导人使用,发放制度极其严格,绝对不是有关系就能办出来的。   难道……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了神秘男子的心头。   “回去!”他立刻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   当奥迪车开过来的时候,在场的几个警察都惊呆了,腰杆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身为京城捕快,他们自然知道这种车牌号的含义,如果说京A8系是皇亲国戚,格格贝勒、红顶商人的话,那京AG6就是正宗的铁帽子王!举国上下也就是能排出那么小百十号的人物,这种人动动嘴皮子,京城的地都要晃三晃。   奥迪缓缓停稳,司机是个四十多岁很干练的中年人,便装打扮眼神犀利,一看就知道是开车多年的专职司机,后门打开,一个穿家居服装的汉子走了下来,冲赵辉喊了一声:“小明,这么急找我什么事?”   赵辉说一指自己正在被砸的汽车说:“这不被人欺负了么,找风子哥您来帮我平事儿来的。”   风哥故作义愤填膺状:“翻了天了,京城四少也有人敢欺负,还有王法么!”   赵辉说:“歇了吧,这都哪年的老黄历啊,咱都快成京城四大傻了,人家才是新鲜出炉的京城四少呢,牛比着呢。”   这时砸车的青年们也注意到对方援兵到了,而且只是一辆毫不起眼的奥迪A6,顿时气焰上来,拎着铁棍就气势汹汹就过来了。   “怎么着,连我的车也要砸啊?”被称作风哥的男子气的都笑了,点燃一支烟说:“小明,这帮孙子哪冒出来的啊?”   赵辉说:“你问我,我还问你呢,我记得三年前有小子跟你混过一段时间,后来玩的还不错,还开了号称京城头号娱乐会所的,叫什么来着?”   风哥挠挠脑袋,说:“跟我混的人多了,谁知道他妈是哪个啊,不过你说开夜总会的,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好像是叫邱什么来着,丫挺的前天还托石头找我帮忙,想把他的营业执照捞回来呢。”   赵辉问:“石头现在干嘛呢。”   “地王,丫挺的上个月才拍出三百亿拿了一块地皮。”   打手们见这两人丝毫没有被打者的觉悟,不禁大怒,挥动棍棒刚要扑过来,却被急匆匆赶到的邱老板喝止。   “住手!”邱哥没等车停稳就推门跳了下去,一溜小跑奔到风哥面前,点头哈腰掏出名片说:“风哥,我见过您,我叫邱晓强,平时和石哥、小东他们几个处的都不错,经常一块儿打高尔夫球的。”   风哥笑道:“好像是有点印象,有段时间整天跟在石头后面屁颠屁颠忙前窜后的是你吧。”   “对对对,是我是我,风哥您想起来了。”邱老板激动地擦着汗,一脸狗见到主人的表情,如果他有尾巴,此时摇动的频率一定会非常的高。   “呵呵,行啊,石头也出息了,手底下人都敢动我们明哥了,有意思,明哥你知道不?石头小东都是跟他玩大的。”风哥冷笑着说。   邱老板汗流浃背,手足无措,故作镇静道:“误会,都是自己人。”   风哥指着那辆被砸烂的奥迪车说:“车都砸了,自己人也没用,该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不说什么重话了,石头小东他们办事的作风你也知道的。”   邱老板脸都变成猪肝色了,伶牙俐齿也变成笨嘴拙舌了,赵辉倒是淡淡的笑了:“风子,别吓着人家。”   风哥鄙夷的哼了一声,拉着赵辉上了自己的A6,又望着刘子光问道:“你朋友?”   “同事,我们一个公司的。”赵辉说。   “哦,那就是自己哥们,上车。”   三人上车绝尘而去,警察们见没戏看了,也上车离开,只剩下邱老板和一帮傻了眼的马仔在原地发呆。   两个脖子上吊着纱布,胳膊上打着石膏的年轻人从车里钻出来,愣头愣脑的问道:“哥,咋不砸了。”   邱哥回身,眼睛都不眨一下,抬手直接“三宾得给”,七八个大耳帖子打得两个年轻人直趔趄。   “打你们是为你们好!以后长点记性,千万别和惹不起的人叫板,真他妈晦气!碰上你们两个倒霉兄弟!”邱老板丢下一句话,钻进了迈巴赫,豪华轿车流畅的转了一个弯走了,车里的邱老板拿出PDA,一边调取有力人士的电话号码,一边脑子里急速的盘算着,看看手头上有哪些资源能和人家搭上话,看看能不能把这次交恶变成不打不相识,哪怕花上几百万呢,能交上朋友就是赚的。   ……   副国级领导人的座驾只是普通的奥迪A6,排量也不过是2.8,但是坐起来感觉却大有不同,首先是司机的素质很高,中年司机举止得体,车速适中,四平八稳,严格遵守交通规则,风挡下面也没有象一些特权车辆那样放置这样那样的车证,仅仅是贴了一个不起眼的标记而已,但正是这个不起眼的中南海出入证,却是真正的牛逼所在。   “什么玩意,还他妈跟我称兄道弟,他也配!不就是家里有个长辈混到副部级么,四毛也真是的,整天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也不嫌掉价,要他妈真牛逼,场子怎么让条子扫了?说到底还是假牛逼,小明你瞧好了,这回我要不让他大出血,不,内出血,我就不姓马。”   “你让他赔我一辆新A8就行,这辆上次在广东泡水了,有些电子器件不大好使了,我正想砸了换新的呢,他也算帮忙了。好了风子,我给你介绍一下,刘子光,马峰峰,马峰峰,刘子光。”赵辉打断风哥的话给他们做了一下介绍。   “叫我风子就行。”马峰峰伸手和刘子光握了一下,虽然嘴上挺客气,但是能看出来只是看赵辉的面子而已,其实并没把刘子光当回事。   “风子,你们家老太爷身体怎么样了?”赵辉问道。   “还行,大夫用药给吊着命呢,不过也差不多该进301了,然后是八宝山,唉,别管官当的再大,也免不了走这条路啊。”马峰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道。   “你们家也该早作打算了,老太爷这面大旗一倒,难保人走茶凉啊。”   “别说以后了,就是现在都有人不给我们家面子了,上回我一船货就让香港海关扣了,找特首都不好使。”   “你歇了吧,香港那是法制社会,讲法制不讲政治,这还要我教你,亏你丫的还是红色后代呢。”   “唉,早知道当初跟你当兵去了,咱也弄个肩牌抗抗,就凭哥们这实力,起码混个少将五的……对了,你找我到底啥事,不会真的找我帮你平事儿的吧,邱晓强这种水平的混混,你两个手指就捏死了。”   赵辉在风子肩膀上擂了一拳:“少他妈抬举我,我找你真有事,把你飞机借我使两天。”   风子吓得一哆嗦:“哥哥哎,您饶了我成不?我置办点产业容易么我,上回你也说借,结果我那架崭新的庞巴迪让您直接飞海里去了,这回说啥也不借了。”   赵辉骂道:“我他妈不是后来赔你一架新的么,要论价钱不比你那破庞巴迪便宜。”   风子都快哭了:“哥哥,你送我的是什么啊,米格29战斗机,我他妈倒是敢飞,哪个机场敢他妈让我降落啊。”   “那我不管,下星期我有急事要用飞机,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小明,你少唬我,我还就真不吃你这一套了,你丫还能有什么反制措施不成?”   “让我看看啊,咱们的马先生上个周末是跟谁在一起渡过的,好像是演过《还珠格格》的某位女明星哎,两人在夜店流连忘返,后来还去了香格里拉开房,你说你们家老爷子要是知道你丫在外面乱搞,是不是得打断你的腿?”   风子一听这话,马上举手投降:“明哥,我服了你还不成么?你丫把对付阶级敌人的手段拿来对付革命战友,真他妈黑!”   “少来,你早点答应不就结了,这回哥保证不给你栽海里去还不成么,那啥,你香港海关查扣的那船货物,我也帮你办回来,这总行了吧,别哭丧着脸了,给哥笑一个,哎,这就对了,张师傅,下个路口停车。”   奥迪稳稳当当的停在路口,赵辉带着刘子光下了车,冲车里笑比哭还难看的马峰峰摆摆手,转脸走了。   首都的街头,人来人往,赵辉脸上那股嬉笑怒骂游戏人生的表情此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庄重的神情,他说:“刘子光,下周公司有重要公务交给你,这次任务相当艰巨,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家里有什么事情最好都交代一下。”   “要去很远的地方?”刘子光问。   “对,去非洲,所以我才找风子借飞机。”赵辉答道。   7-58 秘密调查霍先生   辞别赵辉之后,刘子光回到东亚大酒店,却看到江北经贸代表团的人员都在办理退房手续,一问才知道,李书记和赵秘书已经乘早班的飞机回江北去了,正主儿都走了,他们这些龙套自然也没必要继续呆在首都,都是身家千万的老总,哪有这闲空耗在首都啊。   刘子光在走廊里迎着一个熟人,看到他拉着拉杆旅行箱正欲乘电梯下楼,便故作惊讶的问道:“张总,怎么这就走了?”   “哦,这边没什么事了,上市的事情已经进入程序,就等证监会批准了。” 张总信心满满的说,拉着箱子进了电梯,刘子光耸耸肩膀,回到房间给李纨打了个电话。   “李总,我查清楚了,霍先生就是一如假包换的大骗子。”   “你确定?”李纨的声音倒显得不是很惊讶。   “当然确定,他找来的所谓高官其实是个河北的农民,已经被我发现了。”   “那你报警没有?”   “没有,这个泡泡已经吹的太大了,贸然戳破的话,受到损害的人太多,而且由我们来揭穿这个骗局很不合适,丢了面子的李书记会把怒气撒在咱们身上。”   李纨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会安排的,这件事你先保密,我告诉你就是让你的心理压力少一点,至少不为IPO的事情患得患失。”   “这个消息很及时,尹志坚他们对上市的事情很关注,给我造成一些心理压力,不过有你的情报,他们就是闹得再大我也不会妥协的,谢谢你。”   “不客气,还有一件事,我下周有点事情处理一下,要在外面耽搁几天,你别挂念。”   和李纨通完电话,刘子光打开电脑,把两段视频发到了胡蓉的邮箱里,便出门去找夏夜了。   ……   公安局大礼堂内,政委正在主持动员大会,与会的都是公安系统内的中层干部和业务骨干,会议的内容是拆迁动员,因为随着市委市政府市政建设宏伟蓝图的扩大,市公安局指挥中心行政大楼以及位于大楼北侧的公安局宿舍区都进入了拆迁范围,市局召开这次会议,就是给同志们做思想工作,让这些公安干警不要有抵触情绪,要具备大局观,具备牺牲精神。   政委在上面念着报告,台下鸦雀无声,刑警二大队也来了好几个人开会,因为韩光去外地执行抓捕任务去了,所以大队教导员临时把胡蓉拉来顶岗了,对于政委嘴里的那些千篇一律的官话套话,胡蓉一点也听不进去,她偷偷的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准备开玩植物大战僵尸打发时间,开机后先上了一下网,处理QQ留言和邮件,这还是她在派出所实习时候养下的好习惯。   邮箱里显示有三封新邮件,打开一看,一封是淘宝的广告,一封是老同学提前发来的中秋贺卡,还有一封是陌生人发来的,标题是案件线索,正文同上,附件很大,有两个视频文件,几十个MB大小。   胡蓉心头一动,检查一下附件的格式,并非可执行文件,基本确定不是病毒之后才开始下载,因为是无线上网,所以下载速度很慢,每秒钟才几十个KB,反正胡蓉也不忙着看,一边玩着游戏,一边听政委在上面长篇大论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机里传来下载完毕的提示音,原来是前面一个比较小的文件下好了,胡蓉用暴风影音打开一看,画面里是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从电梯里走出几个西装革履的体面人来,其中有几张面孔看起来很是眼熟,胡蓉按下暂停,放大镜头一看,心中惊道,这不是市委李书记么!   站在李书记旁边的是赵秘书,和他们话别的则是最近在江北市新闻报章中频频露面的海华侨领,国际金融家霍英杰先生,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肥头大耳神情倨傲,看李书记在他面前谦卑恭敬的样子,就知道这人身份一定不低。   一行人穿过酒店大堂,在门口握手话别,霍先生上了一辆豪华罗劳斯莱斯幻影,那个肥头大耳的官员则上了一辆奥迪官车离去。   胡蓉心里咯噔一下,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她敏锐的意识到,这件事绝不简单!不管是牵扯到李书记还是霍英杰,对于江北市目前的现状来说,都会是一场地震,这一段视频无疑只是个引子,真正的猛料应该在下一段视频中。   想到这里,她迅速拿起笔记本回办公室,由于她坐在会场中央位置,无论从哪边走都要惊动很多人,所以毫无悬念的引起了正在讲话兴头上的政委大人的注意,政委不满的看了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女警,认出她是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老胡的女儿,平时见到自己都要喊一声叔叔的,也就毫不客气的批评道:“有些同志要注意一下了,开会的时候要有开会的样子。”   胡蓉才不理他,抱着笔记本一溜烟的跑了,回到办公室连上网线,下载速度立刻加快了十几倍,很快就将后一段视频下载完毕,胡蓉带上耳机,打开了视频,仔细从画面中搜索着有用的信息。   这一段视频的清晰程度要稍微差一些,画面略有抖动,看得出是用手机行进间拍摄的,根据画面中街道两侧的店铺招牌和道路指示牌可以辨认出所在地是首都。   画面中出现了一辆黑色奥迪车,车牌号码清晰可见,赫然是第一段视频中那位领导所乘坐的汽车,然后就看到汽车停在路上,“领导”自己开门下车,向司机点头哈腰告辞,脱下西装上衣搭在肩头走了一段距离,在路边摊买了个煎饼果子蹲在马路牙子上狼吞虎咽的吃了。   吃完饭,“领导”才树上擦了擦油手,摇摇晃晃上了长途汽车,视频在这里中断了一下,再继续的时候,场景已经变成了小酒馆,手机的拍摄角度是仰视的,正照着那人的脸,可以推断出此时跟踪者已经和“领导”坐在一起了,而手机就放在桌子上。   这段视频有明显剪切的痕迹,因为只有“领导”一个人的说话,怎么行骗,怎么收钱,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视频到这里终结了,胡蓉背后的冷汗也冒了出来,如果说这个所谓领导是假冒的话,那么霍英杰肯定也是假冒的,江北市的这些项目,也都是骗子吹出来的弥天大谎!   而局里此时还在动员拆迁指挥中心大楼和干警们的宿舍!   胡蓉合上笔记本就往外走,坐进汽车发动之后却忽然冷静下来,这个案子牵扯到几十亿的资金和无数高层官员,牵一发动全身,冒然揭开反而对破案不利,思来想去她还是熄了火走下汽车,步履沉重的向办公室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韩大队他们回来了,一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开进刑警队的院子,车轮上满是污泥,车身上也布满了灰尘,韩光打开车门,拉着一个戴手铐的逃犯下来,交给刑警们处理,冲胡蓉笑了一声:“小胡,从哪回来的?”   “韩大,我正想找你有事。”胡蓉说。   “什么事,急么?不急的话我想先去洗个澡,一星期没洗澡都发臭了。”   “很急,你最好现在就看。”   看到胡蓉一脸的严肃,韩光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冲刑警一摆手:“把逃犯先关起来,晾他一天再审。”然后跟着胡蓉走进了办公室。   ……   半小时后,韩光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烟灰缸里也积起一堆烟蒂,他指着笔记本电脑说:“这两段视频,是谁发来的?”   “不知道,是一个匿名的电子邮箱。”   “那最近市领导有没有去首都?”   胡蓉想了一下,打开了电视机,正是整点重播新闻的时候,江北新闻和新闻联播一样,开头几段都是市委市政府领导的动向,昨天的新闻主要是,市委书记李治安在京参加江北经济圈经贸洽谈会,会见外商并且发表重要讲话,市长秦松走访南泰县调研煤炭安全综合治理情况,并且发表重要指示,一定要抓安全促生产云云。   “时间地点上都能吻合了,下一步就是找证据。”韩光指着屏幕上定格的霍先生的笑脸说:“查这个人的老底。”   “可是他是外籍人士啊,咱们怎么查?”胡蓉问道。   “外籍人士更好查,你不是有同学在省厅么,查他的入境记录,再查他在香港开设的公司,这个我来想办法,我去年在省里集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香港警方过来交流的警官,应该能帮上忙。”   “要不要报告上面。”   “先等等,这件事太大了,等查出眉目来再报告也不迟。”   ……   说干就干,刑警二大队立刻展开了秘密调查,韩光负责联系香港警方对霍英杰的身份极其名下所谓的寰宇投资公司展开调查,而胡蓉则驱车赶往江北机场取证。   江北机场还是上届市委书记当政时期拍板建设的,属于国内支线机场,只能起降中小型飞机,由于江北市经济不发达,地位尴尬,所以这座机场的利用率不是很高,只有一些国内航线每周飞上几个班次,平时人烟稀少,不像大城市的航空港那样热闹。   胡蓉驱车来到机场,并未找机场派出所的同事按照正常程序进行调查,而是以调查别的案子的理由,找到机场飞行管制中心的工作人员旁敲侧击的了解情况,塔台刚下班的管制员对这位活泼漂亮的女警察毫无抵抗力,几乎是有问必答。   “你说那个美籍华人的飞机啊,那飞机确实牛逼,湾流G400喷气公务机,郭台铭的私人飞机也是这种。”   “是吗,那么要买这样一架飞机要花不少钱吧。”胡蓉故意问道。   “三亿两千万,不过不一定非得买啊,还有更合适的方式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私人飞机,比如包机,国内有些航空公司就专做这方面的生意。”   胡蓉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立刻追问道:“那霍英杰的飞机是不是租的?”   “当然是租的,金燕航空的包机业务很划算,飞行员空中小姐机械师全算上,每小时租赁费用好像是十万还是多少来着,算下来比自己买要便宜多了……哎,你去哪里,不是说待会儿一起喝咖啡的么?”   胡蓉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顾不得礼貌匆匆离开,回到办公室就看到韩光两眼炯炯有神坐在那里,一见她进来就关上了门,拿出一份传真给她看。   “我朋友是香港西九龙总区的CIB,也就是刑事情报科的督察,这是他发来的传真。”   胡蓉心头一震,拿起传真仔细看,香港警察的素质就是高,虽然只是帮朋友忙,但也有条有理把所有资料都列全了。   寰宇投资公司的注册人,注册资金,办公地点,经营范围都在传真上,地址是油麻地弥敦道上的一个单位,注册资金那一栏赫然写着一万港币!而注册人也不是霍英杰,而是一个叫黄启发的五十六岁老人。   这些都是从香港公司注册署取得的官方资料,另外还有一份在香港注册公司所需要的清单,如果找当地的掮客公司办理,从申请注册到文书制作财务代理连带邮费一条龙服务的费用也不过三千九百港币,而且无需外地客户亲临。   不知不觉,胡蓉觉得嘴唇有些发干,她看看韩光,韩光也看看她,两人几乎同时说:“皮包公司!”   7-59 刑警还是政客   做刑警的神经都比较敏感,即便此时证据并未直接指明白霍英杰就是骗子,但是已经完全可以从侧面证明,这个人相当可疑,足以引起警惕和重视。   “是再搜集有力证据,还是现在报告领导?”胡蓉问道。   “还等什么,马上汇报!要不然市局大楼都让骗子给拆了。”韩光拿起传真就王外面走,胡蓉紧随其后,两人径直前往市局行政大楼。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和行政大楼合为一体,是一组耗资千万,占地颇广的建筑物,竣工不过三年而已,建筑还很新,但是已经进入市政拆迁规划,一切都要为了江北市跨越式发展做出牺牲,市局自然也不能例外,局里正副几个局长和政委心里都有数,这回是拆也得拆,不拆也得拆了,动迁大会已经开完了,办公大楼里一片忙乱,很多科室都在忙着搬家,市局整体搬迁可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牵扯面太广,由于一些职能处室的搬迁,还会给老百姓造成很大的麻烦,不过为了发展,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韩光把汽车停在楼下,带着胡蓉上了楼,来到局长办公室门口,就看到胡蓉的同学苗可可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大堆文件,看见胡蓉来了,苗可可喊道:“快点帮我接一下。”   胡蓉帮她分担了一半文件,问道:“可可,宋局在不?”   “你们找宋局啊,真不巧,他去省里开会了,搬家的重任全落到我一个人头上了,累死了,哎,你们去哪?死蓉蓉,也不帮我一把。”   胡蓉没等她说完,就把文件丢在走廊里,拉着韩光一溜烟跑了,来到楼梯口没人的地方开始给宋健锋打电话,可是对方一直关机,看来人还在会场上,胡蓉看看韩光摇摇头,韩光斩钉截铁的说:“找于政委。”   于政委就是主持动迁大会的领导,此时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忙着收拾和领导的合影呢,看到两人进来便笑道:“二位神探,找我这个老头子有事么?”   胡蓉开门见山的说:“于叔叔,有重要案子向您汇报。”   后边韩光直接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防止有人听见。   “哦,什么案子这么严重。”于政委做到办公桌后面,习惯性的打开了笔记本,摘掉钢笔帽准备记录,他虽然负责政工,但也是基层上来的,刑警这一套业务没丢下。   于是胡蓉和韩光就把证据呈了上去,于政委看了也是震惊无比,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磕击着,显然是在思索着什么,下面胡蓉急了,问道:“于叔叔,赶紧立案调查吧,要不然国家财产就大量流失了!”   “等一等,不要着急。”于政委脑海中思考的问题显然要比胡蓉复杂的多,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升也升不上去了,对于破案立功的渴望也没有年轻时候那么强烈了,眼下这个案子疑点很多,凭着老刑警的直觉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所谓的美籍华人金融大亨就是个骗子,但是骗子的画皮不是那么容易揭开的,要知道正是市委市政府一帮领导充当了骗子的得力助手,才让他的骗局如此成功,如果自己拍板定案的话,就等于狠狠抽了李书记一记耳光,这个后果自己无论如何承受不起。   “蓉蓉,这个案子确实很严重,但你于叔叔是分管政工的,不好越权啊,这样吧,你去谢国华,这是刑警支队分内的事情,你去吧,我给他打个电话。”   胡蓉知道于政委快退休了不想惹事,也不强求他,一咬牙转身出去了,韩光也低声叹口气,转身出门。   于政委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大侄女真像她爸爸年轻的时候啊,嫉恶如仇,心里搁不住事情,但愿岁月的磨砺不会让她变得和自己一样,他拿起电话想拨刑警支队长办公室的号码,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转而拨了局办公室的内线。   “李主任么,我老于,搬家的事儿别忙,家属区暂时也不要动,很多同志脑子转不过来这个弯,局党委还要再进一步开展思想工作。”   “可是于政委,你上午不是说……”   “就这样吧,搬家的事情先放一放,不要急于一时嘛。”于政委不由分说放了电话,心中稍微舒服了一点,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自己总不能助纣为虐,让全局几千口子指着脊梁骨骂吧。   ……   胡蓉和韩光来到支队长的办公室,却发现这里已经搬完了,原来谢支队长对动迁的事情很拥护,在他的带领下,刑警支队队部第一个搬完,现在已经搬到郊区一栋烂尾楼办公去了。   于是两人只好驱车赶往郊区,好不容易找到谢国华,他正穿着工作服指挥工人布置办公室呢,见到胡蓉韩光来到,他很诧异的问道:“你们二大队也搬过来了?”   胡蓉说:“谢支队,我来是向您汇报一桩特大诈骗案的。”   “哦,什么案子?”谢国华心不在焉的问道,两只手忙着调整墙上挂着的条幅,立警为公,执法为民这八个质朴有力的毛笔字可是出自李书记之手,是谢国华办公室里价值最高的家当之一。   “据我们调查,所谓的外商霍英杰很可能是一个国际诈骗犯,他的疑点很多,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   谢国华本来还忙碌着,忽然两只手僵住,慢慢的回转身来,瞪着胡蓉一字一顿的问道:“小胡,说这话是要负责任的。”   胡蓉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和那份香港传真放到桌上说:“证据都在这里,谢支队您自己可以判断一下。”   谢国华草草看了视频和传真,拧起眉毛问道:“视频是哪里来的?”   “有人匿名给我发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不是别有用心?你怎么知道这视频不是PS的,我告诉你,现在科学技术发达,别说PS一个人的脸了,就是PS出千军万马都是不可能,还有,这份传真怎么回事?00852……还是香港发来的。”   “谢支队,这是我香港的警察朋友帮忙调查出的资料,所谓的寰宇投资公司名下注册资本只有一万港币,注册地址也只是民居单位,这个公司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皮包公司。”韩光解释道。   “还有,谢支队,我去江北机场调查过,霍英杰乘坐的私人飞机,其实是金燕航空公司的包机,飞机呼号是航空管制部门统一管理的,绝不会弄错,这种包机业务按照小时收费,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对于一桩特大诈骗案来说,也是必要的投资。”   “还有么?”谢国华沉着脸问。   “暂时没有了,因为我们也是刚刚开始调查,如果能立案正式侦查的话,我想不用三天就能彻底水落石出。”韩光自信满满的说。   谢支队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烟来,点上一支抽着,脑子里也在迅速的盘算着,按照这两个年轻人的说法,霍英杰确实值得怀疑,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在领导面前立上一大功而又不戳伤领导的自尊心,这是首要问题。   不大工夫他就做出了决定,面孔上也恢复了往日的自信,矜持的说道:“小韩,小胡,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把你们的证据留下,我会向上面反映。”   一听这话胡蓉就急了:“还反映什么,直接抓人不就得了,一问什么都知道。,咱们是警察啊,又不是政客。   “胡闹!”谢国华一瞪眼,斥责道:“在没有掌握绝对证据之前,霍先生依然是咱们江北市的贵客,招商引资的明星,警察的职责是什么?除了除暴安良,还要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警察也要牢牢团结在以李书记为首的市委市政府周围,服从大局安排不能乱来,你们先回去吧,等我通知,就这样吧。”   胡蓉还想争辩,却被韩光拉着胳膊拽走了,到了外面,胡蓉气呼呼的说:“你拉我干什么?”   “小胡,难道你看不出来,谢支队已经不是当初的谢国华了么,他现在不是一名刑警,而是一个政客。”   胡蓉默然,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胡跃进同志,何尝不是如此,这警察官当大了自然就会变味,脑子里不再想着怎么破案,怎么打击罪犯,而是处心积虑的想着如何讨好领导,怎么往上爬。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找我爸爸试试?”   韩光摇摇头:“别给胡副市长添麻烦了,他也不容易,领导们有领导们的难处,但是咱们没有,咱们只是小警察而已,所以,咱们可以义无反顾的去办这个案子!”   “好!”胡蓉眼中又闪现了希望的光芒,两位刑警头也不回的走了。   ……   市委办公楼,赵秘书正在和几位企业家谈笑风生,作为江北市商界的领军人物,聂万龙以及其旗下的大开发集团是和霍先生合作最为密切的企业,为了能拿下明清古城项目和国际航空港的副楼工程,聂万龙可谓不惜血本,投入巨量资金不说,还鞍前马后的跟着市领导到处考察,这短短几个月以来,首都上海去了无数次,香港澳门去了三次,美国去了一次,拉斯维加斯考察了个够,这些费用可都是聂总出的。   当然了,李书记和霍先生都不是不讲究的人,李书记答应把所有的土建项目都给大开发做,霍先生则信誓旦旦的保证,把大开发包装一下在纳斯达克上市,这可比在沪市深市IPO不可同日而语,一不留神的话,聂总很可能会登上福布斯富豪排行榜哩。   聂总矮小肥胖的身子深陷在真皮沙发里,手里拿了一支雪茄烟,从拉斯维加斯回来这后,他就喜欢玩这种作派了,以免以后当了国际富豪被人嘲笑土条。   “霍先生说了,下个月帮我安排和巴菲特共进晚餐。”聂万龙眉飞色舞的说着。   “啊,听说和这种富豪吃饭要花钱的,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美元?”另一位企业家马上出来充当捧哏。   “也就是三百万美金吧,这笔钱巴菲特也是会捐给慈善事业的,所以无所谓了。”聂万龙风轻云淡,习惯性的将雪茄放在水晶大烟灰缸里磕了磕。   周围几位身家不如聂万龙的企业家交换一下艳羡的眼神,啧啧连声的赞叹起来。   赵秘书含蓄的笑了笑,刚想发表两句高瞻远瞩的看法,忽然电话响了,是刑警支队长的号码,他也就接了,走出屋门说道:“谢支队你好,有什么事么?”   “赵秘书,有这么一个事情我想汇报一下,最近局里有些风言风语,说霍先生的投资有欺诈行为。”   7-60 联手调查   出乎谢支队长意料的是,对于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赵秘书并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惊讶,反而哑然失笑:“这种事情李书记和我早有预料,肯定会有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跳出来阻挠我市的跨越式发展,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使用这么拙劣的伎俩。”   赵秘书的反应让谢支队有些尴尬,本来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只能赔着笑附和着,赵秘书义正词严的发表了一通看法,然后好像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对了,这些风言风语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霍先生是私人专机是租来的,是金燕航空的飞机。”   赵秘书哈哈大笑,说:“这些人就是造谣也不专业,金燕航空公司就是霍先生旗下泛太平洋国际投资公司控股的产业,人家坐自己公司的飞机,有什么不合适的么,要知道美国的飞机在中国航行是要受到诸多限制的,所以霍先生为了交通便利,才投资收购了金燕航空,这件事情我们都是清楚的。”   “是这样啊,霍先生的实力真是可见一斑。”谢支队赞叹着,庆幸着,幸亏刚才自己没有发表个人看法,要不然和领导不能保持一致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还有什么?”赵秘书意犹未尽的问道。   “也没什么了,就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也知道,市局全员搬迁,办公大楼整体爆破,家属区也要挪窝,一些干警脑子转不过来弯。”谢支队答道。   “这个李书记和我都知道,我们也充分体谅到你们的难处,所以把你们公安局放到最后才搬迁嘛,你没看财政局、审计局、规划局他们几家单位,提前几个月就爆破掉了的。”   “是啊,,其实大部分干警和家属都是拥护搬迁的,家属区搬到风景秀丽的郊区,空气好,绿化好,比在市内吃汽车尾气强得多……”   “呵呵,谢支队觉悟就是高,这样吧,我还有个会,回头我会把这件事向李书记汇报的,就这样啊。”   “好,好,再见赵秘书。”谢国华放下电话,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继续投入到整理办公室的劳动中去了,而且干劲更足了。   韩光和胡蓉留下的传真,被一阵风吹走,飘啊飘啊落到楼下停车场上,一队搬家工人抬着沙发走过来,一阵践踏之后,传真就变成了废纸。   ……   胡蓉在刑警大学的同寝室好友进了公安部,所以办起事情来很是方便,一个电话过去就答应帮她调查那段视频中出现的所谓官车的车牌号码。   首都作为我国的政治中心,中央各部委,人大政协以及各种机关单位,光在位的,退休的副国级以上领导人就不是小数字,副部级以上官员和相当于副部级以上的诸如宗教、教育、文化科学界人士就更是多如牛毛了,至于厅局级官员,更是街上随便抓几个人都能抓出一个厅局级来,为了方便工作,高级领导的车牌号码相对集中在几个号段,社会上的权贵为了体现自己的身份,也都尽力花高价办一块特权阶层的车牌,但是车牌和放在风挡下的车证并不能如实的反映车主的身份。   真正的官车,体现在档案上,别管你的车牌号码有多牛逼,闯了红灯交警一调档案,照罚,你还得颠颠的去找人摆平,而真正的官车,交警调取档案时显示就是密档,这就是差别。   胡蓉的这位朋友,虽然年轻但是活动能力很强,属于很吃得开的那种人物,到交管局叔叔哥哥的一喊,很轻易的就调取了视频中那辆京A8打头车牌的档案。   “蓉蓉,查到了,车主姓张,是一家开发公司的副总,没什么强大的背景,这副车牌是他去年托交管局的熟人花了二十五万搞的,而且车主三个月前就去澳洲了,这车大概是司机或者他的亲属之类的人在开,对了,你查这个有什么用?”   接到同学打来的电话,胡蓉心中咯噔一下,霍先生的骗子身份进一步得到证实,她忧心忡忡的敷衍道:“没什么,帮朋友查的,谢谢你,下次去首都请你吃饭。”   不大工夫,又接到出入境管理局同学打来的电话,说是上海口岸最近三个月确实有霍英杰的入境记录,但这个人只有二十三岁,是个美国长大的香蕉,所以决不可能是霍先生。   放下电话,再瞅韩光那边,也查到了重要线索,最近半年来,江北市各大企业和银行,已经向寰宇投资注入了大量的资金,因为牵扯到商业机密,具体金额不清楚,但是保守估计,十几个亿总是有的,这还不算已经整体爆破掉的各局机关大楼,如果把那个算上,损失就更大了。   而且为了所谓的明清古城项目,江北市考古界引以为傲,被成为清代民居样板的村落被夷为平地,康熙年间的牌坊被砸烂,用水泥重建了一座新的,镇上从光绪年间就铺就的青石板路也被掀开,统一换成了崭新的地砖。   为了建设所谓的国际航空港,在没有拿到批文的情况下,县乡一级的政府官员自以为领会了领导的意图,命令农民停止耕作,把大片的良田用围墙圈起来等待开发,耽误了收成不说,还酿成了多起流血事件。这些损失,就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了。   “必须制止他的诈骗行为!不能再让老百姓的钱打水漂了!”韩光斩钉截铁的说。   “可是我们手上有的只是旁证,想扳倒这个大骗子,必须有铁一般的证据才行啊。”胡蓉叹口气说。   这话不假,如果是一般犯罪分子,刑警大队说抓就抓了,可是霍英杰诈骗案牵扯太广,暂且不说霍英杰人不在江北市,就是在,也有市局警卫处的人保卫着,刑警想抓他必须得到领导的批准才行,冒然行动的话不光抓不到人,还会停职检查。   “查,一定要揪出他的狐狸尾巴,他不是美国人么,他不是什么泛太平洋投资银行董事局主席么,他不是国际华商总会名誉会长么,他不是认识这个那个的社会名流么,他不是在首都上海召开了无数论坛峰会洽谈会呢,就从这些地方入手,百密一疏,我就不信他没有马脚!”韩光这回也是动了真气,堂堂刑警大队长,竟然对付不了一个骗子,警察的自尊和荣誉让他无法容忍这种侮辱。   “好,行动!”胡蓉也站了起来,意气风发的说道。   想调查这些东西其实不难,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切资讯都可以从网络上查到,只是没人动这个念头罢了。   胡蓉去局办把苗可可给抓了过来,别看她清秀可人的小姑娘模样,其实是英语专业八级,口语翻译级别的大拿,市局一些涉外文件都是她翻译的。   然后韩光带着两位女警官来到市局计算机中心,找了一台可以“翻墙”的机器,然后把需要搜索的东西列了一个清单出来,请苗可可搜索。   韩光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一张霍英杰的名片,实际上这张名片还是他借来的,在江北官场,能拿到霍先生的名片可是身份的象征,上面有霍英杰的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头衔,有繁体中文和英文两种文字,用这个进行搜索再合适不过了。   苗可可看到霍英杰的名片吓了一跳,惊道:“这不是那个美籍华人,投资银行家么。”胡蓉说:“没错,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他的实力,你帮忙百度一下就是。”   苗可可说:“行,我上美国谷歌帮你百度一下。”   说着就打开电脑输入GOOGLE的网址,噼里啪啦把名片上的英文输入进去,结果这些什么泛太平洋投资银行,全美华商总会都是真实存在的机构。   “乖乖,网页做的很炫啊。”苗可可拿小手捂着嘴赞美道。   “可可,你查一下他们有没有一个叫霍英杰的副主席。”胡蓉说。   “没有,都是外国人名,不是华人名字。”苗可可答道。   “霍英杰有英文名字么?”韩光插言道。   “名片上有的,哦,他的英文名字是Johnson。Hall”胡蓉说。   “查到了,确实有个叫约翰逊。霍尔的经理人员,不过只有名字没有详细资料,可能他的级别不够高吧。”苗可可指着屏幕上说道。   “把这个网址保存下来, 然后再查全美华商总会。”   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打字声,进入网站后,竟然有中文显示,很轻易的就找到了名誉会长的照片,一看果然是霍先生穿着唐装面露微笑的照片。   胡蓉和韩光面面相觑,这可是美国的网站啊,难道说……   正巧计算机信息科的一个眼镜同事经过,看到他们在上网查找资料,就停下来打招呼:“小胡,小苗,你们两大美女都在啊。”   胡蓉转头一看,见是局里的电脑天才小丁,就问他:“小丁,你说建这样一个网站要多少工夫?”   小丁过来瞄了一眼说:“给我五百块钱,我一天时间给你做出来。”   苗可可不乐意了,说:“小丁啊,你怎么还赚我们蓉蓉的钱呢?”   小丁解释说:“这钱不是我收的,是买空间域名的费用,这个网站内容不多,流量也很小,花不了几个钱的。”   胡蓉和韩光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谱。   小丁瞄着页面轻蔑的说:“什么全美啊,总会啊,这种玩意在美国满地都是,和克莱登大学差不多,花几百美元就能注册成功,也没人管你。”   “小丁你很清楚这个嘛,去过美国?”韩光问。   “不是,我有个哥哥在美国工作,有时候在网上聊一聊。”   “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让你哥哥查点东西,因为网络毕竟有局限性……”胡蓉说。   小丁自然是满口答应:“时间还早,美国那边是晚上十点,我这就上网找他。”   ……   两个小时后,胡蓉和韩光终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同时也拥有了两位盟军,计算机信息技术科的丁波和局办的苗可可。   7-61 收网   经查实,美国泛太平洋投资银行确实存在,但规模远没有外界宣传的那样夸张,只是一家在西海岸从事房屋信贷业的金融实体,而且高管中并无华人。   而华商总会这个社团也是存在的,但真正官方意义上的华商总会名称叫做美国华商总会,会长姓黄而不是姓霍,所谓的全美华商总会只是一家在洛杉矶花了二百美元注册的山寨机构而已,注册地址是一处仓库,平时根本没有社会活动。   身份是伪造的,飞机、豪车、保镖是租的,官员是冒牌的,骗子却是货真价实的,证据在手,韩光和胡蓉的底气更足了,他们再次给宋健锋打电话请示抓捕国际大骗子霍英杰。   这回宋健锋没在开会,接到下属的电话之后,他立刻问道:“有没有向市委市政府汇报?”   “汇报了,没用,如果再不采取措施的话,我怕骗子就要携款潜逃了。”韩光说。   宋健锋思索了片刻,答道:“我马上赶回去,你们先立案,估计检察院那边逮捕令不会很好申请,有机会的话先把人扣下再说。”   “是!”韩光答应一声,放下了电话,转脸对胡蓉说:“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咱们江北市的浮财被骗子刮得差不多了,稍有风吹草动他就会携款潜逃,而骗子的真实身份我们还没有掌握,这种人都是狡兔三窟,万一潜逃很难抓捕,所以我们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将他抓住,只要人在手里,怎么都好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投罗网。”胡蓉胸有成竹的说。   苗可可眨巴着眼睛插了一句:“怎么才能让他自投罗网呢,他已经有几十亿到手了,现在肯定在想着收官呢。”   胡蓉说:“可可说的很对,现在已经到了骗局的尾声阶段,但是普天之下的骗子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   “贪婪!”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霍先生眼里只有钱,但是江北市的企业、银行基本上已经被榨干了,挤不出什么油水来了,所以想找出一个足够分量的诱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四个人坐在一起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用谁来当引骗子上钩。   “对了,咱们市里好像还有一家大企业没遭殃?”胡蓉说。   “哪一家?”大家一起问道。   “至诚集团。”   此话不假,至诚集团是和大开发平起平坐的开发商,自从山西焦家参股之后,实力更胜往昔,多了不敢说,拿几千万现金出来不是难事,但是有什么办法能让至诚集团配合警方的行动呢,这可是一道难题。   “听说至诚集团的老总是个女的,很有魄力,想说服她可不容易。”苗可可说。   “我认识一个人,兴许能帮上忙。”胡蓉说。   ……   当刘子光接到胡蓉电话的时候,不由得苦笑起来,线索本来就是他提供的,本以为江北警方能自己解决问题,没想到转来转去,事情还是落到自己头上了,引霍先生上钩,何其困难,这种老油条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狠角色,不拿出点真金白银,老骗子绝不会前往江北。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本以为会费尽口舌,哪知道对方如此爽快,胡蓉也有些惊讶,但是联想到刘子光和李纨的关系, 她也就理解了。   看到胡蓉放下电话,一脸的凝重,苗可可担心的问道:“蓉蓉,怎么了,不行么?”   “没事,他答应了。”   “那你怎么不开心啊?”   “我……不说了,我要走了,去至诚集团有事。”   韩光胡蓉驱车来到富豪广场十八楼,直接找到李纨谈事情,出乎他们想象的是,李纨也是一口就答应下来,并且承诺全力以赴,能把这场戏演的有多象就有多象。   从李纨办公室出来,胡蓉有些狐疑的问道:“为什么她答应的这么爽快?”   韩光思索片刻道:“我想她也承受了比较大的压力,市里和集团内部都在逼她向骗子妥协,我们向她求助,实际上也是帮她解决了难题。”   ……   和韩光猜测的一样,李纨真的快抵不住这股从内到外的压力了,集团股份虽然她占大多数,但是其他股东的意见也不能忽视,市委市政府的压力更不能视若无物,否则以后有的是小鞋穿,实际上自始至终李纨也没有明确表示不合作,只是采取拖延的战术,但是这回她终于不用强撑了,刘子光的一个电话和两位刑警的到访让她的心情豁然开朗。   李纨拿起电话,斟酌了一下语言,拨通了市委赵大秘书的电话……   赵秘书最近也是焦头烂额,霍先生一直对江北市的投资力度表示不满,区区二十亿根本不够兴建超级CBD的,作为项目组的实际执行人,赵秘书绞尽脑汁,软硬兼施,把市里的大企业都榨干了,各大银行的钱也贷的差不多了,可还是填不满这个窟窿,有几次李书记也隐隐的表示了担忧,但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了,所以赵秘书才一直纠缠着至诚集团,不断施加压力,让这家江北市颇具实力的开发商参与进来。   一直以来,李纨含糊其辞,没有正式答复,这次忽然主动打电话过来,真让赵秘书有些喜出望外,但是他的心情也隐藏的很好,只是淡淡的说:“这样啊,恐怕现在的时机不是很合适了,项目也分包的差不多了,要不等下次吧。”   “五亿,可以参与么?”李纨的声音淡淡的。   “什么?你说什么?”赵秘书不由得抓紧了电话。   “我说,至诚集团准备了五个亿资金,实际上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筹钱,当然,如果你们不感兴趣就算了。”   “等等,李总不要着急,我看应该还是有机会的,要不这样,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深入探讨一下这个事情。”   “吃饭就不用了,这笔钱也是我从相关渠道融资来的,实际上我拿出这笔钱并不是我了我个人的发展,而是为了江北市的跨越式发展……”   “李总,你的苦心,我懂。”赵秘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一丝感动。   “我还有个要求。”李纨的声音依旧冷静无比。   “尽管提,只要是为了发展,怎么都好说。”   “我的投资人希望看到合作伙伴,并且在媒体朋友面前签约。”李纨说。   “可以考虑,我会协调美国方面,不过也不好打包票,你知道的,霍先生是国际投资人,飞来飞去的相当忙。”   “哦,那就请赵秘书尽力协调吧。”   ……   挂了电话之后,赵秘书马上向李书记做了汇报,李书记闻此消息也是喜上眉梢,指示有关部门从速办理此事,一切法规制度都要让路,然后亲自给霍先生打电话报喜。   电话是霍先生的秘书接的,这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用略带粤语口音的普通话告诉李书记,霍先生正在非洲参加世界儿童慈善大会,如果有急事的话,可以帮忙转到霍先生的卫星电话上去。   李书记桌上正好放着一份报纸,国际新闻版里刊登的就是非洲举办世界地雷伤残儿童慈善大会的报道,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以及各国慈善家都参加了这场大会,想到霍先生日理万机,奔忙的都是这种伟大的事业,李书记不由得有些汗颜,他忙说:“不忙,请帮我转达对霍先生的问候,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进展事宜,我会让人发邮件过去。”   ……   首都郊区某别墅内,霍先生正穿着宽松的花布睡衣坐在沙发上抠脚趾头,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里显示的是江北市委发来的最新邮件,看到500,000,000的数字时,霍先生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立刻噼里啪啦的敲击着键盘,以自己秘书的名义回复了一封邮件,说霍先生最近档期排的很满,但一定会尽力挤出时间来参与签字仪式。   有了李书记的亲自批示,至诚集团向寰宇投资注资的法律文书办理的极其迅速,只用了两个工作日就办好了,只等霍先生来签字了,令人惊喜的是,霍先生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万里迢迢从非洲飞来参加签字仪式,由于江北机场跑道不够长,这回霍先生乘坐的专机又是庞大无比的波音747,所以只能在附近国际机场降落,然后乘专车前来。   和以往一样,李书记亲自带领幕僚们在高速公路出口迎接霍先生,远远的就看到一列打着双闪的车队开过来,霍先生比以前低调了许多,这次乘坐的是卡迪拉克加长轿车,随行有三辆汽车,保镖秘书助理若干名。   高速公路出口栏杆高高抬起,闲杂社会车辆一律被拦在外面不许进出,等霍先生的车队出了出口,李书记上前和霍先生亲切握手致意,两人握着手向记者们展示着,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一干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官员们鼓着掌,气氛相当热烈。   欢迎人群中,有至诚集团的李总和尹副总,想到集团终于能参与到这场跨越式大发展中去,以及可以成功上市,尹志坚就忍不住嘴角上翘,在他看来,这里面有他坚持的功劳,如果都听刘子光的意见,那集团就别想发展了。   但是侧头看看李纨,她脸上的笑意却显得如此神秘莫测,难道还有变数?尹志坚有点怀疑,但仔细想想还是抛开了担心,应该是自己太过多心了。   7-62 抓捕   此前霍先生的助理已经和赵秘书沟通过,因为霍先生的行程安排的比较密集,明天还要去香港参加一个金融会议,所以在江北市不能耽搁太久,签字仪式完成之后就要回去,赵秘书表示理解,并且承诺把签字仪式尽量压缩,做到短小精悍。   仪式在本市的五星级酒店举行,市政府已经包下了总统套房供霍先生临时休息,会场设在三楼的多功能厅,这次仪式邀请的客人不算太多,除了省市媒体的记者之外,就是市里的官员和企业家代表。   打着双闪的车队进入了市区,打头的是一辆黑色公爵王,挂着公安牌照,车号是五个0,车顶是一排红蓝爆闪警灯,内置喇叭用威严无比的声音驱赶着道路上的社会车辆,所到之处,汽车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行人一律靠边,每个路口都有交警执勤,排场堪比省领导视察,对这种隆重的接待,霍先生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兴奋了,只是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五星大酒店门口已经戒严,停车场空荡荡的,专门用来停放市委的车队,酒店经理穿着套装胸口别着鲜花站在门口翘首以待,不大工夫,车队就缓缓而来,停在酒店大门口,西装革履的霍先生一下车,立刻就是一阵闪光灯,然后两个身材高挑笑容甜美的女子上前献花,霍先生的笑容和煦如春风,接过鲜花随手交给助理,然后昂首阔步向酒店大堂走去,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和空气耳麦的魁梧保镖在两边疾步走着,贴身保护着霍先生的安全,外围也有一些干练的青年男子,他们是市局警卫处派来保卫外商的公安干警。   时间尚早,根据安排,霍先生将在房间里稍事休息,然后参加签字仪式,由于旅途劳顿,后面的宴会就不参加了,其他官员和企业家,则统一在三楼多功能厅旁边的休息室里等候仪式开始。   会场早就布置好了,电视台的摄影机也架设完毕,西装革履、头油锃亮的企业家们和政府官员谈笑风生,屋里烟雾缭绕,穿旗袍的服务员来回穿梭送着茶水,气氛热烈而欢快。   尹志坚彬彬有礼的和商界朋友打着招呼,目光却在注意着李总的行踪,凭着多年跟随李总工作的经验,他觉得今天李纨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李总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时看看腕子上的手表,尹志坚走了过去低声问道:“李总,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屋里烟雾太大。”李纨勉强笑了笑,虽然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她还是有些紧张,万一出现纰漏的话,遭殃的可是自己,到时候不光一个欺诈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以后至诚集团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李总,你能及时做出正确的决定,我代表集团上下,感谢你。”尹志坚真诚无比的说道。   李纨笑了笑,笑的很勉强,忽然她看到外面有人向她招手,便对尹志坚说声失陪,出门去和来人谈话,尹志坚看了一眼,外面的人认识,好像是公安局的人。   “签字仪式就要开始了,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等我们签完协议?”李纨低声问道。   “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不要着急,一切按计划进行,你拖住他们就是。”胡蓉说完,匆匆转身离去。   这时赵秘书走了过来,笑容可掬的喊道:“李总,李书记想和你谈谈。”   李纨无奈,只好走了过去,坐在李书记旁边的沙发上,李书记望着李纨和坐在自己另一边的聂万龙,心情大好,说:“大开发和至诚集团,是我们江北市的拳头企业,你们两位老总以后要紧密合作,为我市的跨越式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才是。”   周围一阵掌声,李纨也只好强颜欢笑,李书记眉飞色舞,继续说:“我们都姓李,五百年前是一家,李总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出手就是五个亿资金,咱们江北市谁能有这么大的魄力?待会宴会时,我要好好敬李总三杯酒。”   “我也要敬李总三杯酒,以往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要请李总多多包涵。”聂万龙扯着大嗓门也在一旁嚷着,惟恐别人忽视他。   一帮惟恐天下不乱的企业家们看李书记今天心情不错,也围上来凑热闹,被这帮男人环绕着,李纨应对自如,游刃有余,渐渐也进入了状态,好像过一会自己真的要和霍先生签订高达五亿的合作意向书一般。   而此时,尹志坚却悄悄跟在了胡蓉的身后,看她上了电梯,按了二十八层的按钮,心里微微一动,那不是霍先生所在的楼层么。   胡蓉到了二十八层,一出电梯就看到两个市局警卫处的同事,他们看到胡蓉上来,一脸惊讶的问道:“胡探长,怎么你们刑警也上来了?”   今天胡蓉穿的很正规,修身黑色小西装,里面是白色尖领衬衣,胸前挂着会场出入证,看起来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刑警,倒像是职场OL。   胡蓉微微一笑:“没办法,人手紧嘛,市里加大安保力度,我们刑警也得上阵,外商的安全重于泰山嘛。”   两个警卫不疑有诈,任由胡蓉在二十八层转悠,胡蓉在走廊里转了两圈,看到总统套房门口霍先生的保镖正在抽烟谈天,竟然说的是一嘴河南话,仔细一听,原来他们还是少林武校出身的专业保镖。   保镖们毫不具备专业素质,看到胡蓉这个陌生人在走廊里游逛竟然不加盘缠,反而低声品头论足起来,时不时发出一阵哄笑,胡蓉也没把他们当回事,查看了地形之后走到防火梯旁, 打开了楼道门。   三个警察站在门后面,韩光依然是不羁狂放的便服打扮,牛仔裤T恤衫,腰间佩带着警察工作证和手枪,而丁波和苗可可则是一丝不苟的警服打扮,他俩一个是局办的小文员,一个是计算机中心的秀才,必须依靠警服才能压得住阵势。   “逮捕证下来么?”胡蓉悄悄关上门问道。   “暂时还没有,宋局还在联系,但你也知道,检察院的老李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这可是关系到乌纱帽的事情。”韩光解释道。   胡蓉默默的点点头。   苗可可看看他们,眨着眼睛问道:“那怎么办?还抓不抓?”   “抓,当然要抓,但是我要事先告诉你们一声,霍英杰虽然是大骗子,但也是市领导请来的客人,我们在仪式前夕抓人,不管对错,都等于在领导脸上抽了一巴掌,这个后果,我想你们是明白的,考虑一下吧,现在退出还来得及。”韩光点了一支烟,面无表情的说。   他说的是实情,正是因为如此,身为刑警大队长的韩光并没有调动手下任何一个刑警,就是怕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不就是一个诈骗犯么,又不是穷凶极恶的贩毒分子,出动大批警察那是杀鸡用牛刀。   抉择摆在面前,苗可可涨红了脸,小拳头握紧了用力一挥,说:“当警察就是要伸张正义,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后果本小姐扛着。”   转脸又问丁波:“小丁,你呢?”   “我……我也一样!”黑暗中丁波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好,带种!跟我去抓人。”韩光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推开防火梯楼道门走过去。   胡蓉紧随其后,一边走着,一边把会场出入证摘掉,换上了警徽,四个人一字排开,在宽敞的酒店走廊里昂首阔步的走过去,地毯柔软,背景音乐轻柔,但四名警察心中却是壮怀激烈,慷慨激扬。   “喂,你们干什么的?”这时候霍先生的保镖才反应过来,三个黑衣装成品字形上前阻止,四个警察同时亮出工作证喝道:“警察!”   保镖们被他们的气势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反应过来,按着耳麦向霍先生通报,同时张开手臂拦阻警察。   霍先生花大价钱聘请的保镖确实不是吃素的,估计对付外面的小痞子绰绰有余,但是很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号称市局奔雷手的韩光韩大队长。   韩光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就把面前保镖给摔了个大马趴,卡啪一声把右胳膊的关节也给卸了,另外两个保镖见状大惊,抽出甩棍刚要动手,就觉得眼前一花,胡蓉的枪口已经瞄准他们了。   “谁动打死谁。”胡蓉的声音冷冰冰的,她是亲手击毙过罪犯的人,气场自然不同,两个保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刻明白对方不是恫吓而是来真格的,只得慢慢举起了双手。   “小苗,给他们上手铐。”韩光没有停步,直接闯进了霍先生所在的总统套房。   总统套房很大,包括会客室,卧室,餐厅厨房,宽敞的盥洗室,以及随员卧室等,韩光直接推门进来,迎面遇上霍先生的私人助理,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韩光推到了一边,头撞到墙上昏了过去。   豪华无比的客厅里,霍先生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巨大的液晶电视里播放着的《乡村爱情III》。发现不速之客进来之后并没有表现出慌张的神情来,反而很镇定的说道:“有什么事?”   “霍先生,或者应该称呼你蔡先生,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韩光没有废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直接把霍英杰从沙发上提起来,毫不客气的给他上了铐子。   “我抗议!”霍先生大怒,高声喝道。   “抗议无效。”韩光把手铐齿轮锁的很紧,不由分说把还穿着酒店拖鞋的霍先生推出了房间,丁波四下看了一番,将霍先生的笔记本电脑夹在了腋下。   出门之后,霍先生才看到自己的三个保镖已经坐在了地上,嘴上贴着胶带,手上带着钢铐,两个女警察站在旁边,拿枪指着自己保镖的脑袋,威风凛凛的很。   “走这边。”韩光一把将霍先生推向走廊尽头,那里是消防通道,平时不会有人出现。   霍先生到底是老江湖了,从这个细节就明白过来,对方抓捕自己肯定不是官方行为,想到电梯口那边有执勤的警卫,他猛然挣脱韩光的手向反方向冲去,可是刚奔出两步远,就一个踉跄栽在地毯上,摔了个狗吃屎。   苗可可收回腿,得意洋洋的炫耀道:“蓉蓉,我警校学的那一套可没忘呢。”   “别卖弄了,快走!”胡蓉一把拉住苗可可,那边韩光也把霍英杰从地上提起来,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消防通道内。   “需要帮助么?”两名市局警卫听到这边有异常声响,便远远的询问,他们只是负责外围警戒,没有召唤不许接近霍先生,所以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问了两遍之后没人答话,两个警察也就大着胆子走了过来。   结果吓了一大跳,三个保镖被人捆住,躺在地上嗯嗯地直哼哼,房间的门开着,霍先生的助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的血,有气无力的喊道:“快,他们绑架了霍先生。”   ……   最近劳累过度,压力过大,终于没能撑住,一打开QQ,上百条信息跳出来,让人感动不已,诉苦的话就不说了,感谢大家,尽力恢复正常更新。   7-63 当众打领导的脸   市局警卫处的编制和普通公安民警有所不同,隶属于公安现役部队,穿的是武警军服,职责主要是保卫党和政府领导人以及重要外宾,平时业务训练方向也主要是这个,所以面临突发事件时,并没有过度的慌乱,而是很快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霍先生不是第一次到江北市来了,针对他的行程特点,市局警卫处协同治安、交警、特警等部门,制定了一整套安保方案,交通路线、餐饮、住宿、会议、娱乐等所有的活动都考虑在内,甚至连上下汽车的位置,行车速度,电梯位置,会场座次、合影顺序都有详细的安排,警卫处的头儿曾经向市领导保证过,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到霍先生身边,哪知道在如此严防死守下,竟然还出了这个大的漏子。   两个警卫迅速用对讲机保密频道通知指挥中心,负责现场安保的警卫处长得到警讯后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一边调遣人员按照紧急预案围追堵截,一边亲自去向领导汇报。   处长大人亲自走进会场,看到李书记正和一帮企业家谈兴正浓,此时冒然汇报恐怕影响很不好,他稍有迟疑的表情被细心的赵秘书发现了,便立刻走上来低声询问。   “赵秘书,出大事了,外商被不明人员绑架。”   赵秘书捏着香烟的手明显的一颤,顾不得礼貌了,疾步走到李书记旁边附耳说了一句,李书记脸色也是一僵,站起来怒斥了一句:“怎么搞得!”然后匆匆向休息室外面走去,企业家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聂万龙自持和李书记关系匪浅,还想站起来跟过去,却被赵秘书以眼神制止。   唯有李纨,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李书记来到门口,也顾不得批评警卫处长了,他当即做出重要指示,务必要把外商找到,而且不能出一丝一毫的问题,如果霍先生的头发少了一根都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市委书记大发雷霆,警卫处长满头大汗,深感责任重大,霍先生可是江北市的大财神,出了问题可是直接影响到投资的大事,影响了投资,就是影响了江北市的GDP,就是影响了李书记的前程,影响了领导的大好前程,那他这个警卫处长还有好日子过么。   好在对讲机里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是霍先生找到了。   “人在哪里!”警卫处长的声音顿时提高了两个八度。   “在……停车场出口。”对讲机那边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处长并没有觉察到,而是又问道他最关心的问题:“人没事吧?”   “人员安全。”那边答道。   警卫处长吁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先向李书记和赵秘书报了声平安,然后带人匆忙赶去停车场出口。   李书记也松了一口气,赵秘书在一旁劝道:“李书记,您要不要亲自去接一下,给霍先生压压惊。”   李书记如梦初醒,忙说:“应该的。”   ……   被发现是一个意外,俗话说得好,家贼难防,都是一个系统内的,警卫处制定的安保方案对刑警们来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纰漏出在一个负责停车场外围指挥疏导的小交警身上。   虽然韩光胡蓉他们的动作很快,但毕竟没有无线电波快,当他们的汽车从酒店停车场里出来的时候,封锁的命令已经下达了,本来这件事也在考虑之中,韩光他们乘坐的汽车是警用牌照,按理说应该不在封锁之内,但遇上的小交警李尚亭偏偏是个死脑筋,拦下来了警车,然后偏巧他又认识丁波,两人打招呼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了被绑的霍先生。   韩光没有硬闯,发现也就发现了,没什么大不了,他把汽车停在原地,拒不下车,更不交出霍先生,闻讯赶来的警察和保安们也没辙,只好通知上面。   停车场出口,一辆大切诺基停在那里,前面横着辆警用摩托,大批警察和保安站在一旁,一筹莫展,刑警二大队的韩光谁不认识,巾帼女探长胡蓉那更是警界知名人物,年轻男警察心目中的女神,局办的苗可可也不简单,据说家里有亲戚在省里当官,分量很是不轻,更何况,人家说了,不是绑架,是正常讯问!   老实说,这些基层民警对霍先生的好感基本没有,自从这个幺蛾子外商来到江北市之后,天下就不再太平,短短半年时间就爆破掉四座市政大楼,现在连公安局指挥中心行政大楼和家属区都要拆,什么GDP,什么CBD,那都是当领导的追求的东西,基层民警才不管那些,所以他们只是站在旁边,根本没有人上前执行强制措施。   警卫处长带领手下匆匆赶到,一看绑人的竟然是刑警队的哥们,他也傻眼了,简单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缘由,肯定是这帮伙计对于市局整体拆迁的事情有看法,所以才采取了过激行动。   “韩光,你要冷静,你是公安人员,不要执法犯法,事情是市委市政府定下的,你绑架外商也没有用,反而毁了自己啊。”处长苦口婆心的劝道。   韩光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说:“秦处长,你说啥呢,我没绑架他啊,我是请他回去协助调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外商,而是一个十足的骗子。”   秦处长一愣,随即苦笑道:“韩光,没用的,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向上面反映,先把人放了吧。”   韩光一口回绝:“门都没有。”   秦处长头大了,这事儿复杂多了,绑架犯竟然是四个警察,而且不出意料的话肯定佩戴枪支了,事态严重性和复杂性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职权范围,他不可能下令强攻,更不可能让狙击手把韩光、胡蓉苗可可他们打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问题上交。   赵秘书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吃了一大惊,他和秦处长的看法一样,认为是公安系统内一些人心里有抵触情绪而采取的过激行动,此时他和李书记已经走到楼下了,可以看得见那辆警车了。   “怎么回事?”李书记皱着眉头问道,脚下步履不停。   “公安局的几个人想不通,把霍先生给带走了。”赵秘书匆忙解释道。   “马上给我联系胡跃进和宋健锋,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事都不在现场。”李书记怒道。   “是是是。”赵秘书赶紧开始打电话,他当秘书的本事确实不是盖得,这些常用联系人的电话号码都记在心里,根本不需要查找号码。   对峙还在继续,李书记的到场并没有缓解半分,由于绑架者是警察,又有武器,所以工作很难进展,李书记坐在中巴车改成的临时指挥部里,急的满头大汗,现在霍先生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任何牺牲他都舍得,李书记亲自询问现场的狙击手,有几分把握打中犯罪分子。   这名武警出身的狙击手到是爽快,嚼着口香糖大大咧咧的告诉李书记:“领导,你知道汽车里坐的是谁么?奔雷手韩光!我这边刚一开镜子,他那边就能闻到味,打他,我没谱,你还是换个人来干吧。”   赵秘书也在一旁悄声劝谏:“李书记,那里面有胡的女儿,还有省苗部长的侄女……”   李书记一听,头都大了两圈,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咬牙切齿的说:“等胡跃进来了,让他去讲话。”   ……   大切诺基里,韩光和胡蓉面不改色,而苗可可和丁波则紧张万分,现在局势比刚才严峻多了,附近街道已经禁止通行,闲杂人等全被驱赶一空,道路上铺设了阻拦汽车的钢钉带,高处有瞄准镜的闪光若隐若现,大批穿防弹衣的特警在附近出没,黑洞洞的枪口就瞄着这边,那些刚才还客客气气打招呼的警察,也都悄悄撤离了现场,到掩体后面躲着去了,一句话,警方如临大敌。   以往,这些阵势都是用来对付犯罪分子的,但是此时却是用来对付自己,这种心情落差可想而知,丁波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了,毕竟是当警察的,他明白现在的形势有多危险,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当场开枪打死自己都不意外。   转脸看看苗可可,她的脸色更难看,细密的汗珠在额头上出现,呼吸也加快了许多。   “小苗,放心,他们不会开枪的。”丁波言不由衷的安慰了一句,实际上他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但苗可可还是充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宋局不到场,谁也没权力下命令开枪。”韩光淡然说了一句,又点上一支烟,   正在紧张时刻,江北市政法委书记兼副市长胡跃进就赶到了现场,老刑警二话不说,把西装外衣一脱就直接上去了,站在汽车旁边和里面的人谈了很久,具体什么内容没人听见。   这边李书记急的焦头烂额,暗骂老胡这家伙老奸巨猾,这不诚心塌自己的台么。   “李书记,市检察院的李副检察长刚打电话来汇报,今天早些时候,宋健锋打电话给他,谈到有关霍先生的事情……他正式向检察院提请批捕霍先生。”赵秘书放下电话一脸焦灼的说。   “还有这种事情!”李书记感到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难道说以胡跃进为中心,宋健锋为强援,韩光胡蓉等人为骨干的一批政法口的人,在暗中策划针对自己?很有可能!   李书记阴沉着脸不说话,开始盘算自己手里的政治力量,政治斗争残酷无比,你死我活,这回绝不能放过他们,牵扯进来的几个警察,别管什么后台,一律严办,胡跃进也别想有好果子吃,还有那个宋健锋,一定想办法把他撸下来!   过了一会儿,胡跃进才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赵秘书抢先问道:“胡副市长,他们有什么要求?”   胡跃进摇摇头:“他们没有任何要求,他们只是执行公务,请犯罪嫌疑人回去调查而已,这个化名霍英杰的所谓外商,很可能是一个国际巨骗。”   李书记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只是冷冷的说:“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霍先生依然是我们江北市市委市政府请来的贵宾,即使他有罪,也要按照正常司法程序,由检察院批捕,公安部门执行逮捕,而不是几个人不通过领导,擅自从酒店会场抓人。”   胡跃进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深深看了李书记一眼,眼神很复杂,但可以确定的是,其中有着浓浓的蔑视和鄙夷,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现的。   正在这时,宋健锋的车也到了,除了他那辆江OB0001奥迪车之外,还有一辆挂着省高检车牌的帕萨特。   众目睽睽之下,宋健锋和四个穿藏青色西服的检察官走到韩光那辆车前,从皮包里取出由省高检签发的逮捕证递给韩光,韩光转身向霍先生进行了宣读,重新给他上了手铐,然后大切诺基四门打开,四位警察押着沮丧无比的霍先生从车里出来,韩光大声宣布道:“此人涉嫌诈骗,已经被依法逮捕!”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想象中的掌声,众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其实市井间多有传闻,说这个外商光知道征地拆迁扒路,一点正事没见他干,搞不好是个骗子,但那都是带有戏谑的说法,没想到这个霍先生还真是个骗子啊。   慢慢的,现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书记身上,李书记那张极具南泰农民特色的脸膛变得青一阵紫一阵,终于一言不发,拂袖而去,赵秘书也赶紧跟了过去。   现场依旧寂静,忽然,孤寂的掌声响起,是胡跃进在鼓掌,然后是宋健锋,然后是省高检的同志,然后是众位干警和保安,掌声响成一片。   “小苗,明天有空么,我想请你吃个饭。”掌声中,丁波终于鼓起勇气向暗恋了大半年之久的苗可可发出了邀请。   7-64 北非   在停车场外的围观人群中就有李书记的专车司机小冯,看到霍先生被抓,他的心立刻凉了半截,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对深谙官场之道的政府机关小车司机们来说,再清楚不过了。   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李书记的前途就算完了,官位保得保不住还是两说,作为李书记的专车司机,本来小冯起码能有个交警大队长的位子,现在也成了水月镜花。   赵秘书紧跟在李书记身后,低声唤道:“李书记。”   李书记猛然停下,回身道:“小赵,向寰宇公司注资的事情马上停下来,所有资金立刻冻结,你现在就去办这个事情。”   赵秘书迟疑道:“这个,要不要和公安局打招呼?”   “当然需要警方配合,但不要找宋健锋,你给谢国华打电话,让他派人协助工作,同时让市中院的老王配合一下,尽量把这件事情的损失降到最低。”   “我明白!”赵秘书道,他深深知道,自从当上李书记秘书那天起,自己的命运就牢牢的和这位基层出身,魄力十足的官员绑在一起了,领导和秘书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李书记倒霉,自己的仕途也就终结了,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无论如何要豁出去帮他脱困。   “李书记,您也别太着急了。”赵秘书小心翼翼的劝道,他注意到李书记的两只眼睛都充满了血丝,整个人也像发怒的狮子一般,生怕他做出离谱的事情。   “我没事,回头我亲自去省城一趟,向省领导承认错误。”李书记一摆手,大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英雄气概。   赵秘书回头看看,李书记的司机小冯已经很有眼色的把那辆江B0001的奥迪专车开过来了,两人上了汽车,一路向市委大院驶去,这边的烂摊子就丢下不管了。   此时,酒店三楼休息室内,企业家们全都大眼瞪小眼,傻了。   市委市政府的人走的一干二净,记者们也扛着长枪短炮下去抢新闻了,只留下他们这帮西装革履的老板们,据说外面发生了恶性刑事案件,他们还在幸灾乐祸,居然有不开眼的犯罪分子挑着这种时机作案,那不是往枪口上撞么,可是几分钟之后,出去打探消息的助理们回来了,一条耸人听闻的的消息开始流传,说是霍先生涉嫌诈骗,被警方拘捕了!   最先坐不住的是聂万龙,他立刻给赵秘书打电话,可是对方的手机已经转入秘书台,再给李书记打电话,早已关机,这下聂总明白了,此事绝非空穴来风。他反应还算迅速,马上给公司打电话,立即中断所有项目,停止相关支出。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等事情有了眉目之后再做打算。   其他的企业家们也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个个冷汗都下来了,他们在霍先生身上可投了不少钱,有些人倾家荡产把棺材本都押上了,就是为了在所谓的跨越式大发展中分一杯羹,现在霍先生成了骗子,那些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忽然有人想到今天签字仪式的另一位主角,至诚集团的李总,她不是拿出五个亿准备和霍先生合作么,这小娘们还真是走运,还没签成就出了这档子事,等于捡回一条命啊。   可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李总的身影,他们哪里知道,这边李书记一出门,李纨就遁了,她事情多的很,没工夫陪着这帮傻瓜演戏了。   企业家们如同熊市里证券交易大厅里的可怜小散户们一样,呆在休息室里久久不愿离去,他们想要个说法,求个保证,霍先生到底是不是骗子,那些签字盖章的合同、协议、意向书到底还有效么,那些投出去的资金谁来归还,可是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他们只能围在一起忧心忡忡的做着无谓的讨论。   酒店停车场,封锁已经解除,李纨刚钻进自己的奔驰专车,尹志坚就追过来了,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心有余悸的说道:“幸亏签字仪式没开始,不然问题就麻烦了,霍先生被捕,项目肯定进行不下去了,咱们投进去的资金就等于打了水漂,那可是五个亿啊。”   李纨微微一笑:“我根本没有准备一分钱。”   尹志坚心里咯噔一下,猜测的事情果然是真的,这个局,李总也有参与,只是这么机密的事情不和自己商量,意味着什么,很让人不舒服。   李纨才不管此时尹志坚是怎么想的,解决了集团面临的一个大麻烦,她的心情如同四月的春风一般,拿出手机想给刘子光打电话报喜呢,可是拨过去却是对方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   与此同时,胡蓉也在拨打刘子光的手机,这次抓捕,多亏了刘子光从中协调,让至诚集团合作演了一场戏把骗子引到江北市绳之以法,挽回了国家财产的流失,这个功劳,刘子光也有一半。   但是对方手机已经关机,胡蓉不甘心的又打了一遍,还是关机的提示音,她悻悻的把手机放下,正看到警察从楼上下来,押着几个衣冠楚楚的人,正是霍先生的随员们,包括司机、秘书、助理、营养师、保健医生、保镖等,足有十几号人。   “活来了,今天加个夜班,争取把他们口供录出来,他们的证词对指控骗子很有用处。”韩光说。   “没问题,我来。”胡蓉答道。   “还有我!”苗可可在一旁举起了手,她是胡蓉的同学,虽然学的不是刑侦,但好歹也是警察,进了市局之后一直充当文秘翻译的角色,对于渴望刺激传奇生活的苗可可来说,早就腻歪了。   韩光呵呵笑道:“你也想当刑警啊,你想当我还不敢收呢,要问问宋局同意不。”   “我没意见。”随着豪爽的声音,宋健锋健步如飞的走过来,大手一挥道:“小苗,这几天你去刑警队帮忙吧。”   苗可可惊喜的无以复加,差点就蹦起来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宋局微笑道,苗可可的伯父是省委高官,早就打过招呼让老宋照顾自己的侄女,本来宋健锋特意把苗可可安排在局办处理一些简单容易的工作,清闲又安逸,但现在看来,小苗这孩子到是当警察的好材料,不如放到刑警队锻炼几天,破了这个大案子,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将来提拔也方便些,苗部长那边也好交差。   韩光知道宋局长找自己肯定有事,于是便使了个眼色让胡蓉带着苗可可先去楼上搜集证物,自己陪着宋健锋在后面慢慢走着。   “韩光,这案子办的漂亮,我知道你们很辛苦,但是还要再加把劲。”   “宋局,有什么命令您说。”   “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追回损失,咱们江北市本来就不富裕,这笔钱如果追不回来,恐怕是要大失血的……”   “是!坚决完成任务。”   ……   此时的刘子光,已经坐在飞往开罗的湾流G550喷气式公务机上了,飞机的速度很快,由于机体较小,受气流影响在空中略有晃动,但乘客们似乎都习以为常了,坐在宽大的乳黄色真皮沙发座椅上闭目养神。   “机长以前是飞苏27的,所以,呵呵,你懂得。”赵辉放下手上的英文版《埃及新闻报》,拿起面前小茶几上晃动的咖啡杯浅酌了一口,向刘子光解释着。   刘子光耸耸肩膀表示理解,这次任务相对简单,赵辉已经说了,只是去埃及对几个生意上的竞争伙伴进行技术处理而已,永昌公司在非洲的业务相当广泛,因为生意开展的比较顺利,抢占了一些原本属于某些老牌军火商的市场,所以招人嫉恨也在常理之中。   搞军火买卖的人,可不是寻常黑社会可以比拟的,为了抢生意无所不用其极,据说这次永昌公司发往非洲的一批货就被人黑了,业务人员也失踪了,姜总得知后雷霆大怒,派人前往非洲找回这个场子,刘子光就是具体执行人之一。   同机前往的还有三个彪悍的汉子,肤色黝黑,鼻梁高挺,留着络腮胡子,头发也有微微卷曲,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人种,但是刘子光却从一些细微之处发现,他们其实是整过容的东亚人。   这三个人从上飞机就没怎么说过话,除了和赵辉简单说过两句之外,根本就没搭理刘子光,其中一个家伙的眼睛始终盯在空姐的屁股上就没离开过,另外两个家伙则是闭目养神,任凭飞机在气流中颠簸,连眼睛都不睁开。   从他们身上,刘子光感受到一种邪恶而危险的气息,这种气息只有在张佰强和褚向东身上发现过,但是既然他们是赵辉找来的,那肯定底子已经洗白了,不是江洋大盗,而是专业杀手。   经过长途飞行,这架香港籍的湾流专机终于降落在埃及开罗机场,停在二号航站大楼附近的停机坪,办理了海关手续之后,机上乘客出了航站大楼。   北非的天空,湛蓝无比,这是刘子光的第一印象。   7-65 兼职零工   开罗,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横跨尼罗河两岸,气魄雄伟,风貌壮观,大开罗地区包括开罗省、吉萨省、盖罗尤伯省组成,新旧城区界限分明,有伊斯兰风格浓郁的古城区和十九世纪之后欧洲风格的西风建筑,以及摩天大楼高架立交等现代建筑,由于地处欧亚非三大洲交界处,各种肤色的人都能见到,异域风情极其浓郁。   从机场出来,机组人员乘坐大巴前往酒店下榻,赵辉带着刘子光和那三个沉默的杀手上了一辆风尘仆仆的半旧丰田皮卡,这种汽车在非洲大陆很流行,走在街上一点也不起眼。   上车之后,先将众人的手表统一调成东二区时间,这里比北京时间要晚六小时,国内还是黎明前的黑暗,这里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丰田皮卡先在机场高速路上行驶了一段,然后找了个出口下去,在尘土飞扬的北非大地上狂奔着,开了十几分钟后来到一处荒僻的谷仓,众人下车,当地司机领着赵辉打开谷仓,取出一些包装箱来。   箱子里是这次行动要用的武器,三支MP5冲锋枪,没有三发点射装置,看样子应该是伊朗生产的走私货,还有四支埃及产的托卡佩特型军用手枪,这种手枪实际上是TT33的匈牙利版本的埃及山寨货,使用九毫米子弹,虽然不算优良,但是当作副武器使用绰绰有余,最主要是这些武器的来源很难查明,是杀人越货的最佳选择。   三位杀手每人拿了一支MP5,不停拉动着枪栓,做出快速出枪的姿势,以图尽快适应这种武器,赵辉拍拍刘子光的肩膀,带他来到谷仓里面,拿出一支油布包裹的苏制SVD说:“都说你枪法过人,这回你就当狙击手吧,给他们打掩护。”   刘子光耸耸肩没说什么,接过SVD检查起来,枪是旧枪,枪号已经被磨掉。但膛线较新,应该没打过几发子弹,看来赵辉为了这次行动也算煞费苦心了,所有的武器和人员都是精心设计的。   在空旷的谷仓里面,三位杀手端着MP5进行了试射,每人打了一个弹匣的子弹,又开始擦拭武器,刘子光也矫正了瞄准镜,用SVD冲外面打了一枪进行校枪。   随后,赵辉摊开一张地图进行讲解,这次行动的目标是住在开罗新城区北部某别墅花园的萨拉姆.阿卜杜拉,地图是阿拉伯语注释的,上面用荧光笔画出简单的图标做了重点标注,街道、房子、最近的警察局,快速撤离路线以及备用方案等,赵辉都做了讲解,他语速缓慢,但是只说一遍。   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上,是萨拉姆.阿卜杜拉的脸,这是一张典型的中东人面孔,留着胡须,高鼻凹眼,大家看过照片并且将这张脸牢记于心之后,赵辉烧掉了照片,说:“这是目标所在别墅的平面图,你们研究一下,五个小时后行动。”   别墅平面图是那种工程设计蓝图,很精确,很直观,四方形的大院子,游泳池、网球场、一栋大房子,典型的中东富豪住宅,想必配备的保镖也不在少数,摄像头、红外检测遍地都是。   “强攻住宅只是预备方案,我们的第一套方案是在住宅门口伏击他的座车,他平时乘坐的是一辆奔驰S600,随车两个保镖一个司机,配备UZI冲锋枪,阿卜杜拉和大部分中东人不一样,他很有欧洲范儿,凡事都讲究分秒不差,打这种人的伏击是最合适的。情况基本就是这个情况,待会你们四个要配合行动,代号用数字序列,狙击手是1号,突击手是234号,有问题么?”大战在即,赵辉信心满满的看着四位杀手问道。   “没有。”大家异口同声道。   赵辉出去联系情报去了,谷仓里,四个杀手默默整理着武器,那三个人明显对刘子光很无视,甚至不屑和他交谈,只是自顾自的往狭长的MP5弹夹里装填着九毫米子弹。   刘子光也不搭理他们,抱着SVD闭目养神起来,渐渐的天色黯淡下来,远处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那三人立刻警惕起来,端着冲锋枪趴在门口望了望,见是赵辉下来才解除了警戒。   赵辉进来说:“再一次确认,阿卜杜拉十八点三十分将会从工作地点出来,前往餐厅用餐,加上路上的时间这个时间将会持续四十分钟到一个半小时,然后他会乘车回家,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在机场等你们凯旋,不管你们是否到来,二十二点飞机都要准时起飞,明白么?”   “明白!”   “OK,行动。”   四人换了一辆国产奇瑞东方之子轿车,这种外观漂亮的轿车很受中产阶级的喜爱,埃及街头屡见不鲜,就像当年的大众汽车一样是最好的掩护。   汽车就停在街口,刘子光在前一个路口就下车了,他一袭白袍,背着钓鱼包,悄悄爬上了附近的宣礼塔,从钓鱼包里拿出SVD做着最后的检查,看看夜光表,已经十九点二十分了,再过最多五十分钟,目标就会出现在视线内了。   宣礼塔是很好的狙击掩蔽处,这里视野开阔,四通八达,就连阿卜杜拉家里的情况都看的清清楚楚,到底是军火商人的大宅子,可谓奢华之极,通过瞄准镜可以看到游泳池旁追逐嬉戏的女子,挎着冲锋枪的黑衣保镖,以及遍布各处的摄像头等安防设备。   十分钟后,耳机里传来轻磕,这是约定的信号,表示目标已经出现,果然,一辆黑色加长奔驰轿车出现在街头,行驶的非常平稳,按照计划,首先发难的是刘子光,他将瞄准镜的十字套住奔驰车的引擎盖,果断击发,第一枪打得是汽缸,可以让汽车抛锚,便于其余人下手。   沉闷的枪声回响在宣礼塔上,一群洁白的鸽子飞起,远处街道上,那辆黑色奔驰骤然失去速度,看得出司机在尽力维持着方向,不让汽车失控,但此时第二枪已经到了,正中司机面前的风挡玻璃,虽然是防弹玻璃,但是也防不住这种大威力狙击弹,司机被打死,扑倒在方向盘上,汽车一头撞向路边,发出长长的笛音。   阿卜杜拉的保镖反应十分迅速,打开车门扑了出去,同时拔出枪来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危机,忽然一辆汽车从侧后方冲出,车窗中伸出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瓢泼一般的子弹浇在奔驰车上,打出密密麻麻的弹孔,保镖眉心中弹当场死去,整个脑壳都被掀起,看那威力,明显不是MP5能造成的效果。   穿着阿拉伯长袍的杀手把冲锋枪里的子弹全部倾泻到奔驰车上,换了弹匣打开车门又是一阵猛射,车里血流成河,阿卜杜拉早已死透,身体都变成了马蜂窝,两个保镖手里的枪都被打成了碎片。   确认无误后,三个杀手迅速上车离开,此时远处警笛声已经响起,这里毕竟是高档社区,警察局反应很快,但是就在警察抵达之前,还是有一个穿长袍的人跑过来,钻进车里将阿卜杜拉手里的公文包拿走了。   刺杀阿卜杜拉所用的武器全部被丢进了尼罗河,杀手们换了衣服,换乘另一辆汽车赶往开罗国际机场。   二号航站贵宾休息室,赵辉看了杀手拍摄的视频录像,露出满意的微笑,打了个响指,工作人员提过来四个小巧玲珑的考克箱放在桌子上,赵辉笑眯眯的说:“皇帝不差饿兵,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亲兄弟明算帐,一人一个,拿去吧。”   那三人每人上前提了一个箱子,也不打开看,就放在自己脚边,坐在沙发上玩起了PSP,刘子光也拿了一个,坐在沙发上把考克箱往膝盖上一放,打开一看,里面是捆扎的整整齐齐的美元,半新不连号,百元面值,估摸一下,大概有五万。   “赵经理,这算奖金还是出差补助?”刘子光故作疑惑状。   “都不是,非要个名目的话,就当是兼职的额外收入吧。”赵辉盯着刘子光的眼睛,注意着他的反应。   “姜总不知道这次任务,对吧?他们三个,也不是公司的员工,对吧?”刘子光淡淡的问道。   眼角的余光里,已经注意到那三人身体有些绷紧,手也悄悄向腰间挪动。   赵辉哈哈大笑:“你果然聪明,我就是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说的没错,这次行动是我个人名义组织的,和公司不相干,那么,这笔钱你是收还是不收呢?”   空气有些紧张了,看这个阵势,大有不合作就把刘子光干掉的意思。   “收,干活拿钱,天经地义,干嘛不收。”刘子光把考克箱合上,也放到了脚旁。   “哈哈,我没看错人,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赵辉伸手和刘子光握了握,又在他肩膀拍了两下,大有刘玄德收了赵子龙的得意之感。   二十二时到了,湾流G550喷气式公务机准时起飞,飞机上,空姐端着盛香槟的冰桶过来,用洁白的餐巾包着香槟瓶,给几位大哥倒满杯中酒,大家喜笑颜开,一饮而尽,凯旋而归的心情格外放松,那三个人的神情也没那么紧绷了,赵辉向刘子光正式介绍他们:“这三位朋友都是西北军区出身的,具体单位因为涉密,咱就不说了,总之大家都是陆军的人,就算不穿那身衣服了,也是一家子,以后大家有钱一起赚,有福一起享。”   “这位兄弟枪法不错,干一个。”领头的杀手举杯向刘子光致意,刘子光也举杯还礼,正要饮酒,忽然飞机剧烈的抖动起来,赵辉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天气条件很好么?”   空姐跌跌撞撞跑到驾驶舱问了问,又回来报告道:“是机械故障,正在排除。”   “好好的新飞机哪来的机械故障。”赵辉不满的咕哝了一句,忽然脸色变了,径直起身从机舱某个内嵌式储物柜里取出了降落伞。   “飞机被人动过手脚,准备跳伞吧。”赵辉冷峻无比的说道。   “可是……机械师已经在排除故障了,请您不要急躁。”空姐耐心的劝道,这架飞机连同飞行空乘人员都是借来的,对赵辉的事情一无所知,远没有估计到事情的严重性,而那三位杀手和刘子光,则已经在往身上绑伞包了。   飞机上的唯一的领导就是机长,即便老板也不能做出违反飞行安全的事情,何况赵辉还不是老板,机长坚持说故障可以解决,不用跳伞,但赵辉根本不理他的劝阻,自己去开了减压门,准备跳伞了。   此时负责维修的机械师发来报告:“起落架舱发现奇怪的东西,一闪一闪的正在倒计时。”   “是炸弹,没可能排除的,弃机!”赵辉大喊一声,迎着凛冽的风率先跳出了舱门。   几朵洁白的伞花在夜空中格外醒目,高天上一架失去控制的湾流G550飞机一头栽向大海,还没接触到海面就凌空爆炸了,炸弹引发了飞机内数吨航空燃油的爆炸,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看起来瑰丽无比。   “妈的,这回赔大了。”赵辉痛心的捂住了眼睛,身子在空中飘啊飘的,下面一千英尺处,是浩瀚无比的红海,无数鲨鱼正在等待着从天而降的人肉馅饼。   7-66 红海鲨鱼   半夜里从高空降落到大海里的确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前一刻还在豪华舒适的公务机舱内,下一刻就身处茫茫大海之中,而且飞机还炸了,手头也没有任何通讯工具和救生器材,对这些可怜虫来说,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飞机的残骸就落在几海里外,燃油爆炸造成的火焰在海面上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空,映红了众人惊讶万分的脸。   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跳伞时间极为接近,所以他们几个人落点离的较近,但也有数百米,只能远远的看到彼此的降落伞飘在水上,几个人奋力游到一处会合,都是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因为从事发到跳伞极为仓促,所以也没来得及换衣服,穿救生衣,拿随身装备,可谓身无长物。   “去找机组人员。”赵辉踩着水喊道,机长副机长和乘务员机械师他们是后来跳伞的,现在生死未卜,但海面上能见度很低,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上哪里去找他们。   “我去!”刘子光自告奋勇向着坠机地点游去,他的自由泳姿势很标准,速度也很快,如同一条箭鱼般窜了出去。   “水性不错嘛,我看他全会上拿个游泳金牌没问题。”这个当口了,赵辉还有心情调侃,刚才在机舱里的时候,他身上穿的是爱马仕的真丝衬衣,配上香槟雪茄很有那么一股贵族奢靡的味道,现在掉进海里,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狼狈无比。   刘子光一口气游出去老远,在坠机地点不远处发现了一条充气筏,上面坐着四个惊魂未定的机组人员,湾流G550的机组一共四人,正副机长,一个机械师,一个空服,好在全都死里逃生了。   飞行员们都穿着带黑肩章的白色短袖制服,空服则是一袭套裙,穿着正式服装坐在充气筏里,看起来很有空难的范儿。   刘子光游到筏子旁,大声问他们还好么,空服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战斗机飞行员出身的机长倒还算冷静,说我们都没事,其余的人呢。   于是刘子光拉着这条充气筏前去和赵辉他们会合,大家聚到一起,唏嘘不已,原来在赵辉等人跳伞之后,精通电子技术的机械师还试图排除炸弹,但是当他发现炸弹的复杂程度远超自己想象之后,立刻放弃了这种打算,果断建议弃机,机长是军人出身,当年开战斗机的时候空中停车之类的惊险场面见的多了,所以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指挥机组人员穿上救生衣,背上降落伞,而且先把充气筏扔了下去,因为下面就是红海,只靠救生衣怕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幸亏有了这位处变不惊的机长,大家才有了栖身之所,可怜的小充气筏上挤了好几个人,不堪重负,举目四望,茫茫大海无边无际,根本不能分辨东南西北。   “姓赵的,炸弹是怎么回事?”机长忽然朝着赵辉猛扑过去,将刚爬上筏子的赵辉撞到水里,两人就在水下厮打起来,单薄的小充气筏被他们碰的不停打转,吓得空服花容失色,尖声惊叫起来。   飞行员到底不如专业特工身手好,不大工夫就被赵辉制服了,几个人把鼻青脸肿的机长掀到筏子上,赵辉也紧跟着爬了上去,变戏法一般从腰间掏出一把银色的PPK来,威吓道:“现在大家都是空难幸存者,在没得救之前,有什么窝火的事儿都给我憋在心里,谁要是再闹腾,别怪我子弹不认人。”   本以为只是一趟简单的飞行,哪知道居然半路发现炸弹,把个三亿两千万买的新飞机炸了不说,人也掉在茫茫红海里,五个神秘兮兮的乘客还拿出了手枪吓唬人,这让机组人员情何以堪。   不过空军出身的机长还是很快接受了现实,恶狠狠地说:“算你狠,飞机的事情回去再和你算账。”然后他望了望繁星璀璨的夜空,很快辨别出方向来。   “红海基本是南北走向的,咱们坠机的时候已经过了苏丹港,现在的位置应该在厄立特里亚和沙特阿拉伯之间的海域,最好的办法是寻找红海航线上的商船,向他们求援。”   “不用那么费事,老虎,你的PSP。”赵辉招呼一声,他手下那个没事就抱着PSP玩游戏的杀手就把游戏机递了上来,赵辉从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抽出一根天线来安在PSP上,然后开机进入了另外一个界面,游戏机赫然变成了一部卫星电话。   通话之后,赵辉把卫星电话关闭,开始闭目养神,精确的经纬度已经报过去了,现在只等救援就可以了,众人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红海的水很温暖,这个季节海平面已经保持着二十多度的水温,长期泡在水底也不会导致失温,充气筏太小,只能容纳四个人,其余五个人只能套着救生衣轮流在水里飘着。   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每一分钟都像是一小时那样难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东方渐渐发白,海面也亮了起来,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了。   “看,那是什么?”眼尖的机长忽然变得非常紧张,指着远处喊道,海面上,有黑色的片状物体若隐若现,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玩意,筏子上的人都开始发抖,在大海里面对鲨鱼只有死路一条,这种速度堪比汽艇,牙齿能咬碎铁罐头的海中霸王几乎是无敌的。   “这下更刺激了。”赵辉咕哝了一声,似乎并不怎么害怕,先开了PPK的保险,又在筏子上寻找驱鲨剂,那是一种能引起鲨鱼反感的荧光绿色药剂,不但能驱散鲨鱼,还能引起空中搜救者的注意。   “咦,怎么没有?”气阀上的空间就那么点,应急箱里除了荧光棒和淡水干粮之外,并无驱鲨剂,这下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赵辉也傻眼了。   此时鲨鱼已经离的很近了,四只鲨鱼围着充气筏打转,如同在海鲜柜台前挑菜的食客,虽说在场的几位爷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职业杀手,但那是在陆地上,到了海里,也只有当开胃菜的份儿。   唯一的女性已经吓晕过去,小小的充气筏被鲨鱼快速游动带起的浪花推的团团转,赵辉手里的PPK此时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可笑,他快把枪柄捏出汗来了,但还是不敢开枪,PPK7.65毫米的子弹威力欠佳,对付人还行,对付动辄几百公斤的鲨鱼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万一把鲨鱼激怒,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这四条鲨鱼或许还不是很饿,或许是因为充气筏和救生衣是橘红色的,引起它们小小的犹豫,但是这个思想斗争的时间不会太久,急性子的鲨鱼们很快就会扑上来把在场所有的人和物都撕碎吞下去。   正在惊恐万分之际,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子光纵身扑出,身上的救生衣也甩掉了,他以奥运冠军的惊人速度向着远处游去,身后竟然出现了一条白色的尾迹。   所有人都呆住了,不知道他演的是哪一出,转瞬刘子光就到了百米开外,他高高举起胳膊,另一只手里赫然拿着一把匕首,在胳膊上一划,鲜血喷涌而出,然后朝着远处继续游去。   四条鲨鱼闻到血腥味,顿时放弃了这些橘红色的可疑物体,朝着刘子光的方向狂奔而去,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以自己的生命给大家换取时间啊。   赵辉默默无语,三个杀手也肃然起敬,正副机长朝着刘子光远去的方向,抬起了右臂敬礼。   牺牲了一个人,换来了暂时的平安,赵辉再次拿起卫星电话进行联系,刚要拨号,就听到身边有人颤声道:“又来了……”   鲨鱼,又是几条鲨鱼围了过来,黑色的鱼鳍快速地在水面上滑动,这里毕竟是大海啊,鲨鱼的故乡,又岂是引走几条就能绝迹的。   赵辉拿着卫星电话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喃喃道:“没想到临了死在鱼肚子里。”苦笑一声,摇摇头坐定了。   鲨鱼们越来越近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架飞机从云层中钻出,朝着海面俯冲过来,机翼下两挺机枪同时开火,12.7的子弹尖叫着钻进水里,几条鲨鱼当时就肚皮朝上翻了起来,血染红了海面。   “救援来了!”充气筏上的副机长兴奋万分,站起来大声喊道,却没注意到,赵辉和那三位乘客的脸色巨变,如临大敌。   “趴下!”一位杀手用力将副机长扑倒,但与此同时,一串子弹击中了他,12.7的大口径子弹打在人身上,碗口大的伤口,血流如注,人当时就死了,气阀也中了几发子弹,迅速漏气,飘在筏子后面的另一个杀手头部中弹,也死了。   那架神秘的螺旋桨飞机得意的摇摇翅膀,在远处饶了个弯又飞了回来,这是巴西产的巨嘴鸟轻型教练/战斗机,在第三世界国家中颇受欢迎,用来对付没有空军的叛乱分子或者毒贩武装之类,极为得心应手,埃及和其他中东国家也有装备,但这架巨嘴鸟没有涂装和机号,显然不是正经军用飞机。   飞机绕了个弯子又飞了回来,众人身上橘红色的救生衣成了鲜明的靶子,射击这种海面目标对于低速螺旋桨巨嘴鸟战斗机来说,是最擅长的看家本领,飞行员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本领一般,几乎是贴着海面飞行,两道火舌肆虐无比,沿着海面打过来,在海面上惊起一长串水柱。   上有飞机,下有鲨鱼,这回是死定了,赵辉眼睁睁的看着飞机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看见飞行员狰狞无比的面孔了,忽然之间,身边冒出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抢过赵辉手里的PPK,朝着巨嘴鸟战斗机连发五枪,射速之快,半自动手枪都被他打成了全自动。   巨嘴鸟战斗机几乎是掠着众人的头皮飞过去的,不过这次没能拉起来,而是直接栽进了大海,一声巨响,天空从此宁静了。   “那些鲨鱼呢?”赵辉用力划着水,望着周围的海面,此时海水里混杂着大量的鲜血,按说那些嗜血的家伙会发疯才是,可奇怪的是,现在竟然一条鲨鱼都不见了。   “兴许家里有事儿,先走了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刘子光。   7-67 护航舰队归国   “你没死!”赵辉惊愕道。   这家伙被四条鲨鱼尾追而去,竟然全身而退,并且抢过赵辉的手枪连发五枪,击落了那架巨嘴鸟战斗机,无论哪一件事情单拉出来都是匪夷所思的,更何况加在一起出现,就连赵辉这种见多识广处变不惊的角色也有点抗不住了。   “你用手枪把飞机打下来了,你比金囧一将军还猛啊。”赵辉又说了一句,满脸的不可思议。   “碰巧而已。”刘子光淡定的答道,开始整理狼藉的现场,死了两个人,气阀子也报销了,女空服惊吓过度,昏迷不醒,海水都被血染红了,被大口径航空机枪打中的躯体四分五裂,没有头颅的尸体依然穿着救生衣漂在海面上,刘子光把尸体上的救生衣扒下来,任由尸体沉入海底,把染了血的救生衣递给更需要的人,自己却不穿救生衣踩着水。   令人惊讶的是,那些鲨鱼真的无影无踪了,这很难让人理解,鲨鱼这种动物对血液的敏感程度超乎想像,几万吨海水里有一滴血,它们灵敏的嗅觉都能发现,并且从几海里外赶来捕杀猎物,此时海水里混杂了大量的血液,鲨鱼们反倒不来了。   鲨鱼虽然不再出现,但幸存者们依然提心吊胆,生怕在远处游弋的鲨鱼赶过来野餐,更怕莫名其妙的战斗机再度出现,刘子光打掉巨嘴鸟或许是运气在作怪,但好运气不会总是光临,如果此时再来一架战斗机,飞行员的作风再稳健一些,那么这些人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怕什么来什么,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吃航空饭的人对这个在行,一听就知道不是螺旋桨战斗机,而是直升机。   渐渐的,一架涂着八一红星的直八出现在海天之间,幸存者们忍不住热泪盈眶,用力挥手,生怕直升机发现不了自己。   此前赵辉已经用卫星电话通知了对方自己所处的精确经纬度,所以直升机直奔这里而来,悬停在他们上空,机翼旋转造成的风,在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涟漪,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直八的舱门打开,放下来一个救生吊盘,下面的人七手八脚先将昏迷不醒的女空服放在吊盘上绑牢,示意上面可以升起,绞盘转动,第一个幸存者被救了上去,然后是正副机长,机械师,赵辉他们,刘子光最后一个爬进机舱,直升机关了舱门,迎着朝霞向东南方飞去。   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亚丁湾护航分舰队的直升机,隶属于南海舰队洪山湖号补给舰,看到熟悉的军装,亲切的面容,空难幸存者们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热泪滚滚而下。   直八的机舱温暖干燥,虽然有一股机油味,但是却让人感觉安全可靠,在盐度很高的海水里泡了大半夜,每个人都疲惫不堪,皮肉发白,空勤人员给他们披上毛毯,拿来纯净水和食物,此时空服也悠悠醒转,当她看到面前人飞行服上的中文标识和八一军徽时,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其余三个机组人员也不住的感激着,搞得航空兵战士有些不好意思。   唯有那个失去伙伴的杀手沉默的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赵辉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披着毛毯坐到了刘子光身边,递过去一支烟,早前身上的衣物都泡透了,天知道他哪里弄来的香烟,还是中华。   刘子光接过烟,凑着赵辉手上的打火机点燃,喷出一股烟雾来问道:“准备怎么办?”   “我会有安排的,对了,你那五万美元喂鱼了,回去后我再补给你十万,权当谢你的救命之恩了。”赵辉说。   刘子光又抽了一口烟,把长长的烟卷在铝制的机舱门上掐灭,说:“好像你给我的,不止十万这么少吧。”   赵辉笑了:“你这身手,确实不止十万,好吧,你开个价吧。”   刘子光也笑了,笑的非常舒畅,非常自信:“我要拿我应得的那份,请注意,我是指整个合同,而不是为之提供的安全服务。”   赵辉还在笑,而且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你说什么,我不大明白。”   “我是说,你跑单帮的货,是我弄来的,你一个人拿大头,却拿点零钱糊弄我,是不是不大讲究啊。”   “呵呵,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一些,不错,那批货确实是你从菲律宾搞来的,上千吨的武器弹药,包括两辆萨拉丁式轮式装甲车,都让我打包卖了,不过这批货中途被人劫了,这件事你也知道,所以,暂时我没那么多钱给你,就这样。”赵辉双肩一耸,两手一摊说。   “没关系,我可以等,谁让咱们是合作伙伴呢。”刘子光很体谅的说。   ……   直升机飞往也门亚丁港,降落在洪山号补给舰的甲板上,幸存者们被赶上来的卫生兵们用担架抬走了,赵辉被一个海军上尉带走,过了半小时才回来,身上已经换了套全白色的海军制服,还给刘子光带了一套同样款式同样大小的军装,配套的军衔是少校。   “你就穿这一套吧,在军舰上不穿军装感觉不是自己人。”赵辉很热情的说。   刘子光接过军装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果然合身,看来赵辉这家伙神通广大的很,在哪里都吃得开。   换了衣服之后,两位新鲜出炉的海军校官挺着笔直的腰杆前往食堂用饭,洪山湖号补给舰是一艘排水量两万三千吨的巨舰,由于海军任务的特殊性,舰上食堂24小时营业,随时都有饭吃,两人各点了一份饭菜,坐在食堂整洁的餐桌前,一边吃着饭,一边低声谈论着什么,还时不时的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划着,窗口里的炊事员看见这副情景,还以为两位军官在商讨护航事宜呢。   其实,两个披着海军白制服的家伙是在密谋如何赚钱、如何报仇的事情。   ……   湾流公务机的四名机组人员将会从当地机场乘坐班机飞往卡拉奇,然后转机飞乌鲁木齐,从乌市再飞首都机场,而刘子光赵辉他们三人,则跟随护航任务完成的武汉号驱逐舰返回国内。   分手的时候,机组人员眼泪汪汪,毕竟一起经历过生死,感情总是有一些的,赵辉很豪爽的承诺大家,回到首都之后他做东,在最上档次的海鲜酒楼吃上一顿全鱼翅宴,然后大家从才洒泪而别。   补给舰的舰长派了一架直升机把他们送到驱逐舰上,驱逐舰的政委立刻给他们安排了单独舱室,并且命令任何人员不得与其接触,搞得神秘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的特种军人。   走海路回国的旅程非常漫长,但却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杀了阿卜杜拉,戳了马蜂窝,现在阿卜杜拉背后的人很想报仇,红海上的一幕就是明证,为了杀他们,对方甚至出动了战斗机,这次是螺旋桨战斗机,天知道下回会不会是喷气式战斗机或者导弹什么的,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跟着军舰回去,那些嚣张的军火商的胆子即使再大上十倍,也不敢动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的军舰,即便他们敢,军舰上的防空反潜反舰武器也不是吃素的。   在风急浪高的印度洋上航行的时候,百无聊赖的三个人呆在剧烈摇晃的舱室里吹牛,刘子光这才知道那三位杀手中最后一个幸存者的姓名,他叫耿直,绰号老虎,以前在西北服役,能说一口流利的维吾尔语,曾经有着化装混入恐怖组织内部,配合武警部队歼灭了上百名集训武装分子的骄人战绩。   “退役的时候,他满身伤,本来能转三级士官的,可是名额有限,就让给能力更强的同志了,再后来,他们几个人没工作吃不上饭,就跟我混了。”赵辉侃侃而谈,像是讲故事,更像是回忆往事。   “那么,更有能力的同志有什么更加厉害的战绩么?”刘子光问。   “哦,晋级的那个士官,新疆大盘鸡和拉条子做的很不赖。”耿直面无表情的说,似乎在谈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他的两个兄弟死在红海之后,他就没有笑过。   “部队就是这样,有时候想留下的留不下,不想留下的却走不了,他们三个不算公司的人,只是为我帮忙而已,这些年帮我料理了不少棘手的事情,我们不仅是雇佣合作关系,而更像是朋友,所以,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赵辉似乎在做总结。   “那么你准备怎么办?或者再来一次开罗的那样的?”   “如果我知道是谁做的话,当然要重演开罗那一幕,但是我不知道。”赵辉有些无奈地说,“你知道,国际上做军火生意的人很多,五个常任理事国就是最大的军火贩子,然后下面有着无数的掮客、贩子、中间人、二手商,其中不乏CIA,FSB为后台的强人,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军火商前脚被国际刑警逮捕,后脚就有一个帽檐上有花的人来把他提走释放,而我们,只是众多小杂鱼中的一条,所以,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但我可以保证,兄弟的血不会白流,这笔帐我一定让他们加倍偿还。”   赵辉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也很无奈。   舱门的门被重重的敲响,一个海军士兵出现在门口,敬礼报告说:“首长,指挥室有您的电话。”   7-68 空客遇熟人   电话是找赵辉的,之所以被称作首长,是因为他肩膀上扛着两杠两星,俨然是个正儿八经的海军中校,驱逐舰的舰长不过就是个上校,所以被称为首长是理所应当的。   海军和陆军不同,很讲究军容风貌,出去之前,赵辉整理了一下仪容,戴正了帽子,掸了掸笔挺白色军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一脸严肃的跟着那个士兵出去了,十分钟之后才回来,把白皮鞋一甩,赤着脚爬上床盘腿一坐,笑骂道:“还当是我们家老爷子呢,居然能把电话打到军舰上来,可把我吓得不轻,结果是马峰峰那狗日的。”   “怎么,找你讨那架三亿两千万的飞机?”刘子光问。   “那倒不是,别看他平时抠了吧唧的,遇事儿不含糊,哥们空难,他心里放不下,通过总参的关系打电话过来给我问安呢,行,有他这份心,回头我亏待不了他。”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刘子光明白,这个赵辉不简单,不光是身处首都红色后代的小圈子之中,而且不管军方商界都很吃得开,单凭他一个电话就能调动海军护航舰队的直升机,就知道他的能量绝不是一个总装三产人员应该具备的。   赵辉的身份之神秘,能量之大,暂且不用费心考虑,因为此刻他和刘子光是同一战线的战友。   海军归国船队行驶的比较缓慢,因为还肩负着访问沿岸友好国家的任务,卡拉奇、科伦坡这些地方都要停泊一下,供当地华人、留学生代表以及社会各界友好人士登舰参观,这样一来时间就耽搁的久了些,三人在船上憋了好几天,光烟就抽了好几条,刘子光和赵辉东拉西扯,耿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拿匕首不知道在刻着什么东西,好不容易访问结束,舰队终于离开了斯里兰卡,前往马六甲海峡。   “到了东南亚,就是咱们自己的地面了,老在船上吃饭,我这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到新加坡就下船转机。”赵辉说。   果然,舰队抵达柔佛海峡之时,水兵放下一艘黑色橡皮艇,让他们三人坐上去,然后用绳索降到水面上,舰队并没有访问新加坡的任务,所以两艘驱逐舰速度不减的远去了,远远的还能看见舰尾的水兵冲他们挥手致意。   不大工夫,一艘白色游艇开了过来,上面悬挂的是新加坡的旗帜,游艇放下绳梯,让三人爬上来,然后把橡皮艇也收上去,这才开足马力向着远处那座花园般的城市国家驶去。   游艇的主人是个肤色黝黑的华人,身材瘦削而精干,口音中带着浓浓的潮州味,他拿出相机给三人拍了免冠照,然后输入笔记本电脑,用邮件发了出去。   游艇开到了新加坡富人的炫富地,吉宝湾码头,这里的一个泊位价格昂贵,而且购买需要苛刻的条件,光是每个月的停靠费用就是将近四万美元,远不是一般富人能承受的起的。   游艇缓缓靠在泊位上,刘子光注意到临近的泊位上停着一艘似曾相识的大型游艇,立刻联想到不久前自己在马六甲海峡和海盗的一番交锋,进而又想起可爱的一根筋技术军官陈金林来,不禁莞尔一笑。   “老刘,笑什么呢?”走在舷梯上的赵辉彷佛脑后生了眼睛,开口问道。   “没什么,想到一个熟人。”   ……   三份香港护照很快就送了过来,不是那种假护照,而是正儿八经的真护照,签证页里密密麻麻盖着许多国家的入境章,当然也少不了进入新加坡的入境章,而且这个记录还是有据可查的,换句话说,这就是天衣无缝的真证件。   同时送来的还有三张飞往中国首都机场的机票,经济舱的位子,因为买的仓促,所以是全价机票,赵辉翻着机票不满的嘀咕道:“怎么不是公务舱?”   “赵先生对不起,最近的航班都满员了,只剩这个了,而且这三张经济舱机票还是通过关系才拿到的。”送机票的人满脸愧疚的解释道。   “算了,登机之后再升舱吧。”归心似箭的赵辉也没心思和他纠缠。   三人立刻赶往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安检一路通畅,刘子光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久前他以香港商人刘锦荣的身份在菲律宾大开杀戒,恐怕已经上了国际刑警的通缉令,但是在樟宜国际机场,那些机场特警和安检人员根本看也不看他。   候机口排队的人很多,这次飞往中国首都机场的航班几乎是满员的,但是VIP通道却空无一人,几个机场特警如临大敌般在旁边警戒着,几分钟后,一行人匆匆来到,外围都是西装革履的保安人员,护着里面的VIP提前进了登机口。   刘子光和赵辉在人群中用普通话聊着天,不时肆无忌惮的笑上几声,完全没有留意到VIP通道中的惊鸿一瞥。   登机开始了,空客A380采取三舱等配置仍能容纳五百多名乘客,巨大的机舱内满满的都是人,空中小姐低声细语的帮助客人指点着座位,刘子光他们没什么行李,直接找到空中小姐要求升舱,升级到公务舱去坐,因为经济舱的座位只有十九英寸宽,而公务舱的座位足有三十四英寸的宽度,只比头等舱窄一英寸,所以是最合适的选择。   但是空中小姐很有礼貌的表示,这趟航班爆满,公务舱全满,恐怕无法升舱,赵辉又要求升舱到头等舱去坐,空中小姐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说:“对不起先生,头等舱满员了。”   “可是头等舱那边明明没有几个人,怎么叫满员?难道你以为我们没钱么?”耿直忽然发飙道。   空姐涨红了脸解释道:“对不起先生,头等舱是贸工部代表团包下的,请您谅解。”   “谅解个毛!政府代表团怎么了,就能霸着那么多座位不让人坐么!新加坡不是号称民主社会的么,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不知道为啥,耿直的脾气就上来了,他眼神凶悍,长的就不像好人,把个空中小姐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的道歉,但看那意思丝毫也通融不得,经济舱就是经济舱,就算花钱也无法升级到头等舱去。   “算了。”赵辉拍拍耿直的肩膀,制止了他的下一步举动,拉着他来到经济舱座位坐下,调侃道:“李家坡可不是什么民主国家,你要是再说两句,指不定就被警察拉走抽鞭子了,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耿直没搭理他,从包里拿出两个木头灵位来,放在座位上说:“兄弟们,再飞一次就到家了。”   赵辉这才明白刚才耿直为什么非要坐头等舱,为什么突然发飙,这才明白在军舰上他刻的是什么东西,顿时他也沉默了。   就在这时,空中小姐忽然迈着小碎步跑过来,脖子上的围巾都歪了,她涨红着脸说:“对不起先生,您的座位已经升级为头等舱,请三位先生带着行李跟我来。”   这回赵辉纳闷了:“不是说政府代表团包下的头等舱么,怎么又有空位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也不清楚原因,总之请你们三位跟我。”   于是三人又拿着行李转到了头等舱去,和闹哄哄的经济舱大为不同的是,头等舱座椅宽大,空间宽敞,每人面前都有宽屏液晶显示器,远非经济舱那种寒酸的九寸显示器可以比拟的,连空姐的制服都有所不同,新航引以为豪的“新加坡女孩”的服务素质确实不是盖得,就连耿直这样的硬汉都被搞得没脾气。   几个穿西装的男子坐在航空座椅上翻看着沙发,看到有人进来,利剑一般的目光就扫了过去,看这副派头就知道他们是要员的保镖,但是明显属于那种训练有素但没见过血的类型,对这种人耿直他们连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直接坐下安排行李,赵辉向空姐表示愿意不足升舱带来的费用,但是空姐微笑着说不用了,然后就去忙自己的了。   虽然他们被特许进入头等舱,但只是坐在门口附近,和代表团所坐的位置隔着一段距离,中间还有保镖隔断,六小时十分钟的航程不算久,搁国内也就是省会城市之间的火车旅程,一闭眼就过去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巨大的A380已经降落在首都机场,飞机停稳之后,头等舱的客人优先下机,刘子光他们也跟着沾光,一同下机的时候,代表团中一位身材婀娜穿着黑丝套裙的女子冲着刘子光很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刘子光一怔,随即认出对方正是在马六甲海峡那艘被海盗劫持的游艇上遇到的女子,叫什么名字自己已经记不得了,但对方似乎对自己的印象非常深刻,看来能进头等舱全赖她的帮忙。   于是刘子光也冲她微微颔首致意,下机之后外交部相关人员前来迎接代表团,领着他们从专用贵宾通道出关,而刘子光他们三个人则只能和大多数旅客一起排队通关。   终于踏上了祖国的土地,赵辉心情大好,把不愉快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坐上前来迎接自己的加长奔驰之后,立刻开始安排全鲨鱼宴。   “草!差点变成鱼粪,这个场子一定要找回来,以后老子天天拿鱼翅漱口!”赵辉打了一通电话安排酒宴之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摸着脑袋问刘子光:“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些鲨鱼最后都到哪里去了。”   7-69 赵辉借酒诉衷肠   “鲨鱼在水底下。”刘子光说。   “为什么在水底下?”赵辉问。   “因为鱼鳍没了,掌握不了平衡,所以沉底了。”   “那鱼鳍哪里去了?”   “被你漱口用了。”   赵辉不再发问了,两眼紧盯着刘子光足足三十秒钟,忽然哈哈大笑道:“既然到了首都,就别住酒店了,住我家!”   本以为赵辉的家是部队大院,或者高层豪宅,哪知道却是位于什刹海附近胡同里的小四合院,原汁原味的老北京四合院,清板瓦,磨砖墙,黑漆油门上面两个擦得雪亮的铜制门钹,两边还贴着对联,小院里青砖铺地,种着花草树木,北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墙之间用月亮门相连,时值农历八月,满院桂花飘香,沁人心脾,天空中一群鸽子飞过,鸽哨发出嗡嗡的声音,衬着远处糖葫芦的叫卖声,一派老北京风情油然而生。   “别客气,进来坐。”赵辉下车敲响院门,一个干练的中年男子过来开门,身上穿着对襟褂,千层底的布鞋,一张嘴就是地道的北京话:“爷,您回来了。”   这种小四合院若在上个世纪**十年代,恐怕还属于棚户区改造的对象,但是在现在,那是有钱都买不来的高品位豪宅,寸土寸金的首都,又是后海中心区域,无论是从建筑艺术还是地理环境亦或是格调上来说,这房子的价值都不会低于八位数,赵辉一个总后三产的校级军官,能拥有这么昂贵的房产,实在令人惊讶,不过想想他的另一个身份却又不足为奇了。   红色贵族嘛,天下都是他们祖辈打下来的,拥有比普通老百姓多一些的资源也没啥了不起的。   三人进了四合院,管家殷勤的帮忙接过行李,院子里一只训练有素的纯种德国黑背看到客人跟着主人一起进来,并没有吠叫,而是先扑到赵辉腿上舔了一阵,然后凑到每人的裤管上嗅了嗅。   “你们就住厢房吧,把这儿当自己家,千万别客气,家里随时有人,我就不给你们配钥匙了,想吃什么给吴妈说一声,需要什么找老李,我先失陪,洗个澡换衣服,待会儿还有个场儿。”   待会的场儿,是马峰峰为赵辉接风压惊的鲍翅宴,据说四名机组人员也会到场,同时还有赵辉在京城的一帮发小,耿直不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但刘子光就不同了,赵辉满以为他会跟着一起去,但没想到他竟然没提出这个要求。   “老刘,今天一块儿喝酒的都是一跺脚京城抖三抖的主儿,你没兴趣认识?”   “没兴趣。”刘子光无动于衷的摇摇头。   “我有个伙计,和证监会主席关系特好,你不是家里还有个公司想IPO么,找他准成。”赵辉进一步诱惑道。   “这个圈子,我还不想接触。”刘子光干脆利落的决绝了。   “我得说,越来越看不透你了。”赵辉无奈地耸耸肩,自己走了。   ……   厢房外表是古式房子,内里装潢却是古今合璧,全套花梨木明清家具,液晶电视,空调、地上是伊朗产的真丝手工地毯,这种装修风格刘子光倒是极为适应,大马金刀的往太师椅上一坐,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新闻里正在播报国务院商务部官员会见新加坡贸工部代表团的新闻,站在新加坡贸工部长身旁的貌似翻译的黑衣女子,赫然就是飞机上那位,现在刘子光已经想起她的名字了,好像是个英文名字,叫奥丽薇,本以为她是某个大富大贵之家的千金小姐,没想到还是政府高官随员。   外面吴妈喊吃饭了,于是刘子光把遥控器一放,出去吃饭了,电视屏幕里,贸工部长很正式的向中国商务部长介绍了身后的黑衣女子,两人亲切握手,相谈甚欢,可惜这一幕刘子光没看到。   ……   半夜时分,赵辉才醉醺醺的回来,两个年轻漂亮的长腿妹子一左一右扶着他,还拎着酒店打包来的精致食盒,里面装的是没动过的鱼翅羹。   赵辉喝多了,敲门让刘子光和耿直出来再喝点,刘子光披衣出来了,耿直的房间里却没人答应,推门进去一看,原来耿直已经悄悄离开了,只留下一张便条。   默默的看完便条,赵辉的酒劲仿佛全醒了,他挥挥手让两个软妹子离开,两个妹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金主儿,终于还是畏畏缩缩的说:“赵先生,我们哪里做错了么?”   “没做错,爷现在心情不好,你们走吧。”赵辉解开领口,有些烦躁。   “可是……”   “没什么可是,张导那里我会打招呼,女一号跑不了,现在可以滚了!”   两个妹子赶紧脚底抹油溜了,赵辉晃晃悠悠的站在院子里,手里还拎着一瓶二锅头,管家老李和厨娘吴妈深知他的脾气,都不过来相劝,只是远远的看着,满月如轮,秋虫低语,小小的四合院中,秋意渐浓。   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传来,赵辉竟然哭了,月色下,他脸上的泪痕清晰无比,他冲刘子光举了举酒瓶说:“兄弟,现在只有你陪我了,喝两杯?”   “我去整点花生米。”刘子光说。   皎洁的月色下,两人坐在四合院当中的石凳上,推杯换盏喝起来,酒是街上小铺七块五买的红星二锅头,菜是厨房里剩下的油炸花生米,但这种氛围却是大酒店鲍翅宴难以比拟的。   赵辉喝醉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心里话,他告诉刘子光,自己并不是大多数人想象的那种纨绔子弟,红色贵族。   “我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八岁就把院里的小伙伴组织起来,大伙儿都把家里大人的军装偷出来套在身上,那时候还没实行新军衔制,大家的军装都差不多,就我特殊,我穿的是爷爷的五五式军礼服,大金板儿,两个金豆儿,正儿八经的开国中将!”   说道小时候的故事,赵辉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沉浸在那段难以忘怀的幸福岁月里,但是随即他的脸色又沉下去,摩挲着酒杯说:“我出身军人世家,打小人生道路就是大人给定下来的,在他们的计划中,我初中毕业就应该入伍,先当两年兵锻炼一下,然后进军校学习深造,然后出来扛个中尉军衔,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大山沟里当个排长,然后副连长、连长、团作训参谋什么的,就这样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升上去,最终扛上将军肩章,接他们的班儿,满足他们的虚荣心。”   “可是,我没有按照他们给我定下的路来走,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那时候改革开放刚开始,国内录像厅经常放映国外影片,007、第一滴血什么的都是那时候流行的,我想就是那个时候,造就了我渴望刺激、热血、战斗的习性,于是,我瞒着祖父和父亲参加了二部的特工选拔,当他们知道的时候,我的档案已经从基层部队转到总参去了,那时候部队的风气还没现在这么乱,即使是我父亲那样的实权派,也不敢插手组织程序,所以,我就如愿当了一名中国的007,代价是父亲和我的决裂。”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可以猜到了,一发而不可收拾,永昌公司作为秘密战线上的一分子,为我国的军工事业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说到这里,赵辉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干特工的,头顶上有个透明的天花板,不管功勋多么卓著都升不上去,因为我们从事的工作见不得人啊,少将基本上就是仕途的终点了,实际上大多数人连大校都混不上。”   “虽然如此,我还是没有怨言,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我就要走下去,干出一番事业让他们悄悄,老叶家的孩子没有孬种!”   忽然赵辉抱歉的笑了笑说:“对不起啊,其实我姓叶,赵辉是我的化名,改姓赵一方面是因为便于开展工作,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和老头子断绝关系了。”   刘子光举杯:“理解。”   “不,你不理解我。”赵辉摇摇头说。   “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追求刺激的生活和奢华的物质享受,其实不然,我追求的目标,是你们不能理解的。”   忽然之间,赵辉又激动起来,站起来唱了一段智取威虎山的样板戏。   今日同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写春秋   最后一句唱词他拉长了腔调,把个大智大勇的侦查英雄杨子荣演绎的活灵活现,拖长声音唱完之后,赵辉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说:   “你从菲律宾弄来的那一船货,我转手倒腾到中东去了,本来是想运到加沙去的,但是中途被人劫了,昨天我才想明白,给飞机做手脚的人不是阿卜杜拉,而是摩萨迪,你别吃惊,也别指望能分到钱了,那笔钱我本来也没打算要。”   刘子光默默无语。   “不想知道为什么?”赵辉斜着眼看了看刘子光。   “一个混乱的中东,比一个安定团结的中东要有意思的多,也更符合某些国家的利益。”刘子光对答道。   赵辉笑了:“恭喜你,答对了,来,喝酒。”   第八季   8-1 大开发倒闭了   当晚两人喝了四瓶二锅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首都的秋天已经有一丝凉意,赵辉赤着脊梁站在院子里的水缸前洗脸,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要带刘子光却香山看红叶。   “对了,我记得昨晚好像带了两个妞回来的,那俩妞呢?”赵辉昨晚确实喝大了,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被你赶走了。”刘子光说。   “怪可惜了的,俩妞都是中戏学表演的,再过几年保不齐就是国际影星,大碗啊,到时候再想玩可就不是这个价钱喽。”赵辉啧啧叹息道,顺手套上了T恤衫,此时大门被人砸响了,砰砰的声音显得很急促。   管家出去有事,吴妈在厨房烧菜,赵辉衣衫不整,刘子光只好前去开门,打开院门一看,两人都惊呆了。   “叶组长?”   “怎么是你?”   门外站着的正是上次和刘子光打过交道的总参女军官叶组长,她上上下下打量一下刘子光,然后问道:“我哥呢?”   刘子光恍然大悟,赵辉说他本姓叶,又是军人世家,再加上他上次和叶组长说话时那么肆无忌惮,原来两人是亲兄妹关系啊。   他侧身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顺便扫了一眼,胡同里寂静如常,只有叶组长开来的一辆陆虎车,并无其他闲杂人等。   叶组长进了院子,把赵辉叫进堂屋聊了一会儿就出来了,经过刘子光的时候再次上下打量他,看似不经意的说道:“能到这里做客,看来你是我哥真正的朋友,不过我想提醒你,凡是成为赵辉真正好朋友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刘子光微笑着回道:“谢谢提醒。”   叶组长颔首,昂首挺胸的出去了,高跟鞋在四合院的青砖地面上敲击出一串音符来,不得不说,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不知道是二部的后天培养,还是先天养成。   “老刘。”赵辉从屋里出来,身上已经穿了军装,他一边扣着扣子一边苦笑道:“丫头是来给我通风报信的,行动我是背着组织自己搞的,这下戳了大漏子了,对不住把你也牵扯进来了,不过你的处理可能要慢一些,也会轻一些,出了这档子事,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回家去吧,如果公司找你了解情况,不要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那你?”   “我没事,大不了进军事监狱蹲两天,监狱的饭菜我还没尝过呢。”赵辉大大咧咧,满脸的不在乎,但刘子光却看到他把军装扣子都扣错了。   “真的没事?”   “真没事,你先走吧,等我摆平他们再和你联络,咱们联手杀那帮摩萨德一个人仰马翻。”赵辉发现扣错了扣子,索性把军装前襟一把扯开,伸出手来用力握着刘子光的手,低声道:“你手上那个东西只是一套中的两副,拿在手里也没有用,先藏起来再说吧。”   刘子光一愣,随即想到自己从小雪饭盒里找到的美元模板,这世上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啊,他含糊的笑笑,不做回答,基本上就是默认了印刷版在自己手上。   “好了,我不送你了,一路顺风吧。”两人握手告别,赵辉回屋准备材料应对麻烦,刘子光提着行李单独出门打车直奔火车站,中途看到马路上骑着自行车欢快的女学生,不禁让他生出去北清大学看看小雪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还是让她安静的学习吧。   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回江北的火车票,刘子光坐在候车室里,从行李箱里拿出手机,装上新电池开机,这才拨通家里的号码,通报父母自己将会在夜间抵达,父母在电话那边只是嘱咐自己在外面出差,千万别累着,并没多说什么,现在他们对自己成天不挨家的现实已经习惯了,十天半个月没个电话回家也属正常。   虽然昨天就飞回首都,但刘子光在买了火车票才敢打电话回家,因为他在昨天他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家,现在服务于国家秘密机关,身不由己。   ……   深夜,江北火车站,刘子光挺拔的身影被广场上的灯光拉的很长,一群长途汽车和小旅馆的拉客人员拿着纸牌子围上去,熟悉的江北口音让他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随便找了辆出租车钻进去,对司机说:“至诚花园一期。”   司机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走。”一口东北话很是呛人。   火车站的出租车司机喜欢跑远道,至诚花园距离火车站只有六公里远,刚超出起步价没多远就到地方了,赚不到什么钱,而且听刘子光的口音就知道是市区人,根本无法绕路骗他,所以司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拒载。   刘子光笑笑,每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他又不是运管处的人,才懒得管这种闲事,反正秋日的夜晚大街上空空荡荡,走一走也挺心旷神怡的。   刚走下出租车,司机不经意的回头一看,顿时傻眼:“我靠!这不是光哥么!”   刘子光也扭头一看,原来司机正是王星。   “猩猩,你不是在酒吧看场子么,怎么跑起出租来了?”刘子光问道。   王星跳下出租车,拉开车门请刘子光进去,嘴里解释道:“警察三天两头查牌,酒吧开不下去了,澡堂子到现在没开门,弟兄们都吃不上饭了转行了,我给人当二驾开夜班,也算有点收入。”   刘子光上了车,看王星娴熟的发动汽车,疾驰而去,心中微微叹息,他想了想道:“这样开夜班不是办法,等白天你到我办公室来,我帮你安排个工作。”   深夜的大街空旷无比,王星驾驶着捷达出租车一路疾驰,不大工夫就来到至诚花园一期,门卫看到王星的车牌号,立刻升起了栏杆,王星开车进入小区,停在刘子光家楼下,拉开车门请刘子光下车,似乎欲言又止。   “有事?”   “光哥,其实我……”   “好了,别提了,哥心里有数。”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 提着行李上楼去了。   王星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儿,才上车离去。   ……   来到自家门口,刘子光的脚步变得很轻很轻,他放下行李,刚把钥匙拿出来,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知道自己晚上回来,父母竟然一直没睡,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自己回来。   “爸妈,你们怎么还没睡啊。”刘子光进了屋,打开行李箱拿出在首都买的千层底布鞋递给老爸,老妈眼尖,发现箱子里那套白色的海军制服,拿出来展开一看,啧啧赞道:“这衣服料子好,也是部队上发的?”   “是啊,在船上穿的。”刘子光含含糊糊的答道,老妈不懂得陆海军的区别,也没法和她讲明白自己的工作性质,只能敷衍了事。   好在老妈并没有刨根问底,而是帮儿子把这套在驱逐舰上穿过的海军制服挂到了衣橱里,和刘子光的人武部少校制服挂在一起。   “坐了老半天火车,累了吧,水烧好了,洗个澡赶紧睡。”老爸老妈这才安心的休息去了。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先去了至诚集团,一进公司就觉得气氛不对,职员们似乎都很兴奋,来到李纨的办公室,正看到李总正在打电话,见刘子光来了,她一脸喜色的挂了电话说:“你回来了,坐,喝茶还是喝咖啡?”   “清水就行,怎么大家这么开心?公司上市成功了?”刘子光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进大沙发里。   “上市还在并不遥远的将来,眼前最让人开心的事情是-----”李纨故意卖了个关子才揭开谜底:“大开发倒闭了。”   “什么,大开发倒闭了?”虽然并不怎么出乎意料,但是为了配合李纨神秘而惊喜的架势,刘子光也装出惊讶的样子。   “是啊,大开发这回是泥足深陷,被骗子坑惨了,其实说到底他们也是咎由自取,这么离谱的事情也信,自筹资金上亿元投进那几个不知所谓的项目,还试图在纳斯达克上市,光考察费用就花了上千万,这不是伸着脖子让人家宰么。”李纨眉飞色舞的说着,显然非常的幸灾乐祸。   “大开发的成功,有他的偶然性,因为聂万龙碰巧和李治安是电大的同学,李治安还是县委书记的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就特铁,后来李进了市委,大开发更加一帆风顺,处处压我们至诚集团一头,我们千方百计都拿不到的地块,他一顿饭,一个电话就能解决,这几年来,我们两家竞争非常激烈,总的来说,至诚集团落于下风,甚至不久前还出现了大开发试图恶意收购我们至诚集团的事情,所以,员工们对大开发有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子光暗笑,心说不是员工们对大开发有情绪吧,我看是你这总裁恨大开发恨得最深。   李纨接着说:“大开发的失败,也有他的必然性,一个公司,不想着完善制度,提高质量,脚踏实地的向前进,而总是想着一飞冲天,依靠官场关系飞黄腾达,这是靠不住的,如果单单因为被骗了一两个亿的资金,大开发也不至于倒闭,但是后台倒了,他们自然也就撑不住了。”   “等等,你说什么,大开发的后台倒了?难道说李书记下台了?”刘子光打断李纨的话问道。   “演了这么一幕惊天动地的大闹剧,被拙劣的骗局骗走了几十个亿的国有资金,你说他还能当这个市委书记么?”李纨歪着头反问道。   8-2 夫人路线   就在刘子光和李纨幸灾乐祸的时候,大开发万龙大厦顶层,总裁办公室门口,几个职员胆战心惊的站着,等着进去打扫狼藉的地面,已经记不得是聂总第几次发脾气了,总之办公室里一切能砸的东西都变成了碎片。   聂总向来都是以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孔示人,在集团里总是慈父形象,经常免费给员工发放书籍,什么《把信送给加西亚》 ,《心灵鸡汤》之类的激发员工积极性的优秀读物,至于《知音》、《读者文摘》这样的社科读物,更是集团图书室的必备,聂总还让人印刷了自己的画像,张贴在集团各处,一些年轻的男性员工也将聂总当作自己的人生偶像,早晚膜拜,曾经有一段时间,聂万龙是被誉为将江北市的李嘉诚的。   可如今,江北李嘉诚的形象已经完全破灭,虽然市委宣传部严令任何新闻单位不得报道宣传关于骗局的事情,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由于此前大开发的宣传力度太到位了,整个万龙大厦到处都张贴着超级CBD的效果图以及聂总和霍先生进行世纪握手的巨幅照片,大开发将会走出江北,走出中国,走向世界的豪言壮语已经深入每一个员工的心头,此时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大堂里,走廊里,电梯里,会议室里悬挂的照片和效果图一夜之间全部撤下,别说基层员工人心惶惶了,就是中层领导也觉得心里不踏实。   这个泡泡吹的太大了,以至于造成的心理反差如此之大,再加上宣传部拼命的捂盖子,更给老百姓造成一种“这事儿不是谣言”的感觉,一时间传言满天飞,霍先生被抓时候的场景都有十几个版本,市井百姓们谈起这个事儿都是眉飞色舞,满脸的兴奋,富人倒霉,尤其是富人中的为富不仁者倒霉,他们最开心。   大开发集团已经处于破产的边缘,前期投入过大,一连开了好几个项目,光是征地费用就是天文数字,现在大片大片的空地丢在那里,一分钱的效益也不能创造,反而吞噬着大量的金钱,光每天银行贷款的利息就高达数十万。   大开发毕竟家大业大,这些年来配合官方搜刮了不少老百姓的家底子,近十年来,江北市有将近一半的住宅楼都是出自大开发的手笔,小区是越来越豪华,质量越来越差,房价却是节节攀升,本来江北市只是一个二线城市,但是房价却和省内一线城市持平,为此市领导们还很是得意了一阵。   众多江北市民两代人的血汗积蓄,才养肥了大开发,虽说钱来到容易,那也是一步步才走到今天的啊,聂万龙面前摆着一张财务报表,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很多资金去向不明,财务费用是个天文数字,银行存款已经不足以支付这个月的财务费用,要不是和银行关系好,账户早就让人封了。   要在以前,资金链断裂对大开发来说还算不上抵在咽喉上的利刃,因为聂总手里有囤积的房子和地块,还有强大的官场关系,只要一个电话,银行就会乖乖的放款,可是现在不同了,李书记屁股上的屎自己都擦不干净,哪有心思来管大开发。   李书记的手机已经关机,赵秘书的手机也转到了秘书台,摆明了是不想接电话,聂万龙暴躁无比,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忽然下令把财务部的CFO找来,对着这个注册会计师出身的首席财务官一顿痛骂,责问他把资金都弄到哪里去了。   CFO大气都不敢出,任凭聂万龙指着自己的鼻子痛骂,心里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回头就辞职走人,不伺候他了,大开发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账目早就烂透了,这些年偷逃了不少税款,李书记不倒台没事,李书记一完蛋,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就会象雪崩一样爆发,到时候再抽身可就被动了。   但他不敢当面向聂万龙请辞,因为他知道聂总黑白两道通吃,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上眼药,保不齐会被人装进麻袋丢到淮江里去,所以他只是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盛怒之下的聂总竟然主动将其辞退。   “明天你不要来上班了,出去!”聂万龙大手一挥,CFO如释重负的出去了,外面走廊里,还有一帮中高层的管理人员等着觐见聂总,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用探询的目光看着CFO,首席财务官用手帕擦擦额上的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大家保重。”然后便快步离开了,背影说不出的轻快。   众人羡慕的看看他,恨不得和他一起走,但是却不能,他们的命运是和大开发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哪能说走就走,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聂总的训斥。   聂万龙把集团中高层的管理人员挨个训了个遍,心里才好受了一些,他左思右想,盘点手中的资源,现在摊子铺的太多,已经资不抵债了,但是自己手头上的现金、黄金、外币、古玩字画豪车豪宅等,足够跑到国外享尽荣华富贵,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败。   “备车,去市委家属大院。”聂万龙冷静的下了命令,亲自准备了一份礼物,钻进了自己的宾利车,想了想还是先回家一趟,把自己的老婆接了一起过去。   市委家属大院是位于西郊风景区的一处别墅群,这还是李治安担任副书记的时候拍板建设的,承建方正是大开发,由于李书记的夫人和聂总的老婆关系很好,两家走动的很频繁,所以聂万龙这辆宾利车经常出入市委家属大院,门口的保安都是认识车牌号的,从来就没有阻拦过。   但是这次却不同,保安明明看见是大开发老总的专车,却早早的将栏杆放了下来,拒绝宾利车的驶入,态度生硬的要求他们登记,电话通报。   这种待遇是前所未有的,聂万龙虽然怒火中烧,但也理解李书记的安排,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有人要来讨个说法,不采取点措施是不行的,所以他忍着屈辱,亲自去门卫室登记,并且拨通了李书记家里的内线电话。   这种电话是门卫室直通住户家里的,所以很快就有人接了,是李书记家里的小保姆,聂万龙赶紧让自己的老婆过来说话,聂总的夫人叫孙玉凤,也是个善于交际的娘们,她接过电话说道:“小梅啊,我是你孙姨,正好有点东西要捎给王大姐,你给门卫说一声。”   小保姆不明就里,便对门口保安说了放行,保安也只是奉命行事,便登记了宾利的车号,放行了。   来到李书记家门口,聂万龙两口子提着礼物进门,小梅早把拖鞋放到了门口,献媚的说道:“聂总,孙姨,李书记和王姨还没回家。”   “知道了,我们等他一下,诺,这是送你的。”孙玉凤随手递过去一个鞋盒子,小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双名牌软底皮鞋,顿时两眼放光,喃喃道:“这怎么好意思。”   “家里穿着干活方便,我在家都穿这个,你试试大小合适不,不合适下星期我去香港换。”孙玉凤很豪爽的说着,对待小梅如同自己的侄女一般,这也是他们两口子一贯的行事风格,在外面花钱极为大方,别管对方是身份高贵或者低微,都一视同仁,绝不轻视,别说小梅了,就连李书记家里那条脾气不大好的博美犬,见到孙玉凤都直摇尾巴。   等了大概半个钟头,李书记的爱人王大姐就回家了,看到聂万龙两口子来访,她明显一怔,脱口而出:“你们怎么进来的?”   聂万龙心里就有了底,没等他说话,孙玉凤就接过了话头,并不提那些男人间的烦心事,而是从包袱里翻出三个花里胡哨的手袋说:“王姐,这是我前天从香港专卖店扫的最新款LV,配你最合适了。”   王大姐早年是乡里的妇女干部,小农经济思维当家,虽然自家男人已经是权倾一方的市委书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里钱多的放不下,但还是见到好处就走不动,LV的包包她已经买了半柜子了,但哪个女人会嫌包多呢。   “这怎么好意思,又让你破费。”王大姐假惺惺的推辞着,却拉着孙玉凤坐在沙发上,讨论起LV包配什么鞋子才更显得上档次这样的女人间的问题,对于聂万龙两口子是怎么进来的事情却抛之脑后了。   两个女人聊了一会儿,王大姐才像刚想起来似的说:“对了老聂,老李今天不在家,他带着小赵去省城了,你别等了。”   看她这样子不似作伪,聂万龙也就笑道:“谁说我找老李哥的,我就不能看看嫂子,还别说,嫂子你挎这个包还真有气质,在咱江北市,绝对是第一夫人。”   王大姐一介乡下农妇,哪有什么气质可言,不过听了聂万龙的恭维话还喜上眉梢,说:“来了就别走了,回头我让小梅做两个菜,咱在家吃。”   “好,我去车里拿瓶酒。”聂万龙说。   ……   饭桌上,两个妇女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如何去香港扫货的事情,聂万龙知道王大姐的脾气,别看她现在是市委书记夫人,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农村妇女,她并没有显示出沉重的心理负担,说明李书记至少目前还没什么事儿。   “咳咳。”聂万龙发出了暗号,孙玉凤话头一转,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王姐,你们家那口子又去省城开会啊?”   “不是,听说是去找几个党校的老同学啥的,男人的事儿,我一般不过问。”   聂万龙明白了,李书记也在忙着跑关系呢,他在省委党校学习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官员,这些年来,光维持省城这些关系就花了不少钱,现在终于到了派用场的时候。   “王姐,最近李书记因为市里招商引资的事情可忙坏了,你多劝劝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别太拼命了,他要是累倒了,我们江北市五百万人民谁来领导啊。”聂万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唉,老李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忙起工作来不分白天黑夜的,回头我劝他,你放心好了。”王大姐随口答应道。   “我这里有一包东西,是老李哥急需的,王姐你再帮我转达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聂万龙永远站在老李哥这一边,随叫随到,风雨无阻。”聂万龙大概是多喝了两杯,神情有些激动了。   “行,我一定转交给他。”王大姐看了看墙角的皮箱,并没当回事。   ……   次日上午,李书记带着赵秘书从省城归来,和往常一样,开会、调研、发表重要讲话,发布重要指示,忙了一天才回到家里。   一进门,坐在沙发上看韩剧的王大姐就说:“老李,昨天万龙两口子来了,还送了包东西给你,就在墙角放着呢。”   李书记心里一动,走过去打开箱子,里面赫然码放着整整齐齐的现金,还有一堆金条,金灿灿的非常耀眼。   “啪”的一声,李书记合上了箱子,神情严肃的说:“他当时说什么了么?”   “说了,人家说这是你急需的东西,还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永远支持你,上刀山下油锅啥的说了一大堆。”王大姐瞪着电视,满不在乎的说着,全然没注意到丈夫已经唏嘘不已了。   “小聂这个同志,很有党性啊。”李书记由衷地感慨道。   8-3 国际巨骗蔡木匠   李书记的危机意识很强,在事情还没有全面恶化之前就开始做工作,一方面下大力气捂盖子,宣传部下文件严禁任何新闻媒体报道和骗局有关的事情,市局网监大队紧急出动,删除网络上所有关于此事的帖子,一方面亲自去省城做工作,力争把此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就在今天,李书记还召开了市委扩大会议,他在会议上指出,当前我市的工作重心主要是维稳,要严防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政府工作上的偏差和失误大做文章,破坏安定和谐的大好局面,破坏我市跨越式大发展的良好趋势,对这种现象,要予以严厉的打击,决不手软,同时他也指出,广大人民群众应当不要信谣,不要传谣,当前的总体局面是好的,发展是卓有成效的。另外,李书记又点名表扬了市公安局以宋健锋同志为首的一些公安干警,赞扬了他们克复困难,破获重大案件的亮剑精神。   李书记在省城的时候,做了不少卓有成效的工作,省委有力人士和他谈话的时候指出,如果能够挽回大部分损失,处分还是可以避免的,这让李书记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回来之后旋即又派赵秘书二次入省城,用聂万龙送来的东西向省里的领导表示了感谢。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迅速破案,惩办罪犯,追回被骗资金,为此李书记视察了市公安局,并且做出重要指示,他勉励公安干警们再接再厉,不怕苦不怕累,发扬连续作战精神,争取最大限度的追回国家流失的财产,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胡跃进等领导干部陪同视察,在场的公安干警也向李书记做了保证,一定在国庆节来临之前把被骗资金追回,向国庆节献礼。   随后李书记又视察了我市一些重点企业,和企业家们召开了座谈会,说是商讨发展事宜,其实是给这些被骗的企业家们吃个定心丸,看到李书记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企业家们也只能强颜欢笑,他们已经上了李书记的船,想下来哪有那么容易。   李书记亲临大开发视察,聂万龙在门口迎接,两人握手的时候,俱是百感交集,患难才见真情啊。   握手长达一分钟,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聂总陪同李书记视察了万龙大厦,在顶楼会议室,李书记再次发表重要讲话,勉励广大大开发集团员工,再接再厉,争当江北发展排头兵,广大员工以热烈的掌声回应李书记。   会后,李书记和大开发集团领导进行了亲切而深入的交谈,会谈内容没有公开,但是当李书记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聂总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   ……   市局审讯室,两个经验丰富的刑警已经讯问“霍先生”长达十几个小时之久了,鉴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警方并没有用对付小混混的办法来审他,而是采取了疲劳战术。   四面不透风的审讯室,不规则形状的桌子,刺眼的一百瓦台灯,无休止的审问,呵斥,攻心战术,让“霍先生”的体力熬到了极限,但是他的精神却不垮,依然是拒不交代问题,甚至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说。   看来这个霍先生还是极富反审讯经验的老手,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警方提取了他的指纹输入公安部指纹库进行比对,结果真的查出了蛛丝马迹。   “霍英杰”被羁押的第七日,连负责审讯他的两位警官都疲惫不堪了,但他依然死硬不开口,只是翻来覆去的要求见李书记,赵秘书,其他的一概不提。   两个警官无奈,拿个一百瓦的台灯照着霍英杰的脸,自顾自的出去抽烟去了,霍英杰眼睛一闭,趁着这个当口也休息一下,这些天的疲劳轰炸,让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忽然,台灯熄灭了,审讯室厚厚的窗帘被拉开,窗户统统打开,一股清新的风吹进屋子,让连日来沉淀的肮脏空气焕然一新,一个便装中年男子坐到了霍英杰面前,把档案随手一丢,喊道:“蔡敦金!”   “霍英杰”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继续装聋作哑,那中年人也不气恼,反而拿出香烟来递给他一根,说:“你叫蔡敦金,籍贯湖北武汉蔡甸乡,1956年生人,初中毕业后跟人学木匠手艺,1981 年因流氓罪被判刑八年,后减刑出狱,1987年偷渡香港,同年因诈骗和故意伤害,入赤柱监狱服刑两年,你有一个儿子,82年出生于武汉黄陂,现人在香港,供职于一家金融单位,你这些年来招摇撞骗多次,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亿,但你总是有办法摆平,甚至让地方官员主动帮你扫尾,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我说的对不对,蔡木匠?”   蔡敦金沉默了一会, 反问道:“你是谁?”   中年人合上档案说:“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江北市公安局局长,宋健锋。”   蔡敦金接过宋健锋递过来的香烟,草草抽了两口就掐灭了,说:“我要见李书记。”   宋健锋轻蔑的笑笑:“蔡木匠,你手上有李书记跑官的证据对吧?我想提醒你的是,你的案子不归市委管,归公检法管,司法独立你懂不?就算你见到了什么人,也无法帮你逃避法律的惩处,我劝你不要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尽快交代问题,吐出赃款,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蔡敦金两眼一翻,继续装傻。   宋局长早就料到他的不合作态度,说:“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现在不是当年了,香港是我国的特别行政区,两边警方合作非常密切,就在昨天,你的老朋友黄启发和你的儿子蔡子明已经被西九龙警区商业罪案调查科的CIB请去喝茶了,所以你招供与否,我并不是很在意,我想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是在大陆和香港都蹲过监狱的人,我也不用和你多说什么,该明白的你都明白。”   说完,宋健锋起身离去,只留下蔡木匠坐在那里发呆。   “把嫌疑犯拉到看守所去。”门口传来宋健锋的声音。   “宋局,再给我们一些时间吧,保准把他的嘴撬开。”是负责审讯的警官的声音。   “不用了,直接拉走。”宋健锋的语气淡淡的。   ……   红星公司,王星如约来到刘子光的办公室,刘子光开门见山道:“我帮你安排了一份工作,在夹江派出所开车,先是合同工待遇,能不能进编制咱们以后再想办法。”   王星愣了一下,说:“刘哥,我……”   刘子光摆摆手:“啥也别说了,我都知道,你在警校的成绩不错,按说早该穿上那身衣服的,你是命不好,被人坑了,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夹江所新来的宋所长是我朋友,你踏踏实实的干,早晚有一天能转正的。”   王星有些哽咽,被李政委忽悠了那么久,他都已经放弃穿上警服的希望了,没想到最终却是监视对象帮自己圆了这个梦,刘子光的能量他是知道的,不单是和派出所长关系好,和刑警大队,市局宋局长的关系都不错,他说的话绝不会有假,说自己能转正,那就一定能转正。   “好好干,别给咱哥们丢脸,以后兄弟们要是有事折进去了,你可得帮忙捞人啊。”刘子光拍着王星的肩膀笑道。   “刘哥,我一定好好干,不给你丢人。”王星立正说道,腰板挺得笔直。   “行,你这就过去吧,我已经和宋所长说过了,祝你在警界一帆风顺。”刘子光笑眯眯的说,心中却浮现出一幅画面,是《无间道》I里面琛哥在佛堂和派往警校的小弟们训话的场景。   王星立刻赶往夹江派出所,淮江两岸,包括晨光机械厂和高土坡这些地带,都归夹江派出所管辖,以前杨峰就是在这个所当的副所长,后来所长退休了,上面从交巡支队调过来一个大队长当所长,正是刘子光的好朋友老宋。   来到所长办公室,老宋啥也没说,直接让人带王星去填了表格,领了一套警服,由于只是合同制的工勤人员,所以是两拐学员肩章,王星的工作岗位是开车,所里一辆半旧的桑塔纳警车归他驾驶。   片警老王负责带这个新来的驾驶员,他语重心长的说:“小王,听说你以前跟高土坡的卓老二混过?”   王星张张嘴,想辩解什么,可还是忍住了,只是点点头说:“对。”   “没啥,江湖上朋友多点也好开展工作,开车吧,去滨江大道转转。”老王王副驾驶位子上一躺,开始闭目养神。   “好嘞。”王星一踩油门,驾驶着警车开始了新的征途。   8-4 卫总家做客   安排好王星的工作问题,刘子光驱车去了老温家,向他交差,虽然老温父女早就通过电话,知道一切平安,但电话里哪有面对面说的详细,刘子光还把在北清大学拍摄的照片给老温看,并且告诉他,大学里生活设施齐备,老师们都是学贯中西的高级知识分子,同学们也都很好相处,让他放心。   老温很欣慰,脸上的皱纹都笑的展开了,女儿是他最大的牵挂,以往别管再苦再累,身体再差,总有一股信念和力量支撑着他不倒下去,现在女儿终于考上了名牌大学,而且有了这么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好心人照顾,他已经没什么担心的了。   千斤重担忽然卸下来之后,虽然轻松无比,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崩塌了,短短半个月没见,老温好像苍老了十岁,步履都有些蹒跚,面色很差,呈现一种肾衰病人晚期的晦暗之色。   “老温大哥,你身体还好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刘子光问道。   老温摆摆手:“别花那个冤枉钱,自个的身体自个知道,能把女儿培养出来,我也知足了。”   刘子光看看老温的房间,窗台和桌上的灰尘很厚,厨房里空荡荡的,案板上还放着吃剩的半碗面条,旁边是一碟榨菜,这个干净整洁的南方男人已经没有力气收拾房子,照顾自己了。   “老温大哥,我看不如这样,现在厂子正在搞升级换代技术革新,急缺技术人员,你对咱厂的设备技术都很熟悉,不如返厂担任技术指导,吃住都在厂里,每月除了退休金还能多拿一笔津贴,你看怎么样?”刘子光说。   老温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技术是日新月异的,我多少年不搞科研,已经跟不上趟了。”   刘子光呵呵一笑:“其实技术革新也没那么迅猛,美国人的B52用了那么多年,现在还不是在一线服役,我看你就别推辞了,现在的大学生都毛糙的很,需要你这种老资格坐镇指导。”   看得出老温对于回厂上班还是很有热情的,既然刘子光大力相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好吧,那我就再发挥一下余热,反正总比在家坐吃等死强。”   “行,回头我给陆厂长汇报一下,让厂办送聘书过来,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刘子光起身告辞,老温也站起身来,指着先前刘子光放在墙角的一堆东西说:“东西别忘了拿。”   “呵呵,这些月饼和色拉油是厂里发给退休人员的中秋慰问品。”刘子光笑着说。   ……   从老温家出来,刘子光又去了市立医院拜见自己未来的岳父大人,虽然方霏去了非洲,两人许久没有联系,但是逢年过节刘子光总是会带着礼物来看望方院长。   按说这种拜会应该去家里才对,但是自从女儿出国之后,方院长就把全部身心扑到了工作上,吃住都在医院,从不回家,这种忘我的工作态度看来是方家人的传统。   来到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方院长正好完成一台开颅手术,见到刘子光前来,小老头非常高兴,拉着刘子光问长问短,他是搞研究的人,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还在问刘子光在物业公司干的怎么样。   “挺好的,伯父您身体怎么样。”刘子光规规矩矩的坐着,很客气的问道。   “好,好,对了,小霏最近来信了没有?”   刘子光一愣,合着连方院长也没收到信啊。   “哦,上次小霏说他们要到东非去工作,那边条件很艰苦,电话网络都没有的,当地居民还处在原始阶段,这孩子很有敬业精神啊。”方院长说了一大堆,刘子光恭恭敬敬的听着,时不时衬上一两句,方院长说的兴起,忽然道:“别走了,回头在医院食堂吃饭,我请客。”   刘子光赶紧说好,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和办公桌上的电话同时响了,方院长伸手拿起话筒,慢条斯理说了声:“喂?”这边刘子光赶紧出门按下接听键,电话是陆天明打来的,让刘子光六点钟之前赶到红旗钢铁厂,有重要事情。   刘子光有些为难,那不正是吃饭的时间么,刚才老丈人还要留自己吃饭么,这可怎么推辞,而陆天明那边似乎不容商量似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进了屋子,有些难以启齿,方院长先开口了:“今天怕是不行了,待会儿有个学术研讨会,请我去发言,这样吧,咱们再约时间。”   刘子光如释重负,忙道:“好,那我不耽误您工作了。”说罢赶紧出门,一看时间,已经四点五十了,马上就是下班高峰期,从市立医院到红旗钢铁厂这段路相当难走,正在修路限行,而且现在买车的人太多了,江北市每月新增上牌车辆数千辆,道路条件却没什么改善,每到交通高峰期,到处堵车,寸步难行,五分钟的路程硬是能堵一小时。   出门上车,医院门口的车流已经很密集了,排着队的汽车等着出去,门外的道路却是堵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开了出去,却发现马路上堵成了一锅粥,刘子光也势不妙,伸手把座位底下藏着的警灯摸了出来,扣在车顶上直接开上了人行道,他的座驾还是那辆从金处长那里坑来的昂科雷,挂着国安的密档掩护牌照,哪怕什么拍照罚款,一路横行出了堵塞路段,直奔钢铁厂而去。   来到钢铁厂正好是六点差五分,饶是刘子光车技过人,横行无忌,也架不住车流如海,平时二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一个小时,在钢铁厂门口登记的时候,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景象,淮江里泊着一长串船只,看造型似乎是军用登陆艇。   暂时没有闲空管这个,刘子光驱车来到厂部大楼下,看到陆天明已经等在这里了,看到刘子光来到,便乐呵呵的上前道:“来的准时,很有军人作风嘛。”   刘子光问:“明叔,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安排?”   陆天明呵呵一笑说:“回头到卫总家里一起吃个饭。”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笑道:“你俩吃饭叙旧,拉着我当电灯泡有啥意思啊。”   陆天明说:“你小子,想哪里去了,卫总对你印象不错,她家里有个女儿年龄和你相当,我们做长辈的,想给你们撮合一下,待会你表现的自然些,先处处看嘛。”   刘子光无语,陆天明倒是兴奋的很,说:“江上那些船你看到没有,红旗厂的复兴就靠他们了。”   刘子光纳闷道:“怎么回事?”   陆天明说:“我想了很久,在当前的国际大环境下,中小钢企想要求生存,求发展,一定要开创自己的路子,国际铁矿石价格居高不下,国内铁矿石品质低下,这两条路都走不通,卫总先前的思路非常好,收购废铁炼钢,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我在她的基础上延伸了一下,把收购废铁改成拆船,那几条船是我从部队联系的退役登陆艇,别看年头久远,可都是好钢材,现在拆小型登陆艇,等积累了技术经验之后,可以拆更大的船只,拆解废船总比辛辛苦苦进口铁矿石强。”   陆天明信心满满,刘子光的情绪也被他带了起来,说:“好啊,到时候联系几艘退役的航空母舰来拆着玩,搞不好还能把旅游产业带起来呢。”   当然这都是笑话,退役航空母舰哪有那么好收购的,即便是报废的货轮也不是那么好买,国际拆船业不是刚刚兴起,而是存在上百年了,作为一家新的拆船企业,红旗厂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这批船之后,还有一批报废的舟桥设备,只要铁路方面联系好就能运过来……”陆天明滔滔不绝的说着,刘子光打趣道:“明叔,你干脆来红旗厂兼职算了,我看你对红旗厂比对咱们晨光厂还上心呢。”   陆天明眼神一黯,说:“我欠她的太多了,做再多的事情都难以补偿,现在她最挂念的就是厂子了,所以我只能尽我最大能力帮她把厂子效益搞上去,这样大家都高兴。”   刘子光很理解的叹了口气,正要说两句,忽然看到卫总出现在楼梯口,女企业家笑着说:“等急了吧,刚才有个会耽误了,走,咱们回家,我亲自下厨炒几个菜给你们尝尝。”   红旗厂有好几个家属区,厂区附近就有一个,还是八十年代建造的筒子楼,当年在这一带农村中如同鹤立鸡群,现在城市扩大化,家属区也变成了残破的旧小区,不过绿化和卫生情况保持的还不错。   卫总的家就在其中一座筒子楼里,红砖外墙的五层楼外面爬满了藤蔓,楼下车棚里停满了工人的自行车和电动车,现在城里各个小区里私家车已经司空见惯,但在这里,自行车还是主流。   两室一厅的房子还算宽敞,一间是卫总的卧室,一间是女儿的房间,房门紧闭看来人还没回来,卫总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合着洗菜切菜,陆天明想帮忙,卫总却说:“厨房太小,两个人转不开身,你坐着就行,茶几上有报纸,有瓜子,想吃水果自己削,想抽烟也行,烟灰缸才茶几下面,洗洗再用。”   于是,卫淑敏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刘子光和陆天明两个大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悠闲地抽着烟,看着报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和睦的小家庭,做母亲的忙着做饭,父亲和儿子等着吃饭一般。   卫淑敏虽然是号称铁娘子的企业家,但是做饭的手艺一点也不差,只听厨房里煎炒烹炸之声,阵阵香味飘出,还没看到菜肴就让人食指大动。   忽然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个人走了进来,由于角度关系,进来的人没看到沙发上的客人,她弯下腰去换拖鞋,嘴上抱怨道:“今天堵车堵得厉害,幸亏我没坐公交车,不然天黑也到不了家,妈,做的什么菜啊,这么香。”   卫淑敏一边炒菜一边答道:“小芊,来客人了,招呼人啊。”   于是,刘子光就看到至诚集团的总裁助理卫子芊出现在自己面前。   8-5 第一次大逮捕之回忆   看到自家沙发上坐着的刘子光和陆天明,卫子芊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落落大方的说道:“你们好。”   卫淑敏从厨房里出来,解着围裙说:“这是我女儿子芊,这是晨光厂的陆厂长,你喊陆叔叔吧,这是他们厂里的业务骨干小刘,你们同龄人多聊聊。”   卫子芊脸色顿时变了,扫了一眼刚站起来的两位客人,态度生硬的对卫淑敏说:“妈,我回来拿东西的,晚上还要加班。”说着自顾自进了房间,很重的关门声传来,刘子光和陆天明面面相觑,卫淑敏也有些尴尬,过去敲敲门,里面没动静,大概是明白自己女儿的脾气,敲了几下她就放弃了,招呼刘子光:“小刘来帮我端菜。”   刘子光起身去厨房帮着卫淑敏将一盘盘的菜肴端了出来,卫家房间太小,格局狭窄,没有专门的餐厅,吃饭就在客厅里,拿几张报纸垫在茶几上,盘子碟子碗放在上面,正忙乎着,卫子芊的房门砰的打开,她拎着包风风火火出来,看也不看陆天明,对卫淑敏说:“妈,我回公司了,晚上不回家了”   说罢径直出门走了,就听到楼道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卫淑敏很无奈的笑笑,说:“这孩子,都被我宠坏了。”   陆天明神情也有些尴尬,刘子光灵机一动,说:“咦,怎么没酒,我去车里拿瓶红酒。”说着就快步溜出了门,把空间留给两人。   红旗机械厂的位置比较偏,只有一班公交车,而且从家属区走到厂门口,再走到公交站台的这段距离足有两公里,所以他不担心卫子芊会消失,但是当刘子光跑到楼下的时候,却发现空荡荡的小区道路上连鬼影子都没有。   往大门口方向一路搜寻而去,依然没有发现踪迹,昏黄的路灯下只有自己的身影被拉的很长,家属区宿舍楼很多都是空置的,黑洞洞的窗户里,玻璃都不齐全,江风吹过来,呜呜作响。   刘子光有点着急,地方就这么大,卫子芊能跑到哪里去,来回找了几遍,终于在小区一处荒废的游乐场里找到了卫子芊孤独的身影。   油漆剥落的看不清底色的旋转木马,看起来应该是八十年代的产物,基座已经锈蚀了,转起来吱吱呀呀的响,卫子芊就坐在上面,两只修长的腿耷拉在地上,转呀转呀。   刘子光明白,卫子芊的失态肯定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陆天明,这其中的缘由他不是很清楚,但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卫子芊现在情绪波动的厉害,他也不好乱说什么,只能默默的站在她身后。   “这里以前是家属区幼儿园,我小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到这里玩,等别的小朋友回家吃饭了,我就坐在旋转木马上等妈妈回家,爸爸妈妈总是在加班,总是很晚才回家,我就这样等啊等啊,旋转木马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刘子光默默无语,当年双职工家庭的孩子大都是这样过来的,自己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是男孩子,所以总是和卓力周文等小伙伴一起和泥玩沙子啥的,童年充满了快乐,并不像卫子芊这般忧伤。   “回去吧,饭都盛好了。”刘子光轻轻说。   “你知道么,我的童年记忆是黑白的,因为总有不开心环绕着我,妈妈上班整天不着家,爸爸不关心我,爷爷奶奶见我就骂,我从小就是个没人爱的孩子。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遇到这种类似家庭伦理剧的事情,刘子光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只恨当年看的《知音》太少。   “我没事,你回去吧。”卫子芊轻轻地说,但是刘子光却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江边的冷风吹过,远处夜航船的汽笛声传来,卫子芊的身影更显单薄和孤独。   “卫助理,回去的公车已经没有了,难道你准备在这旋转木马上坐一夜?”刘子光终于找到一个由头来劝卫子芊。   “那倒不会,等你们走了我就会回去。”卫子芊说。   刘子光挠挠头,对此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说:“你等等。”然后跑去车里拿了一件风衣,递给卫子芊说:“晚上冷,你披件衣服吧。”   卫子芊接过衣服,朝他勉强笑了一下表示感谢,刘子光这才提着车里拿出来的红酒上楼去了。   经过卫子芊这样一闹,这顿饭吃的有些尴尬,陆天明和卫淑敏神情都不大对劲,话也不多,只有刘子光尽力维持着气氛,说了些小段子逗大家开心,一顿饭草草结束,在刘子光的眼色下,陆天明打消了再待一会的打算,起身告辞了,卫淑敏也没怎么挽留,把他们送到了楼下就上来了。   一开门,发现女儿已经坐在屋里吃着剩饭了,卫淑敏无奈地叹口气说:“子芊,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他不是,我爸爸早就已经死了。”卫子芊把筷子一放,又进屋去了。   ……   蔡木匠诈骗案陷入僵局,由于蔡敦金精通法律,心理素质过人,被关进看守所依然不松口,警方想尽办法也撬不开他的嘴,包括宋健锋在内的专案组一筹莫展,最终还是请老刑警胡跃进出马,亲自去看守所提审蔡敦金,也不逼问他什么,只是泡两杯茶,摆一盒烟,两个年龄相近的人像老朋友那样聊天。   蔡敦金第一次入狱的时候,正是胡跃进当上警察不久,对于那场横扫全国的大逮捕行动,不管是当年的流氓犯蔡敦金,还是新刑警胡跃进,都是难以忘怀的回忆,那时候的严打远比现在要严酷的多,抓人都是论卡车的抓,监狱看守所爆满,以至于要征用学校来关押犯人,审判程序也极其简介,区法院的庭长一天能判好几个死刑,有时候连偷窥女厕所的所谓流氓犯也要吃枪子,大批的犯人挂着牌子在解放牌上面游街,人山人海的群众围观,那场面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蔡敦金那时候还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小木匠,手艺活好,人又长的精神,有一次帮街坊家打五斗橱的时候,和人家闺女好上了,小木匠来了个先上船后买票,结果被人家当爹的一怒之下报告了街道,街道主任当即通知派出所来提人,本来应该判枪毙的,忽然那家人发现自家姑娘肚子大了,又来求情撤诉,一来二去还是判了八年有期徒刑,挂着流氓犯的牌子游街之后,火车拉到大西北石河子服刑去了。   后来蔡木匠表现好,争取到了减刑,回家之后发现儿子已经能打酱油了,但是老婆却早在他入狱的那一年自杀死了,于是这个儿子成了他今生的精神寄托,他省吃俭用,坑蒙拐骗,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儿子。   后来蔡敦金偷渡去了香港,顺便也把儿子弄了过去,当爹的因为诈骗被逮捕,儿子却因为年龄小,被社会救助机构收养,后来考上香港中文大学,进入金融行业工作,也算是白领人士了。   这个蔡敦金是有故事的人,从他的精彩人生故事里,胡跃进敏锐的找到了他的软肋,那就是蔡敦金的儿子。   与此同时,远赴香港调查案件的韩光和胡蓉也打来电话,说案犯远比想象的要狡猾的多,空壳公司香港寰宇投资已经破产,此前划入公司账户的资金被他们通过各种合法的途径转移了出去,配合调查案件的香港商业罪案调查科将寰宇投资的法人代表黄启发和蔡敦金的儿子蔡子明传唤至警署协助调查,扣留了四十八小时之后,依然一无所获,香港是法制社会,扣留嫌疑人一定时间后无法起诉就必须释放,所以CIB们只能遗憾的表示,帮不上忙了。   所以突破口还在蔡敦金这边,专案组的同志们详细分析了所有资料,针对他的心理特点,制定出了瓦解他心理防线的办法。   宋健锋再度出马,和蔡敦金正面交锋,他开门见山的说道:“老蔡,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打什么马虎眼,你这几年骗了不少钱,手段很高明,作为警察,我也佩服你三分,你不愧是一个江湖巨骗,可是你骗来的这些钱,自己享受不了还有什么意思?”   蔡敦金淡淡的笑了,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了桌子上说:“该享受的,我都享受过了撒,我这辈子,值了。”   宋健锋冷笑:“你值了,你儿子却不值,被你这个当爹的拖累苦了,你辛辛苦苦骗来的那些钱,都被黄启发一个人吞了,你儿子不但分不到一毛钱,还要被商业罪案调查科三番五次的提审,你也知道他们搞金融的名声很重要,这么一弄,饭碗也砸了,这都是你干的好事啊。”   蔡敦金有些紧张了,但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闪烁,显然是在思索事情的真实性。   宋健锋继续说:“你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家黄启发早就筹划好了,在你被捕前一周,我们江北警方收到一份匿名邮件,里面就是你行骗的证据,这个匿名者是谁,我想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吧。”   蔡敦金额头上渗出了汗珠,那些钱如果留给儿子,他坐牢都无所谓,可是被黄启发这个二五仔骗走,那就不值了,玩了一辈子鹰,最后居然被鹰啄了眼,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好吧,我说。”蔡敦金终于松口。   8-6 洗黑钱   蔡木匠向宋健锋要了一支烟,象讲故事一样把他的骗子经历讲述了出来,自从出狱之后,他就没干过正经工作,当过个体户,开过出租车,炒过股票,但每次都是以失败告终,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也积累了丰富的人生经验,结识了三教九流的朋友。   后来,蔡敦金铤而走险,带着儿子偷渡香港,结识了一些福建拆白党,由于他相貌堂堂,为人又很四海,所以担当了小白脸的角色,专门哄骗一些孤单寂寞又有点积蓄的师奶,后来因此坐了牢,在赤柱监狱关了几年,出来之后他不但不痛改前非,反而变本加厉,继续从事骗子这个很有前途的行当。   这回蔡敦金把目标瞄准了国内,一开始的时候他是靠在内地注册合资公司的方式骗取一些小企业的钱,后来胃口越来越大,开始瞄准地方政府,江北骗局之前,他还在邻省一个市骗了几千万的工程保证金。   蔡敦金见过市面,会说粤语和简单的英文,喜欢穿名牌衣服,戴名牌手表,行骗的时候更是一掷千金,住酒店总是包下整个楼层,每天光住宿费用就是几万块,来往交通工具以喷气式公务机,直升机、豪华加长轿车为主,出入必备身材魁梧之保镖数名,助理、秘书、保健医生、厨师也必须随行,走到哪里都是浩浩荡荡一队人,阵势相当唬人。   除此之外,他还花钱在香港、美国注册了一些公司和社会机构,制作了精美的网站,作为自己的画皮;有时候他也会向诸如江北市红十字会、江北市儿童福利院、老人院这种机构捐赠一些现金、衣物,把自己包装成慈善家,热心公益事业的国际名人。   当然,这些伪装还不足以欺骗领导,真正打动领导的心的是,蔡木匠的豪言壮语,在他口中,资金最少都是以亿为单位的,做项目都是要做世界第一,亚洲第一。   选择江北市下手,不是没有原因的,蔡敦金平时很注意搜集信息,尤其关注地级市的电视新闻,这些新闻里往往蕴含着极大的信息量。   某某市领导在某单位调研,某领导出席某会议,并发表重要讲话,做出重要指示,正是从这些看似枯燥乏味信息里,蔡敦金发现了江北市委书记好大喜功的弱点。   “我就是投其所好,他喜欢大,我就帮他搞大,他喜欢跨越式发展,我就让他一步登天,他想出政绩,我就帮他联系更大的官儿,这些地方官看似精明无比,其实脑子里装的全是大粪。”蔡敦金这样说。   蔡木匠行骗多年,已经形成了一条产业链条,手底下不少人跟着他吃饭,其中不乏专业级的演员,比如首都那位负责扮演国务院官员的藏春生,就是他从北影厂门口蹲着的群众演员里挑出来的,还有负责跑龙套的“奥迪官车”也是他托朋友联系的。   在首都、上海举办多次金融会议,租赁会场的花销极大,请来的金融界精英也都是货真价实的,但江北市的企业家和官员们并不知道,举办这种峰会、论坛其实并不难,只要你愿意花钱,自然会有人帮你联系这些业界人士。   正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蔡木匠一掷千金,呼风唤雨的手段震慑了江北市的土条官员和土条企业家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上了贼船,而且忙前跑后替蔡木匠张罗,招标投标,爆破征地,忙的不亦乐乎。   蔡敦金是玩空手道的高手,他借口自己的泛太平洋投资是美国企业,不便于在中国大陆进行投资,所以成立了所谓的香港寰宇投资实业有限公司,利用这家注册资金只有一万港币的空壳公司,把江北市政府上下忽悠了一个遍。   在市委李书记的关怀下,赵秘书的督促下,本着招商引资,特事特办的原则,各个政府机关一路绿灯,违规在工商局登记注册了合资开发企业,办理了   《工程规划许可证》、《土地规划许可证》、《房地产开发资质证书》、《施工许可证》、《土地使用权证》、《房屋销售许可证》。   公司成立了,国际金融大鳄“霍先生”却一分钱也没投入,反而招标不开标,开标不退保证金的方式,先后骗取七十八家投标单位的八千万保证金,通过虚构贷款主体,房屋置换按揭等方式,骗取了建行江北市支行,工行江北市开发区支行等多家银行的一百多笔贷款,金额高达7.5亿,又骗取大开发等施工企业的垫付款5.8亿,材料供应商的材料款1.2亿,房屋预售款五千余万,此外还通过转让零星地块,发包工程等方式,骗取资金一千余万,总计高达十几个亿。   蔡敦金空手套白狼,深谙不能只进不出的道理,“霍先生”经常很大方的给工作人员发放红包,给银行领导贵重的礼物,江诗丹顿手表,LV包包这类东西在江北市的兴起,和“霍先生”分不开关系。   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全来自于江北的银行和企业,霍先生租赁飞机,住宾馆,请保镖的钱也都是来源于此。   说到这里,蔡敦金吐出一股烟雾,很鄙夷的说:“其实我早想收手跑路了,可是这帮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送钱,送上门的肥羊,我要不宰都对不起老天爷。”   “这些钱,除了你挥霍掉的,还余下不少,都转移到哪里去了,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转移的?”宋健锋问道。   “我想想啊,除掉在首都和上海买房子买车的……其余大部分转到香港去了,由老黄负责洗合法资金,他认识一些朋友专门洗钱的,具体程序我不太清楚,总之他们有的是办法。”   “那么你和黄启发是通过什么联系的?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有,我和老黄通电话都有录音,我们是多少年的好哥们了,没想到……唉。”   ……   香港西九龙,佐敦道附近一处单位门前,几个身着便装的探员正在敲门,他们是来逮捕黄启发的,这起和内地相关的诈骗案件涉嫌金额高达十亿以上,已经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内地江东省公安厅专门发来函件要求香港警务处给予协助,并且派来两名警官进行联合调查,所以西九龙警区前天晚上就开始派两个重案组的警员对黄启发进行监视。   敲了一阵门,里面无人应声,两个CCB(商业罪案调查科)探员回头看看后面的重案组同事,他们也是耸肩摊手,表示不清楚情况。站在最后的韩光和胡蓉交换一下眼神,隐隐觉得事情不妙。   继续敲门,依然无人回应,于是警察开始呼叫总部,让他们派开锁专家来,胡蓉从头发里拔出一根簪子,凑了过去说:“让我试试。”   香港同行们惊讶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大陆同行用一根细细的钢丝投进锁孔里鼓捣了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请进。”胡蓉把簪子插回头发,站在门边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黄启发的家装修的不错,充斥着一股暴发户的味道,客厅里巨大的液晶电视屏幕上,播放着赛马的节目,饭桌上还摆着半碗链子银耳羹,屋里空无一人,气氛相当诡异。   重案组的同事拔出了GLOCK19配枪,警惕万分的搜索每个房间,令他们吃惊的是,房间里似乎被飓风吹过一般,狼藉不堪,抽屉里的东西全被倒了出来,连枕头都被割开,里面的填充物到处丢的都是,看来有人在寻找什么东西。   “发现黄启发!”里面传来喊声,众人急忙赶过去,在盥洗室的浴盆里看到了一个赤-裸的人,花白的头发,松弛的皮肤,脖子上缠着电线,电吹风静静的沉在浴池水底,由于触电导致的痉挛,黄启发大小便失禁,浴池里的水已经变成了黄色的米田共汤,气味不是很好闻。   警员们都捂住了鼻子,人早就死了,已经没有叫白车的必要了,带队的督察用电话通知了总部,说不用派开锁专家了,让验尸官和痕迹鉴证组的伙计来就行了。   黄启发死了,很明显是死于谋杀,巨大的财富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不大工夫,大队警察来到现场,拉起了警戒线,CID们到处找大厦管理员和邻居录口供,寻找线索,鉴证组的伙计在屋里搜索每一寸角落,终于在柜子下面找到了重要证物。   这是一张大额支票,外面包着报纸,用胶带缠在柜子底面上,如果不是专业人员搜索的话,确实很难找到,支票的签发单位是香港天王娱乐公司,业内人士都知道,这家公司只是澳门某家公司在港的分支机构,这家娱乐公司在公海上有艘豪华赌船,除了从事博彩业务之外,洗黑钱也是他们主要的收入之一。   毫无疑问,黄启发是被黑吃黑做掉了。   8-7 大陆师姐好嘢   案子陷入了僵局,天王娱乐公司的后台大老板是在港澳娱乐界都颇有名气的大老板,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程国驹,连特区行政长官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更何况这些小警察。   但警方还是传唤了程国驹,程先生在三名私人律师的陪同下来到西九龙重案组,和警方谈了大约二十分钟就被放了出来,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狗仔队和新闻记者,闪光灯不断,记者们的话筒如同小树林一般密密麻麻。   “程先生,您对警方的这次传唤有什么看法?”   “程先生,听说您和旗下女艺人传出绯闻,请问是否属实?”   “程先生,坊间传闻您下一部电影准备邀请内地一线女星F冰冰加盟,请问是否确有此事……”   尽管程国驹是因为涉嫌洗黑钱和一级谋杀而被警方传唤,但娱记们似乎对此并不感冒,他们感兴趣的依然是程先生的花边新闻和业界八卦,问起案件相关的记者只有一个,对于诸多问题,身着西装面目和蔼的程先生一律不做回应,两个人高马大的助理在前面开道,张开双臂阻拦着汹涌而来的记者们,提着公事包带着黑框眼镜的皇家大律师面无表情的说着无可奉告,一干人等护着程先生钻走向一辆银色劳斯莱斯轿车。   警局门口,一帮CID抱着膀子看着程先生离开,做警察的悲哀莫过于此,明知一个人有罪,却不能抓他,程国驹这个人极其精明,档案在警察局已经积累了五尺多高,但是警察从没抓到过确实有效的证据,这次也是如此,警方手上没有证据表明,程国驹和洗黑钱案以及黄启发的死有关系,面对大律师的唇枪舌剑和数名太平绅士的联名担保,警方只有放人。   “所有线索都指向他,为什么不把他扣下审讯?” 胡蓉忿忿不平的提出了疑问。   “没办法的,这些事情程国驹都是吩咐手下人去做的,他有充分不在场的证据。”重案组督察李SIR说。   “那就抓凶手,一步步的往上寻。”   “凶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凶手早就跑路去了菲律宾或者台湾,正嗨呢。”   “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程国驹的档案,在警局有五尺多厚,能拉他的话,我们早就拉了,香港是法制社会,没有证据不能抓人,所以只能看着他逍遥法外。”   胡蓉眉心拧成一个川字,望了望韩光,刑警大队长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如果是在江北,不管有什么样的阻力,他们都敢直接把人逮捕,可是这里毕竟是香港,大陆警察没有执法权,虽然内心充满愤怒,也只能默默接受。   “算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深井的烧鹅很有名的。”李SIR拍拍韩光的肩膀,转身欲走,却看到这位大陆来的女同行突然直奔程国驹而去。   在香港出差,代表的是大陆警察的形象,胡蓉没有象以往那样穿T恤牛仔,而是干练的白衬衫低腰修身长裤外加高跟鞋打扮,她不由分说分开众娱记走到劳斯莱斯前,大喊一声:“程国驹!”   刚坐进汽车的程先生神情一怔,程国驹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喊过了,最早他在湾仔码头当古惑仔的时候,大家喊他驹仔,后来因为拼力博出位,能打能杀,摇身一变成了驹哥,再后来生意越来越大,社团变成了公司,名下还开了影视公司,贩毒、赌博的黑钱通过拍电影洗成了合法资金,申请了牌照,购买了赌船,生意横跨港澳大陆,白道黑道都给面子,道上兄弟见了总要恭恭敬敬喊一声驹爷,就算西九龙总警区的一哥来了,也要尊称一声程先生,现在忽然跳出来一个小妞大喊程国驹,如何不让他惊讶。   娱记们的反应能力出奇的快,镜头纷纷对准胡蓉,胡蓉正气凛然的对坐在车里的程国驹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要以为你能逃脱的了法律的制裁!”   闪光灯顿时闪成一片,程国驹虽然是江湖成名的人物,但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着鼻子呵斥,混江湖的最讲一个面子,这不是等于当众抽驹爷的脸么。   驹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刚想暴起骂人,却被律师拦住,示意这是公众场合,任何不合时宜的表示都会影响自己的形象,所以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胡蓉一眼,便升起车窗离开了,他的一个律师却留了下来,当场向胡蓉发难:“麦达姆,请问你的姓名阶级,我要向你的上司进行投诉,告你诽谤程先生。”   胡蓉傲然道:“胡蓉,江北市公安局刑事警察,你尽管去告好了。”   记者们注意到,这位女警讲的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原来还是大陆来的师姐,他们顿时象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围了上去,撇着蹩脚的普通话问长问短,但他们关心的却不是案情,而是大陆师姐本身。   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胡蓉根本不予回答,她斩钉截铁的对着镜头说:“我们的任务是追回赃款,那些钱是我们江北市民的血汗钱,所以不论面对多少困难,我们决不退缩!”   “师姐,您刚才对程先生说的那些话,是在恐吓他么?”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娱记故意问道。   “不是恐吓,是事实,任何敢于挑战法律和正义的宵小之辈,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不管是张国驹还是李国驹,只要犯法,就要坐牢!”   “师姐,如果警方依然找不到证据起诉程先生,你打算怎么办?”又有一个记者问道。   “我相信香港警方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胡蓉说道,似乎这句话还不足以表达她的信心一般,胡蓉拿过记者手中的话筒,对着摄影机镜头说道:“程国驹,你最好把屁股洗干净点,准备坐牢吧。”   胡蓉说完这些话,丢还话筒转身就走,身后闪光灯和快门声响个不停,警局门口那些重案组的同事们,心惊肉跳的望着这位大陆同行,心说胡警官真敢说,如果是香港警察对着媒体这样说话,恐怕立刻就要被停职。   ……   香港,山顶某别墅,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刚才警局前的一幕,驹爷狼狈不堪的嘴脸,和大陆女警嚣张无比的表情,以及最后对着镜头的那段讲话,都深深刺伤了驹爷手下一帮人的自尊,驹爷的弟弟阿豪当即表示,要派人把女警给做了。   “任何人不许乱来!”驹爷端着一杯红酒出现了,他严肃的看着阿豪和小弟们,用教训的口气说:“早上播新闻,晚上差佬就出事,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事情是我做的?阿豪,你也不小了,脑子能不能放聪明点?你这么鲁莽,我怎么敢把生意交给你?”   阿豪已经三十多岁了,眉眼之间戾气十足,穿一身银色的洋装,身材甚是雄壮,他是驹爷的亲弟弟,长久以来一直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下,驹爷发飙,他半个字也不敢顶撞,但是等驹爷走了以后,他却把几个得力手下叫了过来。   “阿强,你找几个生面孔,把那个大陆来的差佬给做了。”   “豪哥,老大不是说不让我们动她么。”   “笨蛋,我又没说杀她,在后巷把她轮了,拍成录像放到网上,看她还敢嚣张。”   “可是,老大说了……”   “驹爷老了,有些事情放不开手脚了,需要我们这些当小弟的替他做,如果这件事没有一个说法的话,以后那些堂口的人就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还怎么出来混!”   “知道了,豪哥。”   ……   胡蓉在记者面前大放厥词的事情传到了上面,一直在关注此案的江东省公安厅领导打来电话,对胡蓉进行了批评,告诫她在香港说话要小心,不要被别有用心的媒体抓住小辫子云云,胡蓉知道这是领导对自己的关心,所以虚心接受了批评。   韩光倒是不以为然,他深知自己这位搭档的臭脾气,胡蓉是警察世家出身,其父胡跃进在江北警界也是个传奇人物,从普通户籍警到刑警队长,再到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副市长,胡蓉从小是被当成男孩子养的,有些脾气不奇怪,盛怒之下在记者面前说了些不太含蓄的话,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这里毕竟不是江北市,说狠话是一码事,抓人又是另外一码事,没有证据拉人,继续呆在香港也没有必要,而且在香港出差的费用很高,住宿吃饭每天花销很大,所以他们准备打道回府了。   出于节省费用的考虑,两位大陆刑警住在西九龙一处快捷宾馆内,房费不高,每天只要四百港币,但软硬件环境都不是很好,香港寸土寸金,宾馆房间极小,床的尺寸也很小,打开窗户就是邻近的楼,楼下的巷道狭窄无比,窗外霓虹闪烁,纸醉金迷。   第二天就要离开香港了,胡蓉想去附近的商店买些小玩意带回去送给同事们,韩光虽然不大乐意,但还是勉为其难的跟着她一起去了。   两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欣赏着香港繁华的街景,忽然对面一人匆匆走来,和胡蓉擦肩而过的同时,两只手指伸进了她的手提包,将钱夹子提了出来。   到底是警察出身,胡蓉立刻感觉不对,一把抓住了毛贼的衣领,但贼子的动作更快,来了个金蝉脱壳,把衣服褪掉拔腿就跑,消失在附近一条漆黑的小巷内。   胡蓉紧追不舍,韩光心中一沉,也追了过去,刚冲进巷口,就看到胡蓉被人用利刃架在脖子上,靠在墙边怒目圆睁。   韩光下意识的去拔枪,却摸了个空,忽然他觉得背后一股风声袭来,急忙低头躲闪,原来是一根棒球棍带着劲风扫过来。   遇到埋伏了,韩光暗暗叫苦,黑暗中冲十余个身影,手中都拿着棒球棍和西瓜刀链子锁,劈头盖面的打过来,韩光奋力还击,但双拳难敌四手,在打倒好几个人之后,后脑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遍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韩大队!”胡蓉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想冲上去救他,但是面前两个面目狰狞的汉子用雪亮的砍刀抵住她的脖子,根本无法动弹,这里是某大厦后巷,灯光黯淡,遍地垃圾,正经人绝不会踏足此处,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发现。   古惑仔们围着韩光不停挥动着砍刀,利刃劈开皮肉的声音不绝于耳,胡蓉泪水长流,绝望的哭喊着:“不要啊,不要!”   她面前两个古惑仔相视一笑,骂道:“臭三八,让你再嚣张!”其中一人伸手将胡蓉的白衬衣扯开,另一人开始褪自己的牛仔裤。   古惑仔们忙的不亦乐乎,却没注意到巷口头出现了四个高大的身影,穿着风衣提着旅行包,四个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沧桑而又神秘。   “强哥,这帮小子玩的真嗨啊。”   “阿东,井水不犯河水,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可是,我好像听到家乡口音了。”   8-8 省港奇兵   胡蓉活了二十四年,从未像此刻这样深感无力和屈辱,在大学里,她是校花,参加工作以后,她是警花,一直受到男同学,男同事们的追捧,由于父亲的特殊身份,领导也对她格外照顾,后来进了刑警二大队这个强势的集体,连续破了几个大案,获得了刑警之花的盛誉,更是让她骄傲而自负。   可是现在, 骄傲的女警官竟然被几个下三滥的矮骡子按住手脚,撕烂衣服,胸前一对傲人的玉兔跃然跳出,惊得古惑仔们大叫波霸,嘿嘿淫笑起来,远处,砍杀韩光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绝望、愤懑、屈辱的感觉如同激浪一般敲击在胡蓉心头,一股血冲到了头顶,眼泪也夺眶而出,她奋力挣扎,但如同落入狼群的羔羊一般,无谓的挣扎只能换来恶狼的兴奋。   胡蓉经常锻炼身体,裤子被撕开之后,两条浑圆修长的美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古惑仔们的涎水横流,彼此交换一下惊喜的眼神,心中大赞,北姑身材就是好,领头的古惑仔身材健硕,身穿白色背心,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他已经按耐不住了,掏出胯下黑黝黝的凶器喝道:“阿昆,阿发,帮我按住她。”   阿昆和阿发一左一右把胡蓉架起来,头冲着墙,屁股对着外面,笑道:“基哥,你用完也让我们尝尝北姑的味道。”   基哥得意的一笑,感到一丝异样,回头一看,后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四个人,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四人都穿着长长的风衣,提着沉重的旅行袋,脸上架着墨镜看不清面目,一派风尘仆仆的感觉。   “和连胜办事,行开!”基哥气势汹汹喊了一句,似乎根本没把这四个人放在眼里。   基哥的声音惊动了那几个正在砍人的古惑仔,他们停了手,提着血迹斑斑的西瓜刀望着那四个陌生人,虎视眈眈。   这四个人,分明就是大圈,对于大圈,古惑仔们人根本不当一回事,这里毕竟是尖沙咀,是和连胜的地盘,更何况现在他们人多,十几把开山刀在这里摆着,还怕四个大圈么?   “行开啊,扑街!”古惑仔们用滴血的开山刀指着那四个不识趣的大圈骂道,眼中凶光毕露,地上鲜血横流,韩光早已没了生息,胡蓉那边还在奋力挣扎着。   “乌鸦,和连胜什么来头?”站在最前面的男子又点上一支烟,漫不经心的问道,烟是白色万宝路,打火机是黄铜ZIPPO,火机点亮的那一瞬间,能看到他脸上一道明显的刀疤,口音带有明显的西北味,但古惑仔们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只知道,香港以外的人,全是北佬。   “小堂口,跟在新义安和14K后面混饭的低级矮骡子。”乌鸦倒是一口标准香港口音,他以前就是在油尖旺一带混饭吃,对于势力格局自然很清楚。   “把人放了,滚蛋!”刀疤脸的语气依然很淡,像是老师在训斥不听话的学生。   “斩他!”基哥也不是善男信女,正要享用身材火爆的北姑呢,哪能容得别人打扰,他一声令下,众古惑仔蜂拥上前,十几把开山刀高高举起,气势惊人。   四个大圈不慌不忙的站在原地,从沉重的旅行袋里拎出了家伙事儿,一把折叠枪托的AK47,一把锯短了枪柄的雷明顿霰弹枪,还有两把大黑星。   古惑仔们的瞳孔迅速缩小,脚步硬生生的停下,板鞋和地面摩擦着发出类似刹车般的声音,他们转头拔腿就跑,如同见了阎王一般,四个大圈也不追赶,拿雷明顿那人端起枪朝他们头上放了一枪,火红的膛口焰和巨大的枪声吓得古惑仔们的脚步更快了。   基哥惊呆了,万没想到这几个大圈是悍匪!抓住胡蓉的阿坤和阿发也愣了,不知不觉手中力道松了,胡蓉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她奋力挣脱的同时,看到阿坤别在裤带上的开山刀,顿时眼睛一亮抓了过来,脑子里没有一丝犹豫就砍向了基哥。   基哥的身手不差,要不然也混不到和连胜的小头目地位,从他十四岁出道以来,在江湖上和人对砍还没吃过亏,这得益于他敏捷的身手和强悍的体魄,胡蓉挥刀砍来,动作在他看来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般,毫无危险性可言,他敏捷的向后一撤身子就避过了刀锋。   不幸的是,为了享用这个身材火辣的北姑,基哥的牛仔裤已经褪到了脚脖子位置,他是避过了刀锋,但脚下却不稳了,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胡蓉发疯一般扑过去,高高举起了开山刀,基哥下意识的抬手阻挡,可是血肉之躯哪里挡得住锋利的开山刀,手腕当即被斩断,白生生的骨头都露了出来,基哥疼的大叫一声,一个咕噜向旁边翻去,完好的左手去提裤子,胡蓉哪里容得他逃跑,变砍为刺,一刀刺了过去,正中基哥的肛门。   开山刀并不像西洋剑那样有尖利的锋刃,它的形状总体是长条状,顶部呈钝角状,主要以劈砍为主,但并不是说不能刺,反而钝角的刀锋刺入人体之后,会带来的更大的伤害。   要说胡蓉这小娘们可真够狠,开山刀捅进去之后,她居然还转了一下,这下基哥疼的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而是直接昏厥过去,千万别以为肛门只是拉屎的地方,没有什么重要的器官,其实这一刀下去,肛门受损还在其次,里面的前列腺以及传宗接代的主要玩意全毁了,在开山刀的搅动下变成了一堆烂肉。   阿坤和阿发这才反应过来,想去救援基哥,可是那四个拿枪的大圈已经过来了,电光火石之间,他俩就做出了英明无比的决定,丢下老大撒腿就跑。   “陆海,乌鸦,你俩把风。”褚向东说完,扛着还在冒烟的雷明顿走到胡蓉面前,开口问道:“江北人?”   胡蓉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褚向东,手中捏紧了开山刀,她已经认出,这个悍匪就是曾经杀害了杨峰,并在江北市公墓和自己进行过枪战的褚向东,没想到他们竟然跑路到了香港,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一死,也不能受辱。   但是褚向东并没有认出胡蓉来,他只是缓缓将风衣脱下,丢给衣不蔽体的胡蓉,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张五百元的港币看了看,转脸喊道:“谁身上有钱?”   张佰强把AK47收进旅行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拿了几张钞票出来,陆海和乌鸦也在身上搜索一番,四个人凑了万余港币,红红黄黄的钞票丢在胡蓉面前。   “小妹,早点回家乡。”褚向东说的是一口标准的江北话,看来他是把胡蓉当作在香港做皮肉生意的老乡了。   不知为何,听到悍匪口中的这句话,胡蓉竟然热泪满眶,泣不成声。   褚向东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了,四个悍匪如同来时一样,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远处,阵阵警笛响起,刚才的枪声惊动了附近的市民,有人打电话报警,香港警察的效率不是吹的,不到三分钟,四名徒步PTU就赶到了现场。   PTU是香港警方的机动部队,和普通PC不同的是,机动部队警员戴贝雷帽,穿高腰军靴,帽徽下面有闪电图标,通常四人为一组进行徒步巡逻,是香港警方打击和预防犯罪的机动力量。   鉴于报案者声称听到枪声,PTU们都拔出了重枪管点三八左轮手枪,互相掩护着前进,来到案发现场,发现地上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墙角坐着一个女人,用普通话冲他们喊道:“快救人!”   带队警察立刻用对讲机说道:“总部,PTU7366沙展李永森报告,尖沙咀加廉威老道太子大厦后巷发现有人斗殴,两名中国籍男子重伤,一名中国籍女子轻伤,请派白车,OVER。”   不久,冲锋队和巡逻PC也到了,封锁现场,搜集证物,对讲机的噪音不绝于耳,红蓝闪烁的警灯下,胡蓉面色苍白,无言的看着奄奄一息的韩光被抬上了救护车,他鼻子上罩着氧气面罩,眼睛紧闭,生死未卜。   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头,韩大队长的音容笑貌是那么熟悉,胡蓉忍不住再度落泪,一个女警上前给她披上毛毯,几个重案组的CID上前刚想问话,却发现受害者居然是大陆来查洗钱案的同行。   事情大条了!   ……   香港,圣玛丽医院,韩光正在紧急手术中,还未脱离危险期。胡蓉在两位警察的陪同下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时间已经是深夜,但胡蓉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眼中遍布血丝,太子大厦后巷内的那一幕不时在脑海中闪过,每一次回想,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   东方渐明,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了,疲惫不堪的医生走了出来,胡蓉立刻冲上去问道:“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胡蓉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医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补充道:“病人的外伤很严重,但并不致命,致命的是他脑后挨的那一下钝器重击,颅内大量淤血,你要做好他永远醒不过来的心理准备。”   ……   江北市,秋意渐浓,黎明前的黑暗中,清洁工人挥动大扫帚扫着街道上的法国梧桐落叶,扫地之声沙沙作响,晨练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早起上班的人在早点铺子里吃着热腾腾的包子油条。   公安局宿舍的围墙外,身穿运动服的宋健锋正漫步跑着,转业之后,他依然保持着晨跑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就算刮风下雨也不例外。   今天是局里大喜的日子,在昨天举行的全国公安系统大比武中,江东省公安厅代表队的选手刘子光在手枪速射,手枪慢射,自动步枪和狙击步枪模拟实战射击等四个项目中技压各省种子选手,拿到了四个个人冠军,并且为团体赛争取到了一枚金牌,江东省代表队实现了历年来公安大比武射击类比赛金牌零的突破,对此省厅领导非常高兴,点名表扬了刘子光同志,作为“慧眼识才”的市局一把手,宋健锋自然也跟着脸上有光。   这个刘子光还真有一套,没看到他比赛前进行过任何热身练习,居然到了赛场上就能拿冠军,不得不说,这家伙天生就是打枪的材料,宋健锋由衷的感叹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开始考虑一天的工作安排。   上午的时候,市局大礼堂将会举办表彰大会,通报表扬参赛的同志们,完了之后市里还有一个工作会议,内容还是那些,督促自己尽快追回损失什么的,市里领导很急,宋健锋的压力也很大,不过根据昨天韩光他们的汇报来看,这案子比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还真急不得。   忽然,腰间的手机震动起来,宋健锋拿出手机按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胡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抽泣。   “宋叔叔,韩光他……不行了……”   8-9 赴港调查   宋健锋拿着电话的手一颤,沉声道:“蓉蓉,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那边胡蓉一边抽泣一边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宋健锋听完之后问道:“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安全么?”   “安全,香港警方派人24小时保护我。”   “好,你尽快回来,我会派人接替你的工作。”   “可是韩大队还没醒来。”   “这是命令,你马上给我回来!”宋健锋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已经损失了一个最得力的部下,如果这个侄女再有什么三长两短,让他这个市局大当家怎么面对全局上下干警,怎么面对老领导,政法委书记胡跃进。   电话那端传来忙音,胡蓉这个倔脾气的小丫头,竟然把电话挂了!   “乱来!”宋健锋狠狠骂了一声,快步跑进了公安局家属大院,自家楼下,司机小王已经等在那里了,江OB0001号黑色奥迪正在热车。   宋健锋连衣服也不换了,直接上车道:“去指挥中心!”   小王赶紧把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丢进垃圾桶,驾车载着宋局来到市局指挥中心,干警们看到一身晨练打扮的宋健锋疾步走了进来,都停下向他敬礼打招呼:“宋局长早。”   宋健锋匆匆点头致意,快步上楼,正遇上满脸焦灼之色的于政委。   两人在楼梯口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一同进了办公室,目睹这一切的干警们顿时意识到,出大事了。   于政委办公室里,宋健锋坐立不安,点上一支烟刚抽两口却又掐灭,心神很是不宁,于政委倒是沉得住气,他说:“小宋,家里我来坐镇,你放心去香港,一定要把蓉蓉平平安安带回来,韩光的伤,不惜一切代价救治,香港不行就去欧洲,去美国!”   宋健锋说:“老于,事不宜迟,向市委市政府汇报的任务你就帮我扛起来,我现在乘车赶去省城,坐最近的航班去香港,家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于政委说:“好,胡书-记那边我去说,省厅那边你人头熟,路上电话联系吧,你要时刻铭记,香港是特别行政区,实行的法律和执法程序都和国内不同,千万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你的一言一行,不但代表你自己,还代表着内地公安的形象。”   宋健锋深吸一口气说:“老于,我懂。”   办公室门被敲响,苗可可拿着一套警服走进来说:“宋局,这是您的警服,刚从干洗中心拿来。”   “好的,放在这儿吧。”宋健锋说完,示意苗可可离开,就在老于的办公室里换起了衣服,藏蓝色的呢料警服,熨烫的极其挺括,银色的扣子和肩章上的松枝星徽,熠熠生辉,警帽上,是庄严的国徽。   “小宋,你不能单枪匹马去香港,挑几个干警协助你吧。”于政委建议道。   “带谁去?”宋健锋一时间还真拿不定主意。   “我看苗可可就可以,这孩子不但英语好,还精通法律,香港是英美法系,和咱们大陆法系有很大的不同,不懂法律,是要吃亏的。”于政委语重心长的说。   “好,那就带苗可可。”宋健锋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想再加一个人,这次大比武的射击冠军刘子光,我想带着他或许能派上用场。”   于政委点头道:“好,我来安排。”   ……   宋健锋着装完毕,将警帽端正的戴在头顶,握住了于政委的手道:“老于,家里就交给你了。”   老于点点头,用力的握手,千言万语都在这一握之间了。   推开门,宋健锋惊讶的发现,走廊里站满了人,一双双焦急愤懑的眼睛望着他,有人喊道:“宋局,一定要给韩大队报仇!”接着无数人喊道:“给韩大队报仇!”   宋健锋伸手四下里按一按,人群恢复了平静。   “大家听我说,我现在就去香港处理这件事,你们要相信组织,相信特区警方,一定会严惩罪犯,伸张正义。”   说完看看手表,说:“苗可可,你准备一下,马上跟我去省城,小李,你在网上帮我定三张机票,就这样,大家都散了吧。”   干警们默默散开,宋健锋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分别给省厅和市政法委打了电话,做了简单的汇报,然后又给刘子光打电话,可是对方处在关机状态,看看时间不多了,宋健锋只好把随身物品放在皮包里,这就出了门。   苗可可已经等在门外了,谁说女人出门最麻烦,光是换衣服化妆没有两小时下不来,可人家苗可可只用了三分钟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提包而已,里面装着护照、港澳通行证和钱包,连换洗衣服都不带,她早就盘算好了,所有一切用品到了香港再买。   “宋局,三张电子客票已经预定好了,您,苗可可,还有刘子光,到省城机场搭乘四个半小时后的国泰航班直飞香港新机场。”   宋健锋看看时间,从江北市开车去省城,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现在刘子光还没有音讯,他摇摇头说:“不等他了,小苗,咱们走。”   宋局的奥迪车拉着警报冲出了市局大院,直奔高速公路而去。   ……   滨江锦官城,秋日的阳光暖洋洋的照进落地长窗里,刘子光咂咂嘴,睁开了眼睛,昨晚和李纨大战三百回合,今早多睡了一会,没想到已经日上三竿了,拿起床头的电子钟一看,都快中午了,再打开手机,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和信息跳了出来,刘子光一条一条的读着,脸上的表情慢慢变了。   本来他关机是为了躲避所谓的表彰大会,这种应景的事情早两年还有心情参加,现在对这个已经不感兴趣了,没想到却耽误了大事。   十八个未接电话,二十四条短信,前面都是催促自己去公安局的,后面变成直接去省城赶去香港航班的,看来一定是出了大事了,刘子光迅速起身穿衣,一边扣扣子一边打电话,安排红隼公司派遣飞机,二十分钟后直飞省城。   ……   当宋健锋一行赶到省城机场的时候,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他们在航站楼进口处遇到了省厅的同志,双方握手简单寒暄之后,省掉安检程序,直接从贵宾通道登机,上了飞机之后,苗可可来了座位旁边坐下,忽然望着旁边的人问道:“你怎么比我们还快?”   旁边坐着的正是刘子光,虽然运五的时速只有二百多公里,但是胜在走直线,空中又不会堵车,反而先于宋健锋抵达机场,由于是电子客票,他用自己的身份证就可以登机,所以早一步上了飞机。   “小刘,什么时候过来的?”宋健锋把皮包换到左手,和刘子光握了握手,又向省厅同事介绍道:“我们江北市局的刘子光,这次大比武的射击类总冠军。”   省厅同事也和他握手,客气的说声久仰大名,但大家的情绪都不是很高,毕竟还有同事在千里之外生死未卜。   一路之上,宋健锋向刘子光介绍了案件的经过,搞刑侦的人可不那么好糊弄,这起案件明显就是程国驹的报复,这些胆大妄为的黑社会分子,仗着手下有几个会钻法律漏洞的大律师就为所欲为,这次一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   省厅领导对此事相当重视,特地派来有关部门的同事协助工作,部里也得知了此事,会从相关渠道进行施压,缉拿凶徒,惩办首恶的任务还是要交给香港警方,他们的任务只是善后,把胡蓉接来,安排韩光就诊,仅此而已。   ……   与此同时,香港山顶豪宅中,程国驹把弟弟阿豪和一帮手下叫到面前,把一份苹果日报丢在桌上说:“事情是不是你们做的?”   驹爷的表情很淡定,但他越是这样,手下们就越是觉得不安。   “大佬,事情是我让和连胜的阿基做的,不关他们的事。”阿豪倒是条硬汉,当即承认事情是自己做的。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社团已经进入正轨,打打杀杀不流行了,你看看你,穿西装打领带,和街上的古惑仔一样么?到了什么地位,就要做什么事情,这件事我不想多说,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搞定。”驹爷深知,事情已经惹出来了,一味的责备小弟不但没用,还会影响自己的威信。   “大佬,我知道错了。”阿豪一脸悔改的表情。但是等驹爷乘坐劳斯莱斯离开之后,他又恢复了嚣张的神情,抽着雪茄向小弟们训话说:“在道上混靠,别人只敬重你够威,够猛,够出位!”   话虽这样说,豪哥毕竟还没嚣张到直接和警方叫板的地步,还是要按照道上的规矩解决这件事情。   油尖旺警署内,关押着数十名黑社会堂口和连胜的成员,昨晚的事情确实大条,连警务处长都惊动了,西九龙总区的O记们连夜行动,抓捕了大批和连胜成员,PTU也连续扫了好几条街上和连胜的场子,搞得整条街的娱乐场所都熄灯歇业。   警方反黑的力度很大,油尖旺地区的各个堂口也做出反应,按照以往的规矩,交人。   警察和黑社会之间也有潜规则,通常黑社会搞出事情之后,会找人顶缸,真凶逍遥法外,马照跑舞照跳,顶缸的小弟家人有人照顾,还有大笔慰劳金,蹲完苦窑可以上位,至于警察,能顺利结案,恢复辖区内的治安稳定,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是这回似乎有些不同,警察不但扫了和连胜的所有堂口,抓了几十号小弟,反黑组的探员还上门带走了程国驹的弟弟豪哥。   8-10 督察兼导游梁骁   香港新机场,宋健锋一行人出了出站口,本以为香港警方会派人来接,哪知道根本没有,宋健锋和苗可可身穿大陆警服站在人堆里显得特别扎眼,来往旅客都不由得多看他们几眼,搞得宋健锋很是不快,责问省厅的小陈:“来之前有没有和香港警方联系?”   小陈也是一头雾水,明明联系过了的,怎么没人来接啊,他刚要拿出手机联系,忽然远处跑来一个小伙子,打扮的很随意,牛仔裤T恤衫而已,他走到跟前用粤语味很浓的普通话招呼道:“不好意思,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梁骁督察,交通上出了点意外,所以来晚了。”   宋健锋有些不满的呼出一口气,再怎么说他也是江北市公安局的一哥,手底下上千号人的,本以为香港警方起码会派一个助理警务处长啥的,穿着正规警服,带着一帮西装一丝不苟的手下前来机场迎接自己,而且一定要走特别通道,不能和那些普通旅客混在一起,哪知道人家竟然只派了一个督察过来,香港的警衔宋健锋明白的很,督察就是小队指挥官级别,顶多和国内的派出所副所长相当。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宋健锋毕竟不是那种心思狭隘的官僚,这些不快在脑子里一闪就过去了,他主动伸手和梁骁握手说:“你好,我是江北市公安局宋健锋。”   梁骁匆匆和他握手,说:“我的车就停在外面路上,大家抓紧时间上车吧,交通部的那帮伙计可是不给面子的,搞不好会贴告票的。”   出了航站大楼,果然看到一个穿马靴戴墨镜的交通警在给梁骁停在路上的轿车贴罚单,梁骁赶紧冲过去,拿出自己的证件说了一通,但交通警还是把罚单交给了他,骑上摩托走了。   梁骁的车是一辆老款的丰田花冠,车内空间有限,坐四位乘客有些紧张,没办法,只好让苗可可这位唯一的女士坐在副驾驶位子,宋局长和省厅的小陈,还有刘子光三个大男人挤在后面,好在他们都没行李,不然更难过。   这位梁督察的性格很开朗,就是嘴有些碎,他一边开车一边扬着手中的罚单说:“这回又要破费了,不过呢,做人最重要是开心,这张告票就当是我买六合彩输掉了。”   宋健锋干咳一声道:“梁督察,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们现在是在香港赤鱲角国际机场出口处,这里属于离岛区,也就是大屿山,我们将会经过青马大桥抵达九龙半岛,穿过繁华的油麻地避风塘,经过海底隧道穿越维多利亚湾抵达香港岛,最终目的地是湾仔的香港警察总部警政大楼,在那里我们可以参观……”   宋健锋打断他问道:“我们受伤的同事在哪里?”   “九龙圣玛丽医院,我们有伙计在那里守着他。”   “现在去医院。”宋健锋不容置疑的说道。   梁骁愣了一下,随即道:“OK,去医院。”   青马大桥是连结大屿山和香港本岛的重要桥梁,横跨马湾海峡,建筑气势恢弘,长桥钢索在氤氲中若隐若现,远处高楼大厦,繁华无比,但车上的四人心中挂念受伤的同事,都没有心情浏览美景,只有热情的梁督察担当着免费的导游,用并不熟练的普通话讲解着青马大桥的来历。   “青马大桥是世界上最长的行车、铁路两用桥,曾荣获二十世纪十大建筑成就奖,你们知道这十大里面还有哪几项么,哈哈,我猜你们一定不知道,另外九个是纽约帝国大厦、英法海底隧道、三藩金门大桥、胡佛水坝,雪梨歌剧院、巴拿马运河……”   “咦,苗警官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梁骁注意到身旁的大陆女警面部表情有些不自然,便热心的问道。   “谢谢,不用了,我只是想静一下。”苗可可说尽力保持着礼貌说,这要是在江北,比胡蓉还要骄横刁蛮的苗可可早就发飙了。   “OK,我不讲了。”梁骁果然闭嘴了,安心开了几分钟的车,还是又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不过这回没人打断他了,因为他说的是关于大陆警官遇袭的案情。   “和连胜已经交人了,疑犯供认不讳,承认斩人是他做的,另外那个强-奸未遂的周国基也已经苏醒,重案组早上去给他录口供了,具体消息还不清楚,不过你们那位胡姓女警官真的很猛,周国基的整条手臂都被她斩断了,子孙根从外面看是好的,里面都稀烂了,全香港的医生都做不来他这一台手术。”   “韩光伤势怎么样?”宋健锋问道。   “据说情况很危险,医生下了两次病危,失血过多,颅内有大面积淤血,整个后背都被砍烂了,没有一块好肉,手臂和腿上也有很多伤口,韩警官也很英勇,一个人对付十几个烂仔,如果不是遭遇突袭的话,我想他未必会输。”   说到这里,梁骁的语调严肃起来,不管香港还是大陆,天下警察是一家,对于韩光的遭遇,他发自内心的同情和敬佩。   车内沉默了,从梁骁的描述来看,当时的情况之惨烈可见一斑,苗可可的一双秀目中已经雾蒙蒙的了。   ……   终于来到圣玛丽医院,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私人医院,但医疗设备很先进,韩光就住在医院的ICU重症监护室里,病房外面的走廊里,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孩,旁边还陪着一名便装CID。   胡蓉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紧张、焦虑、担忧、愤怒、疲惫几乎将她摧垮,但是坚强的女警官还是挺了下来,韩大队已经倒下了,她不能再倒下。   走廊的门打开了,胡蓉警惕的扭头望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警服,庄严的警徽,宋局长伟岸的身影,还有他,那个经常给自己添乱的刘子光,居然也来了。   胡蓉噌的站了起来,刚喊了一声宋局,整个人就软绵绵的倒了下来,苗可可赶忙跑过去将她扶起,焦急的喊道:“蓉蓉,你怎么了!”   梁骁赶忙呼叫护士,把体力透支到了极点的胡蓉送入病房休息,这边宋健锋等人隔着玻璃看着重症监护室内的韩光,病床上的韩光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脸上戴着氧气面罩,身上连着各种电线和输液管,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宋健锋默默的看了一会,韩光的主治医生向他介绍了病人的情况,韩光身中一百余刀,整个人几乎体无完肤,幸运的是斩人的刀具大多是西瓜片刀,虽然砍的皮开肉绽但是并不致命,如果不是后脑挨得那一下重击的话,凭着病人强壮的体魄一定能撑过去。   “那现在的治疗方案是什么?”宋健锋问。   “唯有开颅手术,但希望很渺茫,通常这种颅内大面积出血的情况,病人撑不了多久,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植物人,况且,我们圣玛丽医院对于脑外科手术并不精通,恐怕还要转院治疗。”   “好的,谢谢你。”宋健锋长叹一声,望着玻璃墙内昏迷不醒的韩光,和监控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脉搏指示,无奈的摇了摇头。   ……   病房内,胡蓉刚刚苏醒过来,看到床边坐着的宋局长,赶忙撑着身体坐起来,宋健锋慈祥的说:“蓉蓉,你躺着就行。”   “宋叔叔,你处分我吧,我没能完成任务,还连累韩大队受了重伤。”胡蓉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蓉蓉,犯罪分子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凶残的多,我们首要任务是配合香港警方,把洗黑钱和打伤韩光的人绳之以法,你好好休息,还有重要的工作等着你,现在你把当晚的情况再说一遍。”   尽管已经向重案组的警官说了好几遍,但胡蓉还是尽可能详细的把事发当晚的情形向宋局长描述了一遍,到底是刑警出身,宋健锋当即判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伏击,和连胜只是被人当枪使的小角色,幕后还有大老板,这个大老板是谁,不言而喻。   “好了,蓉蓉,你先休息,我们去西九龙总部了解一下案情。”宋健锋站起来说道。   “宋叔叔……”胡蓉欲言又止。   “什么事?”   “我看到褚向东了。”胡蓉嗫嚅着说。   “什么,这么说,最后出现的四个悍匪是张佰强团伙?”   “应该是他们。”   “那你向香港警方通报了没有。”   “我说了,是四个带枪的大陆人,但是没说我认识他。”   “荒唐,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宋健锋有些怒了。   “宋叔叔,我想亲手抓住他们。”胡蓉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乱弹琴,你知道他们四个人在香港出现意味着什么么!”宋健锋的大手用力的挥动着,不过看到胡蓉憔悴的面庞,还是止住怒气说:“好了,暂且不谈这个,你休息吧,我们现在去警察总部。”   “蓉蓉,加油啊。”苗可可握着小拳头低声说道,跟着宋健锋走出了病房,省厅小陈和梁骁一直在外面聊天,根本就没进来,现在病房里就只剩下刘子光了。   “你呀,想亲手抓的人也太多了,得亏你没当美国警察,要不然还不要亲手抓本拉登?”刘子光毫不客气的用手指点着胡蓉的额头训斥道。   胡蓉立刻想起,当初自己也是信誓旦旦要亲手抓住刘子光啥啥的,可搞了大半年,不但没把人家送进监狱,人刘子光反倒混进了公安系统,还戴上了两杠一花的三级警督警衔,阶级比自己还高。   胡蓉有些想笑,但是笑的比哭还难看,刘子光细心的帮她掖了掖被子,问道:“有没有吃亏?”   胡蓉的脸红了,嘴硬道:“没有!敢摸我,我把他手剁了。”   刘子光摇摇头说:“别嘴硬了,身体恢复了赶紧滚回家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老爷们之间干仗,娘们少掺乎。”   胡蓉气的不行,大喝一声:“你!”拿起枕头砸过去,刘子光接过枕头放下,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胡蓉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但这次却是暖融融的泪水,家里来人了,宋叔叔来了,那个坏家伙也来了,对付恶人他向来有一套,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8-11 重武器劫匪   探视完韩光和胡蓉之后,宋健锋一行继续乘坐梁骁的汽车赶往西九龙警察总部。   从圣玛丽医院到位于亚皆老街190号的西九龙警察总部并不遥远,一路之上众人领略了特区的繁华,香港道路并不宽阔,但是车辆都很守规矩,车来车往,有条不紊,即使发生拥堵,无处不在的警察也会立刻出现进行疏导。   很不凑巧,前面就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两辆汽车刮擦,巡逻PC最先赶到现场,然后是交通摩托警赶到,事故很快处理完毕,车流在警察的疏导下向前小心翼翼的行驶,一辆对面开过来的白色通用货柜车贴着梁骁的花冠驶过去,两边车上的人都没注意到对方。   香港的警察区划分为六个总区,西九龙只是其中之一,但是因为管辖地区是香港最繁华的商业地带,夜店、娱乐场所、商铺、酒楼较多,而这些地点通常都会成为犯罪的温床,所以在TVB的影视作品里,西九龙重案组和O记是出现频率最多的,现在宋健锋就出现在西九龙总部的大门口。   西九龙行政部的一哥,高总警司冯SIR亲自在电梯口迎接大陆同行,双方握手寒暄,然后梁骁引着他们进入会议室,他的任务便到此结束了,毕竟这是高层会晤,他一个小小的督察没有资格参与。   总警司工作繁忙,不参与这次会晤,负责接洽宋健锋的是刑事部高级警司杨SIR,以及商业罪案调查科、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还有重案组的负责总督察们。   一帮或是帽檐上有花,或是西装革履的高级警官们落座之后,会谈开始,先是香港警方介绍案情,一位年轻的高级督察拿着案卷用不怎么流利的普通话介绍说,经警方侦破,案发当晚, 社团组织和连胜的骨干成员周国基伙同十余名马仔路过价廉威老道后巷,遇到案件当事人追赶受到社团保护的窃贼蛇皮仔,于是与两名当事人爆发冲突,冲突中韩光被殴成重伤,周国基也被胡蓉刺成重伤,没有证据表明,这起案件与此前的程国驹洗钱案,黄启发谋杀案有关联。   宋健锋眉头皱紧了,但还是继续往下听。   那个高级督察继续介绍案件后续发展:案发后,警方赶到出事现场,当场逮捕了周国基,并捡到大量行凶刀具等物证,继而根据线报抓捕大批和连胜成员,扫平和连胜旗下所有娱乐场所,逼迫和连胜的抗把子大B哥交出了行凶者三人,目前三名疑犯已经供认不讳,承认受害者是他们斩伤的,并且愿意承担医疗费用。   如果是自己部下的警官说出这番话来,宋健锋早就抓起桌上趁手的东西劈头砸过去了,这也太能推卸责任了,这么明白的案件,还不趁机发起一轮严打活动,把黑社会组织扫荡干净,该枪毙的枪毙,该劳改的劳改,哪有那么多的破事。   可是这里毕竟是香港,别人有别人的一套方法,案情进展如此,看得出来香港同行们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事实上他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和连胜全面屈服,交人交钱,而且案件中并未死人,如果不是当事人身份比较特殊的话,根本算不得什么大案。   但这个结果并不是宋健锋他们想要的,双方的心理预期差距比较大,宋健锋很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表示希望见到真凶伏法,而不是顶缸者服罪。   双方就此展开了深入的讨论,宋健锋逐一提出自己的疑点,香港警方一条条的予以解释,省厅的小陈和局办的苗可可时不时的插一句,只有刘子光一言不发,默默听着他们的辩论。   ……   与此同时,九龙尖沙咀,海港城购物中心门口,一辆白色通用货柜车驶入了地下停车场,找了个位置停下之后,司机并不下车,而是坐在位子上抽烟,墨镜后面的那张脸上,一道刀疤分外可怖。   五分钟过去了,司机看了下手表说:“准备干活。”车厢里另外三个人立刻从座椅下面拖出绿色的帆布包,拿出枪械装上弹夹,拉动枪栓,打开保险。   这边刚准备好,一辆黑色厢式货车便开进了停车场,车身上的标记显示这辆车属于某家私营押运公司。   押运车径直驶了过来,白色货车的推拉车门猛然拉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跳了出去,站在道路中央举起了手中的霰弹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趟,一枪正中押运车的左前轮,独头弹的威力相当可观,押运车当即失控,撞到了停在旁边的汽车上,那汉子动作不停,继续上膛开火,瓢泼一般的霰弹击中押运车的前风挡玻璃,顿时打出一大片裂痕,司机和押运员吓得蹲下身去,大叫不止。   另外几个汉子也从货柜车里出来了,刀疤脸手中拿得是折叠枪托的AK47,他看似随意的打出一个长点射,子弹在押运车上敲出一串洞眼,但这辆车上敷设的防弹钢板很厚,里面的人应该无恙。   另外一个瘦高个拿出四个军用发烟罐,拔掉保险四处乱丢,停车场里顿时烟雾弥漫,能见度变得极低,那辆押运车困兽犹斗,司机躲在玻璃下倒车,可是由于看不清道路,加之前轮爆胎,向后倒退的过程中再次撞到了旁边的汽车,这回终于熄火了。   悍匪们逼近了押运车的后车厢,押运员们用雷明顿从里向外射击,并且高喊:“我们已经报警了,不要过来!”但悍匪不为所动,拿霰弹枪的那个人走到押运车后门处,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块灰色油泥状物体,糊在车门上,转身不慌不忙的离去,走出去几步远就按动了手上的起爆器,C4炸药的威力不同凡响,一小块就把押运车坚实的车门炸开了,车里四个保安员被起浪炸的昏迷不醒,七窍流血,失去了抵抗能力。   两个悍匪在远处把风,刀疤脸走了过来,检查着押运车里的情况,一个穿西装的男子倒在车厢里,手上紧握着一口皮箱,手腕和皮箱之间还用手铐连着。   刀疤脸毫不犹豫拔出手枪,一枪打断手铐链条,伸手拿起了皮箱,皮箱很重,拉的他肩膀都朝一边倾斜了。   “扯呼!”刀疤脸低声喊道。   忽然,拿霰弹枪的汉子掉转枪口对着刀疤脸猛轰一枪。   刀疤脸转身,看到车厢地板上一个印度裔保安员胸前中弹,手中的雷明顿落到了地上,他不满的哼了一声,说道:“阿东,下次开枪前说一声。”   褚向东耸耸肩,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枚霰弹,开始往枪膛里塞,远处传来喊声:“警察,放下武器不许动!”   负责把风的两个伙计立刻举起手枪连续扣动扳机,打得最先赶到的两个巡逻警察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冒头。   褚向东拿出一枚催泪弹,顺着地面丢过去,圆滚滚的催泪弹叽里咕噜滚到了两个警察面前,吓的他们大喊一声:“炸弹!”赶紧趴下。   但是滴流打转的所谓炸弹只是冒出一股股呛人的辛辣烟雾来,呛得两个警察不停咳嗽,眼泪鼻涕横流,失去了战斗力,而那四个悍匪却戴上了防毒面具,提着皮箱从容走来,路过两个警察的时候,刀疤脸还用枪托重重在警察头上来了一下,两个警察软绵绵的倒下不动了。   四个悍匪上了车,迅速发动向出口奔去,但此时海港城购物中心停车场已经接到了警报,出口栏杆放了下来,两个保安紧张无比的站在门口,刚才的枪声他们已经听见,给警署也打过电话了,但职业操守依然使他们坚守在这里。   白色货车疯狂的冲过来,柴油驱动的通用车马力强劲,一下就撞断了栏杆,冲出了停车场,但是此时外面已经警笛大作,大批警察赶到了现场。   香港警队是全亚洲最先进,效率最高的警队,三万九千名纪律部队保卫着东方之珠的繁荣与安全,震慑犯罪分子的就是警方无与伦比的反应速度和强大的实力,飞虎队、冲锋队、机动部队,以及无处不在的巡逻警察,将会在接到警报后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现场,扑灭犯罪,这也是为什么香港甚少发生恶性暴力案件的原因,因为或许你可以成功犯罪,但必定逃脱不了后面的追捕。   最先赶到的是冲锋队的人,两辆梅赛德斯奔驰的Sprinter冲锋车横在路上,十名冲锋队警察已经戴上了头盔,穿上了避弹衣,端着MP5冲锋枪和雷明顿M870躲在车后面,一看到从停车场里冲出的白色货车,立刻以凶猛的火力进行拦阻射击。   货车被打得砰砰作响,如同夏日雷雨中的铁皮屋,开车的是乌鸦,他将身子低伏下来,猛踩油门,车厢里的张佰强卸掉三十发弹匣,给手中的AK47装上了75发弹鼓,直接拉开车门把枪探出去扣动了扳机,瓢泼一般的弹雨撒过去,冲锋队们顿时被压制住,那边,褚向东也单手伸出霰弹枪,一发一发的打着,12号霰弹打出去就是一大片,冲锋车的玻璃哗啦啦全碎了。   如此强大的火力是警察们从未见到的,他们手中的重管点三八左轮和MP5冲锋枪,M870霰弹枪根本抵挡不住,马力十足的小货车撞开了冲锋车的包围,但是前保险杠也落到了地上。   狼狈不堪的警察们就看到那辆白色货车的后门打开了,里面露出一张带着面具的脸,似乎还向他们笑了笑,然后就看到数枚黑黝黝圆溜溜的东西丢了过来。   “隐蔽,手榴弹!”带队的沙展高声疾呼。   这回真的是手榴弹,三枚国产防-1式无柄手榴弹连续爆炸,冲锋车被炸的千疮百孔,火焰冲天,幸亏是柴油车,要是汽油车,恐怕早就炸上天了。   警察们抖掉身上的烟尘爬了起来,面面相觑,带队沙展哑着嗓子向总部报告:“总部总部,海港城购物中心停车场发生枪战,有人中枪受伤,劫匪手持军用重武器,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   西九龙总部,高级警官们已经略有些不耐烦了,但他们还是保持着礼貌,向内地同行解释着香港和内地警察处理方法上的异同,忽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便装女警官急匆匆走了进来,对高级警司用粤语低声说了几句,杨SIR立刻推开椅子站起来说:“不好意思,失陪了。”   不到三分钟,会议室里的高级警官们走了个精光,只剩下宋健锋他们。   8-12 奶茶咖啡叉烧饭   香港海港城购物中心,停车场出口位置已经被警方严密封锁,黄色的警戒拉的到处都是,身穿浅蓝色衬衣头戴英式大檐帽的巡警在外围巡逻,蒙着面套着防弹背心的飞虎队员身上挂着MP5冲锋枪站在路口警惕的扫视着四周,一帮马甲上印着重案组的探员四处搜寻着线索,肩膀上带花的高级警官们临时在一辆指挥车里召开了会议。   这是近年来香港罕见的恶性案件,押运公司的解款车被劫,这辆解款车押运的是海港城某知名银楼从银行金库取来的一批金条,价值港币七百五十万,此外还有一批钻石饰品,估价也在五百万港币以上。   金额巨大是一方面,更加另人震惊的是,劫匪动用了重型武器,传说中的AK47,以及手榴弹、催泪弹等,强大的火力使得劫匪轻易突破了警方的防线,当飞虎队赶到的时候,劫匪已经不知所踪。   从现场搜集的物证和目击者的证言来看,劫匪大约在三到五人左右,持有大批火器,光弹壳就有两百多枚,其中包括霰弹枪的塑料弹壳和自动步枪的7.62子弹壳,还有一些9毫米手枪弹壳。   飞虎队军火专家抵达现场后勘察了一番,来到指挥车向长官们进行汇报,今天头头们的气色都不大好,辖区内发生这么大的案子,怕是今后一段时间都有的忙了。   “阿杰,有什么线索?”情报科的高级督察问道。   军火专家拿出几枚绿色的子弹壳说:“这是在地下停车场发现的。”然后又拿出几枚黄铜色弹壳说:“这是在出口处发现的。”   “是劫匪使用的AK子弹,这个我知道。”高级督察说。   军火专家说:“这两种不同颜色的子弹壳,实际上都是AK47所用的M43 型7.62X39中间型自动步枪弹,这种子弹内地也有生产,被称为56式步枪弹,但是由于大陆缺乏铜,所有子弹壳使用钢材制造,这种绿色的是涂漆钢弹壳,这种黄色的是覆铜钢弹壳。”   高级督察有些烦躁的说:“你想表达什么,我们赶时间。”   “是这样,涂漆钢弹壳效能要稍微弱于覆铜钢弹壳,尤其是在大量连发状态下,弹壳上的漆可能会融化,导致步枪卡壳,而劫匪在地下车库中只发射了十八发子弹,但在出口处袭击警察冲锋车时,我却找到了七十多枚子弹壳,这说明,劫匪在选择枪械,甚至选择弹药上,都经过精心的筹划和安排,并且对军火相当了解,换句话说,警方的对手很可能是受过高等级军事训练的人员。”   阿杰的话,使指挥车里一片死寂,警官们顿时感到案子的难度又增加了几分,这帮悍匪行事风格很像受过军事训练的大圈仔或者越南仔,能娴熟的使用各种武器,枪法精湛,作风粗犷而高效,整个行动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多杀伤无辜路人,整个案件只有一名印度裔保安员胸部中枪死亡,另有四名冲锋队警员被子弹打伤,两名最先赶到现场的PC头部遭到重击,吸入大量有毒气体而入院治疗,可以说,劫匪的行动堪称完美。   但是,多么精密的行动都会有漏洞可循,诸如现场的监控录像,目击者的证词,劫匪使用的货车,武器子弹,以及解款车行动路线及时间的泄漏问题,都是可以着手调查的方向,这次案件影响实在是大,警务处长都打电话来询问,并且指派一名助理警务处长专门盯这个案子,全香港的警察都行动起来,全力侦办海港城大劫案。   西九龙总区上上下下都在忙于海港城大劫案,实在分不出人手来接待宋健锋他们,但是出于礼貌,总警司还是抽出一个人来陪他们处理善后事宜,这个人正是一开始去机场接机的梁骁督察。   外面乱哄哄的闹腾着,西九龙总区驻扎的冲锋队和机动部队全撒了出去,警笛声不绝于耳,便衣探员们也都纷纷出去,一看就知道发生了大案子,宋健锋正犹豫着是不是告辞离开,忽然会议室的门开了,梁骁走进来说:“不好意思,有大案发生,杨SIR他们都出去了,暂时不能回来,我先送你们去酒店吧。”   香港警方安排大陆同行住在马哥孛罗港威酒店,这是一家四星级宾馆,很凑巧的是,酒店正位于海港城,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由于事先已经预定好,所以梁骁也只能硬着头皮载他们过去。   一路之上,明显感觉到气氛紧张,此时已经是傍晚七点钟,夜色中处处可见红蓝闪烁的警灯和警察手中挥动的反光指示牌,光是从警署去酒店的路上,就遇到四次临检。   警察如临大敌,冲锋车不熄火的停在路边,警员头顶钢盔,手持雷明顿霰弹枪,临检的格外仔细,梁骁的汽车里因为坐着四个壮年男子,所以是警察注意的重点,巡警手按枪柄,命令汽车靠边停车,梁骁刚把手放进口袋,立刻就有几把枪指了过来。   “别误会,是伙计。”梁骁小心翼翼的拿出证件递过去,巡警看了看确认是自己人,但还是毫不放松,望着后座上的三个男子问道:“他们的证件呢?”   齐刷刷三个黑皮证件亮了出来,上面的警徽熠熠生辉,巡警用手电照了一下车内,才发现后座上那个中年男子穿的是大陆警服,看肩章阶级还挺高。   “长官好!”巡警赶紧回身立正敬礼,示意放行。   后面他们依然被拦了三次,这情形让宋健锋不由得想起上次在江北布控抓捕持枪逃犯时的情景,不过江北的软硬件自然无法和香港相比,人家的布控力度那叫一个大,听头顶上的轰鸣声,分明是连直升机都出动了。   到了酒店安顿好之后,梁骁代表西九龙的同仁为大陆同行接风,本以为好歹能吃个生猛海鲜啥的,哪知道只是酒店的自助餐,凭房卡还能打八五折。   席间,宋健锋看似不经意的问起今天发生了什么大案,梁骁忧心忡忡的说:“持械抢劫,押运公司的解款车被劫了,丢了大笔黄金钻石,死了一个保安,伤了六个伙计,劫匪实用了机关枪和手榴弹,可惜的是他们动作太快,等飞虎队从新界训练营赶过来,劫匪已经逃了。”   “怪不得警署里忙的一团糟,这起案件性质相当恶劣啊。”宋健锋说着,心中一动。   “是啊,所有的伙计都放下手头的工作来查这个案子,连警务处长都惊动了。”梁骁说。   苗可可眨眨眼,很恶意的问道:“梁督察,为什么你不去查案。”   梁骁一顿,神色黯然道:“我刚加入重案组,是新人,没资格和他们一起查案的。”   其实他不说别人也能看出来,梁骁在重案组受到排挤,要不然也不会总是安排他是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工作,至于梁骁和伙计们之间有什么故事,宋健锋他们并不知道,但是就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来看,这个小伙子人还是挺厚道的。   气氛略有尴尬,宋健锋扭转话头问道:“这样以来,是不是没人关注我们的案子了?”   梁骁说:“韩警官遇袭案已经进入司法程序,和连胜交出的凶徒被羁押等待开庭,五十万医疗费也已经到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包括周国基在内的凶徒都被被判处数年徒刑,这案子已经到此结束了,即便不发生海港城劫案,警方也不会再关注了,至于洗钱案,这种案件通常都会进行很长时间,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嘛,肯定要为劫案让路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这个结果却不是宋健锋想要的,他想了一下说:“小梁,我想拜会一下程国驹,你可以安排么?”   梁骁一愣,没料到宋健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然后他面露难色,显然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有些难度,但是宋健锋后面的话就让他立刻改变了想法。   “关于海港城劫案的疑犯身份,我可以提供线索。”宋健锋微笑着说。   “好吧,我可以帮忙。”   饭后,梁骁离开酒店回警局,刘子光望着他的背影对宋健锋说:“老宋,想成全他?”   “有时候,拉一把就能改变人的一生。”宋健锋说。   ……   警局重案组,梁骁敲了敲高级督察苗中信的隔间门,里面出来一声招呼:“进来。”   走进隔间,苗中信正伏案工作,看到进来的是梁骁,便说:“你来的正好,你马上到外面买十杯奶茶,五份烧鹅饭,五份叉烧饭,对了,再来五杯咖啡。”   说完他就低下头去,继续工作,发现梁骁没动,他便抬起头不耐烦的说:“还有什么事?”   “苗长官,我从大陆同行那里得到线索,可能有用。”   “那个案子已经结束了,不需要什么线索了,OK?”苗中信在抽屉里翻找着资料,语气更添一分烦躁。   “不是,苗长官,是关于劫案的线索。”   “哦?内地警官今天下午才第一次到香港来,就能有线索提供给你,梁骁,我想重案组真的不适合你,因为你一点逻辑头脑都没有。”   “可是长官,他们真的提供了线索,其中一个劫匪名叫褚向东,在内地也是通缉犯……”梁骁的语速很快,因为苗长官已经站起来把他往外推了。   “别忘了奶茶咖啡和叉烧饭。”苗长官丢下一句话,把门关上了,梁骁站在门口犹自嚷着:“他们也是四个人,昨天在价廉威老道出现的就是他们。”但是苗长官的回应却是直接把百叶窗也拉上了。   梁骁觉得身后一片寂静,回头一看,所有同事都用怜悯的眼神望着自己,见他转身,大家又都恢复了常态,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一声叹息之后,梁骁在纸上记下刚才苗长官的要求:十杯奶茶五杯咖啡,五份烧鹅饭,五份叉烧饭,然后默默走了出去。   8-13 登门拜访   次日一早,梁骁准点来到警局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竟然空无一人,他刚想找人询问,却发现同事们三三两两从楼梯上下来,原来他们刚才是在天台上开晨会,梁骁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鼓起勇气过去敲响了苗SIR的屋门。   “进来。”苗SIR在里面喊了一声,梁骁走了进去,发现两个同事正端着咖啡杯和苗SIR讨论着案情,他不好意思插嘴,只好站在一旁听他们讲着什么线索介入点,过了老半天苗SIR才发现站在一旁的梁骁,便问道:“有事么?”   “长官,我想知道,我分配在哪一组?”梁骁挺起胸膛大声说道。   “你去陪同内地同行游览香港,他们来香港一次不容易。”苗SIR很随意的说道,然后继续讨论起案情来,过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梁骁还没走,便皱起眉头问道:“有问题么?”   “报告长官,有!”梁骁站得笔直,两眼盯着前方说:“我请求参与案件侦破。”   “这里人手足够了,不需要你。”苗SIR有些不开心,但依然保持着风度。   “长官,请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成见?”梁骁这回真的是破釜沉舟了,竟然直接质问起苗SIR了。   “梁骁,派员陪同内地同行游览香港是警务处助理处长的决定,如果你对我的安排有不满,可以向高警司投诉,如果你觉得重案组不适合你,可以申请调离,OK,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梁骁脸色铁青,大声道:“明白了,长官!”然后转身出去,在同事们的侧目中离开办公室,来到更衣室隔壁的洗手间,找了个隔间把自己藏进去,足足过了十分钟才出来。   更衣室里,清洁工看到他便问道:“阿骁,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没事达叔,进了虫子。”梁骁掩饰道。   “阿骁,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努力做好每一份工,对得起自己的心就行。”清洁老伯语重心长的劝解道。   “知道了达叔,我出去工作了。”梁骁从自己的衣柜里拿出墨镜戴在脸上,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来到马哥波罗港威酒店,宋健峰他们已经整装待发了,宋局长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也是一件黑色的衬衣,他本来就身材伟岸,气质不凡,穿上这身衣服更显霸气逼人,不像是公安局长反像是黑道大亨。   “小梁来了,今天的行程怎么安排的?”宋健峰问道。   “游览维多利亚湾,参观湾仔警察总部,在铜锣湾购物,吃午饭,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还可以去澳门兜一圈,不过那样时间会占用很多,安排大致就是这样。”   “咦,昨天我的建议你没考虑?”宋健峰奇道。   梁骁知道他说的是拜访程国驹的事情,但是这件事苗长官已经发话了,到此为止不需再碰,如果自己擅自带大陆警察去找程国驹而惹出什么麻烦的话,恐怕更要穿苗长官的小鞋。   “长官,安排是上面定的,我不好更改。”   “我们又不是小学生,行程不需要别人安排,如果你不愿意带我们去的话,我自己可以去。”宋健峰要挟道。   梁骁很快就妥协了,实际上他也觉得内地警方来港之后应该干些正经事,而不是游览参观。   “好吧,我带你去,但是你要保证,绝对不可以搞事。”梁骁说。   “可以,我答应你。”宋健峰笑笑,走到旁边的房间敲了敲门,他们开了两个房间,苗可可陪着胡蓉住一间,宋局和省厅的小陈住一间,刘子光这家伙一向无组织无纪律,头天晚上并未和大家一起住在酒店,而是不知道溜到哪里混了一夜,好在他心里总算有点数,一早就赶过来了。   敲开房门,里面三个人正在聊天,省厅的小陈是个很开朗的小伙子,笑话说了一个又一个,把苗可可和胡蓉逗得笑个不停,宋健峰像个慈祥的父亲一般笑了笑说:“小陈,待会你带小胡和小苗出去转转,买点东西散散心,这是我的卡,你们拿着。”   说着就拿出自己的金卡交给小陈,苗可可顿时乐开了花,跳着脚喊道:“走走走,去铜锣湾血拼!我正愁没衣服换了呢,蓉蓉你一定要陪我去啊。”   胡蓉惦念着韩光的伤势,本来不想去的,但是耐不住苗可可的央求,总算答应下来,但是她很快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问道:“宋局,你去做什么?”   “我和小刘去警察总部参观,怕你们觉得枯燥,就不带你们去了。”宋局多少年老江湖了,一句话就把胡蓉骗过去了。   ……   把胡蓉他们支走之后,宋健峰和刘子光上了梁骁的汽车,直奔程国驹的豪宅而去,驹爷作为身家几十亿的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自然不会住在闹市区那些狭窄的单位,他的宅子坐落在深水涉某片山林绿地之中,道路干净整洁,别墅洋房掩映在繁茂绿树之中,黑色的大铁门彰显威严气派,围墙上摄像头全方位监控。   梁骁把汽车停在路边,带着两人走向大铁门,距离还有十几步远就听见里面凶猛的犬吠之声,围墙上的摄像头也调转方向对准了他们。   “砰砰砰。”梁骁敲响了大门,铁门上打开一扇小窗,一张阴沉的面孔露出来问道:“干什么?”   “差人,我们想见程先生。”梁骁亮出自己的证件。   “等一下。”小窗户关上了,里面大概是在打电话联系什么,过了几分钟门开了,四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站在大门里面严阵以待,两头面目狰狞的杜宾犬奋力向前扑着,两只前爪都腾空了,血红的大嘴里滴着涎水,不住的啸叫着,威胁着站在门外的陌生客人。   很巧,今天程先生在家,正和自己的私人律师磋商法律上的问题,刚好门口保镖报告说条子来访,程先生通过监控器看到外面站着三个男子,其中一个生面孔中年人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程先生不由得一怔,问道:“听说西九龙调来一个新的警司,是不是这个人?”   律师凑到监控屏幕上看了一下,摇摇头说:“没见过。”   “让他们进来。”程国驹对着话筒说了一句,又对律师说:“你替我见见他们。”   刚被律师保释出来的阿豪忽然推门进来说:“大佬,听说条子又来了?”   程国驹呵斥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回自己房间呆着,不要乱动。”   ……   宋健峰三人进了客厅,一个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男看见他们进来便起身招呼道:“我是程国驹先生的私人律师黄玉郎,不知道警官怎么称呼?”   梁骁知道这个律师很难缠,先亮出自己的证件说:“西九龙重案组,梁骁。”   又指着宋健峰和刘子光介绍道:“这两位是内地来的长官,想见一下程先生。”   黄律师轻轻哦了一声,重新打量一番宋健峰和刘子光,嘴角挂起了不加掩饰的讥笑,他说:“程先生很忙,他没有时间见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说。”   说这些话的时候,黄律师用的是粤语,宋健峰微微皱眉道:“对不起,请说国语。”   黄律师笑了,说:“不好意思,本人从小在英国长大,除了粤语就只有讲英文了。”   然后就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望着宋健峰,抱起了双臂。   哪知道宋健峰竟然耸耸肩说:“那好,现在我们来谈谈程先生在内地建设的楼盘问题,我听说上周出了点事故死了人,怕是不好解决吧。”   黄律师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因为这些话宋健峰是用标准的美式口语讲出来的,黄律师在纽约某小律师行当过半年助理,能听得出这是正宗的纽约腔。   “好吧,我这就请程先生下来。”黄律师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这个内地警察,程国驹此前和朋友在广东投资了一处楼盘,想趁着内地楼市火爆捞一桶金,哪知道因为质量问题,楼板垮塌压死几个工人,死者家属闹着要赔偿,建设局下令严查,工程现在还停着,程先生的几个亿投资压在里面抽不出来,而且一点办法也没有,最近正为这个发愁呢。   来到楼上把这个情况一说,程国驹也陷入疑惑当中,他搞不清楚这两个内地人是为何而来的,难道说是广东的警察,为了事故的事情特地来找自己?   程国驹决定还是下去见一见他们,但是不能失了自己的气势,他在上面又耽搁了一会儿,摆足了架子才下楼。   正主儿终于出现,宋健峰仔细打量着这位涉足博彩、影视、房地产、金融业的大老板,马球衫,宽松灯芯绒裤子,手里拿着烟斗,俨然一副太平绅士的模样,但是从他袖口隐约露出的纹身可以看出,这位老板早年也是混过的。   “坐,喝什么?咖啡还是奶茶?我看还是咖啡好了。”程国驹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说道。   四杯咖啡端了上来,程国驹开门见山问道:“刚才这位长官说到我在广东的楼盘,不知道您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解决?”   宋健峰说:“方法有很多,我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你重新开工,但帮忙只需要代价的。”   程国驹把烟斗从嘴里拔出,豪爽的笑了:“爽快,你想要多少?”   “我只想拿回黄启发在你那里洗的黑钱,不算你利息,二十亿。”   程国驹的二郎腿放了下来:“你到底是谁?”   “江北市公安局局长,宋健峰。”   程国驹的脸色变得铁青无比,搞了半天原来是要债的啊,他忽地站起来冷冷道:“失陪,阿强,送客。”   一直垂手站在门口的保镖要过来撵人,宋健峰忽然笑了:“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看看,程国驹是个什么样的人,据说回归之前的香港社团人士都很爱国,现在回归这么久了,刘德华都快当特首了,社团人士怎么反而倒退了,你记住,那笔钱不属于你,拿了,会烫手。”   程国驹说:“黄律师,记下他的话,告他诽谤,恐吓。”   黄律师立刻上前,指着宋健峰的鼻子说:“我警告你,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将在法庭上成为供证……”   话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子光不知道啥时候抄起了桌上的大号水晶烟灰缸,劈头砸在黄律师脸上,顿时血花飞溅,金丝眼镜也崩飞了,人当场就懵了,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马勒格壁的,怎么和领导说话的。”刘子光拍拍巴掌,彪悍无比的说道。   站在一旁的梁骁,张大了嘴瞪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8-14 如何给力的向程国驹施压   不光梁骁呆住了,程宅内所有人都傻眼了,香港是法治社会,警察的行为受到严格的约束,尤其在律师面前,更加不会乱说乱动,稍微一点纰漏都会引起投诉,而投诉直接影响升级,再说了,这里是程国驹的家,还没有哪个人敢在驹爷面前动粗。   而这个一直不吭声的北佬,出手就见血,黄律师多么斯文的一个人,被他砸的面门血肉模糊一片,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保镖阿强,他迅速从腰间抽出手枪,刚要瞄准那个不开眼的小子,就觉得手中一空,GLOCK19手枪已经落到了别人手里。   电光火石之间,黑洞洞的枪口就瞄准了阿强的脑门,站在大门边上的保镖见状也急忙抽枪,刘子光没有丝毫犹豫,掉转枪口嘡嘡两枪,第一枪打在保镖手里的手枪上,精钢勃朗宁当即脱手飞出,虎口被震得生疼, 第二枪就冲着人去了,灼热的子弹贴着头皮擦过去,在他头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头发烧焦的味道弥漫在屋里,子弹再低半寸,一颗脑壳就要变成烂西瓜,保镖腿一软,当即坐到了地上。   一直在门口盯着刘子光的两头杜宾犬疯狂的扑了上来,獠牙龇在外面格外渗人,这回刘子光没有留手,直接两枪把杜宾犬解决,两头恶犬躺在大厅中央,狗头被打的稀巴烂,狗腿犹自抽搐着,白的红的把昂贵的地毯毁的一塌糊涂。   程宅一共有四名保镖,被刘子光解决两个,还有两个破门而入,举枪和刘子光对峙,梁骁也把点三八侦探型左轮警枪拔了出来,紧张的瞄准保镖们。   此时唯有三个人保持着冷静,一是宋剑锋,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咖啡杯,二是程国驹,铁青着脸站在楼梯上站着这一幕,还有一个就是刘子光了,手枪平端放在腰际,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   而那两个保镖看起来却非常紧张,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右臂伸直紧握手枪,击锤已经高高抬起,只要手指扣下,子弹就会呼啸而出。   宋剑锋瞅了一眼他们的拿枪姿势,心里就明白了,别看这俩保镖持枪姿势赶得上杜琪峰出品影片里的江湖人物了,那叫一个拉风,但是那也仅仅是拉风而已,更快捷的据枪姿势应该是刘子光这种,掉转枪口的距离极其短小,真要干起来,他毫不怀疑刘子光能在零点五秒之内放倒这两个人。   “大佬,乜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阿豪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到大厅内剑拔弩张的情形,他愣了一下,然后掉头就往上奔,大概是回房拿枪。   “站住!”梁骁大喊一声,点三八瞄准了楼梯上的阿豪。   阿豪急忙站住,缓慢举起手来。   “你叫程国豪?”宋剑锋望着阿豪那张慢慢变红的脸问道。   “我是,怎么,你咬我啊!”阿豪答道,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这里是程宅,是他的家,对方竟然冲进家里大打出手,这对于阿豪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宋剑锋却不再搭理他,起身走到程国驹面前,居高临下望着这位地头蛇,说道:“程国驹,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你是聪明人,应该懂得和国家机器作对的下场,那个人是你弟弟吧,我看他气色不太好,好像肝火有些旺,该煲些汤补补了。”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程国驹一眼,转身离去,刘子光也收了枪,傲然离开,两个保镖虽然举着枪,但丝毫不敢阻拦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出了客厅。   梁骁心里乱极了,早知道不带这两个人来了,本来以为这位宋长官是个有涵养的人,哪知道这么猛,一言不合把律师都放倒了,自己本来在重案组的日子就不好过,这回岂不是给了苗SIR整自己的理由。   他也收起点三八,急匆匆的离开了。   程国驹望着满地狼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足足过了好一阵才恢复平静,说:“阿强,打电话报警。”   阿强愣了一下,说:“驹爷,我们是社团啊,真的要报警?我看找几个人把他们做了比较好。”   程国驹冷冷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做事!”说完就上楼去了,站在楼梯口的阿豪刚想说点什么,驹爷却直接上楼根本不答理他。   ……   回去的路上,梁骁一言不发,默默地开着车,刘子光却精神焕发,不停拍着宋剑锋的马屁:“宋局你真是太给力了,几句话就把程国驹吓怕了,我看这回一定乖乖把钱吐出来。”   宋剑锋笑笑:“敲山震虎而已,特区和内地有所不同,不能按照常规手段来办案,如果程国驹明智的话,会把钱吐出来,但是我们也要做好他铤而走险的准备,毕竟这笔钱数额相当巨大,值得冒险。”   “宋局,下一步工作安排是什么,我听你调遣。”   “不急,我在寻找程国驹的死穴。”   他俩聊的热火朝天,梁骁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忽然他的手机响了,由于在开车,所以按了免提键,苗SIR的厉喝顿时充斥在车里:“梁骁,你马上回来接受调查!”   梁骁抓起手机低低说一声:“是长官!”然后靠边停下,两手扶着方向盘,也不转身,说道:“两位长官,不好意思,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宋剑锋拍拍他的肩膀:“小梁,谢谢你。”   望着梁骁的汽车离开,宋剑锋叹口气说:“这小伙子被咱们连累苦了。”   ……   深水涉警署接到报案后派出两名警员抵达程国驹宅邸进行调查,现场情景让他们大吃一惊,驹爷的客厅里血流满地,两头凶猛的护卫犬已经变得冰冷僵硬,黄律师已经苏醒了,头上绑着绷带,正躺在担架上抬进救护车,还有一个保镖模样的人坐在椅子上,让人包扎着手上的伤口。   驹爷是社团扛把子,警署里谁人不知,竟然有人在驹爷宅子里闹事,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普通PC自知无法处理,立刻用对讲机通知警署,警署派来一名督察给当事人做了笔录,接受了投诉,由于涉案疑犯身份比较特殊,所以警署方面还是把案子交给了西九龙总区。   总区的头头们接到案子顿时头大了一圈,开了枪、打伤了律师,牵扯到重案组的探员和大陆的同行,这案子实在棘手,本来洗黑钱和黄启发被杀案就已经够头疼了,再加上这个案子,程国驹简直就是一个惹祸精。   警方虽然满心不愿意,但也只能按照程序办事,他们一方面请示总部,因为疑犯是大陆同行,没有得到总部助理警务处长级别的授权,他们不敢擅自行动,另一方面对梁骁则没那么多顾虑了,直接让投诉科接受处理。   梁骁回到警局,先走进苗中信的办公室,交出了配枪和证件,苗SIR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两个投诉科的伙计进来,带走了梁骁。   ……   就在警方,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宋剑锋和刘子光已经到了医院,帮韩光办理了转院手续,香港医院的医疗费用昂贵无比,韩光的医保在这边又不能用,还是尽快转移到内地医院救治比较合适。   手续办妥之后,宋剑锋看看手表,说:“这个案子比较复杂,按照现行的法律几乎无法解决,我们必须开拓思路,另辟途径,早日追回赃款,完成市委市政府的重托,目前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我现在要回去进行部署,你继续留在香港,适当的给程国驹施加一些压力。”   刘子光问道:“力度怎么把握。”   宋剑锋望着远处繁华无比的香港街景说:“二十亿,青马大桥的三分之一投资,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果盖成楼房的话,足够解决江北市所有的棚户区遗留问题,这笔钱我们损失不起,也绝不能白白流失,至于力度问题,你自己把握好了,记住一点,不要违反特区的法律。”   刘子光笑了,老宋这家伙真狡猾,吓唬了程国驹一顿,自己先颠颠的溜了,把难题留给自己解决,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如果和老宋一起行动的话,处处掣肘反而不好发挥。   “明白了宋局,我一定把握好力度,在不违反特区法律的情况下施加压力,让程国驹幡然悔悟,主动退回赃款。”刘子光大义凛然的说道。   宋剑锋久久的看着刘子光,似乎不是很放心,但最终还是点点头说:“很好,结案之后,我向上级为你请功。”   依旧昏迷不醒的韩光身上插着生命维持系统抬进了救护车,直接送往九龙火车站,提着大包裹小行李的胡蓉他们,也接到了宋局的电话赶到了火车站,香港之行就这样匆匆结束,除了买了一大堆物美价廉的衣服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收获,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及此事,以免影响心情。   “宋局,就这样回去?打伤韩大的幕后黑手还没有伏法,二十亿赃款还没有下落,我们这样回去,怎么面对大家?”胡蓉心直口快的说道。   “蓉蓉……”苗可可悄悄拉一下胡蓉的衣角,偷眼看一下宋局长,生怕宋局生气,但是宋剑锋却只是微笑着说:“蓉蓉,来日方长,你要相信一句老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刘子光呢?他在哪里?为什么不一起回去?”胡蓉环顾左右,没有发现刘子光的身影,她敏锐的觉察到宋局肯定另外有部署,不过似乎这项部署没有自己的份。   “刘子光同志另有任务,蓉蓉你这几天辛苦了,早些回去,我给你放一星期的假。”宋局说道,毕竟胡蓉是胡副市长的女儿,如果出了纰漏自己担待不起。   8-15 灭了他的赌船   傍晚,漆咸道和马头围道的漆马大厦五楼一间狭小的民房内,刘子光坐在小方桌前,桌子上摆着一把拆散的GLOCK19手枪,这种手枪很适合亚洲人的手型,塑胶枪身、套筒,很有时代感,几枚黄澄澄的九毫米子弹散在桌子上,旁边还丢着一把从五金店买来的锉刀,刘子光用它在弹头上切割一个十字,以造成更大的杀伤力。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刘子光一凛,迅速将桌上的零件组合起来,但是由于弹匣也被拆开,一时间组合不上,他只能拉开套筒填入一枚子弹,闪身到门后,此时敲门声停止了,变成了悉悉索索投门锁的声音。   刘子光静静地等待着,当外面的防盗门被投开之后,猛然拉开房门,一把将外面的人拽了进来往地上一掼,紧跟着一个饿虎扑食,压在陌生来客的身上,将手枪顶在那人脑后,恶狠狠地吼道:“不许动!”   不请自来的客人是个年轻女人,这一点从身下传来的温软而又极富弹性的感觉就能知道,而且这个女人还很年轻,很暴力,因为她立刻就进行了反击,手肘向后猛捣,同时一个翻身,拳头势如闪电般打过来。   刘子光没有开枪,而是伸手攥住了对方的拳头,问道:“你来做什么?”   闯进来的神秘女人正是胡蓉,此时两人的姿势非常暧昧,刘子光骑在胡蓉腰上,一手攥住她的粉拳,一手拿着把没装弹匣的手枪,若是此刻有人进来,肯定会误认为是施暴现场。   “宋局说了,让我配合你行动。”胡蓉说道,同时奋力挺了挺腰肢,想摆脱这种尴尬的姿势,但是刘子光却丝毫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拧起眉毛训斥道:“我说你这个死孩子怎么就不听话的呢,你还嫌添乱不够多么,你在这里,我没办法开展工作。”   胡蓉怒道:“那我不管,反正现在我是你的搭档了,这是宋局的命令,你要是有意见,可以等回去之后向他反应。”   刘子光算是明白了,宋剑锋这个老狐狸,又想让大侄女立功,又不想她再出事,所以把这个累赘交给自己了,老宋啊老宋,你可真不愧是党的好干部啊。   “好吧,你可以留下,但是要服从我的指挥,决不能擅自行动,你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黑社会分子,绝不是江北那些土条可以相比的,任何松懈都可能导致不可预计的损失,你明白么?”   胡蓉似乎犹豫了一会,但还是答应了:“好吧,我同意,那么现在你可以从我身上爬起来了么?”   刘子光嘿嘿一笑,这才从胡蓉身上起来,把手枪往桌子上一丢,说:“现在执行你的第一个任务,去外面给我捎些外卖回来,再来一打啤酒。”   胡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不满的说:“我是你的搭档,不是你的佣人。”   “首先,我没承认你是我的搭档,其次,不论年纪还是警衔,你都比我低,出去买份饭难道就折损了你的大小姐身份?”   “好,我去,你要吃什么?”胡蓉一咬嘴唇,终于还是妥协。   “随便。”   胡蓉气鼓鼓的出去了,半小时后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这丫头还真会疼人,除了两份盒饭之外,还有一整只烧鹅、啤酒饮料香烟水果零食,以及毛巾牙刷拖鞋晾衣架等生活用品,看这架势,大概想在这里长住了。   刘子光迅速将桌上擦干净的手枪零件组装完毕,藏在自己的衣服下面,找出一张旧报纸摊在桌子上,示意胡蓉把饭菜啤酒摆上,开始大吃大喝。   他只顾闷头大吃,根本也没有和胡蓉交流案情的意思,胡蓉瞪了他一会,也撅着嘴端起盒饭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刘子光把筷子一丢,烟头掐灭在啤酒罐里,抹一抹油嘴,往床上一躺,开始睡觉。   胡蓉强忍住怒火,把杯盘狼藉的饭桌收拾干净,又找了个拖把将地面打扫干净,把垃圾拿到外面丢了,干完这些,她也有些累了,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更加尴尬的一件事,这间屋里只有一张床。   “刘子光,我睡哪里?”胡蓉没好气的问道。   刘子光闭着眼不答话,用手拍了拍床铺空余的位置。   这是一张一米五的单人床,勉强可以躺下两个人,男女朋友这样睡在一起还凑合,工作上的男女搭档这样睡,就有点不对头了。   要依着胡蓉以前的脾气,早就翻脸了,但是经过这次事件之后,她的火爆脾气已经好了很多,她知道刘子光不待见自己,就想把自己气走,所以她反而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说:“哼,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我偏不走。”   刘子光没说话,翻了个身睡觉了。   夜色渐浓,房间里有台老式电视机,大概是线路接触不好,满屏幕都是雪花,胡蓉看了一会儿电视,满耳朵听的都是粤语,渐渐地眼皮有些打架了,床上的刘子光睡的正香,微微的鼾声传来,胡蓉不由得又撅起了嘴:“坏家伙,就知道欺负我。”   幸亏香港的秋天不冷,胡蓉和衣趴在桌子上开始打盹,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和搭档并肩战斗,在类似早期港片场景里与黑社会分子展开枪战,子弹无限,场面火爆,那个搭档一会是韩光,一会又变成刘子光,手持双枪戴着墨镜像小马哥一样边走边开火,匪徒纷纷颤抖着倒地毙命,最后自己被匪徒劫持,终极BOSS挟持自己要挟搭档,搭档妥协,放下了手中枪,终极BOSS狞笑着连续开枪,搭档身上血花四溅……   “不要!”胡蓉猛的坐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身上还披着一条毛毯,而刘子光却不知去向了。   擦一擦头上的虚汗,一只手不经意碰到了冰冷的物体,下意识的抓起一看,竟然是一把漆黑的手枪,正是昨晚刘子光用来对付自己的那把GLOCK19。   “这个坏家伙,也不是那么坏嘛。”胡蓉心底暖融融的,把手枪抱在怀里想着。   外面还是漆黑的夜,但胡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就这样抱着枪一直守候到天明,清晨五点半,刘子光终于带着满身晨露回来了,往椅子上一坐,点起烟来说道:“事情查明了,韩光确实是程国驹买凶打伤的,出面的是他弟弟阿豪,本来是要把你轮了,然后拍照上网,结果出了点意外,你没事,韩光倒霉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逞能,害了韩大队。”胡蓉的眼圈又红了。   “不是你的错,是程国驹太嚣张,连警察都敢动,看来本港的法制建设改革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胡蓉知道刘子光漏夜不归,是去查案的,顿时对这个“坏家伙”的好感又增几分,她迟疑着问道:“那么,你准备怎么办呢?”   “首先,要追究行凶者的责任,这件事是合连胜做的,作为社团组织,他们应该对此负责。”   “可是,警方不是说他们已经交了三个人出来么,而且那个周国基还在住院中。”   刘子光摇摇头:“丢卒保帅而已,远远达不到我的心理预期。”   “那你想怎么做?”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已经做完了,好了,你去楼下7-11买点东西吃,我饿了。”   说着,刘子光大大咧咧躺到了床上,把鞋子一丢,开始补觉,胡蓉注意到,刘子光的鞋子上隐隐有血迹,她心中一动,什么也没说,乖乖下去买东西了。   喝着牛奶吃着早点,胡蓉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翡翠台正在播报新闻,经过一段时间的熏陶,胡蓉已经能听懂不少粤语了,再加上画面,自然明白的七七八八,电视里说昨晚尖沙咀一带发生群体斗殴事件,社团组织合连胜与其他帮派械斗,警方及时赶到现场制止了斗殴,逮捕了十余名疑犯,截止发稿时,已有三人死亡,五人重伤,十七人轻伤,伤者已经送院急救,关于此次事件,请关注后续报道。   胡蓉意味深长的看了刘子光一眼,后者毫不掩饰的说:“是我下的手,本来我是想好好说话的,一帮港灿居然玩阴的,亮出刀来就砍,我制止无效,只好正当防卫,可能下手重了点,不过他们是咎由自取,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不会又想亲手逮捕我,把我送到警署立功吧。”   胡蓉赶快收回目光,慌乱的说:“没有,我就是问问。”   “没有就好,我睡一会,你去把这双鞋处理掉,顺便再帮我买一双新鞋。”   “噢。”胡蓉乖乖答应一声。   ……   刘子光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睁眼一看,胡蓉已经把午饭预备好了,很丰盛的一桌菜肴,还有啤酒和餐后甜点,床尾还摆着新袜子,新内衣,床下放着两双新鞋。   “不知道你的尺寸,你试试合适不?不合适我再去买。”胡蓉说完,扭转了头。   刘子光满意的笑了:“这才像话嘛,不用试了,我相信你的眼光,来,吃饭。”   这顿午饭,刘子光终于开始和胡蓉讨论起下一步的安排来,他说:“依靠本港警方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宋局临走前有交代,一定要打疼程国驹犯罪集团,要向他施加巨大的压力,迫使其主动交出赃款,我寻思过了,时间紧,任务重,不能采取常规手法,打蛇打七寸,我们要打掉程国驹的重要经济来源,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灭了他的赌船。”   8-16 香港男儿   “灭了他的赌船,太棒了!”胡蓉眼睛一亮,用力挥了挥小拳头。   “怎么,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刘子光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叼在嘴上说。   “嗯,干这个我最有经验,情报搜集工作交给我好了。”胡蓉自信满满的说。   刘子光纳闷了:“什么情报搜集工作?”   “搜集他们的罪证啊,赌船在公海上营业,天高皇帝远,必定是个藏污纳垢之处,如果我能潜伏到船上去,就能搜集大量程国驹犯罪集团的证据,到时候提供给香港警方,就可以一举捣毁他们的赌船了,从而达到打疼程国驹的目的。”胡蓉兴致勃勃的说着,还讨好的拿起打火机帮刘子光点着香烟。   “唔,又潜伏啊?”刘子光不置可否的揶揄了一句。   “对,化装潜伏是我的拿手好戏,在刑警学院的时候这门课我得了满分,参加工作之后,也执行过几次比较成功的潜伏任务,对了,那次潜伏金碧辉煌的案子,你不是也知道么?”   刘子光嗤之以鼻:“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我凑巧路过,你早让人家吃干抹净丢进淮江里喂鱼了,我说你这个死妮子脑子能不能转个弯,人家宋局都说了,时间紧任务重,这不是你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而是关系到……算了,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的提议,否决!”   胡蓉立刻撅起了嘴,不满道:“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难道单枪匹马冲到船上把他们全打死?”   “靠点谱了。”刘子光嘿嘿一笑,说:“不过不是我一个人,那么大一艘船,一个人根本控制不过来,我需要几个帮手。”   “帮手?我不是你的搭档么?”   “就你,你洗洗睡吧,老爷们干活,你个死妮子跟着掺乎什么。”   此时胡蓉已经习惯了刘子光这种人身攻击的语言了,她也不生气,反而使出小时候缠爸爸的招数,缠住刘子光不放:“不行,宋局说了,怕你干的太出格,让我看着你点,你的任何行动我都要参与。”   “凭什么?凭你是胡副市长的女儿,还是凭你脸蛋漂亮胸大?”刘子光鄙夷道,眼睛扫了一下胡蓉敞开的衬衣领口。   胡蓉被憋得一口气差点闭过去,恶狠狠地系上衬衣扣子,说:“刘子光,你是不是党员?”   “我是团员,咋的?”   “那就行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江北市公安局的一份子,是受党领导的公安干警,现在江北市局在香港就咱两个人,人再少也是一个小集体,你不是党员,但我是,我党的一贯宗旨是党指挥枪,所以,你的任何决策必须和我商量。”   刘子光笑了:“行啊,你个死妮子还挺能胡搅蛮缠的,连这都能想出来。”   胡蓉咬牙切齿道:“麻烦你,可不可以把死妮子的那个死字去掉?”   “行,臭妮子,现在我就把计划告诉你,程国驹的赌船很大,保镖和工作人员众多,所以我们需要几个帮手,现在从内地调人过来有些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只能临时征用当地人员,这次行动危险性很高,一般小混混是干不来的,必须雇佣那种见过血的悍匪才行。”   胡蓉疑惑了:“悍匪?哪里去找什么悍匪?”   “这不现成的么?前几天抢劫海港城押运车的那几个老几,我看身手胆识都不赖,就用他们了。”   这回轮到胡蓉嗤之以鼻了:“刘子光,你洗洗睡吧,全香港三万名警察天罗地网都抓不到的悍匪,你一个外地人,说找就找到啊,退一万步说,就算瞎猫遇到死耗子被你找到,人家凭什么听你的?搞不好一枪把你崩了都有可能。”   说着还抱着膀子歪着头,一副不屑再和刘子光说话的表情。   “警察,打份工而已,能指望什么,我这么说,肯定有我的理由。”刘子光说完,把烟掐灭,拿了外衣就走。   “你干什么去?”胡蓉赶紧提了小包一溜烟跟出去。   漆马大厦是一栋建于90年代的老楼,楼道狭窄,楼梯上铺着马赛克,墙上贴着请勿乱丢垃圾的告示,胡蓉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刘子光后面小步跑着,边跑边问:“去哪里?”   “去找人。”   “找谁?”   “找梁骁。”   “梁骁?那个贫嘴警察,你找他做什么?”   刘子光猛然停下,胡蓉来不及反应,撞在他身上。   “死妮子,我可没请你来,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想逞能就自己查案去,不然就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   又被骂了一顿,胡蓉终于老实了,委屈的跟在刘子光身后乖乖走着,嘴撅的可以挂油瓶,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在江北市的时候,胡蓉可谓意义风发,不可一世,她爸爸是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里所有上年纪的领导都把她当侄女看,队里有啥难办的事情,只要她胡蓉出马,喊两声叔叔伯伯就能搞定,再加上她相貌清秀,性格开朗,局里的年轻人都喜欢她,暗恋她的年轻警察更是能编一个加强排,大队里,韩光把她当小妹妹宠着,其他警察也爱护她,关心她,有功劳都尽量让给她,可以说胡蓉从警以来立下的这些功劳,一半靠的是自己的机智勇敢,一半靠的是同事们的帮助,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胡蓉,哪里受过这种气,但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她不服输的心。   死刘子光,臭刘子光,我偏要缠住你,看你有什么本事。   ……   九龙湾,启德机场附近某酒吧,梁骁已经烂醉如泥,但还是举起一只手喊道:“伙计,再拿一瓶Chivas Regal。”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按住他的胳膊说:“阿骁,不能再喝了,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阿骁么。”   梁骁推开他说:“你别管我,只有喝醉我才开心。”   年轻人说:“你这是在用酒精麻醉自己,我以前认识的阿骁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么,每当有飞机从头上飞过,你总要追着跑,大声喊出自己的理想,你说你要做全香港最威风的警察,后来中五毕业后,咱们一起考进了警校,你一直是成绩最棒的,也是我们这一批最先升上督察的,怎么现在一点挫折就这样了呢?”   梁骁哀伤的摇摇头:“我现在后悔走这条路了,可能苗SIR说的对,我只适合当PC,在街上贴贴交通告票,帮师奶从树上救猫,做CID,我没这天分。”   “阿骁,没有人天生会当CID的,你一定要振作啊。”   “阿杰,我已经交枪交证件了,等待投诉科的进一步调查,你让我怎么振作,苗SIR一向看我不顺眼,这回更要落井下石,这次我很可能会被调到交通部,或者直接革职。”   “唉”阿杰长叹一口气,拍着梁骁的肩膀无话可说了,忽然他腰间的传呼器叫了起来,阿杰赶紧起身道:“总部CALL我了,可能是海港城的案子有线索,我得赶紧去了。”说罢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金牛压在杯子下,匆匆而去。   梁骁要的酒送来了,他一杯杯的喝着,直到酒吧关门才摇摇晃晃出来,外面已经是漆黑的夜,九龙湾的海风吹过,昔日繁忙无比的启德机场,如今一片萧条,如同梁骁此刻的心情。   他在 7-11买了一打啤酒,拎着走到海边坐下,将一罐罐啤酒和着海风和眼泪灌进肚里。   忽然,有人走到了梁骁背后,默默地站着不出声。   “阿杰,这么快就回来了?来陪我喝一杯。”梁骁摇了摇手中的啤酒罐说。   “梁警官,是我,两天没见,你怎么就变成这副德行了?”声音不是阿杰的,而是一个熟悉的大陆口音。   梁骁摇摇晃晃转过身来,醉眼迷离的看着站在眼前的人,正是害自己被停职的两个大陆警察之一,他忽然发作骂道:“干你P事啊,要不是你乱来,我也不会被停职!”   刘子光一愣,随即笑了,转身对胡蓉说:“他喝多了。”   胡蓉忧心忡忡的说:“你就找一个酒鬼来帮忙?”   “他马上就醒了。”刘子光说完,箭步上前抓住梁骁的衣领,朝着他腹部猛掏一拳。   梁骁肚里这点酒水全被打了出来,哇哇的往外吐,刘子光还不罢休,像拖死狗一般讲梁骁拖到栈桥下面,把他的头按进海水里,一次,两次,三次。   胡蓉心惊肉跳,不时看着岸边的行人,劝道:“行了行了,再搞就要出人命了,我说刘子光,你就是这样帮人醒酒的么?”   “这伙计喝的有点大,要下猛药。”刘子光解释道,再一次把梁骁整个人按进水里。   ……   噩梦中的梁骁忽然醒来,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大声喊道:“谁!谁在那里!”   刘子光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公仔面出现了,笑眯眯的说:“梁警官你醒了?我煮了面给你吃。”   厨房里的胡蓉气的把锅子丢进水盆,小声嘀咕道:“就知道装好人,明明是我煮的面。”   梁骁狐疑的看着刘子光,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海边喝酒,醒来后就躺在自己家床上了,身上的衣服也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在我家?”   “哦,这样子,你喝醉了掉进海里,被我们救了,就把你送回家了。”   梁骁沉默了两秒钟,忽然问道:“你们怎么会认识我家?”   “你忘了,我们也是警察。”刘子光笑笑,拉了把椅子坐下说:“其实,我们一直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   “找你帮忙破案,抓海港城劫案的那四个匪徒。”刘子光紧盯着梁骁的眼睛,注意着他的反应。   梁骁回避了他的眼神,低声说:“对不起,帮不到你,我已经停职了。”   “不碍事,抓到那四个悍匪,你不但能复职,搞不好还能升级呢。”   “谢谢,你们还是走吧,我帮不上忙。”梁骁的眼神很黯然。   “小子,和你说客气话你还当真了,现在不是你帮我,是我在帮你,那四个悍匪的资料我基本掌握了,就差一个人头地面熟的本地警察帮手了,要不是欠你一个人情,你以为我会找你?算了,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是个怂货,早知道不把你从海里救上来,让你淹死算了。”   梁骁激动起来,从床上跳下来喊道:“好,我答应你!”   8-17 揪出龅牙狼   梁骁的家是个很小的单位,总共只有一间屋,外带厨卫阳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把床掀起来折进墙里,拉开折叠桌子,卧室就变成了客厅。   刘子光和梁骁坐在桌旁讨论着案情,胡蓉在厨房里忙碌着,切水果煮咖啡,在刑警大队她一直是办案主力,在这里却只能沦为临时佣人。   “梁警官,喝咖啡。”胡蓉端着托盘走过来,把咖啡杯放到梁骁面前,又把另一杯重重放到刘子光面前,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再把一盘切好的菠萝放到桌上。   “谢谢,叫好阿骁好了。”梁骁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眉头微皱,并没说什么。   “你瞧你切的这个菠萝,跟狗啃的一样。”刘子光拈起一块尝尝,又不满的评价道:“没拿盐水浸过,一点都不甜,这点活都干不好,我能指望你干什么。”   “爱吃不吃!”胡蓉抱着膀子望着天,一副本小姐还不伺候了的表情。   “好了,你下去买菜吧,买只鸡来,中午做个新疆大盘鸡尝尝。”刘子光并不和她一般见识,摆摆手示意胡蓉离开。   胡蓉气鼓鼓的刚要走,忽然看到刘子光面前摆着一张铅笔素描,上面画着四个人,面孔栩栩如生,正是褚向东团伙的四个人。   “啊,梁警官画的么?这么像!”胡蓉拿起画像,惊喜的喊道。   梁骁说:“我哪有那个本事,再说我也没见过他们,是刘长官画的。”   刘子光得意洋洋:“想当年我可是江北市少年宫美术班出来的。”   “哼,就你。”胡蓉鄙夷的撇撇嘴,把画像放下,拿起购物袋准备出门了,临到门口刘子光又交代一句:“买点干红辣椒,这些天粤菜吃多了,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知道了!就知道吃。”胡蓉推门出去了。   梁骁无奈的笑笑说:“刘长官,你们可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啊。”   “冤家差不多,欢喜就算了,这丫头是高干子弟出身,不压着她点就乍翅了,你明白吧。”   “明白,不过我真的好羡慕你们啊,同事之间的关系这么和睦。”似乎想到了心事,梁骁低下了头。   “梁老弟,我听说你是西九最年轻的督察,但是在重案组过的并不如意,我托一个大,作为兄长劝你一句,干警察这行,靠的就是实力说话,你能破别人破不了的案子,别人自然就敬重你,哪个长官也不敢给你小鞋穿,前面你也说了,苗长官对你提供的线索根本不当回事,那咱们就自己去把结案疑犯抓来给他看看,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西九不要你,别的区也会抢着要你的。”   听了刘子光的蛊惑,梁骁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好,我听你的,这张画像我发给军装部的同事看,他们长年在街上巡逻,肯定认识这个人。”   说着,他的手指落在画像上那个长头发身上,那人叫乌鸦,是香港本地人,张佰强团伙的骨干分子之一。   “这是一个方向,还有另外一个侦破方向,他们的枪械弹药从哪里获得,这帮悍匪上次在内地作案之后,损失惨重,携带枪械穿州过府相当困难,以他们的智商不会冒此风险,所以我推测,他们作案的枪械是在本港购买的。”刘子光说。   “这个我有路子,我的好朋友阿杰是SDU的枪械专家,找他肯定有办法。”   ……   中午,在厨房忙碌半天的胡蓉终于端出了自己的作品,一盘焦黑烂糊的大盘鸡,她把盘子放到两个男人面前,摘掉手套得意洋洋地说:“尝尝我的手艺,正宗大盘鸡。”   刘子光和梁骁面面相觑,互相做着“您先请”的手势,最终还是刘子光舍命夹了一块焦黑的鸡肉,一咬,里面居然还有血丝。   “外焦里嫩,小胡,你这手艺简直绝了。”刘子光放下筷子赞道,起身去了厨房。   “是么?”胡蓉高兴地笑了,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拈了一块鸡肉尝了,顿时吐了出来。   “坏了,酱油放多了。”   刘子光在厨房寻找着方便面,搭腔道:“你何止是酱油放多了,你什么都没放对,就这玩意,狗都不吃。”   胡蓉顿时发飙:“是你让我做的大盘鸡,明知道我不会做菜还让我做,你这是故意刁难!”   梁骁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我们去楼下茶餐厅吃饭吧,我请客。”   两下里这才消停,三人一起出门吃饭,不死心的胡蓉还拿保鲜膜包了两块鸡肉带在身上,到了楼下,正看到一只小狗溜溜达达过来,胡蓉赶紧拿出鸡肉,献宝一般蹲下说道:“小狗小狗,这边有好吃的。”   小狗过来闻闻胡蓉手上的黑玩意,掉头就跑,跑出几步远还回头狠狠地吠了两声。   ……   茶餐厅,梁骁做东,点了一桌丰盛的食物,三人饱餐一顿之后,叫了一壶茶,慢慢的等待着梁骁的那位朋友,下午四点半左右,阿杰终于出现,这是一个干练的年轻人,头发剃得很短,眼神犀利,肌肉饱满。   “这是我朋友阿杰,这两位是内地来的同行,刘长官,胡长官。”   刘子光和阿杰握手,并且自我介绍:“刘子光。”握手的时候,阿杰下意识的用力试探对方,几秒钟之后,他的脸色就变了,刘子光适时放手说:“幸会。”   “幸会。”阿杰也说道,接着和胡蓉握了握手,这才坐下点了一杯茶。   “阿骁,这么急找我什么事?”阿杰一坐下便急切的问道。   梁骁说:“是这样,刘长官他们掌握了一些线索,想抓住海港城结案的那四个悍匪,需要你的一些帮助。”   阿杰疑惑道:“有情报为什么不通报长官?”   梁骁说:“我说过,但是苗SIR根本无视我,现在是我唯一的机会了,阿杰,你一定要帮我。”说着握住了阿杰的手,两眼紧盯着他。   阿杰想了想,终于点头说:“好吧,我帮你,但我知道的线索也不多,昨天傍晚有情报说那几个悍匪在慈云山一带出现,我们紧急出动,最终却是虚惊一场,能早点抓住这几个人,对大家都好。”   刘子光插言道:“我想知道,他们作案用的什么武器,有什么特殊之处?”   阿杰说:“根据现场遗留弹壳可以看出,起码有一支AK47,一支温彻斯特霰弹枪,一到三支九毫米曲尺手枪,以及军用手榴弹和警用催泪弹若干,这一点从证人证言中也得到验证。”   “那么,在香港买到这些武器困难么?”   “香港是自由的城市,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持有枪械,很多枪会成员都有枪的,广华街那边,玩WG的人也会从各种途径搞一些真枪的配件来组装,所以,手枪不是很难搞到,但像AK47这样的军用武器就难弄多了,想知道具体情况,还要问O记的伙计。”   “那么子弹呢?”   “很凑巧,这次我从新界训练营过来就是向重案组通报弹道模拟报告,匪徒使用的步枪子弹,都是中国内地1995年出口到北美市场的民用竞技子弹,霰弹壳也是内地产的嘉陵牌,本港有一批军火商专卖内地军火,重案组已经开始进行调查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谢了。”刘子光说。   阿杰看了看手表说:“这几天SDU要求全天候24小时待命,我要赶回去了。”说完起身便走,梁骁出去送他,在茶餐厅门口紧握住阿杰的手说:“阿杰,谢谢你。”   望着梁骁真诚的眼神,阿杰有些愧疚,低声说:“我留意到重案组他们说,在找一个花名叫龅牙狼的人,如果你们能提前找到他,会有用处。”   然后阿杰便匆匆上了路边一辆奔驰跑车离开,飞虎队的薪水要比普通警察高的多,梁骁还在为几十尺的房子付按揭,人家就已经开上了豪车。   ……   “揪出龅牙狼,就能摸到悍匪的下落。”刘子光当场拍板,抓捕龅牙狼,可是他们只有三个人,两个没有执法权的大陆警察,一个停职检查的香港警察,没有情报来源,没有支援,没有武器,怎么去抓人。   好在梁骁以前当军装警察的时候和伙计们的关系不错,他打了四五通电话,终于从一位机动部队的伙计那里得到情报,说油尖旺那边可能有人认识龅牙狼。   梁骁立刻驱车前往尖沙咀,将车停在弥敦道的一栋大楼前,这里遍布各种店铺,两面街道上到处都是霓虹灯和招牌,楼门口站着四个身材高大的PTU,头戴贝雷帽脚蹬锃亮的军靴,腰间的左轮枪柄极其显眼,健硕的手臂或是抱在胸前,或是双手扣在腰带上,见到梁骁从车上下来,领头的一个肩膀上三叉的汉子走过来招呼道:“阿骁,三楼星光,大D。”   “谢了,森哥。“梁骁说。   “要唔要帮手?”   “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   “重案组的伙计已经问过他,你心里有数就行。”森哥拍了拍梁骁的肩膀,带着三个警员走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坐在车里的刘子光一眼。   三人进了大厦,门口的小房间里,一个中年人低头看着报纸,理也不理他们,电梯门上贴着各种色彩艳丽的海报,进了电梯,四壁上更是肆无忌惮的海报,什么肤白北姑、温柔马来妹、波大菲妹,松骨按摩,泰式全套,配上极具诱惑力的女郎照片,搞得胡蓉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三楼是星光娱乐总会,三人走了进去,里面灯光暗淡,装修俗艳,黑暗中男男女女搂在一起,在靡靡之音中起舞。   梁骁走到吧台前,对里面穿西装的眼镜男说:“我找大D。”   眼镜男摇摇头装傻道:“这里没有叫大D的。”   “差人!让大D出来。”梁骁加重语气说,但经理依然不买账,反问梁骁要证件。   梁骁憋得说不出话来,刘子光从后面走出来,一把揪住经理的领带,把他提离了地面,心平气和的问道:“大D呢?”   “五号包间里。”经理立刻说了实话。   刘子光把他放了下来,还帮他捋直领带,点点头,带着梁骁和胡蓉往里面去了,经理这才拿起了柜台下面的电话。   在闪烁的灯光照耀下来到五号包房门前,刘子光一脚踹开门,包间里的一幕令人血脉贲张,穿着超短裙的女子正坐在一个男子身上,上下运动着,雪白的臀部被外面照进来的霓虹染成了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蛋白质味道。   “大D,该收工了。”刘子光伸手按亮了灯。   8-18 江北有人找   大D确实是个人物,处变不惊,三个陌生人盯着的情况下,他都能继续冲刺了几下,终于一泻如注,心满意足的把那个妞推开,旁若无人的站起来提起裤子,拉上拉链,满脸的不在乎:“搞咩?”   胡蓉羞怒的扭转头不看,刘子光暗想这丫头还欠点火候,便支使她道:“去吧台,音乐开到最大。”   胡蓉走后,刘子光又指着沙发的妞说:“你,出去。”   妞不动,大D从桌上拿了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问道:“长官,我在自己场子里办事犯法么?”   大D三十来岁,五短身材粗壮无比,身上纹龙,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脸上身上刀疤叠刀疤,一看就知道是个油盐不进的滚刀肉。   刘子光冷着脸,又说了一句:“出去。”   大D瞪了他一眼,拍一拍那妞的屁股,妞才一扭一扭的出去了,此时音乐声突然放大,在包间里说话都有些听不清楚了,嚣张无比的大D就看到这位陌生的长官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然后坐到了自己旁边。   “我只问一遍,龅牙狼在哪里?”刘子光说。   “操,你让我说就说啊,你当我大D是吓大的?”   “砰”的一枪,刘子光朝大D脚上开了一枪,正中他的脚趾头,疼得他抱着脚摔在地上,站在门口的梁骁吓坏了,左右四顾,幸亏音乐声极大,把枪声掩饰住了。   刘子光端着枪,冷漠的看着大D,后者依然强硬道:“有本事你一枪打死我!”   “你也是真有种,听你的。”刘子光抓过沙发上的靠枕压在大D头上,同时把枪顶上去扣动了扳机。   “你疯了!”梁骁猛然扑了上去推开刘子光的手臂,但枪还是响了,子弹穿过靠枕,擦着大D的脑壳打进地板里,赫然一个圆圆的小洞,木头烧焦的味道隐隐飘来。   这回大D真怕了,惊呼道:“你不是差佬!”   梁骁说:“他本来就不是警察,大D你识相点就说,不然我也拉不住他。”   “西洋菜街37号6楼B座,别说是我说的。”大D终于服软了,混迹江湖多年的他对危险性有着天生的敏感,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这个阴狠的男子真的会在自己头上来一枪的。   “这才乖嘛。”刘子光俯下身去,用枪管拍拍大D的脸,扬长而去,梁骁望了望大D脚上血肉模糊的一片,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出去。   来到吧台,就看到胡蓉站在里面调着功放,经理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刘子光微微一笑:“走了。”   胡蓉从吧台里出来,三人一起下楼,电梯里,刘子光问:“经理怎么样了?”   “没事,他不听我的,还敢咋咋呼呼,被我教训了一下。”   刘子光点点头,以示赞许,胡蓉得意的笑了,梁骁却是一头冷汗,心说这两人真是天生绝配,都是那么的暴力,那么的目无法纪。   西洋菜街距离这里很近,就在弥敦道东面,也是油尖旺一条著名的商业街,遍布电器行、手机店,电子产品铺子等,当然也少不了油尖旺区域到处可见的按摩房,娱乐中心之类,根据大D提供的线索,三人来到一栋商住楼下,仰头望去,到处都是空调外机和广告牌,楼顶上支着密密麻麻的天线。   “小胡,你留在这里,梁骁,你跟我上去。”刘子光说。   “为什么要我留下。”胡蓉习惯性的顶嘴。   刘子光一瞪眼:“你第一次抓人么?我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他跑了怎么办,在这呆着。”   胡蓉一撅嘴,不敢再顶撞了。   刘子光和梁骁上楼,狭窄的楼道里贴着不少广告,二楼是茶餐厅,三楼是书店,四楼上才是居民单位,到了六楼,梁骁指着一扇门低声说:“那里。”   那扇门边贴着一张纸,上写四个字“大波少女”,看来是家楼凤,但是门庭冷落不像是有生意。   刘子光把手枪递给梁骁:“会用么?”   梁骁接过枪,这种GKOCK19是G4要人保护组和机场特警的配枪,一些单位的刑警亦有装备,他娴熟的退出弹夹看了看,冲刘子光点点头,靠在楼梯口瞄准屋门,掩护刘子光。   刘子光上前敲敲防盗铁门,过来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女郎过来开门,睡衣半掩,依稀可见里面波涛汹涌,看来大波少女的名头货真价实。   “先生,现在不营业。”女郎打了个哈欠说。   “我找龅牙狼。”刘子光一歪头,瞧了瞧室内,狭窄的房子内灯光暗淡,隐约能看见床下有一双男式波鞋。   “不认识,你找错地方了。”女郎这就要关门,刘子光一只手伸进防盗门,冲里面大喊一声:“龅牙狼,我看见你了!”   忽然里面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刘子光。   刘子光一闪身,子弹打在防盗门上,火星四溅,吓得女郎尖叫着蹲下,梁骁箭步上前,举枪对射,屋里的男人拔腿就跑,消失在窗外,刘子光后撤半步,抬脚猛踹,防盗门是被几根膨胀螺丝固定在墙里的,此时竟然水泥崩裂,整扇门都从墙里出来了。   刘子光闪身进屋,梁骁紧随其后,紧张万分的举枪警戒,只见屋内一片狼藉,烟盒、方便面碗、纸巾、啤酒罐、用过的安全套丢的到处都是,窗户洞开,外面就是另一座大厦的后墙,遍布着晾衣架、空调外机、各种电缆等,刘子光刚趴到窗口,一枚子弹就飞了过来,打在墙壁上溅起一片碎屑。   楼下把守的胡蓉惊闻枪声,顿时警觉起来,同时也明白了刘子光为何让自己守在楼下,他们要抓的这个人是贩军火的,手上肯定有枪,不让自己上楼,是为了保护自己。   “小样的,枪法还不赖。”刘子光摸一摸脸上,竟然被碎石屑划了道口子,一个赤膊的高大身影如同矫健的猿猴般在楼宇间蹿蹦跳跃着,一头长发随风飘舞,如同人猿泰山一般越跑越远。   刘子光纵身就跳了出去,抓住邻居家的空调外机一荡,身子就落在对面楼上阳台里,然后继续前行,但他的动作更加流畅与矫健。   梁骁搜索完室内,也冲到窗口想跳出去,可还是退了回来,由于是商住楼,六楼的高度不低,掉下去绝对摔成肉泥,,凭他的本事,还不能在高楼大厦的水泥丛林中穿行如飞。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胡蓉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看到室内没有刘子光的影子,慌忙问道:“人呢?”   “追疑犯去了。”梁骁说。   “他连枪都没拿,怎么追疑犯?”胡蓉忽然大发雷霆,质问梁骁道:“你拿枪的怎么不去追,让他一个人去出了事怎么办!”   梁骁无言以对,一咬牙也要去追,却被冷静下来的胡蓉拦住:“我相信他不会出事,咱们搜索一下房间,看看有什么线索。”   房间很小,除了床之外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很快便从壁橱的夹层里搜出一个旅行包,里面有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和一个胶带缠紧的黑色垃圾袋,打开垃圾袋,里面包着两只手枪,看样子是美式M9自动手枪,但是做工似乎粗糙了些,还有零零散散几十发九毫米子弹。   “这是什么!”胡蓉厉声喝问被拷在床边的大波妹,大波妹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头发披散着猛摇头,胸前一对宝货也随着乱晃起来,梁骁尴尬的扭头看别处,胡蓉继续喝问:“刚才那个逃掉的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他只是我的客人。”   大波妹说的是不标准的粤语,带有明显的内地口音,胡蓉灵机一动,对梁骁说:“梁SIR,给移民局打电话!这里有偷渡客。”   这下大波妹老实了,乖乖交代说:“他们都喊他狼哥。”   “是不是龅牙狼?”   “是。”   忽然梁骁的电话响了,是刘子光打来的,让他开车到登打士街和窝大老道交汇处来接人。   梁骁答应一声就挂了电话,赞道:“跑这么快,这人是练跑酷的吧。”   胡蓉继续留下值守,梁骁去接人,不大工夫,先前逃脱的那个男子被押了回来,此人上身赤膊,下面穿一条牛仔裤,两脚也是光着的,身上有伤痕,嘴角也有血,看来刚才没少挨揍。   三人进屋,把房门关上,刘子光点上两只烟,塞一支进龅牙狼嘴里,也不说话,就这样一边抽烟一边盯着他看。   龅牙狼也毫无畏惧的反盯着刘子光,这家伙一头长发,身材高大面目狰狞,尤其是一双眼睛,狼性十足。   “你不是差人。”龅牙狼终于先开口了。   “不是。”   “找我什么事?”   “打听个人。”   “边个?”   “乌鸦。”   “叫乌鸦的全香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知道你找的是边个啊?”龅牙狼一甩长发,满脸的不羁。   “还嘴硬,你敢说不认识这个人!”胡蓉将一张合影照片伸到龅牙狼眼前,这是刚才她从旅行袋里找到的,照片有些发黄,上面的少年穿着九零年代流行的衣服站在球场上,其中一人正是少年时期的龅牙狼,一嘴龅牙相当明显,站在他旁边黑黑的男孩,正是乌鸦。   龅牙狼一歪头,自嘲的笑了:“你们找他,我也找他,海港城的案子是他他那帮伙计做的,家伙是从我这里赊,到现在没给钱,搞得我还被差佬追。”   “是么,不过据我所知,乌鸦的大哥是个很义气的人,绝不会赖别人的钱不还,你帮我带话给他,就说江北刘子光找他有事,让他打这个电话。”   刘子光在纸上写下一个号码递给龅牙狼,起身说:“咱们走。”   胡蓉瞪大了眼睛:“这就走?”   “你留下我不反对。”刘子光不怀好意的看了看门口的广告,又看了看胡蓉的胸部说。   8-19 警匪联手   对于刘子光的恶意针对,胡蓉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哼了一声就先下楼了,梁骁用探寻的目光看了看摆在床上的两把黑胶带纸缠着的手枪,刘子光微微摇头,拍拍龅牙狼的肩膀说:“等你电话。”然后也下楼去了。   龅牙狼在楼上撩起窗帘,看他们进了汽车,默默记下了车号。   坐进车里,胡蓉忽然兴奋起来,说:“我知道了,这一招叫做放长线钓大鱼,我们只要跟踪龅牙狼,就能找到那四个匪徒。”   刘子光上下打量着胡蓉,半天不说话,胡蓉怒道:“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次见。”   “我在想,胸大无脑这句话很有哲理,这么弱智的计策也亏你想得出,你也不动动脑子,龅牙狼是那么傻的人么。”   “可是,不跟踪他怎么能找到匪徒呢!”   “我不是留电话了么。”   “你以为你是谁,留个电话人家就巴巴的找你,刘子光,我看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这里我来接手,梁骁,开车回去,先把龅牙狼拘捕了再说。”   梁骁不胜其烦的拍了拍方向盘说:“你们俩别闹了,让我好好开车,OK?”   胡蓉气哼哼的不说话了,刘子光也拿出手机低头玩了起来,沉默了半晌后,梁骁说:“这样搞不是办法,我们三人中,必须有一个头儿。”   “我破过五桩凶杀案,在刑警学院还得过……”   胡蓉还没说完,梁骁就举起一只手说:“我推举刘长官。”   刘子光也懒洋洋的举起一只手说:“我同意,二比一,小胡你洗洗睡吧。”   胡蓉恼怒的剜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又沉默了一会,梁骁问道:“那两把枪,为什么不带走?”   刘子光说:“没必要,我们现在的身份不是警察。”   梁骁说:“可是我们需要武器啊,我们三人就一把枪,他们可是穷凶极恶的悍匪啊。”   “没枪就去借,你的那个朋友阿杰不是射击协会的会员么。”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他的T恤上有枪会的LOGO了。”   ……   晚上,梁骁家里。   “阿骁,如果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绝不会帮你,你是警察,应该明白这是犯法的事情,算了,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阿杰压低帽檐,留下一口黑色小箱子走了,梁骁叹了口气,打开了箱子,一把精致无比的手枪映入眼帘,银色枪身,镜桥、枪托、弹夹托是蓝色的,枪管上有排气孔,滑架上装着内红点快速瞄准镜,弹夹是加长的,有防震弹托,部件啮合精密,摇晃一下,没有任何声音,这是比普通手枪精确数倍的竞赛用专用手枪,售价在数千美元,加上各种昂贵的配件,价格更加惊人。   “你这位朋友,值得一交。”刘子光赞道。   “我和阿杰从小在启德机场边长大,一起考警校,一起当警察,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也一样,如果阿杰不值得交,那世上就没有朋友了。”梁骁的表情很庄重,看来心理压力很大。   “放心,我保证不会出事,还能帮你立功。”刘子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好了,现在我们有两支枪了,还需要什么?”   “还要再添置一些东西,别紧张,都是市面上可以买到的产品。”   第二天,刘子光带着梁骁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三只配备喉麦的民用波段对讲机, 又买了一台德国世博的热成像摄影机,摄影机很贵,要三万多港币,对于月光族的梁骁来说是笔很大的开支,幸亏他还有信用卡可以付账。   买完东西之后回到家里,胡蓉已经做好了午饭,煮了一锅浆糊般的公仔面,炒了四个焦糊的鸡蛋,于是这顿饭还是在楼下茶餐厅解决,吃完上来调试对讲机,阅读摄影机说明书,给电池充电,正忙乎着,刘子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之后说:“有回音了,约在赤柱见面,下午六点半准时到。”   梁骁和胡蓉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惊喜,没想到刘子光这么神奇,留了个电话就能让悍匪主动联系。   梁骁看看手表说:“赤柱在港岛最南部,现在出发还能研究一下地形,出发吧。”   刘子光却说:“劫匪的风格虽然野蛮凶悍,但不乏谨慎周密,我敢说他们一定不在赤柱。”   “那怎么办?”   “楼下茶餐厅的伙计,有个身材和我差不多的,你认识么?”   “认识,他姓王,是大陆人,拿旅游证件来的。”   ……   十分钟后,他们立刻从出发赶往港岛,这个时段街上的车不算很多,四十分钟后就抵达赤柱炮台,这里面临大海,树木繁茂,几乎就是荒郊野外了,三个人眼巴巴的在海边看了三个小时的海鸥,天色都渐渐黑了也没有人来。   正在烦躁之际,一个小孩走过来说:“先生,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梁骁狐疑的接过信抽出来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七点钟,葵涌二号货柜码头。   “玩我们!”梁骁愤愤的一拍方向盘道。   胡蓉下车拉住小孩说:“小弟弟,这封信是谁给你的?”   小孩说:“是个长的很像坏人的叔叔,他说让我把这封信给你们,你们会给我一百元钱。”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中午吃饭的时候。”   胡蓉明白了,这回真的是被人涮了,但是她还是拿出一百元钱塞给小孩,上车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照做。”梁骁说。   “可是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又是交通繁忙时期,从赤柱赶到葵涌那边,根本不可能。”   “没关系,他们要的就是这样。”   梁骁摇摇头,只得发动汽车尽力往九龙方向赶,此时天色已黑,路上车流汹涌,紧赶慢赶,到了葵涌二号货柜码头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   刚把车挺稳,手机就响了,梁骁接了之后骂道:“你想玩死我们么!”   对方的声音很平静:“乘船到对面青衣的九号货柜码头来。、”   “哪里有船?”   “自己找。”   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   葵涌二号货柜码头对面就是青衣岛,两个码头之间隔着大约一公里长的海面,码头上灯火通明,能看到刘子光三人在四下搜寻着船只。   “强哥,那家伙找我们能有什么事?”坐在窗台上的褚向东问道,同时用手里的尖刀剔着指甲缝里的灰。   “或许是抓我们,或许是帮我们。“张佰强放下手上的大倍率望远镜,一脸阴沉的说。   “要我说,根本不用管他,藏一段时间跑路去台北,在那边再闯出一番事业来。”陆海建议道。   “跑路?现在全香港黑白两道都在找我们,警察封锁的那么严密,连条船都找不到,怎么跑?”张佰强又举起了望远镜,看到对方已经找到了一条小汽艇,冲这边开过来了。   “你们三个埋伏一下,注意隐蔽。”张佰强点上一支烟,开始部署。   “不是没有条子跟踪么,这么紧张干吗?”乌鸦满不在乎的问。   “没有条子也要埋伏,这家伙比十个条子都厉害。”张佰强说。   三人懒洋洋的拿起枪,爬到仓库的各个隐蔽位置埋伏去了,张佰强掏出手枪拉了枪栓,把枪放在后腰趁手的位置,连续三次拔枪试了试感觉,这才正儿八经的站在仓库门口,等待着老朋友的到来。   不大工夫,汽艇靠岸,但下船的只有两个人,梁骁和胡蓉警惕万分的走了过来,来到张佰强面前,双方互相打量了一番。   “海港城劫案那单买卖是你做的?”梁骁问道。   “是我,刘子光呢?”张佰强反问道。   “我在这。”刘子光居然从张佰强身后转了出来,站在货仓门口的阴影里说:“强哥,又见面了,听说最近生意不错啊。”   张佰强笑道:“哪里哪里,托你的福,上次的事情还没说谢谢呢,这次找兄弟有什么好事?”   刘子光点起一支烟,火柴燃起的瞬间,照亮他冷酷的面孔。一旁的胡蓉和梁骁却紧张起来,从张佰强的话里他们听出令人不安的讯息来,这个刘子光,难道和劫匪有关联?   “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你们的老本行,打劫。”   张佰强的脸色微变:“不好意思,我们向来在一个地区只做一单买卖。”   “那可不行,我找你们可费了老鼻子劲了,这会你和我卖味,太不地道了。”   “一码归一码,这买卖,我们不接。”张佰强把烟头一丢,狠狠地踩灭,这是事先约好的信号,但几秒钟过去了,手下们依然没有动作。   “找褚向东他们么?在这里。”刘子光单手推开了货仓门,灯光照耀下,三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男人躺在地挣扎着。   张佰强脸色大变,迅速出枪,但是刘子光出枪速度更快,电光火石之间,就听一声枪响,张佰强的手枪飞上了天,他疼得握住了右手,脸色铁青无比。   刘子光吹着枪口的硝烟,蓝色竞技用Infinity1911在夜色中更显风骚。   梁骁兴奋地一挥拳头,掏出手铐上前对张佰强说:“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督察梁骁,以涉嫌持械抢劫的罪名逮捕你,你可以不说话,但你所说都会成为……”   话没说完,梁骁的脸色就变了,因为他看到刘子光的枪口瞄准了他。   “刘长官,你!”   “不好意思梁警官,委屈你一下。”刘子光说完,上前一拳打在梁骁脖子上,梁骁立刻软绵绵的倒下了。   “你疯了!”胡蓉拔枪瞄准刘子光喝问道。   刘子光走上前去,盯着胡蓉的眼睛说:“放下枪。”   胡蓉眼中闪过愤怒、迟疑、不解、最后终于屈服,放低了枪口。   刘子光拍拍她的头:“这才乖嘛。”然后摸着喉麦说:“小王,谢谢你了,你可以回去了,剩下的钱明天给你。”   对面葵涌二号货柜码头上,茶餐厅伙计小王答了声收到,心满意足的走了,跟着他们跑半天就有一千块收入,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8-20 东方女皇号   这几天,张佰强团伙就藏身于青衣九号货柜码头,这里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大型港务机械,川流不息的集装箱卡车,但是由于港口自动化程度很高,工人却不多见,所以藏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刘子光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上按照劫匪的要求东奔西跑,其实刘子光一直按兵不动,临到货柜码头才果断出手,他和张佰强团伙也是泛泛之交,谈不上信任,所以还是先制服对方比较放心,他用热成像摄影机很轻易的发现了藏身于仓库中的三个悍匪,并且顺利解决了他们的武装,只剩下孤家寡人的张佰强,事情就好谈多了。   大门紧闭的仓库里,灯光黯淡,褚向东等人一字排开坐在地上,身上的绑绳已经解开,用刘子光的话说,谈生意必须有谈生意的样子,哪能绑着合作伙伴呢。   一张小桌子摆在刘子光和张佰强之间,桌上摆着两个酒杯,一瓶二锅头,一塑料袋炒花生,刘子光翘着二郎腿,一颗颗剥着花生壳,手枪很随意的放在桌上,就在张佰强触手可及的位置。   胡蓉紧张兮兮的站在一旁,握着枪的手心汗津津的,这几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而可怜的梁骁就躺在地上,依然在昏迷中。   “计划就是这样,劫了赌船,我一分钱不要,全给你们,还帮你们离开香港,怎么样,同意,还是反对?”   “我们有反对的权力么?”张佰强冷冷的问道。   “没有。”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过河拆桥。”   “那要看你们的表现了。”刘子光依旧若无其事的剥着花生,张佰强看了看桌上的手枪,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胡蓉,终于打消了拼死一搏的打算,说:“好吧,我答应。”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作为交换,你们在海港城抢的金子要给我。”刘子光说。   “姓刘的,那些货是我兄弟又命换来的,你凭什么说要就要。”张佰强也是个人物,和刘子光对面而坐,竟然气势不减。   刘子光笑了:“不是我要,是给这位兄弟,用了人家,总要给点报酬不是。”说着朝地上的梁骁怒了努嘴。   “我不能做主,要和兄弟们商量。” 张佰强说。   “请便。”   张佰强看了看他的三位兄弟,三个悍匪都不是傻子,目前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利,藏身之处已经被发现,外面到处都是警察,带着金子根本逃不出去,如果刘子光没有骗他们的话,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而且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被刘子光打败了,而且败得心服口服。   褚向东第一个表态:“我同意。”   乌鸦犹豫了一下也举起手来,只有陆海问道:“我想知道,你为谁工作?”   刘子光说:“和你们一样,为自己。”   陆海点点头不说话了。   “好吧,成交。”张佰强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和刘子光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明天就动手,有问题么?”刘子光问道。   “有,我们没多少子弹了,打劫一条船,用的子弹远比打劫一辆车要多。”   “没子弹?买啊。”   ……   深夜,一辆旅行车鬼鬼祟祟的驶入了九号货柜码头,停在某个区域熄了火,一头长发的司机跳下车来,点燃一支烟等待着,片刻后,一双手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长发男刚想反抗,耳畔传来低语:“是我,乌鸦。”   长发男停止动作,乌鸦松开手问道:“来的时候有人跟踪么?”   “没有,我绕了好几个弯,遇到两次临检,幸亏这车改装过,不然就大条了。”龅牙狼说。   “东西在哪里?”   “车里。”   龅牙狼拉开车门,掀开车底板的暗格,有手电指着说:“你要的都在这里,忽然又要货,你们打算做什么?”   “再做一单。”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全香港的警察都在找你们,还做!想死啊!”龅牙狼低低的骂道。   “别多管闲事。”   “好,我不管你,钱呢?”   “做完了再给。”   “乌鸦,别玩我了,上次的钱你还没给,这次又赊账!”龅牙狼猛地合上了暗格,怒气冲冲道。   “事成之后,加倍给你。”黑暗中一个人说道,冷冽的气息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得到。   “OK,算我倒霉,这些东西你们拿去,这可是我最后的存货了,你们再想要什么,找别家去吧。”龅牙狼挥着手说道。   车上的东西被卸了下来,龅牙狼驱车离开,众人将几只纸箱子抬进仓库里拆开,有一箱子是英式花纹的丛林迷彩服,几双靴子,棉线头套,战术手套,对讲机组件,英式S腰带,这些都是香港军事发烧友中常见的玩意,并不稀罕,给力的是那几个灰色的牛皮纸盒子,里面装满了草绿色弹壳的7.62毫米步枪子弹,还有两把黑胶带缠着的九毫米手枪,正是刘子光他们在龅牙狼的居所发现的,看来这伙计确实是倾囊而出了。   张佰强扯开胶带,熟练地推拉着套筒,皱眉道:“家伙不行,是达瑙那边出的土枪。”   达瑙是菲律宾棉兰老岛上一个小地方,当地人以制造各种枪械为业,大到M16,AK47,小到左轮、曲尺类手枪都能生产,东南亚一带的黑帮分子都喜欢去菲律宾买军火,达瑙货充斥江湖,但是像张佰强这种讲究品牌质量的悍匪,显然看不上这种货色。   “比化隆造如何?”刘子光问。   “强多了,达瑙货的原料多是从工程机械或者轮船上拆下的,质量有保障,起码几十枪内才会卡壳,化隆造打三枪不炸膛都算你有造化。”张佰强说。   “那不结了,凑合用吧。”   粗糙的纸盒子被直接扯开,子弹倒成一堆,悍匪们围坐在一起往弹匣里压着子弹,同时听刘子光讲着注意事项。   “我们的目标是东方女皇号油轮,注册地塞浦路斯,排水量一万八千吨,船上有工作人员二百名左右,客人四百名,船员和赌场荷官是没有武装的,我们要留意的是船上为数不多的保安人员,这个大家都有经验就不多说了,上船之后首先控制通讯室、监控室和驾驶舱,舵轮、高频电台、汽笛、声号,灯光控制这些都要掌握住,然后船上所有的值钱东西随便你们拿,有多大力气拿多少,得手后立即撤退。”   刘子光一边讲解,一边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东方女皇号的平面图和剖面图,也不知道他事先做了多少准备工作,竟然画的非常精细,重要舱室都做出了标注。   “还有什么疑问么?”刘子光拍拍手上的粉笔灰问道。   “没有。”悍匪们一起摇头,他们都是经年老匪,虽然没抢过船舶,但是打劫这种工作总是相通的,所以不需要太多的战前培训。   刘子光看看手表:“把衣服换了,一点钟准时出发。”   “船在哪里?”张佰强问道。   “你忘记了一点,这里是码头,到处都是船。”刘子光神秘的一笑。   张佰强和其他三个悍匪面面相觑,货柜码头虽然有船,但那都是万吨集装箱货轮,难道用那个?   但刘子光没有解释什么,直接走到一边去和胡蓉说话了。   胡蓉满脸的紧张,压低声音说:“刘子光你在玩火!这帮人是江洋大盗你不知道么,你竟然和他们合作,你疯了吧!”   刘子光说:“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利用这几个悍匪打劫程国驹的赌船么,这可是咱们的任务。”   “我以为你在开玩笑!谁知道你当真的!”   “废话,我和你所说的话,都是当真的。”   “打疼程国驹有很多种办法,为什么非要和这帮悍匪搅在一起!”   “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在执行一项绝密任务,代号美洲豹行动,这是其中重要的一环,由于涉密,我不能告诉你太多,但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胡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真的?”   “真的。”   胡蓉沉默了,忽然冷哼一声,揶揄道:“我看你是007看多了,还美洲豹行动, 你洗洗睡吧。”   刘子光耸耸肩膀,不再说什么,而是转向已经苏醒的梁骁,拍拍他的脸说:“梁警官对不起了,再忍耐一会,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办到。”回答他的,只有梁骁愤怒至极的呜呜声,他的嘴被胶带封上了,发不出声音。   夜,漆黑,货柜码头上,射灯的光芒刺透黑暗,天空中无数雨点落下,下雨了,九月底的雨微微有些凉了,货仓中的人都换上了迷彩服和军靴,站在门口耐心的等待着船只的到来。   刘子光看看腕子上的夜光表,表盘被雨水打湿了,指针清晰地指在一点钟位置。   马达声传来,一艘快艇开到了岸边,驾驶员戴着厚重的头盔,看不清面目,刘子光一挥手:“GO GO GO”众人弓着腰穿过雨雾,陆续跳进船舱,梁骁也被胡蓉扶着进了船。   “我顶你个肺,大飞。”乌鸦望着船尾八台黑漆漆的引擎,充满敬畏的啐了一口,这种快艇速度极快,通常被走私团伙用来运送见不得人的货物,开起来速度相当惊人。   雨很大,快艇在漆黑的海面上犁出一条白色的尾迹,迅速向公海方向驶去,不多时,雪亮的探照灯射过来,水警的巡逻船马达声越来越近,威严的声音响起:“不明船只立刻停下接受检查!”   驾驶员得意的一笑,很随意的拨开几个按钮,快艇剧烈的一震,速度比刚才更快了,简直就是贴着海面飞行,刺耳的马达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海风强劲无比,耳畔尽是风声,一张嘴腮帮子都会被风灌满,快艇里的人被颠的七荤八素,都紧握着把手不敢出声,唯有驾驶员得意的望着站在旁边的刘子光,大声问道:“爽吧?”   “你说什么?”刘子光也大声喊道。   “我说,爽吧!”   刘子光点点头,伸出大拇指说:“爽!刺激!”   水警被他们远远地抛在后面了,孤零零的几声枪响在深夜的海面上显得格外寂寥,今天海况不好,水警的巡逻密度比往常稀疏了许多,移民局的船也没有出来巡逻,实在是天公作美,不过快艇上的人却倒了霉,被雨水和海浪搞全身湿透。   “看!”刘子光指着远处一艘灯火通明的硕大邮轮喊道,狼狈不堪的匪徒们这才打起了精神。   8-21 雨夜劫船   茫茫公海上,大雨如注,浊浪滔天,排水量两万吨的豪华游轮如同一座灯火璀璨的海上浮岛一般停泊在远处,快艇上的匪徒们擦着脸上的雨水,露出了贪婪的微笑,驾驶员关闭了大部分发动机,只留下一台运转着,降低速度慢慢贴了上去,渐渐的可以看到白色的船身上刷着的船名了,东方女皇号,多么尊贵和神秘的名字,用不了多久,这位女皇就将成为匪徒们的俘虏了。   游轮上,繁华依旧,由于下雨,甲板上没有游客,驾驶舱里,船长和几个高级船员坐在高脚椅子上聊着天,今夜天气不好,一些小型的游艇都紧急返回港口了,但是对于一艘两万吨的巨轮来说,这点海况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游轮出海一次费用高达五十万港币,若是因为下雨刮风就返航的话,损失实在太大。   这艘名为东方女皇的赌船注册于塞浦路斯,英国劳氏船级社登记,是一艘国际邮轮,三年前由程国驹先生购得,从此固定停靠尖沙咀码头,每晚五点到七点开始登船,在船上安顿完毕,吃完丰盛的自助餐后,九点钟起航驶往公海,做一次无目的港航行,赌船严格遵守法纪,决不在香港领海内赌博,经过一小时左右航行,抵达公海后才打开赌厅营业,同时船上的餐厅、KTV、桑拿按摩、电影院等都进行营业,不过那都是赌厅的附属产业,实际上是亏本经营的,营业至凌晨五六点钟就开始回航,七点钟左右抵达码头,赌客中的白领们还不耽误上班。   船上有船员五十人,服务人员一百五十人,包括经理、保安、荷官、厨师、服务员以及按摩女郎、舞女等,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有大陆雇员,香港雇员、马来人、印尼人、欧洲人,大家都是奔着钱来的,生意好的时候,荷官的小费一天都能上万,船东赚的钱更加不是小数目。   通常船东不参与经营,只收取租金,有时候稍微抽成,但是东方女皇号却是程国驹亲自在经营,赌船的收入在程氏产业结构中,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这些年来港人收入减少,赌船的客户群渐渐改变,主要接待内地来的客人,这些人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出手比寒酸的港人强多了,还能以此为契机认识一些内地重量级的人物,程国驹在内地投资楼盘的合伙人,就是他在赌船上认识的朋友。   外面大雨倾盆,船舱内温暖舒适,雨点打在圆形的舷窗上,外面墨黑一团,更加给人以安全感,此时正是赌厅生意最火爆的时刻,客人络绎不绝,穿着紧身白衬衫和彩色马甲的荷官们动作熟练的发着牌,百家乐桌子边,赌客们豪爽的下着注,能到这里来玩的人,都是身价不菲的豪客,有时候一晚上输赢上千万,眉头都不眨一下。   豪哥在四个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过来,这段时间警察总是来找麻烦,程国驹索性把阿豪派到船上来做事,其实船上也没什么工作可做,船只航行他不懂,赌厅运作他也不懂,只是来帮着看看场子而已。   来往穿梭的服务员看到程国豪,都恭敬的喊一声豪哥,豪哥只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赌船虽然好玩,但对他来说未免有些枯燥了。   “啪”豪哥打了个响指,立刻有服务员送上一杯马提尼酒,豪哥端起来饮着,走进了总监控室,这里有监视全船的摄像头屏幕,可以看到每一张赌台的动静,是船上最机密的场所,只有几个人可以特许进入,就连豪哥的保镖都不能进。   “豪哥”监控室内的工作人员看见大老板的弟弟进来,赶忙起身打招呼。   豪哥找了张椅子坐下,点燃雪茄问道:“没事吧。”   “一切正常。” 工作人员刚说完,内线电话就响了。   工作人员接了电话,嗯嗯几声后说:“豪哥,客房部有事,有个舞小姐和客人起了争执。”   “干!”豪哥把雪茄掐灭在控制台上,立刻赶往客房部,百无聊赖的夜里,有点事情发生也不是坏事,起码能给旅途增加一点乐趣。   赌船的客房装修豪华,设施齐备,出事的是高层豪华套房,一个矮胖中年男子一脸恼怒的站在走廊里,不依不饶的骂着,旁边站着几个服务人员,还有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满不在乎的抽着烟。   “不玩了不玩了,退钱,什么服务态度,简直垃圾!”中年男子气势汹汹的吼道,走出电梯门的豪哥不禁眉头一皱,不过当他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表情就变了。   “张局长,招待不周,不好意思。”豪哥知道这个矮胖家伙来自内地某市烟草局,是个财大气粗的角色,每次输赢都在百万左右,这种金主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张局长依旧甩着手:“不玩了,回去!”   豪哥冲旁边的领班勾勾手:“怎么回事?”   领班附耳过来,说张局长下面那个东西不行,搞了几次都不成,被小姐嘲笑了,不是什么大事   豪哥阴着脸不说话,看了看旁边若无其事的小姐,忽然左右开弓抽了她四个大嘴巴,货真价实的狠抽,当场血就飚出来了,小姐被打倒在地大喊饶命,豪哥掏出手帕擦擦手上的血,轻描淡写的对保镖说:“丢海里喂鱼。”   两个保镖把满脸鲜血的小姐架出去了,豪哥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的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妞做掉,在公海赌船上消失一两个人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捏死一个小姐,和捏死一只蚂蚁没啥区别。   “张局长,不好意思,来人,拿五万块筹码来。”豪哥一招手,立刻有人送上筹码,这下反倒弄得张局长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好,我给豪哥面子,这事就算了。”   ……   快艇紧紧靠在邮轮船壳上,随着海浪的起伏而颠簸着,雨哗哗的下着,浇的人身上精湿,驾驶员摘掉头盔,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他正是刘子光的同事赵辉。   刘子光从驾驶台下拿出一把长枪状物体,冲高高的邮轮船舷发射了一枪,缆绳嗖嗖的抛了上去,挂在船舷栏杆上,拽一拽,够结实,刘子光一挥手,褚向东从腰间抽出匕首叼在嘴里,第一个爬了上去,虽然这种海况下甲板上根本不会有人,但张佰强还是举着自动步枪在下面掩护。   褚向东爬上去之后,机警的四下张望,没看到任何人,伸手做了个安全的手势,然后抽出手枪半蹲在地上掩护,下面继续有人爬上来。   四个悍匪都爬上去了,胡蓉正要往上爬,却被刘子光拉住:“你留下。”   “为什么我要留下!”胡蓉固执的抓住绳子不松手。   出奇的是这回刘子光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责骂她,而是平心静气的说:“你还有将来,这种事情不要参与的好。”   胡蓉一愣,没想到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这么关心自己,不由得松开了抓住缆绳的手。   “老赵,我上去了。”刘子光冲赵辉点点头。   “自己小心。”赵辉伸手做了个V字手势,点上一支烟,有滋有味的抽了起来。   刘子光也爬上去之后,行动开始,五个人交替掩护来到舱门口,刚要上去扳动开关,忽然舱门从里面打开了,灯光射了出来,照亮外面的雨雾,两个穿西装的大汉夹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走出来,女人哭哭啼啼不断哀求,回答她的只有一记耳光。   躲在暗处的张佰强一努嘴,褚向东猛然出现在门口,保镖看到穿着迷彩服蒙着头套的陌生人,顿时愣了,就在这一愣神的时间,锋利的匕首划过他的咽喉,一股血飚出来飘在甲板上,迅即就被雨水冲淡了。   这名保镖捂着咽喉倒下去,后面那个保镖急忙抽枪,却被藏在门后的陆海用军刀刺中腰眼,又狠狠地搅了一下。   两具尸体直接被丢进海里喂鱼,那个倒霉的女子已经吓傻了,哀求的目光看着这伙蒙面人,眼泪汪汪的说不出话来,张佰强做了个手势,褚向东掉转枪托在女子后脑上敲了一下,把她打昏了丢到了一旁。   驾驶舱,高级船员们悠然自得的各自坐在高脚椅子上,时不时看一下雷达屏幕,大副打了个哈欠,准备出去抽支烟,可是刚出门就退了回来,舱内所有人望向门口,只见两个身穿迷彩服手持枪械的蒙面人出现在驾驶舱。   大副下意识的扑向海事电话,迷彩服很随意的抬手一枪,正中大副的手臂,疼得他倒在地上哀号不止。   “不要动,想当英雄的想想你们的家人。”迷彩服把枪插回腰间,用标准普通话说道,船员们都举起了双手,谁也不敢乱动了,匪徒的冷静让他们毛骨悚然。   迷彩服似乎对船只很熟悉,直接走向驾驶台,用枪柄将高频电台、汽笛、灯光控制等仪器砸烂,然后拿枪威逼着船长说:“叫保安来。”   船长迟疑的看了看他,拿起话筒说:“保安室,保安室,有人侵入驾驶舱,请立刻派人过来。”   迷彩服满意的点点头:“很好。”   过了一会,八个穿黑西装的保安人员从船尾过来了,当他们走到舰桥附近的走廊时,忽然遭到猛烈扫射,AK47在张佰强怀里欢快的跳动着,灼热的弹壳落到地毯上,八个保安当场被打死,尸体躺满了整整一条走廊,张佰强吹吹枪口的硝烟,转身就走。   船尾赌厅,两个保安正在门口抽烟,忽然听到船头方向传来的怪声,顿时警觉起来。   “什么声音?”   “好像打枪。”   “有没有搞错,哪个赌客带枪上来了?”   “过去看看。”   他俩刚走出去没几步,迎面就过来一个人,抬手两枪正中眉心,俩保安一声不吭就栽到了地上。   蒙面人冲进了灯红酒绿的赌厅,二话不说冲天花板就是一枪,霰弹枪的枪声很大,震慑力很惊人,顿时引发一片尖叫声,有些机灵的赌客立刻向另一个出口溜去,但他们立刻又潮水般的退了回来,因为另一个出口处也出现了持械悍匪,并且手里还提着一具尸体。   血肉模糊的尸体扔到了百家乐赌台上,砸的扑克牌和筹码乱飞,匪徒推拉着霰弹枪的套筒,对着天花板又是一枪:“全都蹲下!”   8-22 铁达尼号一幕重现   一瞬间,满赌厅几百号人全都蹲下了,有那机灵的荷官,早就按动了通向保安室和船长室的报警器,但是此时保安室早就变成了尸山血海,值班的保安全都被打死在座位上,连掏枪的机会都没有。   “有劫匪”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看到屏幕里的景象,急忙抓过电话,可是听筒里鸦雀无声,线路已经被截断了。   “砰砰砰”一连串枪声响起,监控室的门被暴力打开,举着手枪的匪徒站在门口喝道:“出来!”   与此同时,轮机舱、客房、餐厅等舱室的扬声器传出船长的声音:“各位乘客,各位工作人员,由于船上出了一点小小意外,为了您的安全,请留在舱室不要随便走动,谢谢合作。”   顶层高级套房内,正搂着身材火辣的洋妞泻火的豪哥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匆忙拿起搭在床头的裤子往腿上套,嘴里骂道:“出事了也不告诉老子!这帮废柴!回去把人全换了。”由于动作过猛,拉前门拉链的时候夹住了球皮,疼得他闷哼一声,但还是毅然拉上拉链,抓起柜子里的金色特制M1911,匆忙冲了出去。   赌厅内,筹码兑换处已经被砸开,这里装潢的如同银行金库,大铁门,铁栅栏,指纹锁,保安严密,用霰弹枪一连发射了三发独头弹才打开大门,褚向东用灼热的枪口顶着兑换员的脸说:“打开保险柜。”他挂在胸前的一串铁链子上,一枚硕大的银质狼头,青面獠牙格外显眼。   兑换员是个手脚利索的青年,手指颤抖着从抽屉里拿出钥匙,一不小心掉在地上,又忙不迭的去捡,褚向东不耐烦的拉动套筒吼道:“快!”   与此同时,一个拿手枪的匪徒用枪点着两个看起来很精明利落的荷官,丢过去一个口袋:“你俩拿着这个,跟我走。”   两个荷官战战兢兢拿起了口袋,跟在了悍匪身后,赌厅里鸦雀无声,这些赌客都是有头有脸的内地大老板、高级官员,财大气粗但是胆子却比芝麻还小,遇到这种事情早吓得心肝发颤了,哪还敢反抗。   “把你们身上值钱的玩意全拿下来,手表、戒指、镯子、项链,当然还有钱包。”劫匪边走边说,赌客们老老实实褪下身上价值不菲的首饰,毫不犹豫的丢进口袋,和性命相比,几万块的劳力士,几克拉的钻戒又算什么,有个贵妇,手上的指环太紧,拼命褪也褪不下来,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匪徒走到她面前站住了,吓得她浑身颤抖求饶道:“就好,就好。”   匪徒看了一眼,大度的说:“这枚结婚戒指您留着吧,太太。”   “谢谢,谢谢!”贵妇松了一口气,其余赌客们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一点点,劫匪的绅士风度让他们明白,这伙人确实是求财,而不是要命的。   一切通讯手段都被截断,公海上也没有手机讯号,所有的保安都被解决,全船各个角落都在监控之中,而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钟头,时间相当充足,如果劫匪愿意,把这条船洗一遍都是可以的。   打劫赌客们身上的浮财只是玩玩而已,劫匪真正关注的还是保险柜里的现钞,这可都是拿出去就能用的不连号半新钞票,以美元和港币为主,也有大量的人民币、澳门元、港币、英镑和日元等,用纸条捆扎的整整齐齐,一沓沓的放在保险柜里,匪徒也不急躁,用枪指着工作人员慢慢往包里装,先装那些票面大的钞票,千元面值的港币、五百面值的欧元,然后才是其他钞票。   洗劫仍在继续,监控室里的刘子光忽然发现客房走廊尽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这不是豪哥么,他嘿嘿一笑说:“有他客串,这场戏就更完美了。”打了个响指把褚向东叫过来低语一番,褚向东点点头出去了。   “按计划行动。”刘子光用对讲机低声说了一句。   豪哥的手心里全是汗,M1911的枪柄湿滑无比,他从十四岁就跟着大哥在庙街混,也算是一路拼杀出来的硬汉,但那都是江湖斗殴,西瓜刀为主的群斗,和这种用枪的战斗截然不同,他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几把枪,只是凭着一腔悍勇冲了出来,毕竟这艘赌船对社团来说太重要了,而自己又是第一天被大哥派上船看场子,出了事难逃责任。   走廊里静悄悄的,豪哥捏了捏枪柄,继续朝前走,忽然前面跳出一个穿迷彩服的人来,豪哥刚把枪举起来,对方的枪就响了,子弹穿过豪哥的手腕,枪落到了地上,对方又是两枪打过来,豪哥的两个膝盖中弹,骨头碎裂,人当场跪在地上。   迷彩服蒙面人用枪指着豪哥开始大骂:“干你娘,姓黄的我帮你杀,押运车我帮你抢,你还敢阴老子,你去死吧。”   豪哥双眼大睁,不明白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对方也没打算让他明白,直接砰砰两枪打在豪哥的脑袋上,一颗大好头颅在近距离内被爆开,白的红的糊的满墙都是,灿烂的如同瓜田里烂掉的大西瓜。   豪哥身后的天花板上,一个摄像头忠实的记录下这一切。   褚向东啐了一口,转身回去,刚走进赌厅大门,就被一颗子弹打倒在地,然后全船的灯火全灭了,顿时尖叫声不绝于耳,密集的枪声响起,快速跑动的声音,身体重重倒地的声音,拳头打在人体上的声音频频传来,赌客们全都吓得趴在地上,只恨自己出门之前没看黄历。   枪声响了大约十分钟终于停止,照明也恢复了,赌厅门口血流满地,几具穿迷彩服的尸体倒在地上,一个拿枪的男子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赌台上,大声喊道:“大家别怕,我是警察,救援马上就到!”   赌客们热泪横流,像看天神一般望着这个英俊神武的救世主,毫无疑问,劫匪已经被他消灭,这一点从丢在地上的赃物口袋就能看出,一个口鼻窜血的蒙面人倒在地上,背部两个枪眼还在流血,口袋里的钻戒手表项链滚得满地都是。   “我的金劳!”   “我的钻戒!”   赌客们顿时蜂拥上去猛抢起来。   突然之间,轰隆一声巨响,船身剧烈的抖动着,爆炸似乎是从船底传来的,那个年轻警察大喊一声:“船要沉了,快跑!”   赌客们慌了神,也顾不上抢手表钻戒了,一窝蜂的往甲板上跑,此时其他船舱里的水手、服务员也都跑了出来,雨还在下,夜色漆黑,穿晚礼服的客人、白色水手服的船员、紧身衬衫的荷官全都挤在甲板上,眼巴巴的望着船员往下放救生艇,大呼小叫此起彼伏。   “让我先上,我是XX市的书记!”   “让我先上,我给你们钱!”   “谁他妈也别和我抢,我爸爸是XX!”   鬼哭狼嚎乱乱作一团,场面堪比泰坦尼克号沉船,好在东方女皇号的载客只有几百人,救生艇的位置足够,海水的温度也没那么冰冷,如果按照秩序来,大家都能顺利逃生。   爆炸声接连不断的传来,浓烟从船舱里飘出来,东方女皇号在慢慢的下沉了,忽然有个妇女尖叫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在船舱里!”   没人搭理他,赌客们都一脸严峻的盯着救生艇,只有那个警察奔过来问道:“太太,你的孩子在几号舱?”   “5016号,我把她锁在房间里了。”妇人哭道。   警察二话不说,拿了块湿布蒙住脸,飞奔进船舱,结果发现船舱里居然还有不少迷路的客人,正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哇哇大哭着乱撞,赌船的布局很大才,各种巷道房间错综复杂,第一次上船的客人迷路也不奇怪,于是警察又给这些人指明了出去的道路,这才来到5016号房间,就听见里面孩子的哭闹声。   警察转动门把手,打不开,此时船舱底部的火焰已经烧上来了,浓烟滚滚,呛得人喘不过气,警察大喊一声:“离开房门!”拔出蓝色的竞技手枪朝门锁连射两枪,然后一脚踹开门,把里面哭泣的小女孩往肩膀上一抗,飞速逃离。   当他出现在舱门口的时候,甲板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众人看到烟熏火燎的英雄出现,不约而同的鼓起掌来,孩子的妈妈痛哭流涕,张开双臂扑了过来。   警察勉强笑了一下,刚要走出去,忽然一声巨响,气浪将他和小孩推了出去,落在十几米外的甲板上,孩子没事,警察却闭上了眼睛。   “快上救生艇!”船长大声吼道。   五分钟,最后一艘救生艇离开了东方女皇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众人默默无语,望着邮轮的船首一点一点下沉,纸醉金迷,奢华无比的国际赌船,带着满船尸体、金钱和罪恶,消失在浩瀚的大海中。   被救出的孩子泪痕未干,英勇的警察依旧昏迷不醒,远处,香港水警和海事处的救援船正高速赶来。   8-23 驹爷的屈服   警方是在凌晨时分接到报警的, 有个自称警察的家伙用海事电话打到水警总部,说公海上的东方女皇号遭遇抢劫,急需增援,警方不敢怠慢,一边命令水警巡逻快艇前去查看,一边打电话到西九龙总区去核实。   电话还没打通,水警总部的电台就接到报警,是海事处发来的警报,说是公海上有艘船起火了,看轮廓似乎是东方女皇号,但高频电台联系不上,现在海事处救护艇已经出发,希望水警给予配合。   这下水警总部炸了窝,凌晨五点半,所有的电话都忙个不停,通知上级,调集人手,派遣快艇,调拨救援总队的直升机,西九龙那边核实的事情反倒不重要了。   香港是台风高发地,海难救援机制相当完善,水警总区和海事处都启动了紧急预案,救援船和直升机迅速赶往海难地点,东方女皇号就停泊在香港水域附近的公海海面上,距离不过二十海里,昨夜的大雨已经停了,海况比较理想,救援难度不大。   当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海面上飘荡着十几艘救生艇,东方女皇号已经消失在海平面下,水警们将遇难乘客转移到自己的船上,给他们披上毛毯、递上热咖啡,好言抚慰,香港几家媒体的记者也闻讯赶来,见缝插针的进行采访,摄像机拍个不停,要是以往,水警们早就赶人了,但是这次是他们露脸的好机会,所以并不在意,反而更加卖力的忙碌起来。   有个惊魂未定的女性海难幸存者指着一个昏迷的男子说:“警察先生,救救他,是他救了我女儿。”   其余幸存者也附和道:“对,是他救了我们大家,他是英雄!”   水警们立刻用对讲机通知了直升机,让他们放下吊篮,把重伤员优先送去医院急救,于是上空盘旋的海豚直升机放下了吊篮,众水警七手八脚将昏迷的梁骁绑在吊篮里,记者们用摄影机忠实的记录下这一片段,再配上幸存者的眼泪,小女孩纯真的眼神,谁都知道这会是一桩大新闻。   就在各方人士同台飙戏的时候,张佰强等人已经坐在一艘巴拿马籍的集装箱货轮上了,简陋的船舱里弥漫着柴油的味道,座椅垫子上的海绵都被老鼠啃光了,但是坐在这里心里却有一种难得的安全感。   更让他们安心的是,放在脚边的大口袋,里面全是大额钞票,美金港币,花花绿绿,虽然没有仔细数,但这笔钱绝对比那些金子要多,而且直接就能用,不用费心兑换。   船舱门敲响了,褚向东一把抓住了霰弹枪喝道:“谁?”   “我。”外面传来回答,是那个神秘的快艇驾驶员,昨夜事成之后,正是此人驾驶着快艇把他们送上这艘货轮。   张佰强使了个眼神,陆海捏着匕首站到了门后,乌鸦上前打开了舱门,赵辉走进来说:“各位,住的还习惯么?”   “谢了,还成。”张佰强不咸不淡的说,对于走江湖多年的他来说,这个姓赵的家伙未免过于神秘,神秘就意味着未知和危险,手上拿着几千万现钞,他不得不防。   赵辉笑了:“习惯就好,别紧张,不管怎么说,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走,我带你们看点东西。”   褚向东用探寻的眼神看了看张佰强,后者微微点头,纵横四海的悍匪,走哪里都毫不畏惧,难道上了这条船就怕了么。   一行人来到甲板上,赵辉打了个响指,有工人过来把集装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辆崭新的黑色宝马轿车。着满满一船集装箱如果都装的是这种豪华轿车的话,那得是多大的走私买卖啊。   张佰强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稍定,和人家比,自己这点小买卖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明人不做暗事,我也不瞒你们,兄弟我是做大生意的,你们抢赌船那点小钱我看不上,我看上的是几位兄弟的身手和胆识,我有个建议,你们跟我开工,我帮你们安排新的身份,保证你们的安全,工作是按件计酬,怎么样,几位好汉有兴趣吗?”   四个悍匪阴沉着脸不说话,心里都在盘算着得失,自己单干固然潇洒,但不知道哪一天就折进去了,如果跟着实力雄厚的大老板开工的话,虽然牺牲一点自由,换来的却是安心和稳妥。   褚向东最沉不住气,他早就想把母亲接出来了,这种流离失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逃犯生涯他已经过够了,但老大还在考虑,他也不敢多说话,只是焦急的眼神出卖了他的心情。   “我想问一件事。”张佰强终于开口。   “说。”   “刘子光和你什么关系?”   “那是我哥们。”   张佰强点点头,咧嘴一笑:“好吧,下面谈谈我们的报酬问题吧。”   ……   香港,深水涉某豪宅内,穿着睡衣的程国驹用尽全身力气将遥控器砸向电视机,出了那么大的事,自己竟然是看电视才知道,东方女皇号莫名其妙的沉没在公海上,看场子的兄弟音讯全无,阿豪也神秘消失,要不是自己有早起看新闻的习惯,怕是到中午都不知道呢。   正在暴怒,电话铃响了,保镖阿强过去接了电话,捂住话筒说:“驹爷,是水警打来的,请您协助调查。”   “取车!”程国驹怒气冲冲的喊了一句,上楼去换衣服,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脑子里闪过一句话:“那笔钱不属于你,拿了,会烫手。”   难道是他们做的?不可能,他们也就是吠吠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手笔,赌船很有可能是船舱内失火或者轮机故障,再加上海况复杂导致的失事。   换了西装,驱车来到水警总部,警方向程国驹介绍了事情的经过,总之是船沉了,一部分船员下落不明,一些乘客受到了惊讶和烧伤,现在作为船东的程国驹将要面临巨额赔偿以及民事起诉,这还仅仅是开始,船沉了,带来的麻烦事将会无穷无尽,源源不断。   沉船地点在公海海域,不在香港警方管辖范围,而且船只注册地是塞浦路斯,就算知道船上发生了劫案,香港警方也没有权力过问,好在受害人中许多是港人,警方接受了他们的报案,开始着手调查此事,但是困难重重,首先船已经沉在海底,取证就变得相当困难,就算联系到了深海潜水设备和人员,船上的一切痕迹也不可能复原了。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警察了,但不巧的是,警察在救人过程中头部受伤,至今还未苏醒,他的上级,西九龙重案组的苗警官面对更高一级警官的质询,却表示对部下的行动一无所知。   赌船上的大部分客人都是大陆客,经此劫难后也没有心情继续留在香港游玩了,纷纷赶回内地,此事件之后,其他公海赌船的生意也大受影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意一落千丈,整条船一条只有三五个客人。   最难受的还是程国驹,他有种被人阴了却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驹爷好歹也是道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价值上亿的赌船没了,几十号伙计没了,每天几百万的收入没了,亲弟弟也失踪了,更重要的是,驹爷的面子受到了极大地挫伤,连续被人抽脸却无力反抗,这让他情何以堪。   正在家里和律师商讨保险赔付的问题,忽然墙角的电话铃又催命一般叫了起来,现在驹爷听到电话铃浑身都发抖,他摆摆手让阿强去听电话,阿强接了电话低语了两句,捂住话筒说:“驹爷,少爷出事了。”   “什么事!”   “藏毒,被内地警察抓了。”   “什么!”驹爷忽地站了起来,质问道:“阿伦不是在英国上学么,怎么跑到内地去了!”   阿伦是驹爷唯一的儿子,驹爷混了一辈子,不想让自己儿子走老路,所以打小就把他送到伦敦去念书,指望儿子将来当个医生律师啥的体面人士,哪知道这臭小子继承了家风,不爱读书就爱鬼混,现在终于闹出事情来了。   程国驹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倒在地上,阿强和律师赶紧冲上来摇着他喊道:“驹爷,驹爷你怎么了!”   迷迷糊糊中,就听到救护车的警笛在鸣叫,驹爷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回想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从合连胜被人连根拔起,到东方女皇号神秘沉没,再到儿子莫名被拘,他感到一股彻骨的寒冷,似乎有一张天罗地网将自己罩住,想反抗都找不到敌人,想逃走,可是在香港经营了几十年,哪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混江湖,就要愿赌服输,玩不过人家,就要认栽。   “唉……”驹爷长叹一口气,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岁。   阿强站在身边低声道:“驹爷,有电话找您。”   程国驹拿过电话,镇定的听着,最后说:“知道了,我会照做,希望宋局长也不会食言。”放下电话对阿强说:“去把张律师叫来。”   张律师是专门为程国驹处理金融事务的律师,他来了之后,程国驹在病床上签署了一份文件,将几个秘密账户上的十八亿资金集中转往一个内地账户。   与此同时,香港某证券公司的职员蔡子明也被警方以洗钱罪名逮捕,随即在其住处搜出十余张大额不记名国际债券,总金额高达两亿。   12小时后,内地传来消息,因涉嫌藏毒被捕的港人程XX,证实系被人陷害,无罪释放。   赤鱲角国际机场,刘子光和胡蓉面对着落地玻璃窗并肩而坐,长长的跑道上,飞机起起落落,大屏幕上滚动着航班信息,英语播音时不时传来。   “唉,就这样结束了。”胡蓉吸着杯子里的木瓜奶,神情有些落寞。   “你是怀念香港呢,还是怀念和我搭档的日子?”刘子光双手抱头仰面躺在椅子上说道。   “美的你,你这人太危险,太胆大包天了,以后绝不再和你搭档!”胡蓉又狠狠吸了一大口木瓜奶,顺手在刘子光肩膀上锤了一拳头,以示决裂。   “对了,你说梁骁会不会有事啊?”   “只要他够聪明,就不会有事,还会升官。”   “可是我还是担心,万一……刘子光,你想什么呢?”   “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大了,喝什么补什么啊,一点也没错。”刘子光指着胡蓉手里的木瓜奶说道。   “你!不理你了!”胡蓉气的背转身去,但还是把木瓜奶吸的啧啧作响。   8-24 臭丫头动了春心   波音747离开了跑道,在赤鱲角国际机场上空盘旋着,透过舷窗,可以看到蔚蓝的大海和碧绿的大屿山岛,香港之行终于以惨胜告终,二十亿赃款被追回,代价是韩光脑部重创昏迷不醒,以及刘子光惹下的一屁股麻烦事。   一路无话,两个半小时后抵达江东省城国际机场,刘子光和胡蓉下了飞机,在入境口被两名安检拦了下来,很客气的请他们走另一条贵宾通道,直接去了国内航班的登机口,停机坪上,一架支线客机正在等着他们。   两人登上这架江东航空的E190客机,才发现所有的乘客都已经登机完毕,全飞机的人都在等着他们,空中小姐一见这两位贵客抵达,立刻请他们去头等舱就坐。   坐在宽大的航空座椅上,胡蓉高兴地摇晃着两条长腿,东张西望个不停,得意的问道:“刘子光,第一次坐头等舱吧?”   刘子光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也是第一次坐,真舒服。这一定是市里安排的,这回咱们立了大功,指不定领导怎么奖励咱们呢,要我说啊,什么奖励我都不要,给我一个月假期就行。”   “一个月长假,你干嘛去?”刘子光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去陪韩大队看病,他的伤治不好,我一辈子不安心。”胡蓉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韩光一定会康复的,相信我。”刘子光说。   “那当然,韩大那么强悍的人,哪能那么轻易就倒下,对了刘子光,你调到我们刑警队来算了,给我当搭档,咱俩联手,江北的犯罪分子一定闻风丧胆。”胡蓉忽然又阴转晴了,小拳头挥舞着,似乎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哎,你这丫头说话不算数啊,在香港机场的时候还说永远不和我搭档了,这会怎么又变卦?”刘子光赶紧和她撇清。   “怎么!和我搭档还委屈你了。”胡蓉凶巴巴的说道。   刘子光抽出一本在香港机场书店买的书看了起来,不再搭理胡蓉。   胡蓉歪头瞄了瞄,一把夺了过来说:“多大人了还看漫画,姐和你说话呢。”说罢瞄了瞄书皮,忽然兴奋起来:“橙红年代……夏夜作品,你也是她的粉丝啊。”   刘子光无奈的说:“胡警官,拜托你别那么兴奋好不好,一路上叨比叨的说个不停,我记得以前你很酷的,板着脸不怎么说话,现在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胡蓉说:“我高兴,怎么了,我问你啊,你是怎么知道赌船的布局结构的,还画的那么详细,那艘快艇又是谁的,你背着我搞了什么名堂,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追到你家里去问。”   刘子光说:“好吧,看你求知欲那么强,我就告诉你。”他扫视一下头等舱内,只有他们两个客人,空姐也在后舱忙着发放饮料,这才压低声音说:   “这是一项秘密任务,代号美洲豹行动,国家为了打击公务员出国赌博,特地制定了此项行动,东方女皇号虽然是外籍轮船,但是装修是在广州造船厂进行的,所以海军方面有充足的情报,支援的快艇也是海军的,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就涉密了。”   “哦……”胡蓉忽闪着大眼睛,这回是真的信了,坐在座位上想了老半天,幽幽道:“原来他们传言的是真的,你真的有军方背景。”   刘子光严肃的说:“胡蓉同志,希望你能严守秘密,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宋局长,胡副市长。”   “我懂。”胡蓉庄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歇会吧,我也要休息一下了。”刘子光把座椅调低躺下,心中暗想,死丫头,骗你不跟骗小孩一样。   ……   省城到江北市的距离很近,飞机几乎是刚起飞就要落地,令他们想不到的是,停机坪上竟然停了一溜黑色奥迪轿车,市委市政府和公安局的领导们都来接机了,空姐引导着两位头等舱的客人先下飞机,当两人出现在舷梯上的时候,下面照相机快门声响个不停,西装革履的领导们微笑着鼓起掌来,两个少先队员捧着鲜花冲过来,把花束献给凯旋而归的英雄。   刘子光坦然应对,胡蓉却激动起来,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小嘴紧紧抿着,似乎就要哭出来,下了飞机,和领导们一一握手,刘子光敏锐的注意到,这样隆重的欢迎仪式,竟然没有江北一哥李书记的参与,市委方面只来了一个秘书长,市政府这边却是全员出动,市长秦松,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胡跃进,还有公安局长宋剑锋,书记老于,都来迎接他们,电视台的当家花旦江雪晴也来了,站在摄像机前声情并茂的讲解着:“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咱们江北机场迎来了两位载誉而归的英雄人物……”   欢迎仪式后,胡蓉上了胡跃进的奥迪,刘子光则被宋剑锋拉上了自己的车,车队在警车的开道下,打着双闪向市区驶去。   车上,宋剑锋的脸色阴沉下来,狠狠训斥道:“乱弹琴,我让你打疼程国驹,不是让你搞赌船,现在摊子铺的这么大,怎么收场!”   刘子光耸耸肩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你根本没给我任何明晰的指令,我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了,总之有效就行了呗。”   宋剑锋忽然笑了:“你小子啊,就是喜欢标新立异,有我们狼牙的传统,这次虽然做的过了点,但是总体来说,工作是卓有成效的,被骗走的二十亿赃款已经退回,虽然那些炸掉的大楼,损毁的古迹不能复原了,但是,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而且由于这次事件,江北市的政治格局,将会发生重大转变。”   刘子光说:“我注意到了,李书记没出现。”   宋剑锋轻蔑的说:“经过我们公安干警的深入调查,掌握了李治安去首都跑官的证据,现在他已经被省纪委立案调查了。”   刘子光嘿嘿一笑:“看来这回有不少人要挪窝了,我敢说,市里一票人很感激那个大骗子呢,老宋,这回你发达了,搞不好要接政法委那一摊。”   宋剑锋叹口气说:“难啊,省厅准备调我去主管全省的刑侦工作,以后咱们见面就难了。”   “进省厅了,恭喜啊。”   “平调而已,不过总的来说,机会比以前多了,唉,就要离开江北市局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宋剑锋一脸的踌躇满志,可不像是舍不得的样子,刘子光莞尔一笑,问道:“老宋,你走了局长谁来当?我以后有事找谁啊。”   宋剑锋说:“老于马上退了,市局几个副手资历平平,如果李不倒台的话,倒是有可能扶谢上位,但是现在不可能了,我估计有两种可能,一是省里空降一个局长,二是由老胡兼任,这个案子老胡出了大力气,可谓宝刀不老,省里对他的评价很高。”   ……   汽车停在市立医院停车场,保安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市领导一行前往重症监护室看望了因公受伤的刑警二大队大队长韩光同志,市局领导向他颁发了英模证书,但是躺在病床上的韩光却不能接受证书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般,剃光了的头皮和身上的生命维持系统却在残酷的提醒大家,他现在只是植物人。   韩光的女朋友在病房守候着他,这个文静的中学女教师面对领导们的慰问,并没有说什么感谢之类的客套话,只是微笑着,微笑着,眼中晶莹闪烁,却始终没有掉下泪来。   市领导走了个过场,在镜头前发表了一通对韩光的褒奖就离开了,现场只剩下刘子光和胡蓉,此时韩光的女朋友才控制不住情绪哭了出来,胡蓉上前拥抱着她,安慰道。   “燕子姐别哭,没事的,韩大一定会好的。”可是胡蓉自己的眼泪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本来我们打算国庆节结婚的,可是……”燕子伤心欲绝,那种眼神让人看了都心疼。   胡蓉听韩光说过,自己年龄大了,不想再拖了,打算年内就把事情办了,当时胡蓉还问他,没房子怎么结婚,韩光说你嫂子人好,不在乎房子啥的,有个地方蹲着就行,事实上韩光和他女朋友的家庭条件都不好,韩光父母是企业退休的,工资微薄,燕子家在农村,家里还有上学的弟弟妹妹,这些年来两人的工资都贴补家用了,根本没有积蓄。   虽然条件不好,两人的感情却极为牢固,韩光整天在外面出差办案,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还和胡蓉走的很近,但燕子从来不抱怨,也不乱吃醋,这样一对情侣,竟遭此横祸,真是泥人都要落泪。   从医院出来,胡蓉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痕说:“刘子光,晚上有空么,我请你吃饭。”   刘子光说:“没空,我要陪家人。”   “那明天呢。”胡蓉一点也不死心。   “明天是中秋节好不好,你不在家吃饭啊?”   胡蓉眨眨眼,恍然大悟:“哎呀我都忘了,中秋节了都,算了,这回饶了你,我先走了。”   胡蓉走了,望着她两条修长有力的腿逐渐远去,刘子光泛起了嘀咕,臭丫头非要请自己吃饭,莫不是动了春心?   8-25 胡蓉VS李纨   自从胡跃进当了副市长之后,工作就忙了起来,他老早丧偶,一直未续弦,但是家里没个人照应着也不行,于是就将老家的姑妈接了过来,老人家今年六十多岁,身子骨精神头都好,帮着料理个家务,买菜做饭啥的绰绰有余。   胡蓉来到家门口,刚掏出钥匙来,房门就打开了,姑奶奶围着围裙笑眯眯的说:“蓉蓉回来了,快进屋,饭都做好了。”   胡蓉进了门厅换了拖鞋,发现墙角放了一大堆礼盒,便埋怨道:“奶奶,您又收人家的礼物了。”   姑奶奶说:“蓉蓉,姑奶奶心里有数,什么能收,什么不能收,这些都是你爸爸的老朋友、老战友送来的节礼,这个面子总要给人家的。”   “我爸呢?”   “在市政府开会,咱们不等他,先吃。”   饭菜已经做好,几样精致的家常小菜,一锅小米粥,家里的饭吃起来就是香,姑奶奶慈祥的看着胡蓉捧着大碗喝粥,忽然笑眯眯的问道:“蓉蓉,啥时候把男朋友带回家让奶奶看看啊。”   胡蓉放下碗,擦擦嘴角的小米糊糊说:“奶奶,您说什么呢,哪有啊。”   姑奶奶说:“蓉蓉,你也老大不小了,在乡下和你差不多大的闺女,都生娃了,你不急,奶奶可急着想抱重外孙了,赶紧把他带来让你爸爸见见,顺便也让奶奶帮你相看相看。”   胡蓉假装生气道:“奶奶,您要是在这样,我不吃饭了啊。”   姑奶奶笑道:“好,奶奶不说了。”   但是嘴上依旧说着:“在俺们乡下,中秋节和春节,女婿都要提着八个八上门见老丈人的,八只鸡,八条鱼、八斤猪肉、八瓶酒、八条烟……”   “天呐,要是活鸡活鱼,那不麻烦死了?”胡蓉听得有趣,插嘴问道。   “可不是活鸡活鱼么,死的哪能行,咱中国人最看重的就是这两大节,中秋春节,走亲访友全在这几天呢。”   “哦”胡蓉托着腮帮子陷入了沉思,忽然蹬蹬蹬跑上楼,换了一身衣服下来,又在门厅里挑了几样礼物提在手上,喊道:“奶奶,我出去走亲访友了。”   姑奶奶追出来喊道:“丫头,饭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走了。”胡蓉把礼盒扔进后座,上车一踩油门走了,姑奶奶站在门口挥了挥手,忽然醒悟到:“这丫头,还没出门子就开始倒贴了。”   ……   至诚花园。刘子光家,饭桌上,老妈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小光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整天在外面也不知道瞎忙个什么,咱家房子也有了,钱也有了,就差抱孙子了,你是不急,我跟你爸可等不及了,趁我们老胳膊老腿还能动,有孩子能帮你看着点,对了,小方护士最近有消息么?”   刘子光闷头吃饭:“妈,您别操心了,找儿媳妇还不容易,这事不能急,要水到渠成才行。”   老妈说:“你都三十了,能不急么,你看看你那些同学,小孩都上幼儿园了,就你还打着光棍,你好歹也弄一个准儿媳妇进门让我们看看啊。”   正说着,门铃响了,老妈站起来说:“有客人来,可能是街坊张大姐。”   说着就去开门,打开门一看,却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小姑娘很年轻,小脸红扑扑的,穿着蕾丝边的粉红色小衬衣和呢质格子裙,麂皮绒的小靴子,看起来青春洋溢,活泼可爱,更重要的是她手上提着一大堆礼物,尽是些人参燕窝之类的高档补品。   “孩子,你走错了门了吧?”老妈迟疑的问道。   “没错的,我是胡蓉啊,阿姨您好,您不认识了。”女孩彬彬有礼,举止大方,老妈的一双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   “哎呀孩子,怎么说你啊,我都认不出来看,快进来快进来,怎么还拿东西来,多见外,快坐,我给你倒茶削水果,小光,你朋友来了,快出来。”   刘子光拿着半块馒头从餐厅出来,一看坐在沙发上的女孩竟然是胡蓉,而且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做如此淑女打扮,真让他大跌眼镜:“胡蓉,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啊?”胡蓉大大咧咧的说,一脸的得意。   老妈端着茶盘出来了,说:“小胡喝茶,吃水果。”   胡蓉乖巧无比的答道:“谢谢阿姨。”   刘子光说:“胡蓉,我这回信了,你化妆侦查的技术确实一流,今天的你,不像正常状态的你啊。”   胡蓉嘻嘻一笑,不答理他,却和老妈攀谈起来:“阿姨,您身体怎么样啊?还上班么?”   老妈笑着对答,反而把刘子光晾到一边去,聊了一会儿,老妈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地问道:“小胡啊,和我们家小光认识多久了。”   胡蓉说:“早了,我以前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就和刘子光认识了,到现在快两年了。”   老妈说:“一晃小光回来都两年了,小胡啊,你爸爸好像是公安局的领导吧。”   胡蓉大大方方的说:“我爸爸进政法委之后就不再主持公安局的日常工作啊,现在主要工作在市里,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我也是刚回来的,这次和刘子光一起去香港执行任务,我俩合作的可好了,对了,阿姨您还不知道吧,刘子光调进公安局工作了,就在刑警二大队,和我是搭档呢。”   “是吗。”老妈说着,瞪了刘子光一眼,大有责怪之意,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诉家里。   刘子光这个气啊,胡蓉满嘴跑火车,偏偏还没法反驳她,只好敷衍道:“什么啊,就是临时帮忙而已。”   正说着呢,房门口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豪爽的大笑声:“嫂子,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是老爸陪着陆天明回来了,陆厂长手里还拎着两条大鱼,老妈赶紧接过来往厨房送,还埋怨道:“来就来,还买东西。”   陆天明笑道:“可不是我买的,是在江里钓的。”   刘子光奇道:“明叔最近很清闲?居然垂钓江渚上。”   陆天明说:“这也是工作嘛,回头再说,咦,这个小姑娘很面生啊,是……”   胡蓉大大方方站起来说:“叔叔好,伯父好,我叫胡蓉,是刘子光的朋友。”转脸又对刘子光说:“刘子光,你还没带我参观你的房间呢。”   刘子光只好领着胡蓉去自己房间,他俩一走,客厅里立刻传来窃窃私语:“这丫头是谁?”   “老头子你什么记性,这就是派出所的小胡啊。”   “啊,是胡警官,变了样了不敢认,她咋来了?”   “问你儿子去。”   陆天明插嘴道:“是市局刑警二大队的胡蓉?”   老妈说:“对,好像她说在什么二大队。”   陆天明说:“这个女孩子很不简单啊,是咱们市里有名的铁血女神探,虽然她父亲是副市长,但是这孩子却丝毫没有高干子弟的娇气傲气,经常冲在破案第一线。”   老妈惊呆了:“第一线?那岂不是没时间生孩子照顾家?”   陆天明说:“那当然,当刑警的最辛苦,一年三百天在外面奔波,整天和犯罪分子打交道,还很危险呢。”   老妈若有所思,忽然问道:“天明,上次你说给小光介绍的那个女娃有回音了么?”   陆天明说:“他们本来就认识,我搭个桥而已,现在什么年代了,年轻人觉得对眼就在一起了,哪用得我们操心。”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老妈过去开门一看,是李纨和卫子芊提着一堆礼物上门了。   “小李和小卫来了啊,快进来,哎呀呀,来就来,还带东西来。”老妈喜上眉梢,赶紧把客人往屋里请。   卫子芊看到陆天明坐在沙发上,顿感尴尬,但还是微笑着打了招呼,把月饼盒放到了茶几上。   这么多人一坐,客厅就显得有些狭小了,大家互相谦让着刚坐下,胡蓉就从刘子光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孩从刘子光房间里出来,李纨只是闪过一丝疑惑,就恢复如常了,笑着问道:“刘子光,朋友来了也不介绍一下。”   刘子光说:“这位是刑警二大队的胡蓉胡警官,这两位是至诚集团的李纨,卫子芊。”   胡蓉落落大方的伸出手来和李纨、卫子芊轻轻一握,说:“你们好,坐吧。”感觉她好像是这家的女主人一般。   刘子光松了一口气,他原以为会有唇枪舌剑出现,哪知道连眼神的碰撞都没有,女人们彬彬有礼,尽显淑女本色,一个比一个有礼貌。   李纨说:“你坐,我去厨房给你们切水果吃。”然后熟门熟路走进厨房,拿起挂在门后面的围裙系上,开始洗水果,洗案板和菜刀。   胡蓉锐气受挫,索性撤走,她看看手机说:“哎呀,我还要去队里开会,先走了,伯伯叔叔阿姨再见。”又冲卫子芊点头:“你们慢慢玩。”   李纨厨房里走出来说道:“就走了,再玩会。”   嘴上说着客套话,眼神却透着你怎么才走的意思,胡蓉也不示弱,冲刘子光挥挥手:“别忘了啊,咱们说好的。”然后再次对大家说声再见,一蹦一跳的走了。   刘子光直挠头:“说好什么了,我咋不知道。”   李纨和卫子芊坐了一会也走了,趁刘子光去送他俩的时候,陆天明说:“老嫂子,那个丫头就是我给小光介绍的女朋友,你看怎么样。”   老妈说:“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卫助理,这丫头不错,硕士文凭,工作又好,我看行。”   陆天明说:“那就让小光抓点紧,年轻人应该专一,挑花眼就不好了。”   正说着呢,刘子光进门了:“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我先走了,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事和你谈。”陆天明拿起衣服也走了,家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啥,我出去了,晚上值班不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刘子光也走了,说是去公司值班,其实是找李纨解释去了。   家里只剩下老两口,老妈开始唠叨:“哎呀,这可怎么办,我看这些小姑娘都不错,挑哪个好呢?”   老爸说:“平时总抱怨找不着儿媳妇,现在一来就是三个,傻眼了吧,你儿子那么优秀,咋能找不着对象呢,怎么着,挑花眼了吧,我教你一招,挑她们的缺点。”   老妈开始盘算:“小卫这孩子文凭高,工作也不错,就是身子骨不好,腰那么细,前平后板的,将来怕是不好生养,胡蓉那丫头就强多了,我看将来连奶粉都不用买,现在婴儿奶粉质量都不好,这可是个大优点,可就是工作不好,当警察的多危险啊。”   老爸说:“听说她爸爸是副市长,调个工作不难吧。”   老妈说:“还有这一条,咱们可不图攀高枝,要是找个那么大官当亲家,反而不舒坦,小光将来日子也不好过。”   “唉,其实李总人也不错,就是带个孩子,怕委屈了咱们小光。”老妈沉默了一会,又叹气道。   “说来说去,你还是都不满意啊。”老爸说。   “谁说的,我最满意的就是小方,那孩子是真好,懂礼貌,有主见,对咱家小光一往情深,以前咱们家穷,配不上她们家,可是现在咱也有钱了,小光事业也算有成,一个月杂七杂八也有上万块的收入,唉,方霏这孩子到底啥时候回来啊。”   8-26 淮江铁桥   滨江锦官城,刘子光用钥匙打开房门,瞧瞧里面,小诚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和小狗玩呢,昔日巴掌大的小狗现在已经长成一条庞大无比的黄狗了,品种就是最普通的草狗,但是在李总家吃得好睡得好,一身黄毛油光水滑,牵到外面总是被人问,这是啥品种的进口名犬啊。   黄狗看到刘子光进来,急忙扑上去又舔又闻,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讨好的摇晃着,小诚也喊道:“爸爸来了!”   刘子光嘿嘿一笑:“妈妈呢?”   “妈妈在洗澡。”   “哦,小诚乖,坐在这里和狗狗玩啊。”刘子光把鞋子甩掉,蹑手蹑脚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轻轻推门一看,正看到李纨穿着浴袍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呢。   “咦?来了,没陪胡副市长的女儿出去走走?”李纨看也不看刘子光,很随意的问道。   “呵呵,哪里话,我们是一般男女关系。”刘子光讪笑道。   “都男女关系了,还一般。”   刘子光走上前去,嬉皮笑脸帮李纨按摩着肩膀,说:“怎么,吃醋了。”   “没有,像你这么优秀又拉风的男人,讨女孩子喜欢太正常了,别说那个胡蓉了,就是咱们公司的卫子芊,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呢,还有那些年轻的助理们,谈起你刘副总来那都是眉飞色舞的,所以呢,我早有心理准备了,再说,咱们又没结婚,我也是不过是你一般男女关系中的一份子而已,凭什么束缚你,限制你。”   刘子光感动的眼泪汪汪的:“纨纨,你真是太明理了,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当大房,管理其他妻妾。”   李纨猛地站起:“刘子光!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试试你而已,还当真了,看打!”说着拿起枕头砸过去,两人在床上打作一团,闹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小诚和大黄狗站在门口,李纨的脸红了,赶紧拉进浴袍说:“小诚乖,去睡觉了。”   ……   一番激战后,躺在床上,李纨脸上敷着面膜,闭着眼睛说:“你家的房子有些小了,多来几个客人都坐不开,换个大点的吧。”   刘子光说:“行啊,你有什么好的推荐。”   “大开发囤积了一些别墅用地,就在西山那边,风景还不错,我想趁低价拿下来。”   “大开发还没倒闭啊?聂万龙挺能撑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开发这些年囤积了不少楼盘和土地,实力还是比较雄厚的,现在的问题是李书记倒了,银行不肯贷款给他们了,资金链一断,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趁他病,要他命,我支持你,对了,这回李治安倒台,谁能接任市委书记的位子,有什么内部消息么?”刘子光问道。   “江北市这么一闹腾,元气大伤,成了烂摊子,江南那些富市的领导才不愿意调过来呢,省里的官员也不想下到这里任职,出成绩难,还容易受到地方派系的排挤,上一任周市长不就是明证,我看啊,这回很可能从江北本市提拔新的市委书记,秦松上位的面比较大,南泰帮遭此重创,可能要蛰伏一段时间了,对了,听说你那个一般女朋友的父亲胡跃进,这回可能也要动一动呢。”   “胡跃进?难道他要当市长?”   “只是传闻而已,怎么,你很激动啊,是不是动了当市长女婿的念头。”   “又来了,刚才没把你收拾服帖么!”   又是一番大战。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还在做梦,就被电话铃叫醒了,电话是胡蓉打来了,催促他赶紧到公安局来一趟。   刘子光迷迷糊糊道:“干什么,真打算让我去上班啊。”   “不是,香港方面来人调查梁骁的事情,让咱们协助调查。”胡蓉的声音很是紧张。   “好吧,我马上到。”   赶到公安局会议室,宋剑锋和胡蓉已经坐在这里了,两个西装革履的香港警察坐在对面,刘子光进来之后,双方做了自我介绍,原来这两位警察来自于香港警务处服务质素监察部,由于梁骁督察苏醒后,部分记忆缺失,所有只有请在场的两位内地同行来解释当时发生的一切。   “是这样的,当时我们根据线索查到了九号货柜码头,然后分头行动,码头很大,我们一无所获,天又下起了大雨,因为第二天还要赶飞机,所以我们就先回去了。”刘子光说。   “梁骁和你们一起回去的?”   “没有,他用对讲机通知我们先走,我们觉得查不出什么,就先离开了,现在看来,梁骁应该是继续留下调查了,对了,他的病要不要紧。”   “不要紧,正在康复中。”警官拿起录音笔关上说:“和我们掌握的信息差不多,梁骁在停职以后私自进行了调查,还借用了飞虎队伙计的竞赛用手枪,他在九号码头发现了劫匪的行踪,并且跟踪他们到了东方女皇号,这一点水警方面也有证实说当晚有一艘大飞突破了封锁线,然后,劫匪和赌船上的保安火并,大肆劫掠了赌客和赌船上的保险柜,梁骁在关键时刻出现,打死劫匪,救出海员,用海事电话向水警总部报警,并且单枪匹制止了劫匪的犯罪行动,最后不幸负伤。”   刘子光和胡蓉交换一下目光,问道:“那么,梁骁可以复职么?”   “当然,只要他康复就可以复职了,而且警务处长还会颁发勋章给他,等你们下次见到他,可能他已经升职了呢。”   “那么案子破了吗?”   “押运车劫案基本告破,被劫的黄金和钻石在九号码头的下水道里发现,赌船劫案难度比较大,沉船在海底,潜水取证的过程比较漫长,事发海域的水流变幻莫测,就算把船捞上来,怕是也发现不了什么。”   刘子光叹气:“可惜啊,一桩悬案。”   “好了,那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了,麻烦您,看看有偏差么?”另一个警官整理出了笔录报告,递给刘子光和胡蓉,麻烦两位在上面签字。   刘子光拿起笔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名字,胡蓉也认真的写下名字,两位警官起身告辞:“谢谢,我们这就回去了,还要赶下午的飞机。”   刘子光客气道:“两位辛苦了,做个笔录都要千里遥远的赶过来,早点打个电话让我们过去不就结了,还能顺便看看梁骁。”   警官笑笑:“我们也不想这样,只是刘先生现在不方便再去香港。”   “为什么?”   “因为黄玉郎律师控告您殴打及恐吓,除非他撤诉,否则您再去香港,有被拘押的风险。”   “这样啊,我会劝黄律师撤诉的,我看他长得就像明白事理的人。”   “呵呵,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蔡子明涉嫌洗钱已经被拘捕,程国驹也因涉嫌谋杀黄启发而被调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调查就这样结束了,宋剑锋送两位香港警官出去,胡蓉心有余悸的说:“我还以为是……”   “你以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正义的一方么?” 刘子光说。   “可是……好多漏洞啊。”胡蓉小声说。   “天衣无缝的计划是没有的,我相信香港警方高层也有明白人,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过分追求真相是毫无意义的,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孤单英雄才是大家都需要的。”   “歪理邪说……不过听起来还行。”   ……   香港的事情结束了,刘子光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忽然想起陆天明还找自己有事,便匆忙赶到晨光机械厂,现在的厂子已经很有点老牌大型企业的样子了,水泥路重新铺过,地上一尘不染,车间厂房上悬着标语口号,红旗迎风猎猎飘扬。厂部楼下的宣传栏上,贴满了上个月劳动标兵们身披大红花的照片。   来到厂长办公室,陆天明正和总经济师商讨着什么,见刘子光来了便拿起桌上一份合同说:“小刘啊,这份合同你看看。”   刘子光拿起来浏览一番,皱起眉头说:“条件很苛刻,现在钢材价格节节攀升,这份合同搞不好要赔钱的。”   陆天明说:“你说的没错,但就是这样苛刻的合同,也是我们业务人员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订单,这份合同虽然价格上比较苛刻,但是好在工期长,预付款的比例较大,这样我们回旋的空间就大多了,可以向成本要效益。”   刘子光说:“工人的工资方面,能压缩的空间很小,国际铁矿石价格节节攀升,各大钢企囤积居奇,专门赚差价,时间越往后够拖,成本就会越高,我看不太乐观啊,红旗厂那边怎么说,能提供多少钢材。”   陆天明说:“红旗厂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我们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国际拆船业竞争愈加激烈,光凭关系拉来的废旧钢材,对于一家大型炼钢企业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不过我这两天研究报纸,发现了一个好的项目,如果能拿下,钢材原料就有着落了,咱们的订单也能赚到钱了。”   “什么项目?”   “淮江三桥。”陆天明指着报纸上的照片说。   “这座桥落成以来就没有投入过使用,前几任市政府的遗留问题,市里几次研究说要拆掉重建,都没有下文,如果我们能促成这件事,把桥上的废钢收购过来,原料不就有了么。”陆天明神采奕奕的说道。   刘子光哈哈大笑:“陆总,一提到钢材你就两眼放光啊,不过现在市里正在进行权力更迭,恐怕没人关系这个事。”   “所以我找你来,你那个朋友的父亲,就管这个。”   “胡蓉?”   “对,胡蓉的父亲,胡副市长。”   8-27 宅男脱胎换骨   提到胡蓉,刘子光有些迟疑:“明叔,不是我打击你,这种事情找胡蓉没用,这小姑娘眼里揉不得沙子,找她反而会弄巧成拙。”   陆天明说:“也不是要舞弊营私,就是想顺顺当当把这个活儿接下来,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现在走在街上看见废铁都想捡,厂子资金一直就没宽裕过,银行贷款也批不到,其他融资渠道都尝试过了,可现在社会闲散资金全都涌到房地产业,没人愿意干实业,我算过了,一座废桥拆下来不过就是八百吨废钢材,总价不过一两百万,这点钱连栋像样的别墅都买不到,可就是这么一点点钢材,我们也要想方设法,生怕落到别人手里去。”   刘子光说:“陆总,别说了,我懂了,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陆天明长叹一口气:“唉,不容易啊,当年在部队的时候,都是别人来求我,现在风水轮流转,整天求爷爷告奶奶的,啥时候咱们晨光厂才能恢复往日的辉煌啊。”   刘子光从厂办出来,刚要上车,忽然听到远处一阵机械轰鸣声,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一辆小巧玲珑的坦克车正喷着蓝色的烟雾开过来,金属履带压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嘎拉嘎拉的声音,坦克上还有一根细细的炮管支愣着。   “我操,搞什么飞机。”刘子光愣是被这妖孽的小坦克搞笑了。   坦克停下,顶盖打开,露出一张满是油污的脸来,正是一车间的主任邓云峰,他头上还戴着一顶皮质的坦克帽,看起来活像坦克兵。   “光子,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么?”邓云峰笑道。   “坦克,嗯,好像是二战期间的坦克。”   “对了,是小日本的94式豆战车,咱厂生产的,不错吧。”   刘子光上前抚摸着满身铆钉的小坦克,问道:“弄这玩意干啥?”   “道具,现在不正流行抗战时期的影片么,有人投资了一部片子,听说是大成本制作,就是那个谁导演的,大胡子脸,猛一提我还忘了名字了,反正是大型电视连续剧,经费岗岗的,本来他们是找八一厂联系的道具,可是八一厂那些老玩意只能当摆设,哪能真炸啊,所以这活儿就轮到咱们了,五辆柴油机模型坦克,炮管子能喷火的,开价一百万,不算高吧。”   刘子光耸耸肩,心说陆天明还真是为厂子操碎了心,连这种边角旮旯的活儿都拉来,看来晨光厂的日子还是不好过啊。   “这小坦克能挡子弹么?”刘子光拍着坦克钢板随口问道。   “那可不成,连自动步枪都挡不住,这是民用低碳钢板,和装甲钢板完全两码事,要上装甲钢那成本就海了去了。”不管怎么说,晨光厂都是老军工的底子,说起这个来,哪个工人都能讲得头头是道。   刘子光点点头:“这么说,真要有装甲钢板,咱厂还真能造坦克?”   邓云峰自豪的一拍胸脯:“光子,你忘了咱厂是干啥的了,八十年代两伊战争时期,咱厂的货风靡中东,别说这种二战时期老坦克了,就是现役的装甲车也能造出来,光子,下回打架跟哥说一声,开一队坦克去给你撑场面。”   刘子光笑着说:“那敢情好。”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赶紧辞别了邓云峰,驱车赶往公司,红星公司打扫的干干净净,大门口扯着横幅,上面一行大字:热烈欢迎援外工作组载誉归来。   所谓援外工作组,实际上是红星公司派驻果敢的以李建国为首的三十人军事教导队,由于缅甸国内形势的缓解,他们的工作也算告一段落,成员陆续从陆路海路归来,今天统一为他们开个欢迎会。   军事教导队在境外工作期间,锻炼了军事素质,磨练了个人意志,增强了实战技能,三十个健硕的汉子往那里一站,不怒自威,分明就是一堵坚实无比的铁壁铜墙。   欢迎仪式就在公司停车场上举行,刘子光亲自为战士们授予了纪念章,这是一种红星公司内部颁发的纪念章,看起来和军功章差不多,仪式结束后,战士们三五成群的前往和平饭店,今天是中秋节,很多家不在本地的战士在公司的统一安排下欢度中秋,到时候刘总也会到场和大家把酒言欢。   刘子光和李建国走进办公室,望着老李那张被热带的太阳晒黑的脸,刘子光感慨道:“建国,你辛苦了。”   李建国说:“没啥,我就喜欢过那种日子,能让找到存在感,对了,你的东西。”说着将一口沉重的皮箱放到了桌上。   刘子光打开看了一眼,里面金光闪烁,全是金砖。   “陈金林那一份给他了么?”   “给了,起初他还不要,我硬塞给他的。”李建国说。   “这些金子应该有他一份,再说,要不是他带船去接,这些东西也不好运输。”   金子还是上次刘子光在菲律宾顺手牵羊来的,颂镰的家底子被他一扫而空,连箱子一起沉在码头的水底,做了隐秘的标记,最近一段时间刘子光挺忙,没空去取金子,索性让李建国跑了一趟,这么多金子肯定没法上飞机,于是又联络了陈金林,让他安排了货船跑了一趟菲律宾,这才圆满的将金子带回。   金子在手,心里不慌,这些盖有菲律宾国家银行标记的金砖价值上百万美元,如何兑换现金稍微有些麻烦,但这难不倒刘子光,黑钱自然用在暗处,黄金可是硬通货,关键时刻比什么美元欧元都好使。   今天是中秋佳节,和去年一样,节日晚宴放在和平饭店举办,自家一家人,还有高土坡的老邻居,晨光厂的老同事,红星公司援外凯旋而归的战士们,全都来到和平饭店欢聚一堂,最大最豪华的包间早已备下,只等开席。   现如今,江北老百姓逢年过节也不在家里吃团圆饭了,都图方便下饭店吃饭,每逢重大节日,饭店的位子就爆满,提前半个月预定都不一定有位子,和平饭店位于江岸区繁华地带,交通方便,停车场又大,向来是大家的首选,今天楼上楼下全部客满,大多是一家老小来吃团圆饭的,酒店还特地预备了特制的,每桌奉送,身穿旗袍的服务员来回穿梭,节日气氛相当浓郁。   一个身材不是很高大,但是浑身透着彪悍的青年匆匆从门外走进,虽是仲秋季节,他身上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露出健硕的肌肉,头发剃得短短的,精神十足,但是脸上却架着一副斯文的眼镜,看起来有些不搭调。   小伙子进来之后,向服务员打听红星公司的包间在哪里,服务员笑眯眯的说在三楼,他刚要上楼,忽然看到大厅里有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停下驻足观望。   那是一家五口人,正围坐在圆桌旁吃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妙龄女孩子,很温馨的一家人,那女孩子身段苗条,闻言细语,不时用公筷往爷爷奶奶盘子里夹菜。   小伙子犹豫了一秒钟就走了过去,来到桌旁打了声招呼:“马晓慧,你好啊。”   女孩回头,明显愣了,迟疑道:“你是……”   “我是叶知秋啊,咱们高中同学。”小伙子微笑着说。   马晓慧惊愕的张大了嘴,望着叶知秋说不出话来,往日班级里被人称为四眼绵羊的最窝囊的眼镜宅男,怎么脱胎换骨成了这副模样,看他那凌厉的眼神,头皮上的伤疤,胳膊上的肌肉,哪里是什么绵羊,分明就是一头矫健的野狼。   “叶知秋,你……你变化很大啊。”马晓慧终于回过神来。   “这是你家人吧,爷爷奶奶好,叔叔阿姨好。”叶知秋很有礼貌的打着招呼,马晓慧也赶忙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那年高考状元,科技大的高材生,对了,叶知秋你现在哪里工作?”   叶知秋说:“在一家技术服务公司,昨天才从国外回来。”   马晓慧的父母对视一眼,赶紧道:“孩子,站着干嘛,快坐。”   叶知秋说:“不了,楼上同事还在等我,马晓慧,把你电话号码给我一下。”   马晓慧可是当年高中班里的班花,而叶知秋只是最不被人注意的宅男,若是以往,别说是要电话号码了,就是迎面遇到,他都会红着脸躲着走,马晓慧毫不犹豫的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QQ号,叶知秋点头说:“记住了。”   “你听一遍就能记住啊?”马晓慧惊讶的伸了伸舌头。   “我对数字比较敏感。”叶知秋笑笑:“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我先上去了。”   刚要走,忽听身后一身喊:“谁也不许走。”   叶知秋回头一看,只见一条大汉怒气冲冲站在面前,这汉子足有一米九高,两只拳头钵盂那么大,眼神凶悍无比,一看就不是善茬。   马晓慧恐惧的低下了头,马父站起来说:“小李,我们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以后请不要纠缠我们家小惠了。”   “找了新男朋友了是吧,行,你们马家真有种,玩我是吧,那咱们就好好玩玩,让我不舒坦,我让你们全家一辈子不舒坦。”   马晓慧忽然抬头说道:“李志腾,我们真的不合适,即使在一起也不会幸福的,你理智一点好不好,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报警了。”   “你报啊,你他妈报啊,公安系统全是老子的朋友,看警察是帮你还是帮我!”李志腾嚣张无比的喊道,引得满大厅的人都往这边看。   叶知秋说话了:“朋友,有点素质好不好,这样纠缠人家有什么意思。”   “草泥马的,你混哪里的,敢撬我的女人,你行!”李志腾居高临下望着叶知秋骂道。   叶知秋二话不说,抬脚猛踹李志腾的小腿迎面骨,当场就把李志腾踹倒在地,然后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去,骑在李志腾身上照着那张脸狠狠地打下去,三拳下去,李志腾就变成了熊猫眼,李志腾到底人高马大,一个翻身反压过来,两人展开缠斗。   饭店保安呼啦一下全冲上来,把两人拉开,被打懵的李志腾这才醒悟过来,其实他身手也不错,当年在防暴大队经常参加散打训练,这回只是被突然袭击撂倒而已,老虎胡须被人拔了,这还了得,李志腾狂骂着要冲上去,被服务员们死死拉住。   疤子听到消息从楼上赶下来,赶忙劝阻:“这不是小李么,怎么回事,大过节的在哥哥店里闹事?”   李志腾知道疤子不好惹,便发狠道:“你行,有种你一辈子别出这个门。”   说罢甩开服务员,气哼哼的出门了,到了大门外就开始打电话喊人。   马晓慧一家人吓傻了,叶知秋擦擦嘴角的血说:“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回头我来处理这件事。”   马晓慧说:“叶知秋你打不过他的,他是出来混的,我还是报警吧。”   疤子也走了过来,把叶知秋拉到一边说道:“小子,你惹大麻烦了,这家伙难缠的很,赶紧带着你家人从后门走,不然真走不了。”   叶知秋说:“谢谢大哥,这不是我家人,我是三楼大包间的。”   疤子摸摸光头:“三楼,刘弟公司的人?”   “对,我是红星的人。”   疤子一撇嘴:“NND,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自己解决吧,下手轻点,别打死人,打烂盘子碗按价赔偿哦。”   8-28 派出所临时工出更   叶知秋上楼去了,疤子继续在大堂里晃悠,过了一会儿,他手下的黑豹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问道:“大哥,听说出事了?”   疤子说:“没事,分局李政委的侄子和红星的人有点小误会。”   黑豹说:“怪不得,刚才看见李志腾在门口打电话喊人呢,金盾公司这帮人可不是什么好货,打起架来下手贼黑。”   疤子轻蔑的一笑:“高土坡那帮货,下手更没轻重,都他妈是刚从境外回来的雇佣兵,这回姓李的可算找对人了。”   黑豹说:“可是架不住人家金盾后台硬啊,搞不好把枪亮出来,那乱子就大了。”   疤子说:“还亮枪呢,就金盾那几把喷子也好意思拿出来显眼,你知道人红星都玩什么?冲锋枪都不好意思出手,最起码也是自动步枪,火箭筒啥的也不稀罕,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帮货杀人不眨眼惯了的,要真干起来倒霉的还是我,不行,我得赶紧上去说一声。”   说着就赶忙跑到楼上,大包间里气氛正热烈,一张硕大的圆桌旁,坐满了高土坡的老邻居们,郭大爷、老温大哥这样的鳏寡孤独也被请来了,贝小帅辈分最小,拿着酒瓶子满桌子乱窜,叔叔大爷的喊着给人家倒酒,疤子进来后客套了两句,端正也杯子给长辈们敬个酒,然后拍拍刘子光的肩膀,使了个眼色。   刘子光会意,跟着疤子出来,走廊里,疤子说:“出点小事,你的一个小兄弟和金盾的人动起手来了。”   刘子光只是哦一声,不置可否,这种事情实在太小,他根本不当回事。   “金盾那小子以前在分局防暴大队,他叔叔是分局领导,所以有点麻烦,待会可能有人过来,你看怎么着,是找个场子开片,还是找人说和说和。”   刘子光笑了:“什么年代了,还打群架,降低自己的身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黑皮证件来,上面的银色警徽熠熠生辉。   “我日,兄弟你玩大了,这也能行!”疤子的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他明白刘子光绝不会拿个假证件和自己开玩笑。   “待会他们人来了,你通知我一声,我去摆平,大过节的,要是打扰了客人吃饭就不好了。”刘子光说。   “行,你吃好喝好啊,我先下去了。”疤子终于放心,下楼去了。   刘子光拿着酒杯去了隔壁大包间,房间里摆了两张桌子,家在外地的战友们今天统一在这里欢度中秋,看到老总进来,房间里的气氛达到了高潮,纷纷举起酒杯要和李总喝一杯。   刘子光来者不拒,每人都碰杯干,托关系从糖烟酒公司拿来的正宗五粮液很快就见底了,好在墙角还摆着两箱白酒,十几捆啤酒,尽管放量喝,绝对管够。   轮流转着桌子喝,很快轮到了叶知秋,刘子光拍着小伙子的肩膀说:“历练了几个月,完全变了个人嘛,小叶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叶知秋说:“兄弟们去哪,我去哪。”   刘子光说:“好好的理工科大学生干这个屈才了,我给你找点事干,你不是喜欢搞个武器模型什么的么,去晨光厂当个技术员吧,编制还算红星的人。”   叶知秋一个立正:“是!”   刘子光笑笑:“别那么严肃,坐下,对了,刚才在楼下和人打架了?”   “是,一个流氓欺负我高中同学,我看不过就出手了。”   “打赢了么?”   “半斤八两,那小子身高力壮,是练家子出身。”   刘子光点点头:“是女同学吧,回头你送他们回去,英雄救美也要救到底嘛。”   叶知秋嘿嘿的笑了。   ……   饭店门口,李志腾蹲在花坛上抽着烟,刚才打了十几个电话安排人马,把手机都打得滚烫,以前还在防暴大队的时候,李志腾就是杨峰的小跟班,跟着他混吃混喝,认识了不少黑白两道的人物,现在杨峰死了,李志腾的主要交往范围也从偏白变成了偏黑,平时在一起玩的都是些道上的朋友。   李志腾被清退出公安队伍之后,就在市局三产金盾公司上班,金盾公司业务范围比较广泛,除了替银行押运现钞之外,也承担一些现场保安、技术防卫之类的工作,公司里养着一批手眼通天的公安编外人士,个个都不简单。   李志腾是押运队的小队长,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枪,大家都知道他叔叔是公安的领导 ,所以都巴结他,平时出去喝个酒打个架,大家关系处的还算不错,这会儿李哥一个电话,押运队的小伙子们便都匆匆从饭桌上离开,打车前往和平饭店。   押运队的这帮伙计,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文化程度不够高,社会关系不够硬,进了金盾公司,每天穿着黑色BDU,戴着凯夫拉头盔,端着防暴枪,威风十足,行人看见都绕道走,但是每月工资却只有区区千把块,这样就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反差,让他们愈加有一种想表现自己的渴望。   不大工夫,和平饭店门口就聚拢了十几号人,都是精干的年轻人,衣服下似乎还藏着家伙事,饭店的保安紧张起来,用对讲机通知了楼上保安部。   “李子,进去把那小子拖出来打就是了。“有人建议道。   “不行,我给疤子面子,等他们出来再动手,小五,毛毛,你俩带几个人去酒店后门守着,今天不让他们褪层皮,我不姓李!”   李志腾如此发飙是有原因的,由于工作关系,他结识了在银行工作的白领马晓慧,随即展开迅猛的攻势,本以为手到擒来,哪知道马晓慧乃是名牌大学毕业,接触的都是斯文人,和李志腾在外面吃了两顿饭之后,就看出这个人高马大的所谓公安局干警的本来面目,于是毅然与其划清界限,没尝到腥味的李志腾恼羞成怒,三天两头上门骚扰,中秋节也不放过人家,一直追到饭店来闹事,偏偏遇到一个不开眼的生面孔,居然比李志腾还狠,一言不合当即动手,那一脚踢得李志腾现在小腿骨还疼呢。   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说什么都要找回来,李志腾不光喊了押运队的伙计,还打电话通知了一些道上的朋友。很不凑巧今天是中秋节,人来的慢点,但也是陆陆续续的到达了,一帮光头纹身江湖气十足的人在和平饭店门口慢慢聚集起来。   马晓慧一家人心神不宁的草草吃完这顿中秋团圆饭,叫来服务员结了帐准备离开,马晓慧从小坤包里摸出车钥匙走到门口,正看到一帮流里流气的家伙围在自己那辆雨燕小车旁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拿出手机按了110。   三楼窗户边,刘子光端着一杯酒站在落地长窗前,望着外面停车场上聚拢的一帮人,微微皱眉,打了个响指把贝小帅叫了过来。   “哥,啥事?”贝小帅凑过来一看,顿时大怒:“马勒格壁的,谁这么大胆,我这就喊人灭了他们。”   刘子光说:“不慌,这是疤子的场子,别给他添麻烦,你心里有个数就行,这边我来安排。”   贝小帅点点头走了,刘子光拿起手机开始拨打宋剑锋的号码。   ……   饭店门口,疤子单枪匹马走了出来,豪爽的说道:“怎么弄的,弟弟,火气这么大,来来来,哥哥给你安排一桌,大过节的别闹了,没意思。”   说着抽出烟来递给李志腾,李志腾冷着脸接过烟却不点,说:“疤子,我给你面子,不进去打人,别的你也别多说了,今天这事儿不能善了。”   疤子一笑,把李志腾拉到一边说:“弟弟,你莽撞了,那个小伙子是高土坡刘哥的人,我看差不多意思到了就行了,何必呢。”   李志腾眼一瞪:“高土坡的怎么了,今天我谁的面子也不给!”   疤子一愣:“行,弟弟你猛,我该说的也说完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说着走回饭店,对黑豹说:“准备水桶拖把。”   “干什么用?”   “洗地用。”   在缅甸丛林里历练了几个月,叶知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木讷温驯的青年了,他骨子里那股彪悍被完全的激发出来,以前上小学中学的时候,他从来不敢和同学打架,因为那样回家会被狠狠的责罚,叶家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容不得丝毫的暴力,男孩天性被扼杀的叶知秋,只好通过对武器模型军事书籍杂志的爱好来抒发那种男人骨子里对战争和勇敢的向往。   刚才和李志腾打了一架,让他肾上腺素上升,感觉很爽很刺激,而马晓慧的眼神更加激发了他的男性荷尔蒙,在楼上和战友们心不在焉的喝了几杯酒之后,叶知秋又下楼了,正看到门厅内慌里慌张的马晓慧一家人。   “马晓慧,怎么了?”叶知秋快步上前问道。   “叶知秋,不好了,刚才那个人喊了好多流氓来,把前后门都堵上了,好在他们不敢进来,要不然就完了。”马晓慧急得都快哭了。   “别怕,有我在。”叶知秋自信满满的说,停车场上那些稀松的家伙,还不够楼上战友们饭后松骨呢,他刚要上楼叫人,忽见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开了过来。   出警的是夹江派出所的巡警老王和他的新搭档,派出所工勤人员王星,王星的身份和正式警察、协警都不一样,是公安局招聘的合同工,没有编制,没有正规警服,更没有执法权,仅仅是开车而已。   当然了,凡事没有绝对,现在警力这么紧张,难道工勤人员看到案情躲着不上?   今天是中秋佳节,家家户户都在吃团圆饭,这时候接到出警任务真是令人很不愉快的一件事,老王是所里的老资格了,但凡遇到逢年过节,他总是抢着值班,让那些年轻同志回家团圆,而王星是外地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也跟着值班了。   警车停在和平饭店门口,老王望着停车场上那一帮混混,叹口气说:“麻烦了。”   “怎么回事?”王星问道。   “那个大块头,是分局李政委的侄子,他身旁那些家伙,是金盾公司的押运员,所以说麻烦啊。”   “哦……”王星点点头,心头闪过一幕幕天台上见面的场景,那个李政委可把自己害的够惨啊。   老王下了车,走进饭店大门问道:“谁报的警?”   “我!”马晓慧赶紧上来说:“是我报的警,外面有个无赖纠缠我,还叫了一大帮人来恐吓我。”   老王当了几十年警察,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种牵扯到男女纠葛的案子最棘手,不管怎么处理双方都不会满意,遇到这种事情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推、拖,总之糊弄过去确保当时不出事就算完,至于以后出什么事,那就不是110出警人员的责任了。   “小王,你带他们出去,送他们上车。”老王指挥若定,顺手接过疤子递上来的烟,开始谈天。   8-29 我知道你叔叔是李刚   老王很滑头,把这种得罪人的活儿交给王星去干,不过正合王星的心意,停车场上停着的那些汽车他可早就看见了,刘哥、二哥、贝小帅、李建国他们可全都到场了,李志腾这个不知死的蠢货,哪知道和平饭店里卧虎藏龙,非要挑这个节骨眼给人家添堵,这不是诚心找死么。   所以他很有把握,对马晓慧一家人说:“走,我送你们离开。”又对叶知秋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俩没什么交集,但是以前见过,知道是红星的人。   马晓慧心中稍定,有警察在场,那帮流氓应该不敢造次,正要出门,呼啦啦从楼上下来一帮大汉,脸喝得通红,手里拎着酒瓶子,嘴里叼着烟,一看就不是善茬,客人和服务员赶紧躲避,生怕招惹了这帮瘟神。   王星一看,正是卓力领着一帮人下来,他赶紧迎上去说:“二哥,给个面子,今天我值班。”   卓力把烟从嘴里拔出来,笑道:“是你小子啊,行,弟兄们先坐着,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你要是摆不平,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王星说:“二哥谢了,这小子要是不开眼,还得麻烦二哥教训他一顿。”   说着就带着马晓慧一家人出去了,叶知秋想了想也跟了出去,他当然知道自己出去肯定会惹怒李志腾,导致事态恶化,但是这种事情拖不得,今天把他们糊弄过去,以后怎么办,还不如趁着人都在,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一行人到了停车场上,王星先走了过去,喝问一句:“谁是领头的?”   一帮流氓横眉冷目望着他,没人搭腔,李志腾懒洋洋的从花坛边站起来说:“怎么着,我喊几个朋友在这聊天也犯法么?”   王星走到李志腾面前,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他俩身高差不多,都是那种人高马大型的猛男,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着,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   王星慢慢的从警服夹克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拆开,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旁若无人的点燃,喷出一口烟说:“识相的赶紧走,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操!怎么说话的你,李哥干公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窝着呢!”李志腾的队友跳出来骂道。   王星怜悯的看了那个小子一眼,说:“小兄弟,混社会不是你这种混法,你们这一套,都是哥哥玩剩下的,大过节的别给自己找不痛快,回头让人打一顿不说,工作也得丢,李志腾有个政委叔叔,你们有么?”   “揍他!”几个金盾公司的队员冲上去推搡王星,人高马大的王星被他们推得倒退了几步,脸上犹自挂着冷笑。   但是李志腾喊来的那些道上兄弟却没敢动,他们已经认出这位警察是原来滨江大道上私人城市酒吧的萨克斯手王星,那酒吧是高土坡卓二哥的产业,王星就吹了两天萨克斯,大部分时间是看场子的,换句话说,人家也是道上混的,而且水平不低。   于是有人开始和稀泥:“李子,算了,都是自己人。”   但李志腾可不愿意善罢甘休,如果来的是正儿八经的警察,他有可能会卖个面子带人回去,但是王星是什么玩意,派出所临时工而已,有个屁的面子啊,再说了,刚才踹了自己一脚那小子,现在正和马晓慧站在一起呢,这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难受!   “谁也别拦我!”李志腾大喝一声,忽然猛冲向叶知秋,说时迟那时快,王星伸腿一绊,顺势一推,李志腾顿时摔了个狗啃屎,停车场地面上铺着的是那种镂空的彩色地砖,顿时把他嗑的满脸血,牙也碰掉了两颗,一把匕首从怀里飞了出来。   王星一个饿虎扑食上去,压在李志腾身上将他的胳膊狠狠往后一掰,喀喇一声上了背铐,手铐勒的很紧,从李志腾愤怒的叫声中就能听出来。   “妈的,砍他!”一个拿着铁尺的家伙吼道,可是嘴上叫得响,脚下却不动,其他人也和他一样,吵吵嚷嚷没有一个人动手的。   因为他们看到,和平饭店门口有几十条大汉正横眉冷目看着他们,其中不少人满脸的跃跃欲试,看那架势随时会冲过来开片。   有不少站在后面的小混混已经悄然离开了,李志腾虽说玩的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无论是比以前的金盾老三,还是分局杨峰,他都要差一个层次,喊一票人过来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真正动家伙开打,他没那个面子。   王星把李志腾从地上提起来,按到一辆汽车的引擎盖上说:“聚众斗殴,持有管制刀具,跟我回所里说清楚。”   李志腾奋力挣扎着,怒吼道:“你知道我叔叔是谁!敢抓我,信不信回头就扒你的衣服!”   王星讥笑道:“你叔不就是李刚么,不就是分局政委么,一年前我就认识他。”   远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李志腾歪头一看,顿时冷笑起来,他看到来的是几辆黑色涂装的大马力SUV,应该是分局防暴大队的人到了,那可都是他的朋友同事,来了自然会帮他说话。   可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从车上下来的是一帮全副武装的特警,蒙着头套,端着微冲,马甲上都印着四个字:反恐中队!   事情大条了!不光李志腾呆了,就连饭店门口一帮人也悄然作鸟兽散,停车场上金盾队员们,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全都高高举起了双手,反恐特警们一拥而上,把他们按在地上上了手铐,橡皮棍、铁尺、砍刀扔了一地。   马晓慧一家人已经完全吓傻了,中秋节吃一顿饭而已,竟然闹出这么大乱子,以后说啥也不出来吃饭了,还有这个姓李的恶棍,就是全家搬到外地去,也绝不把女儿嫁给他。   疤子擦了擦汗,终于松了口气,自从他的老对头老四倒了之后,他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毕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对江湖恩仇看的很透彻了,可是江湖哪有这么容易退出的,今天李志腾纠集一帮人来闹事就是个例子,要是当年的自己,早就亲自带人上去了,可刚才发生的时期再次证明,退出江湖是正确的额选择,现在的江湖,已经不是自己熟识的那个江湖了。   现在的江湖,都玩反恐中队了。   反恐中队是宋剑锋上任以后成立的一个特殊建制的中队,集合了全公安系统的精兵强将,类似于香港的飞虎队,平时不执行巡逻任务,全天候训练待命,一有案情马上出动,中队装备了全新的四驱车,88式狙击步枪,四川建设厂生产的仿制MP5A3冲锋枪,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江北市一个经济欠发达的二线城市,出现恐怖分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刚才刘子光一个电话直接打到宋剑锋的手机上,向他投诉说有人纠集了大批武装暴徒在和平饭店门口闹事,听说领头的还是江岸分局领导的侄子,问他应该怎么处理。   宋剑锋当时就怒了,现在可是他仕途的关键时刻,省厅正有一个工作组考察自己呢,这个节骨眼上闹事,不是给自己上眼药么,他马上下令反恐中队出动,决不许放过一个歹徒,一定要从严从快从重处理这起破坏江北市安定和谐大好局面的案件,无论牵扯到谁,绝不姑息!   反恐中队不愧是市局快速反应部队,第一时间抵达现场,制止了犯罪,控制了嫌疑人,然后,分局和派出所的领导们也惶惶然的赶到了,刚才市局一哥亲自打电话给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好好地中秋节都不让老百姓过了,你们对得起头上的国徽吗!   分局长来了,政委老李也来了,他去年就因为侄子的事情被处分,发配到局工会当了一段时间的工会主席,后来因为分局新来的局长不熟悉工作,上面还是把他调了回来   李政委是从家里饭桌上被叫出来的,听说这回闹事的是自己侄子,更让他怒火熏天,这个李志腾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当初只是个学散打的体育生,是自己想尽办法才弄进公安系统,分到防暴大队工作,没想到这个侄子很不省心,成天和杨峰这个人精混在一起,除了惹事就是惹事,把工作闹黄了不说,还把自己这个叔叔牵扯的差点倒霉。   后来把他安排进了金盾公司,就是想迂回一下,等风头过去再进系统内,这事儿已经操作的差不多了,这个节骨眼上,李志腾又出事,自己这个当叔叔的真能内被他活活气死。   停车场上警灯闪烁,吃完团圆饭的客人们发挥了中国人爱看热闹的优良传统,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刘子光站在三楼窗户边,苦笑道:“这个老宋,真能整景,还反恐……”   “来来来,小光快过来,你来老温大哥敬你酒了。”饭桌上传来喊声,刘子光刚忙放下窗帘,回到了杯斛交错的饭桌上。   ……   一身便装的宋剑锋也来到了案发现场,一脸的冷峻让分局的干部们心里直发慌,宋局和以前的马局不一样,他不贪财,不怕死,喜欢钻牛角尖,自从他当上公安局长之后,江北市的黄赌毒现象基本绝迹,所有的洗浴中心都关张了,酒吧KTV也不敢有涉黄经营项目了,大规模的黑社会打架斗殴现象更是绝迹,就在即将调任省厅之际,这种丑恶现象忽然死灰复燃,这不是打宋局的脸么!   疤子迎了上去,案子是在他地盘上发生的,无论如何他都要露个面。   没想到的是,宋剑锋竟然主动向他道歉:“方经理,我代表江北市公安局向你道歉,影响你的生意了,真对不住。”   疤子摸摸脑袋,豪爽的大笑:“宋局长太客气了,没事没事,派出所出警挺快的,不影响,不影响。”   分局和派出所领导们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疤子会说话,而且确实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宋局有点小题大做了。   宋剑锋打量着蹲成一排的嫌疑人们,很快发现端倪,其中有几个家伙穿着黑色帆布腰军靴,这种靴子社会上的青年不怎么穿,特警倒是有装备,还有就是市局三产的金盾公司,似乎也有装备。   再看看蹲在首位的大块头,这家伙的档案宋剑锋看过,是分局李刚的侄子,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当场作出指示:“明天早上我要看到详细的报告,李刚,你回避这个案子,就这样。”   说罢,看了看王星,脸上竟然浮出一丝笑意,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不错嘛,刚才你一个人对付这么多暴徒,怕不怕。”   “报告局长,不怕。”王星挺直腰板大声回答道。   “说说看,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头上顶着国徽!”   8-30 市政府之行   李志腾被押上了警车,金盾公司的伙计们也戴上手铐押走,囚车闪着警灯离开的时候,金盾公司的总经理驱车赶来,等待他的只有宋剑锋硬梆梆的一句话:“明天到我办公室来。”   宋局长不护短,下手狠,是系统内出名的,对于害群之马他是不遗余力的严打,今天这个事儿让他很生气,不但是因为节日的关系,而且因为闹事者大多数是公安局三产金盾公司的人,金盾公司这个单位比较特殊,员工可以合法持枪,如果让这么一帮素质败坏的人持有枪支,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外省不是没有例子,押运员与行人口角,然后开枪打死行人,再不严抓管理,下一个出事的很可能是金盾公司。   坐在车里,宋剑锋就想好了处理方案,李志腾和金盾公司的这些押运员,一律开除,治安拘留十五天,然后再进行严格的政审,那些流里流气的小青年,绝对不能再用。   而那个派出所的司机小王,看起来素质不错,好像听刘子光提起过几次,据说还是正经警校出身的,下次有机会和政治处的负责同志说一下,解决一下编制问题,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公安系统急需新鲜血液嘛。   停车场上的警察们收队离去,派出所长老宋拍了拍新来的工勤司机王星的肩膀,颇有深意的说了句:“小伙子,好好干。”   老王也走了过来,快退休的他早已经宠辱不惊了,不过此时也为王星感到高兴,竖起大拇指说道:“小王,有前途。”   王星含蓄的笑笑,摸摸大脑袋,啥也没说。   几家欢喜几家愁,李政委远远地望着王星,狠狠地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花坛上,宋局长对自己有成见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要他在位一天,自己就难往上升,正是老宋要调走的节骨眼,自家侄子来了这么一出,这不是成心毁这个当叔叔的么。   歹徒全被抓走,警察们陆续撤离,饭店门口看热闹的群众也散了,马晓慧一家人上了雨燕车,小车空间太小,坐他们家四口人正好,哪还有叶知秋的位子。   “叶知秋,今天谢谢你啊,改天请你吃饭。”马晓慧说。   “行,再联系啊。”叶知秋挥着手说。   饭店门口恢复了平静,经过这次事件后,道上混的兄弟也渐渐明白了一件事,高土坡刘哥已经洗白了,现在人家打架不派自己小弟上了,直接报警让反恐中队处理,这能量谁能比得了,以后碰见高土坡的人得避着点。   ……   第二天,刘子光独自前往市政府,作为江北市的核心机关之一,市政府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平时不光有武警站岗,保安守门,还有三个派出所的便衣在附近转悠,防止那些恶意上访的刁民。   刘子光此时就比较符合刁民的形象,背着一个旅行包,穿的很朴素,直接就冲着大门走过来,还没靠近大门十米之内,就被三位便衣拿下了。   “干什么的?”便衣问道。   “你干什么的?”刘子光反问道。   便衣从怀里掏出黑皮证件晃了一下:“公安局的。”   “公安局的你在市政府门口干什么,谁给你的任务?你领导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刘子光连珠炮一样的质问道。   三个便衣对视一眼,知道这个刁民很难缠,搞不好还懂点法律啥的,便耐心说道:“市政府门口是敏感地带,局领导安排我们在这里,是保护市政府的正常工作秩序,这是我们的证件,你可以看清楚。”   见他们态度还算和气,刘子光才说:“我是晨光机械厂企业代表,江岸区人大代表刘子光,来找胡副市长有事情,这是我的证件。”   “你就是刘子光啊,失敬失敬,怎么不早说,我们把你当上访的了,呵呵。”为首的便衣做恍然大悟状,也不看证件了,挥挥手请刘子光进去。   “谢了。”刘子光径直冲着大门去了。   另外两个便衣悄声问道:“这人是谁啊?”   “你们俩啊,开会的时候耳朵哪去了,刘子光都不知道,真失败。”   刘子光来到市政府大门口,在传达室进行了登记,门卫拿起内线电话通知了胡副市长的秘书,说门口有个人大代表叫刘子光的,想见胡副市长。   做秘书的消息自然相当灵通,胡副市长的秘书小李早就听说过刘子光的名字,并且知道他和胡副市长的女儿关系不错,他迅速查看了一下今天胡副市长的日程安排,在两个会议之间有个十分钟的空缺,便对门卫说:“让他进来吧。”   李秘书想了想,还是走到胡跃进办公室门口,轻轻叩了叩门,走进去说:“胡副市长,刘子光来了。”   “刘子光?”胡跃进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说:“你先接待吧,我还有个会。”   “好的。”小李转身欲走,身后又传来胡跃进的声音:“等等,高科技产业促进会那边,你打个电话过去,说我晚到十分钟。”   小李点点头:“是不是让刘子光现在就进来。”   “可以。”   刘子光的档案,胡跃进看了不下三遍,这个人如同一匹黑马出现在江北市黑白两道,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就从一个无业游民变成大型企业副总,区人大代表,和政法机关也有紧密合作,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成了他的好朋友,据说中秋节前一天,胡蓉这丫头还提着礼物去了刘子光家。   这很不正常,自己女儿的脾气,胡跃进不会不清楚,直爽、骄傲、敢爱敢恨,打小胡蓉这丫头就心高,别人追星,她不追,别人早恋,她不恋,对此胡跃进是既欣慰又担心,不过当父亲的总是希望女儿幸福,胡蓉的人生道路他早就谋划好了,派出所实习,刑警队锻炼,积累一些工作经验和功劳,再转到政工岗位上,等年龄差不多了,再找个门当户对的清白男孩子嫁了,这才是正确的人生道路。   至于刘子光,完全不在胡跃进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个年轻人太锋芒毕露,太过招摇了,早晚有一天会毁了他。   从香港回来之后,女儿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居然去买了一堆化妆品和时装回来,开始学打扮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即使今天刘子光不来找自己,胡跃进也会找个机会和这个年轻人聊聊的。   今天刘子光主动登门,让胡跃进顿感好奇,这小子善于钻营,莫不是来找自己谈胡蓉的事情?不过那是私事,应该去家里才对啊,于是一贯沉稳的胡副市长也耐不住性子了,索性推迟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先来会会这个刘子光。   不大工夫,李秘书带着刘子光进来了,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几上就出去了,并且将门轻轻带上。   胡跃进打量着这个在江北市呼风唤雨的年轻人,掂量着他的份量,胡跃进是刑警出身,看人最准,转入政界之后又亲身经历了一些尔虞我诈的残酷斗争人的功力更加深厚,寻常人他一眼就能看透,用秘书小李的话说,被胡市长盯着,就像没穿衣服一样,浑身不自在。   此刻胡市长就用他凌厉无比的眼神审视着刘子光,而刘子光则像没事人一样微笑着和胡副市长对视,只是眼神的交锋就让胡跃进明白,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刘子光,我就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啊,哈哈。”胡跃进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走到沙发前坐下,这样两人的距离更近一些,也显得融洽些。   “我也是久闻胡市长大名啊,记得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市里出了连环杀人案,专杀穿红衣服的女人,搞得人心惶惶,谁都不敢穿红,是您用了十天的时间就把案子给破了,从此犯罪分子听到胡跃进这个名字无不闻风丧胆啊,我们小孩子玩游戏,也总要一个人演歹徒,一个人演胡跃进哩。”   “哈哈哈。”胡跃进仰天大笑,他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又是副市长,这些年来听过的马屁不知道多少,对献媚奉承早就没感觉了,但刘子光这种奉承却让他由衷的感到舒畅,在公安局当刑警大队长的时候,是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段岁月,难得现在的年轻人还记得啊,突然间,胡跃进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感觉就好多了。   “老黄历喽,现在跑不动腿,拿不动枪了,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听蓉蓉说你破案很有一手,在香港的时候工作开展的很有成效嘛?”胡跃进从茶几下拿出一盒苏烟来,请刘子光抽。   刘子光接了烟笑道:“多亏了胡蓉协助,我一个人是没那个能力的。”说着帮胡跃进点燃,自己也点了,两人在屋里吞云吐雾,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十分钟过去了,李秘书推门进来,看到屋里两人谈得正开心,欲言又止,胡跃进看看手表说:“让他们再等半小时。”   刘子光听了赶紧说:“光顾着聊天,忘了正事了,我今天来,是给胡市长您送礼的。”   “给我送礼?”胡跃进的目光落到了沙发旁的旅行袋上,心中狐疑,送礼哪有这样的送法,背着大口袋送到单位来,生怕纪委不知道么。   ……………………………………   远古大神萧潜在17K发书了,《秒杀》书号83549,喜欢东方玄幻的读者千万不能错过!   8-31 市长的条子   刘子光打开旅行袋,拿出一个足球大小的东西来,错综复杂的金属物体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看起来很是眼熟,胡跃进指着这东西愣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道:“鸟巢!”   刘子光手中的东西,正是奥运会主场馆鸟巢的模型,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模型是用金属镂空而成,完全看不出任何焊接铆接的痕迹,换句话说,这么精密的东西,竟然是用车床车出来的。   胡跃进八十年代初从警之前,曾经在一家机械加工厂当过三个月的车工学徒,懂得这里面的道道,这个精致无比的模型,只有进口数控机床才能做得出来,而且是用整块钢坯车出来的,成本很高,非要计算价值的话,这个鸟巢模型可值不少钱。   但是他明白,刘子光特地前来自己的办公室,绝不是为了送这样一个模型的,而且这种机加工的玩意即使成本再高,也只适合放在工厂的展览室,政府官员的办公室里,还是适合放一些红木雕塑、名人题字,领导合影什么的,才符合官场潮流。   胡跃进这个副市长分管的范围比较空,科技开发国有资产管理之类的边角旮旯都归他管,实际上他也是市委市政府两头跑,政法委那边的工作偏重一些,为了方便开展工作,市政府这边配置的秘书小李是省城理工大毕业的硕士生,考公务员之前在外资制造企业工作了一段时间,实际工作经验比较丰富。   所以胡跃进很看重这个秘书,拿着鸟巢对李秘书说:“小李,你看这个鸟巢做的是不是惟妙惟肖啊?”   李秘书看了看,以专业眼光评价道:“相当精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用八轴数控机床加工出来的,材质是45号冷轧钢。”   胡跃进笑道:“小刘,我这个秘书说的没错吧?”   刘子光也笑着说:“说对了一半,材质是红旗钢铁厂出产的45号冷轧钢,但工艺方面没那么玄乎,是我们晨光机械厂的技师手工加工的。”   “不可能!”李秘书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语,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说,全手工的话成本过高,意义不大,这种水平的手艺,可以参加国际大赛了,这种级别的技师,在南方企业月薪是要上万的。”   刘子光说:“这样的技师,我们晨光厂不止一个,每月工资不过七八百块,还不能按时发。”   此时胡跃进已经差不多猜出刘子光的来意了,他摸出一支烟来,微笑着看着刘子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或许有人要问,这不是捧着金饭碗要饭么,有这个本事怎么不去南方打工?但现实就是这样,不管你说他们思想守旧也好,缺少闯劲也罢,他们就是不愿意离开故土,离开家庭,离开厂子,因为他们心中都抱着一个坚定地信念,厂子一定还会重振往日雄风。”   说到这里,刘子光自嘲的笑笑:“豪言壮语谁都会说,但真正做起来才知道难,老国企制度僵化,思想老旧,船大掉头难,还养着一批吃闲饭的机关干部,比起灵活多变头脑开放的私营企业来,竞争力远远不够,我们缺技术,缺新式设备,缺先进管理经验,更缺资金和政策扶持,我父亲是晨光机械厂的老工人,我母亲是红旗钢铁厂下岗的女工,我本人是晨光厂的民兵营长,总经理助理,所以今天我才坐在这里,向胡市长求助,求您拉我们一把。”   刘子光的话说得很直白,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就是来走门子的,换做别人,胡跃进早就让秘书打发了,但是此刻他却久久沉思不语,胡跃进是刘子光的上一代人,亲身经历过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经济软着陆的阵痛期,知道下岗工人、破产企业的艰辛,现在这样的困难企业还是存在的,市委市政府每次开会,都会照本宣科的提两句,但是实际上没人愿意管这个烂摊子。   胡跃进眉头一扬,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更加顺眼了,他索性对李秘书说:“把那个会议取消吧。”   “是。”李秘书出去打电话了,胡跃进点了支烟,继续侃侃而谈:“小刘,这么说,你父母都是退休工人了……”   “是,我父亲以前是晨光厂的钳工,后来厂子不行了,退下来在至诚花园当保安,我母亲下岗之后在环卫处工作……”   刘子光不卑不亢,应对自如,丝毫也不隐瞒自家的实际情况,胡跃进大为感慨,这孩子若是出生在高干家庭,指不定能有多大出息呢。   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李秘书再次进来,指了指腕子上的表盘,提醒胡副市长中午和省政府调研组有个会餐,这个可是不能取消的。   “说吧,晨光厂和红旗厂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满足。”胡跃进站起来说。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废弃的淮江三桥拆迁结束后会有一批废钢材,红旗厂急需原料,但是资金短缺,您看……”   “这样啊。”胡跃进又坐下了,拿出信笺刷刷写了几个字交给刘子光:“这条子你交给市国资委负责同志就行。”   “谢谢胡市长,那我就不耽误您的工作了,有时间一定要去我们厂视察啊。”刘子光是明眼人,早就看出胡跃进为了和自己谈话推迟了工作,目的已经达到,哪还能再赖着不走啊。   “小李,替我送送刘子光。”胡跃进说。   李秘书送刘子光出来,看似不经意的提起:“刘经理,周文你认识么?”   “认识,那是我同学。”刘子光说。   “哦,周文挺能干的,当初我们一起进的市政府,他现在都是主政一方的地方官了,我还是个秘书,你们哪个学校毕业的啊,一个个的都这么厉害。”这话李秘书是带着善意的戏谑口气说的,听得出他和周文关系应该还可以,对刘子光也是尽可能的套近乎。   “我们啊,晨光机械厂子弟中学毕业的。”   “呵呵,晨光厂果然藏龙卧虎啊。”   ……   后续的事情就不是刘子光去办的了,他把条子交给了陆天明,陆天明又交给了卫淑敏,卫总派人拿着条子去国资委联系拆桥剩下的废钢材,结果本来定好的拍卖会直接取消,八百吨废钢材直接让红旗厂派车拉走,货款先欠着,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什么时候结算。   八百吨废钢材,回炉之后那将是多么丰厚的一笔财富,尤其是在这个铁矿石价格节节攀升,钢材价格水涨船高的今天,这笔财富足够支撑红旗钢铁厂维持小半年的营运了,对此,卫淑敏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前他们也曾做过工作,但是人家国资委根本不搭理他们,打着官腔说什么要公开拍卖,国有资产不能流失云云,胡副市长的条子一递,这帮人的嘴脸立马变了,又说什么要大力支持困难国企建设,大家都是一家人云云。   国资委看的是胡跃进的面子,最近江北官场变动很大,以往只手遮天的李书记已经成为历史,省纪委调查组进驻江北已经有些日子了,李治安的市委书记职务也已经暂停,南泰帮的干部们人心惶惶,江北市区一派踌躇满志,江北官场被这帮南泰土条占据了不少时日了,也该换个人当家了。   省里有小道消息称,这次李的下台已经不可避免了,纪委调查完之后,就是双规、转入司法程序,搞不好弄个十年徒刑都是有可能的。   李下台之后,接任书记位子的很可能是现任市长秦松,而秦松留下的位置,胡跃进顶上的希望最大,最近这起追讨被骗资金的大案,就是胡跃进亲自坐镇指挥,协调各方面力量完成的,她女儿还冲在第一线,差点负伤呢,据说省委一号对胡跃进很欣赏,几次在公开场合说这样的同志应该重用。   还有一件事,也让南泰帮上下惶恐不安,几乎没有任何预兆的,南泰县县长唐初庵被拿下,而且不是被纪委双规的,而是被检察院拘留,罪名是渎职致人死亡。   这件事的起因,还要说到夏天发洪水的时候,因为石料没有及时送到,大堤上的抢险队只好用血肉之躯代替了土石方,结果大堤保住了,两名年轻的武警战士却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检察院一直在秘密调查这件事,最近终于水落石出,唐县长出于宣传方面的考虑,故意下令让运送石料的拖拉机延误,以便和自己一起抵达大堤,结果唐县长的面子有了,不该牺牲的人却牺牲了,省委郑书记亲自下令,严办此案,唐县长头天还在县政府主持会议,第二天就被检察院带走了。   县长下台了,南泰县政府十一位副县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目的都是为了扶正,但最终花落谁家,谁也不敢打包票。   8-32 南泰新县长   市区,滨江花园附近,一辆蓝色的巨力农用车运载着满满一车厢苹果停在道路边上,车门打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跳下车来,招手道:“大旺,谢了。”   驾驶室里的年轻人露出一口白牙答道:“周书记你客气个啥,能拉你进城是俺的福气。”   周文笑笑,用手捋了捋乱蓬蓬的头发,把卷起的裤脚放了下来,自从下乡镇任职以来,他就没回过家,就连中秋节都是和大河乡的五保户们一起过的,在农村担任基层领导,和在市政府当秘书大有不同,起码不用那么注重形象,现在的周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土的掉渣的乡镇企业家。   来到家门口,再次拍拍身上的尘土,清清嗓子,敲了敲门:“晓静,我回来了。”   房门打开,刘晓静没好气的把拖鞋丢过去说:“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这个大书记把我们娘俩忘了呢,没给你留饭啊,想吃自己做去。”   周文嘿嘿赔笑着,换了拖鞋说:“没事,我路上买了两个烧饼,厨房有大葱么,一卷就成。”   说着举起手上的塑料袋,献宝一样说:“人家给的苹果,又大又红,回头给你妈那边送过去。”   刘晓静鄙夷的看看那袋苹果,没接,今年苹果大丰收,才一块五一斤,当个乡党委书记就落得这点好处,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城管呢,都能成口袋的往家抗苹果。   老公这两年工作变动很频繁,早先在办事处上班的时候日子过的虽然平淡点,但是稳定平和,小日子过的与世无争,后来也不知道周文撞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周市长选中做了秘书,从此周文家的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初是兴奋期,老公在市政府上班,可让刘晓静赚足了面子,邻居同事朋友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领导也不敢和自己大声说话了,就连儿子幼儿园的园长都来和自己套近乎,平日里家里走动的客人也多了起来,来往走动的起码都是科级干部,刘晓静的底气也水涨船高,憧憬着大房子豪华轿车的美好未来。   可是随着周市长上调省城,一切成为泡影,前途无量的周文下到县里去当什么劳什子的旅游局长,一星期才回一次家,工资两千出头,油水基本没有,官场倾轧,斗争残酷,没有后台的周文出力不讨好,终于被排挤出南泰官场,一时间萌生退意,都打算去跟刘子光做生意去了,那几天刘晓静心里也不舒坦,心疼老公,感叹命运,没想到再次峰回路转,周文被任命为南泰县大河乡的党委书记,正儿八经的当起了九品小吏。   在穷乡僻壤当书记,还不如在区里当办事员,至少能照顾家,偏偏周文还干的有滋有味,连中秋节都不回家过了,对此刘晓静气的够呛,哪还有好脸色给周文看。   周文也知道自己对不住妻子,讪笑一下,把苹果放到茶几上,走进厨房找了根大葱,用烧饼卷着啃起来,刘晓静从背后看着周文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盘菜来放进微波炉转了转,没好气的丢到桌子上:“吃吧,你喜欢吃的猪蹄子。”   “晓静,辛苦你了。”周文说。   “算了吧,你要是真心疼我,就赶紧把工作辞了吧,大河乡那么穷,一不能出政绩而不能捞油水,这个书记当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周文一听这话不高兴了,放下筷子正色道:“那可不一样,我这个乡党委书记是省委郑书记钦点的,组织上是在考验我,锻炼我,这种时候怎么能打退堂鼓。”   刘晓静一瘪嘴:“少来,这话我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人家省委书记哪记得你啊。”   周文笑了笑,用一种无法和你沟通的语气说:“晓静,这个你不懂。”   “我不懂,就你懂,哼。”刘晓静虽然嘴上凶,还是下厨炒了个鸡蛋给周文吃。   鸡蛋还没炒好,周文的手机就响了,听完之后匆匆出门,在门口换鞋说:“有点事我处理一下。”   “晚上还来吃饭么?”刘晓静回头问道,却发现周文已经出门走了,气得她把锅铲子一丢,也不炒了。   周文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办事处而去,进了办事处的院子就看到一辆蓝色跃进卡车停在那里,穿豆绿色城管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把三轮车往下卸,周文赶紧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大旺,我在办事处,你的车呢?”   “周书记,车被他们拉到停车场去了。”大旺的声音带着哭腔。   周文赶紧又来到停车场,果然看到大旺的农用车被查扣,满满一车苹果还没卖出去呢,车就让扣了,大旺急得满头大汗,低声下气的央求着那几个城管,说这钱是弟弟上大学用的,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三个城管理也不理他,有说有笑的往外走。   周文急忙迎上去说道:“这不是大旺兄弟么,怎么回事啊?”说着就从包里掏烟。   他以前在办事处工作的时候,和城管科的一帮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没说过话也算面熟,所以那几个城管也给周文面子,接了他的烟说:“占道经营,无证摊点,扣留车辆,罚款五百,这是咱办事处的规矩。”   周文说:“都是自己人,意思意思就算了。”   几个城管只是临时工而已,互相看一眼说:“老周,这事儿你得找科长,找我们没用。”   于是周文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办事处城管科说情,城管科长知道周文现在什么也不是,所以不咸不淡的应付了几句,说现在任务很重,该罚的款一分也不能少。   周文一咬牙,说:“好,罚款我们交,车和苹果能不能放了。”   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周文拿着罚单去楼下交钱,翻遍全身的兜儿才凑出五百块来,收罚款的出纳还开玩笑说:“周大书记怎么身上才带这点钱,都让老婆没收了?”   周文笑笑:“是啊,老婆管得严。”   好歹把农用车给赎出来了,大旺抹感激的对他说:“周书记,谢谢你了,这些苹果你拿去给家里人尝尝。”   周文看着满满一车苹果,心中一动,说:“大旺,你开车跟我来。”   农用车开进了至诚花园,这回周文找的是刘子光,老同学的面子就是好使,物业公司开了绿灯,让大旺在小区里摆摊卖苹果,这下城管是管不着了,大旺家的苹果是红富士,果子又大又红,一傍晚就卖的精光,大旺捏着手里一叠钞票非要给周文。   “给我干什么?”周文纳闷道。   “周书记,俺都看见了,罚款是你帮俺交的,这钱你说啥都要拿着。”   好说歹说,周文总算把钱收下了,但是等大旺一转身,周文就把这钱塞到了农用车驾驶座下面,他知道大旺家困难,弟弟正上大学,老爹卧床不起,五百块钱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对大旺来说就是一笔巨款。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这事儿,周文拖着疲惫的脚步往家赶,刚走到楼下手机就响了,是大河乡的乡长打来的,语气透着激动:“周书记,你得赶紧回来!县委组织部来电话,明天要宣布你的最新任命!”   周文心里一动:“你说什么,什么最新任命?”   “我也是刚接到的通知,周文同志,你即将出任南泰县的下一任县长!我的老伙计,恭喜你了!”   即使隔着电话,周文都能猜到乡长那副欣喜若狂的模样,虽说他俩搭档时间不长,但是合作非常愉快,书记提了县长,那乡长的前途也差不到哪里去。   周文按捺住心中狂跳,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知道了,我一定赶到。”然后挂了电话,蹬蹬蹬上楼,拿钥匙开了门,厨房里正忙碌着,丈母娘和媳妇一起做饭,客厅里,老丈人正陪着外孙子玩,见周文进来,老丈人微微点头:“回来了?”   “回来了,爸,不过吃完饭就得走,乡里有事。”   “刚回家就走,你把这当旅馆了!”刘晓静端着一盘菜出来,怒气冲冲道。   周文轻声道:“确实有事,组织上任命我为南泰县的县长。”   “什么!县长?”刘晓静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   “是的,任命明早颁布,所以我要连夜赶回去,晓静,对不起了。”周文的语调很平和,并没有范进中举那种狂喜,上次他从办事员直升市长秘书的时候,那种人生大起大落的感觉已经体验过了一次,所以处变不惊了。   “妈,周文当县长了!”刘晓静高声喊道,厨房里的丈母娘慌里慌张跑出来:“怎么了?出啥事了?”   “没出啥事,周文提县长了,对了周文,是正县长还是副县长?”   周文苦笑一笑:“南泰县十一个副县长,不差我一个,应该是接老唐的位子。”   “那就是正县长了,太好了!”刘晓静兴奋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哎呀,县长啊,管几十万人呢,乖乖,这可了不得!我这个女婿,就是大富大贵的命!”一直对这个女婿抱有成见的丈母娘眉飞色舞起来,和女儿一唱一和的,别提多高兴了。   只有老泰山沉默不语,半晌才说:“周文,官场险恶,你这么年轻就被推到风口浪尖,要小心啊。”   8-33 仕途险恶   周文的老丈人不是一般人,早年当过晨光机械厂的党委副书记,虽说企业的退休干部不值钱,但好歹也算宦海沉浮过,退休之后还一直保持着每天看新闻联播,订阅《参考消息》的良好习惯,对国际局势,国内政坛都密切关注,翁婿俩不常见面,但每次见面都要聊一些官场上的东西。   上回周文调任市长秘书的时候,老岳父就把女婿叫到家里淳淳教诲了一番,现在周文成为政坛黑马,突然间从乡党委书记越级提拔为县长,老头子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已经是壮怀激烈了,他这辈子止步在副处级了,生个儿子不争气,快三十岁了还没混出个人样子,没想到原本不看好的女婿却一再爆出冷门,以三十岁年纪出任县长,自己未圆的梦,竟然是女婿帮着实现了。   周文知道自己这个老丈人肚里有货,赶紧坐下请教:“爸,时间还早,您老提点我两句,该注意些什么。”   老头子干咳一声,颐指气使的对老伴说:“弄一碟花生米,炸点臭干,再买瓶酒,要好酒。”   要在以往,身患各种老年病的老头子若是提出这些要求,早被刘晓静她妈骂的狗血喷头了,但是今天不同往日,丈母娘也知道老头子要开始言传身教了,赶紧炒花生炸臭干,白酒家里有现成的,以前周文当市长秘书时候人家送了五粮液,一直没舍得喝的,今天拿出来权当给周文庆祝升官了。   “塞翁失马的故事,我给你讲过吧?”老头子滋的抿了一口小酒,语重心长的说道,周文拿起酒瓶给岳父满上,谦恭的说:“爸,我听您说过的。”   老头子夹了个花生米嚼了半天才说:“你现在的局面,就在祸福之间,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已经在万丈深渊边上了。”   周文肃然道:“怎么讲?”   “南泰县是什么地方,不需要我多说了吧,国家级贫困县,穷山恶水,泼妇刁民,自古刁民酷吏就是一对孪生兄弟,南泰的干部,抱团,善钻营,咱们江北市官场被南泰帮把持以久,你在市政府工作过,这一点想必也清楚。”   周文点头称是。   “南泰的干部,大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关系盘根错节,外地人很难打进这个小圈子,而你作为一个毫无根基的空降干部,连旅游局长乡党委书记,在南泰县你才呆了多久啊,你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生瓜蛋子当县长,那十一个副县长怎么想?我告诉你,他们生吞了你的心都有!”   说着,老头子把筷子重重的一放,以示这件事的严重性,周文连连称是。   女婿谦恭的态度让老头子很满意,当了县长不还是得听我教训,他抿了口酒,招呼周文:“你也喝啊。”   周文端起杯子来陪岳父喝了一杯,又把酒满上问道:“爸,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要慌,听我慢慢说。”老头子夹了个油炸臭干吃着,赞道:“老婆子,今天这臭干炸的好,外酥里嫩,好!”   老伴儿和刘晓静两人怕打扰爷俩谈话,在厨房弄点米饭混着菜就吃了,听到老头夸奖,刘晓静她妈抿嘴笑了:“死老头子,瞧你得瑟的样儿。”   老头子继续开讲:“我们要辩证的看问题,南泰帮虽然厉害,但是日薄西山了,李治安,前市委书记,是南泰帮的领军人物,现在正被省纪委调查,张克杰,前县委书记,南泰帮大将,被省高院判处十年徒刑,唐初庵,前南泰县长,南泰帮后起之秀,现在正被司法调查,这些人的倒台,预示着南泰帮的覆灭。”   周文钦佩的说:“爸,您的消息真灵通。”   老头子摆摆手:“这些都是新闻上有的,留意一下就能知道,重要的是从这些表面新闻分析背后的道理,我看,南泰帮的气数到了,省里有人要对付他们。”   周文说:“有道理,十一个副县长中不乏经验丰富、年富力强的,省里却钦点我来当这个县长,就是要动他们。”   老头子摇摇头:“没什么好动的了,几个关键人物下去,剩下的小喽啰,省里才不会看上眼,扶你上位,完全是因为省委书记对你的欣赏,但这恰恰把你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从你当上县长的那一刻起,你就是南泰帮所有人的公敌,你也不要指望省委书记会保护你,鞭长莫及啊,像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全省不知道多少,真要出了事,郑书记只会觉得你这个同志火候还不到。”   周文皱眉道:“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应对?”   “韬光养晦,有所作为!”老头子斩钉截铁说出八个字来。   “你太过年轻,骤然登上大位,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妒忌,明里暗里给你下绊子,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你和哪个女干部多说两句话,都会有人编成黑材料往纪委送,他们知道你廉洁,所以会从作风问题上入手,毕竟年轻嘛,年轻有为的政坛新星,自然会有女人投怀送抱,所以你一定要注意自律,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爸,我记下了。”周文郑重的说道。   老头子点点头,又把女儿叫了过来:“静静,爸爸有话和你说。”   刘晓静从厨房里出来,笑道:“爸,您也要给我上课啊。”   “严肃点,我现在说的话,关系到周文的政治生命,关系到你们家庭的将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铭记在心!”   见父亲如此郑重其事,刘晓静也只好也跟着严肃起来:“爸,我听着呢。”   “周文出任县长之后,你就是县长夫人了,说话做事别再象以前那样疯疯傻傻的,凡事要有体统,家里迎来送往的,注意分寸,把握尺度,该收的不该收的,该见的不该见的,一定要有个谱,最关键的一点,心要定,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接到电话,说是周文在外面搞女人,你会怎么处理?”   刘晓静柳眉倒竖:“我马上到县政府去找周文说个明白!”   老头子一拍桌子:“中计了不是,这是政治斗争中最常见的一条,釜底抽薪,你这个当妻子的都不信任他,还让群众怎么信任他,匿名信、匿名电话,都是敌人的阴谋诡计,花上八分钱,让你查半年,成本低见效快,群众就喜欢这种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所以静静你一定要记牢,千万不要上了敌人的当。”   刘晓静咕哝道:“什么敌人不敌人的,又不是打仗。”   “幼稚!”老头子一拍桌子:“政治斗争比真正的战场还要残酷冷血,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周文才三十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才能求发展。”   “那您老的意思是……先蛰伏一段时间?”周文试探着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了,韬光养晦,从明天开始,你的一切行动要低调,再低调,不要得罪任何一个人,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只要无过就是功,当然了,如果机缘巧合,有合适的机会也是可以放手干一下的,这就叫有所作为。”   “爸,我懂了。”周文点点头说。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你们县政府十一个副县长,你一一给我介绍一下,我帮你分析分析。”   于是周文就把南泰县目前的政治格局向老岳父做了一番说明,老头子用自己多年政治斗争的经验,帮他做了详细的分析,哪个可以拉拢,哪个可以借重,哪个要坚决打压……   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一瓶酒也喝光了,老头子依然神采奕奕,周文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却着急了:“坏了,回去的长途车没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在乡党委等着的。”   老岳父说:“没事,让你弟弟开车送你回去。”周文以前买的那辆奇瑞A3,自从他当县长助理之后就给小舅子开了,现在让小舅子开一趟夜车也是合情合理。   于是刘晓静就给自己的弟弟打电话,嗯啊几声后放下电话说:“晓诤说车撞了,还在修理厂大修呢。”   老岳父气的大骂:“这个不成材的家伙!”   “没事,我打车回去。”周文说。   “那怎么能行,大河乡那么远,这一趟来回不得好几百。”刘晓静马上提出反对意见。   “那你说怎么办?”周文反问。   “让刘子光安排车送你,他现在生意大发了,手底下百十号人呢。”刘晓静说。   “这都夜里十点了,麻烦人家多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当了县长,他巴结你都来不及,你不打,我打。”说着刘晓静就拿起了电话。   一番通话后,刘晓静放下电话得意道:“马上车就来。”   “你看看你,官太太还没当上就学会支使人了,这样影响很不好。”   “哼,你还当上县长呢就学会打官腔了,还影响不好呢。”   两口子幸福的拌着嘴,那边岳父岳母已经披上了外套准备走了。   “周文,我的话你要牢记于心,时刻不能忘记。”老岳父打了个酒嗝,拍着女婿的肩膀说道。   “爸,我记住了。”两口子将老头老太太送到楼下,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周文叹口气说:“官场之路,险恶啊。”   忽然,迎面两道刺眼的光柱射过来,车灯位置很高,周文正纳闷为啥小区里进了卡车呢,就见那车在面前停下,高大威猛的车身似乎在电影里见过,他惊呼一声:“悍马!”   车门打开,刘子光从车上下来笑道:“我来亲自送周县令上任。”   8-34 坐悍马上任的县长   县令这个词儿让刘晓静有些不大舒坦,七品芝麻官,在京剧里的扮相是那种鼻子上一团粉白的丑角儿,周文当的可是堂堂国家县处级干部,一县百万人的父母官,但是人家刘子光财大气粗,又大半夜的亲自开车过来,她也不好发作,只能笑道:“派个司机来就是,还亲自过来,真是麻烦你了。”   刘子光说:“没事,我也好久没见周文了,正好和他聊聊天。”   周文直接上了车,冲刘晓静说:“我走了,过两天你带孩子到县里来玩吧。”   “行,下个星期六就去。”刘晓静摆摆手,目送丈夫离开,兴冲冲的上楼去了,在楼梯口正遇到六楼的邻居张大姐,张大姐的老公在区政府当科长,在这栋楼里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相当高傲,现在刘晓静终于能俯视她了。   “张大姐,下班啊。”刘晓静难得的故意搭茬。   “嗯。”张大姐高昂着头,矜持的应了一声,一副爱答不理的架势,刘晓静冷笑,心说官场上的消息传得最快,等明天全市都知道我老公当了县长之后,看你再拽。   ……   悍马车外面看起来很大,很气派,但是内部空间倒没有想象的那么宽敞,正副驾驶位子之间隔着老大一块,不过总比周文的奇瑞A3宽敞多了,悍马车疾驰在深夜的公路上,周文的心情跟着车轮一起飞奔,回想到自己这两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种种心情涌上心头,大有人生如梦,梦如人生之感。   “周文,提县长了啊,够快的啊。”刘子光轻快地说着,递了一支烟给周文。   周文接过烟看看,是中华,便笑道:“当县长也抽不起中华烟,开不起悍马车啊。”   刘子光说:“烟和车都是卓力的,下乡开这车方便我就借来开开,等你当了县长就知道了,吃喝玩乐全不用自己花钱,连签单都有秘书代劳。”   周文摇摇头:“别人可以这样,我不行,老同学我不瞒你,这个县长不好当啊,前面等着我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地雷阵和荆棘林,此番上任,我是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的。”   刘子光笑了:“你做好什么准备了?预备了一百口棺材?”   “不敢,我预备了一口棺材,还是给自己的。”   “呵呵,有这么可怕么?”   “当然有,政治斗争历来残酷无比,刚才我老丈人也给我上了一课,传授了几招。”   “你岳父,就是晨光厂以前的党委副书记,文革时期靠整人上去的那个?”   周文一摆手:“老一辈的事情,咱们不管。”   “老家伙给你什么教诲?”   “八字方针,韬光养晦,有所作为。”   刘子光冷笑一声:“我看是乌龟方针,叫你当缩头乌龟,与人为善,可能么?”   周文一怔:“难道我岳父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做人低调没错,但是做事不能低调,你试想一下,如果你当了县长之后,碌碌无为,毫无建树,处处与人为善,谁都不得罪,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我这个县长会被架空,谁也不把我当回事,而且,怕是要在县长位子上长期坐下去了。”   “对,而且这个县长还当得几位憋屈,根本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就算你再怎么低调,人家该对付你的还是要对付,绝不会手下留情,缩头乌龟,缩头乌龟,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周文叹口气:“难啊,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不做缩头乌龟,要做就做赤练蛇,让人看见就躲着走,看谁不顺眼就咬谁,就要谁的命。”刘子光恶狠狠地说。   “可是……这行吗,南泰县一帮人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了,我如此高调,他们不群起而攻之啊。”   刘子光笑笑:“正因为如此,你才要特立独行,全省庸庸碌碌的县长多的是,不差你这一个,但是关键时刻能力挽狂澜,平息群体事件,带人上大坝,把自己往里面填的县长,怕是只有你周文一个吧,人家郑书记提拔你,就是看中你这份闯劲,你要是当了县长就没了声息,那我敢保证,你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三十岁当县长,退休还是县长。”   周文眼睛一亮:“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刘子光一撇嘴:“我说的就是道理,你要学会换位思考,站在你岳父的角度来说,当然希望你安安稳稳的当县长,但是站在领导者的角度来说,绝不会希望力排众议,越过用人机制,越级提拔起来的干部是个只想保住官位的家伙,你真这么做了,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副县长们又有什么区别?你这不是让领导失望么?”   “说得简单做起来难,我上面没人啊,做事没有底气啊。”周文说,但明显口气已经松动了。   “你上面要是没人,那他们上面有谁?李治安?南泰帮最大的头子都被纪委扣了,而你是省委书记直接点名提拔的官员,到底谁有底气,你倒是说说看,当然了,他们合伙起来对付你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但你是县长,你手里有权啊,谁对付你,你办谁,这些地方上的小领导,哪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但你周文不同,你资历虽然浅,但是清白,想抓你的把柄都抓不住,这样吧,回头找个时间,我给你引见一下胡跃进,搭上这条线,办人就方便多了。”   “政法委的胡跃进!”周文惊道:“你和他很熟?”   “不算太熟,但很谈得来,他能上位,靠的也是郑书记的青睐,我想他一定很愿意和你结交的。”   “哎呀刘子光,没想到你政治资源这么丰厚,你还认识谁,都介绍给我。”   刘子光淡淡一笑:“那些关系暂时还用不上,再说了,关系这个东西,是相互的,你手上有资源,人家才愿意和你交换,所以这个县长你一定要干出成绩来,你才三十岁,路还长着呢,如果放手一搏的话,四十岁之前正厅级不是梦,五十岁之前进省城也不是啥难事。”   周文不说话,但是满脸的壮怀激烈,夜色如漆,道路两旁的树飞速向后退去,去往南泰的道路还是如此的难走。   “有郑书记提拔你当县长,就是往南泰县官场这个死气沉沉的鱼塘里放一只黑鱼,让你咬人的,我看就先拿你们县交通局长开刀吧,他妈的修路修了好几年了还在修,贪钱也不是这么贪的!”   周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还有啥好犹豫的,你怕什么呢,你和他们不一样,一辈子都押在官场上,你干好了就是前途无量,干不好也没啥,当初要不是周市长提拔你,你不还是个小办事员么,人嘛,豁出去就无敌了。”   “好,那我就豁出去了!”周文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走了一路,谈了一路,很快就抵达南泰县城了,从县城往大河乡这段路坑洼不平,泥泞不堪,还没有路灯,得亏是悍马,要不然这夜路还真难走,刘子光开着悍马一直把周文送到乡党委宿舍。   党委宿舍就在大河畔,皓月当空,河水波光粼粼,周文看看手表说:“都四点了,今天就住在这里吧。”   刘子光说:“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周文笑道:“其实是我想借你的悍马车,我总不能坐着乡里拉苹果的农用车去县里上任吧。”   “呵呵,有你的,行!”   ……   第二天一早,大河乡党委接到电话,通知党委书记周文同志立刻赶到县政府,有新的任命要宣布,周文早就收拾好了,干净利索的打扮,白衬衣黑西装,不扎领带,皮鞋一尘不染,和大河乡的同志们握手告别之后,上了刘子光的悍马车。   悍马车沿着泥泞不堪的道路向县城驶去,大河乡地处偏僻,省里市里领导来也视察不到,所以道路一直修不好,向县里要钱,交通局说经费紧张,没钱修路,搞得大河乡的经济一直发展不上去。   悍马车在泥泞中行进着,6.2的排量,315的宽胎,应付这点泥泞不在话下,可是路上一辆抛锚的小飞虎就没那么幸运了,轮胎陷在烂泥里,前轮光打转就是不动,车上装满了苹果,司机小伙急得满脸大汗。   “停下。”周文急忙说。   刘子光踩了刹车,周文跳下车冲着小飞虎就过去了:“怎么了,陷泥里了,有牵引绳么?”   找了根牵引绳,一头拴在悍马尾部,一头拴在小飞虎车头,周文把皮鞋脱了,光着脚踩在烂泥里在后面推车,悍马虽然马力强劲,到底不是拖拉机,废了一番功夫才把小飞虎拉出了泥沼,周文啥也不说就上了悍马,拍拍手说:“走吧。”   县政府门口,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干部群众们都在等待着新任县长的到来,一辆威风凛凛的悍马车开了过来,周文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悍马车,群众们立刻大跌眼镜,怎么新来的县长是个泥腿子啊,西装裤的下半截全是烂泥,皮鞋上也都是泥泞。   周文丝毫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匆匆进了政府大门,先找到组织部副部长报个到,然后请了五分钟的假去洗手间换了件衣服,这才出现在县政府大会议室。   ……   题外话一句:狗日的腾讯   8-35 作秀县长   大会议室中,人还没来全,县委县政府有资格来开这个会的干部着实不少,副县长、副书记、秘书长和副秘书长们就是洋洋洒洒三四十口人,干部们腆着肚子,夹着笔记本,端着锃亮的不锈钢老板杯,不慌不忙的来到会议室坐下,三五成群的坐下,摊开本子拧开钢笔帽,打开茶杯盖,等着服务员来续热水。   这个过程中,周文就坐在门口的位子上,每个进来的干部都很有礼貌的和他打声招呼,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的礼貌却让周文感到彻骨的寒冷。   办公室主任看人来的差不多了,便把在隔壁休息室的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和县委徐书记请了进来,会议正式开始。   组织部房副部长讲话水平很高,他先把周文叫到自己身旁落座,然后开始讲话,肯定了南泰县委县政府近期的工作成绩之后,宣布了市委常委会的决议,调周文同志为南泰县县长,接下来介绍了周文的简历和工作成绩,台下一片寂静,等房部长说完,干部们这才鼓起掌来。   房副部长讲完,县委徐书记发表讲话,先是代表县委欢迎周文同志加入到南泰县的经济建设工作中来,然后要求大家紧密团结在县委县政府班子周围,扎扎实实抓工作,认认真真高落实,争取经济建设迈上新台阶,早日摘掉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   徐书记讲完,轮到新县长表态了,周文拿过话筒放在面前说:“组织上调我到南泰县主持工作,我感谢组织的信任,同时也感到压力很大,任务很重,众所周知,南泰县经济发展较慢,工业底子薄弱,农业也欠发达,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一戴就是十几年,农民和城镇居民的收入水平较低,作为南泰县新一任领导班子成员,我认为大家应该齐力同心,在徐书记的领导下开展工作,把招商引资放在首位,为南泰县的经济腾飞添砖加瓦。”   就这短短的几句话,周文的表态就算结束,他又把话筒转给了徐书记,下面的干部们没料到有笔杆子之称的周文居然讲话这么简洁,愣了片刻后才开始鼓掌不过大多数人对他的讲话不以为然,脱贫致富的口号都喊了十几年了,套话而已,没什么新意,看来这位省委一号看中的年轻干部,也没什么斤两啊。   徐书记做总结发言,他又洋洋洒洒的讲了一大堆,这才宣布散会。   送走房副部长和刘子光,周文来到了自己的新办公室,这是县政府白宫大楼里最宽敞的一间办公室,以前唐县长就在这里日理万机的,办公室布置的很豪华,桌椅都是红木的,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满各种崭新的典籍,彰显着主人的博学多才,墙上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幅字,据说是某位名家的手笔,唐县长被逮捕之后,个人财产被没收查封,可是这幅字却留在了办公室。   几个工人正往外搬家具,新县长自然不能用老县长用过的家具,而且唐县长是犯事下台的,晦气。   周文看着几乎还是崭新的红木办公桌和真皮沙发问道:“这些家具怎么处理?”   “搬到储藏室先放着。”办公室主任解释道。   “哦。”周文点点头,倒背着手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了两圈,这间大办公室足有五十平方,分内外套间,外面办公室,里面套一个卧室,卧室里有洗手间,灯具地毯家具洁具用的都是最高档的产品。   “周县长,这是家具名录,你先参考一下,如果不满意,还可以订做。”办公室主任递上彩色印刷的家具产品名录,请县长大人钦点,周文看也不看就说:“不用了,把我县长助理那间屋里的桌椅拿过来用就可以。”   “那些办公家具太简单了些……”办公室黄主任直搓手,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办公室位子上做了十五年了,处事圆滑八面玲珑,哪能不理解周文的意思,新县长这是特立独行,显示自己的廉洁清明呢,可是照这样搞法,自己朋友办的家具厂可就没生意了。   “用熟了,习惯。”周文淡淡一笑,县长大人一言九鼎,黄主任不再多言,指挥工人把周文原来的桌椅搬了进来。   中午,县机关食堂,小办事员们闹哄哄的排着队,手里端着不锈钢餐盘,依次从窗口前经过,让大师傅往他们的餐盘里打两块肉,一勺子青菜,一陀米饭或者两个馒头,青菜豆腐鸡蛋汤用不锈钢保温桶盛着,勺子就搁在桶里,每人可以舀一勺子。   别看南泰县政府修的富丽堂皇,食堂装修的也像豪华大饭店,可是这伙食实在不敢恭维,一方面是因为县财政紧张,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食堂承包人是办公室黄主任的内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姐夫,那就吃定这些小办事员了,反正科级以上的干部从不到食堂吃饭,也得罪不到谁。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白衬衣黑裤子,和蔼的笑容,斯文的面庞,从桌子上拿了一个不锈钢餐盘就走到了队伍中,排队吃饭的都是县政府里最底层的人,诸如保安、打字员之类的,但他们的消息可一点也不闭塞,立刻就认出这个人是原来的周助理,现在的周县长。   “周县长好!”   “县长好。”   大家让开一条道路,请周文先打饭,周文却笑道:“排队排队,总有个先来后到嘛。”   轮到周文的时候,大师傅格外多给了两勺子肉,青菜也尽量打了些菜叶子,可是即便如此,周文看到这菜还是微微皱眉。   实在太寒酸了,两块莫名其妙的肉看起来不知道是内脏还是淋巴,青菜上还有虫眼,看了就倒胃口,米饭是那种最便宜的杂交米,煮出来松散不黏,口感很差,至于青菜豆腐鸡蛋汤就更可怜了,用漏勺都捞不出什么干货来,估计这整整一锅汤用料不超过一个鸡蛋。   周文以前当旅游局长兼县长助理的时候,和其他局长一样,从不到食堂用饭,这还是他第一次到食堂来,饭菜质量之差让他大为诧异,但是当领导的这点城府总是有的,饭菜质量差,总不能怨人家大师傅,这里面牵扯的道道多了,在基层工作过不少年的周文自然心里亮堂的跟明镜似的。   端着餐盘,周文举目四望,正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这俩小伙子是县政府的保安,退伍兵出身,上回群体事件时,他俩护着周文赴汤蹈火,当时周文曾经许诺过转正之类的条件,可是随着后来下乡镇,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里没人吧。”周文笑着问道,把餐盘放到了桌上,两个保安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说:“没人,没人,周县长您坐。”   周文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和两个保安拉着家常,家里都有什么人,结婚了么,每月能拿多少钱之类的,两个保安有些拘谨,也不敢吃饭了,两手垂着老老实实回答着县长的提问。   “这么严肃干什么,吃饭聊天而已,快吃,一会儿都凉了。“周文笑着说,就像个和蔼的兄长一般,慢慢的气氛融洽起来,其他小职员也都嘻嘻笑着凑了过来,县长那就是天一般高的存在,能和县长一起吃饭,回去之后至少有吹嘘半年的谈资。   吃完了饭,周文站起来笑道:“我得赶紧走了,再不走被你们当成大熊猫参观了。“   一阵哄笑,办事员临时工们都被风趣幽默的周县长逗笑了,等他走了才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   下午两点,县政府牌照的轿车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局长科长们喝的满脸通红的走进办公室,中午周文在食堂用饭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他们耳朵里,不到下班时间,“作秀县长”的绰号就出炉了。   仿佛为了坐实这个绰号似的,周文第二天就在县电视台的午间新闻里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公布出来,搞了个所谓的县长热线,县长邮箱,接受广大群众的投诉与建议。   一时间县政府里又是嘲讽声一片,尤其是那些实权派副县长们,丝毫也不掩饰对周文的轻蔑,论年纪论资历论政绩,他们哪个不比周文强,就是因为周文善于作秀,善于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才越级当上这个县长,自从任命宣布以来,原本斗得不可开交的副县长们此刻却结成了同盟,矛头一致对准了周文。   上任一周,周文没有任何举动,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其间只陪着老婆孩子在县城转了转,吃了顿野猪肉,还是自己掏钱付账。   就这样平静了一周,周文终于有所动作了,他在政府工作会议上提出,要为大河乡修建一条公路,解决老百姓雨天出行难的问题,话音刚落,交通局长就开始哭穷,说局里一点钱也拿不出来,周文质问每年上面拨付的扶贫修路款哪去了,为什么一条公路修了三年还没修好。   主管交通基建和主管财政的副县长都出来打哈哈,说周县长你不了解具体情况,南江公路是南泰县煤炭外运的重要通道,现在货运成本居高不下,运输卡车超载超限严重,屡禁不止,公路当然要年年养护了。   说这话的时候,几个副县长看周文的目光都带着怜悯和鄙夷,好像在说,这么简单的基本情况你都不了解,还当什么县长。   周文果然被呛得没话说,会议草草结束。   第一回合全胜,副县长们对周文更加鄙视了,就这水平还当县长呢,当个县长秘书都嫌他不够格。   8-36 潜规则办事,明规则整人   前任市委书记李治安的处理结果出来了,结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李治安只是被免职而已,连党籍都没开除,据说省里重要人物发了话,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发展经济,交些学费也是难免滴,就这一句话,李治安的政治生命起死回生。   原市委副书记,市长秦松被省委任命为江北市市委书记,在新的市长当选之前,仍兼任江北市市长一职,新的市长人选虽然还没宣布,但花落谁家已经没有悬念,深得省委领导欣赏的副市长胡跃进是夺标的热门人物。   胡跃进原来分管监察局,国资委、审计局、人事局这一块,任期虽然不长,但是工作卓有成效,尤其是在追讨流失国有财产方面颇有建树,而且他早就是市委常委,属于原地踏步很久的干部了,这回荣升市长,也是众望所归。   市委老家属院,高大的法国梧桐在秋风中挺立着,枯黄的树叶落得满地都是,深秋的季节,六点多天就黑透了,胡蓉坐在窗前的台灯下,把自己的配枪拆成零件,仔细擦拭着,这种九二式九毫米手枪块头很大,别的女警都不喜欢佩,但胡蓉却很喜欢,她喜欢捏着大家伙的感觉,手掌里饱满充实,发射起来威力也很强劲。   门铃响了,姑奶奶正在厨房烧菜,胡跃进在书房里和朋友谈事情,于是胡蓉便迅速将手枪零件扫进抽屉里锁上,大喊一声:“来了!”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走到门口,先趴在猫眼上看了看,不禁吃了一惊,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刘子光。   “他来干什么?”胡蓉心里好像有几只小兔子在乱撞,赶忙对着鞋柜上面的镜子照了照,捋了捋头发,这才打开门。   刘子光大大方方的说:“小胡你好,又见面了。”站在刘子光身后的年轻人也点头致意:“胡警官你好。”   “你是?”胡蓉疑惑道,这个人年纪也刘子光差不多,略有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叫周文,在南泰县工作。”年轻人自我介绍道。   “哦,周县长,你好,请进。”到底是高干子女,胡蓉立刻明白了刘子光此行的用意,不是来找自己玩,而是带着朋友拉关系来了,想到这一点,她的口气便冷淡下来。   刘子光毫不在意,领着周文进了客厅,胡蓉请他们坐下,又倒了两杯纯净水说:“你们稍等,胡市长还有客人。”   “没关系,我们等着好了。”周文赶紧站起来答道,他不是空手来的,而是拿了一个很大的编织袋,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你们坐,我还有事。”胡蓉说完,扭头回自己房间去了,坐在桌子前生闷气,这个刘子光真不像话,如果不是为了找爸爸,恐怕他永远也不会主动登自己的家门吧。   把抽屉里的手枪零件拿出来组装,可是心情巨差,怎么装都装不上了,正在怄气,忽听门锁一响,回头一看,刘子光进来了。   “女孩子的房间可以随便进么!”胡蓉恶狠狠地质问道,虽然凶的要命,但一点也没有赶刘子光出去的意思。   “嘿嘿,你这里哪像女孩子的闺房啊,杀气腾腾的……”刘子光嬉皮笑脸的说,胡蓉的房间布置简单,干净利索,没有那些小熊、洋娃娃、风铃之类的玩意,仅有的一张海报上,安吉丽娜.朱莉手举双枪,小背心加热裤的打扮彪悍而性感。   “这就是你的偶像啊?”刘子光不怀好意的指着古墓丽影海报问道   “管你什么事?”胡蓉不理他,继续摆弄着手里的零件。   “枪不错哦。”刘子光瞥见了桌上的枪管和子弹,随口说道。   “那当然,局里换装的第一批92式。”胡蓉骄傲的说,有刘子光在背后看着,她组装起手枪来也特别快,迅速把一堆零件组成手枪,哗啦一声清膛,看了一眼枪膛无弹后,才递给刘子光。   刘子光接过来掂了两下说:“不赖,不过国产武器的工艺距离国际名枪还是有一定差距,像你这种职业特性,我觉得配备SIGp238微型手枪比较好,化装侦察的时候可以放在包里,隐蔽性强,威力也很可观。”   胡蓉点头称是:“通常我们化装侦察时候用6-4,准头还行,威力却很难满足需要,有时候打出去四五发子弹,犯罪分子竟然还能行凶,不过你说的SIG手枪太遥远了,进口枪械价格昂贵,就算市局愿意买,手续上也走不通啊。”   刘子光说:“你要是想要,下回我捎一把给你。”   “真的?”胡蓉瞪大了眼睛,忽然又举起粉拳来打刘子光:“就知道骗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两人在屋里说说笑笑,忽然外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胡蓉这会儿心情大好,对刘子光的事儿也关心起来,站起来说:“客人走了,你朋友一个人晾在客厅里不好,咱们出去。”   打开门却看到周文和胡副市长正在热情握手,周文以前跟周仲达当秘书的时候就见过胡跃进,周仲达勉强也算政坛本地帮的一员,而胡跃进则是本地帮的领军人物,两边关系比较融洽,周文现在是响当当的一县之长,胡跃进哪能轻视他。   都是官场上的人,客套话不用多说,来意更不用明说,周文作为土生土长的江北本地人,却出任南泰县长,前景可想而知,此番进市,自然是递拜帖、拜恩师的了。   胡跃进看看刘子光,又看看女儿,胡蓉赶紧把手枪藏在背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小刘是全国公安系统比武大赛的冠军,你好好向人家讨教讨教,我和小周单独聊聊。”胡跃进笑眯眯的说着,将周文请进了自己的书房。   爸爸这样说,反让胡蓉不好意思起来,正好姑奶奶也拿着锅铲子出现在厨房门口,颇有兴趣的盯着刘子光看,胡蓉赶紧把刘子光往自己房间拉:“大冠军,来传授我两招。”   进了屋,胡蓉的脸却红了起来,期期艾艾的不说话,哪还有豪爽女警的本色,刘子光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便装作欣赏书架上的藏书,结果惊愕的发现胡蓉爱看的书都很暴力,除了刑侦类的专业书籍之外,就是枪械图册、以及各种少女漫画,其中不乏夏夜的作品。   “这丫头,真是矛盾的综合体啊。”刘子光抽出一本简氏枪械鉴赏指南看了看,印刷挺精美的,介绍也比较全面,就是翻译有些小小的谬误。   “喜欢就拿去看好了,记得还就行。”胡蓉在背后说道。   “男人肯买糖、衣料。化妆品,送给女人,而对于书只肯借给她,不买了送给她,女人也不要他送。这是什么道理?借了要还的,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这也是男女恋爱的必然步骤的初步,--借书,问题就大了。”刘子光拿腔作调的说着。   胡蓉脸又红了,嗔道:“说什么呢你?”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钱钟书说的。”   “那你是借还是不借呢?”胡蓉低声说。   粉红色的窗帘紧紧拉着,台灯发出柔和的光线,一股暗香扑鼻而来,是胡蓉身上的体香,此情此景,让刘子光也有些迷醉,一时间无语了,两人默默相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蓉慢慢闭上了眼睛,微微昂起头,两瓣红唇如同玫瑰花一般娇嫩,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此刻刘子光思想斗争非常激烈,在做禽兽和禽兽不如中做着艰难的抉择,就在他渐渐屈服于禽兽的时候,忽然门被敲响了,姑奶奶的声音传来:“蓉蓉,吃饭了。”   微妙的气氛被打破,胡蓉慌忙应声道:“来了。”过去打开门,餐厅里已经摆满了饭菜,姑奶奶还特地多放了两套碗筷。   “小伙子,留下来吃饭吧。”姑奶奶热情的招呼着。   此时胡副市长和周文也谈完了,两人从书房出来,看到满桌饭菜,胡跃进也挽留道:“正好一起吃个饭吧。”   周文看看手表说:“谢谢胡市长,下次吧,家里还等着呢。”   胡跃进笑道:“理解,在县里工作,回家一趟不容易,那好,我就不留你了,回家好好陪陪老婆孩子。”   于是刘子光和周文一起告辞,临走时周文指着墙角的编织袋说:“县里一点土特产,尝个鲜。”   “来了还拿东西,下不为例啊。”胡跃进很大方的收下了这些礼物。   从胡副市长家里出来,刘子光注意到周文满面春风,便问他:“有什么收获?”   “收获大了,我和胡市长谈的虽然不多,但是很深入,在某些问题上,我们的看法相当一致。”   “那就好,没白来,胡跃进没传授你两招为官之道?”   “传授谈不上,点拨了两句,让我有茅塞顿开之感。”   “怎么说?”   “潜规则办事,明规则整人。”   刘子光把这一句话默念了几遍,感慨道:“简简单单十个字,包涵多少政治智慧啊。”   8-37 斗法   “是啊,太有哲理了,潜规则是什么,潜规则是多少年来千锤百炼出来的,并且一直在不断完善和变化的行为约束,它比法律制度要完美的多,因为你几乎没有空子可钻,它让每个人都不得不遵从,任何不遵守潜规则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出局……”周文也发着感慨。   “哦,那些副的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因为潜规则啊。”刘子光问。   “没错,因为是我,或者说是我的越级提拔先破坏了南泰官场的潜规则,唐县长下台之后,该谁上,不该谁上,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笔账,结果最终是我上位,他们的矛头自然对准我了,利用一切明规则来对付我,架空我,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你来找胡跃进求助,合着你们这些当官的,成天就研究这个了,怪不得四化一直没实现呢。要是你们这帮人把精力用在正道上,南泰县十顶贫困帽子都摘掉了。”刘子光狂按喇叭,催促着前面的汽车,前面似乎有车祸,车流堵成了长龙。   “也不能这样说,现实就是这样,一味清高的话,连自己都保不住,更何谈实现抱负理想,为人民大众造福呢,官场黑暗肮脏,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算了,不说了,我约了人,先走了。”   刘子光问:“怎么,不回家吃饭了?这么快就有新情况了。”   周文笑骂:“你小子,想哪里去了,我现在这个局面,哪有心思想那个,是工作上的事情,县里不方便见面,就约到市里来了。”   “行,那你先走吧,有空再联系。”   周文下车步行而去,走过堵车路段打了辆出租车,来到一家偏僻的饭店,有个便装青年男子正在包间里等他,一见周文出现,青年连忙站起来招呼道:“周县长,您来了?”   “小孙,你坐。”周文把皮包放下,脱掉外套搭在椅子背上,很随意的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刚才在胡市长那坐了坐。”   被称作小孙的人,正是上次和周文一起平息群体事件的公安局小干部孙继海,那次事件之后,他便被打入了另册,法制科有个副科长的位子,本来该他上的,结果却是资历还不如他的人上位了。   周文虽然当了县长,但没权力过问公安局的人事任免,孙继海实际上是被自己连累了,这一点他很清楚,所以借着回家探亲的机会,约小孙来谈谈,了解一下公安机关的情况。   孙继海何尝又不明白周文的用意,阴差阳错他就成了周文的人,那就索性错下去吧,跟着县长混还有出头的希望,不跟着县长混,那才是永无出头之日呢。   两瓶啤酒,四个小菜,两人谈了很久,周文在南泰县没有信得过用得上的人,孙继海算是第一个班底,从和他的谈话中周文得知,南泰官场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可怕,各机关机构臃肿,冗员众多,人多了又没有事情做,大把精力都用来内斗,正职和副职斗,局长和书记斗,副职们之间更是斗的不可开交,就连办事员临时工之间,也会为争抢一个转正名额而用尽一切办法。   其实这些周文也有耳闻,只是没有南泰土生土长的孙继海知道的这么详细罢了,听这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小故事,周文的心情豁然开朗,对手绝非铁板一块,而是各怀鬼胎的一团散沙,只要分而治之,各个击破,就能瓦解那个所谓的反周同盟。   “小孙,有件事你帮我办一下。”周文经过深思熟虑,终于说道。   “您说。”   ……   一直和小孙聊到饭店打烊,周文才打车回家,刘晓静和孩子已经睡下,周文蹑手蹑脚的进屋,洗了澡换了睡衣走进卧室,床头灯亮着,刘晓静贴着面膜,像个女鬼一样躺在床上。   “回来了?”   “嗯。”   “喝酒了?”   “嗯。”   “和谁啊?”   “同事。”   “男的女的?”   “你烦不烦啊,这么多问题。”   刘晓静忽然坐了起来,悠然道:“是不是和那个什么郝燕一起吃饭的?”   周文呆了:“什么郝燕?我不认识。”   “还装,就是你的新秘书。”   周文恍然大悟,他当了县长之后,组织上给分配了一个秘书,但是是男的,这个叫郝燕的应该是办公室安排的打字员,小姑娘今年二十出头,长的挺漂亮的,人也活泼,叽叽喳喳的人见人爱,打字员昨天才分配的工作,今天刘晓静就知道了,这很说明问题。   “晓静,你爸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忘了?那是敌人在挑拨离间咱们的夫妻关系,妄图给我制造桃色绯闻,你不要被他们蒙蔽了啊。”   刘晓静得意的说:“我才不会上当呢,就是考验考验你,这事儿是我们单位李大姐告诉我的,她大表姐的同学的弟弟在南泰县政府工作。”   周文没有追问什么,问也是白问,他只是觉得自己这个老婆怎么这么白痴,同时也对岳父敬仰有加,老人家不愧是多年的老党员,未卜先知。   “好了,和你开玩笑呢,爸的话我记着呢,还板着脸干嘛,睡觉。”刘晓静把面膜撕下来在身上擦了擦,钻进了被窝。   周文也上了床,仰面朝天躺着,两只眼睛睁着就是睡不着。   “老公,宝宝睡着了……”刘晓静把一条光溜溜的大腿搭到了周文身上摩挲着。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周文真的一点兴致都没有。   见周文没有反应,刘晓静气的背转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   “怎么了?又生气了。”周文扳过妻子的肩膀柔声问道。   “你当县长了,嫌弃我这个黄脸婆了。”   “哪有啊,我今天是真累了。”   ……   第二天中午,周文又来到机关食堂就餐,发现菜肴大变,原本是一荤两素一汤,现在变成了两荤三素,有汤有稀饭,馒头米饭包子随便选,而且肉是货真价实的大排,或者鸡翅、鱼块,青菜里也有肉丝,汤里料很足,一勺子打下去,半碗都是稠的,米饭也是上好的东北大米,另外还有饮料和水果,虽然算不上琳琅满目,但是比起以往来那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周文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上周自己在食堂吃了一次午饭之后,办公室黄主任就有些不对劲,食堂承包人是他的关系,地球人都知道,周县长办不了那些执掌大权的副县长们,还办不了他一个办公室主任么,于是,本周第一天,食堂的饭菜就发生了质的飞跃。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周文好歹在官场上混了不少年,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他不动声色,就是给黄主任机会,老黄果然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猜出周文可能要办自己这个小角色来立威,所以立刻下大力气整改了食堂,反正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而已,如果被拿下了,那就真的一毛钱都没了。   周县长显然对黄主任的表现很满意,特地把他叫到办公室表扬了一下,说希望食堂继续保持现在的水平,黄主任诺诺称是,两人心照不宣。   “还有,那个郝燕,调回文印室吧。”周文淡淡的说,没有说明理由。   黄主任这个老油条自然也不会傻到去问理由,他不动声色的答应了,退出了周文的办公室后,绕了一圈就钻进了朱副县长的办公室。   “朱县长,刚才周文让我把郝燕调回去。”黄主任毕恭毕敬报告道。   “他闻到什么味儿了?”朱县长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黄鹤楼1916抛过去。   “那倒没有,可能是老婆过问了吧。”   “哼,他还真是滑不留手啊,抓不住一丝把柄,我就不信了,这年头还有清心寡欲的男人,越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越是闷骚到骨子里。”朱副县长冷哼一声。   “这个人很有城府,很重视作风问题,我看在这方面做文章,怕是效果不大。”黄主任把烟放在鼻子下面闻着,皱着眉头说道。   “多注意一下吧,要多管齐下才有把握。”朱副县长说。   “行,我会留意的,那我先回去了。”黄主任说完便溜了出去。   ……   傍晚时分,周文正召集几个局长开会,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看了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声抱歉,来到走廊接了电话。   “喂,怎么这时间打电话,不是告诉过你上班时间不要打电话吗。”   “什么,想我了?好好好,我也想你,就这样吧。”   “什么,猜猜你在哪里?猜不着。”   “不会吧,惊喜也不是这样给的,好好好,我下班就去,嗯,么么!”   周文挂了电话,脸上洋溢起不自觉的幸福微笑,会议室门口,交通局苟局长悄悄将耳朵缩了回去。   会议草草结束,周文回自己办公室换了身衣服,没有带司机,自己一个人出了县政府,先去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然后打了辆车直奔县城中心大道而去。   路边一辆不起眼的桑塔纳2000跟在了出租车后面,苟局长拿起电话说:“老朱,他过去了,好的,我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周文来到位于中心大道上的金帆大酒店,这里是南泰县最豪华的宾馆了,大堂里早有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等在那里,见到周文捧着玫瑰花进来,一脸娇羞的接过了花,和周文携手进了电梯。   苟局长在车里看的清清楚楚,那小娘们身材不错,穿的也时髦,麂皮绒的靴子,短裙**小风衣,是比县城的土丫头有味道多了。   苟局长的司机去前台打听了一番,回来报告说:“登记姓名没问出来,只问到了房间号,那是个大床房,今天周一特价。”   “干的好。”苟局长又拿起了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边,朱副县长放下话筒,自信的笑了。   ……   《小兵传奇》作者玄雨在17K发新书了,《合租奇缘》,欢迎阅读,想当年咱也追看过小兵传奇的,一晃都多少年过去了,就像歌里唱的,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复返,就为这个,也得怀念一下撒   8-38 摆乌龙   金帆大酒店1819号房内,刘晓静喜滋滋的把红玫瑰插在花瓶里,然后坐在床边晃动着两条腿,看着自己的县长老公说:“算你有良心,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文说:“我哪能忘呢,今天是咱俩确定关系八周年纪念日。”   “哼,亏你还记得,八年前的几天,我就在学校门口的小旅馆里被你给骗了。”   想到当年的青葱岁月,周文也忍不住唏嘘起来,年少轻狂的自己,已经是八面威风的县长了,而昔日温柔美丽的晓静,鱼尾纹也慢慢爬上了眼角。   “晓静,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周文动情的说道,双手放到了刘晓静肩膀上。   “你飞黄腾达了,别忘了我们娘俩就行。”刘晓静把头埋到老公怀里,忽然又抬头道:“臭死了,一身汗味,老婆不在身边,你连衣服都懒得换啊,快去洗个澡。”   “好好好,我先洗澡。”周文掐一掐刘晓静的脸蛋,进了洗手间,夫妻两人好久没有这么浪漫过了,刘晓静觉得脸有些烫,心里挺高兴,躺到床上开始看电视。   外面走廊里,两个男子探头探脑的从电梯里出来,蹑手蹑脚走到1819门口,苟局长的司机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小声说:“好像在放电视。”   “吃饭的点看什么电视,怕是两人已经干起来了吧。”另一个胖子低声回道,他穿着名牌西装,领带悬在毛背心外面,一看就是暴发户形象。   “没那么急吧?”司机说。   “干柴烈火,哪能不急,赶紧踹门吧,等会人家干完了出去吃饭就来不及了。”胖子不耐烦的说。   “行,我请示一下。”司机走到一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冲电梯那边一摆手,四五个穿保安制服的人就过来了,来到1819门口,拿出房卡在门锁上晃了一下,推门就进,可是里面有防盗锁挂住,一时间打不开,保安们当机立断,退后两步猛踹门板。   “干什么的!”屋里传来女声惊呼,保安们七嘴八舌的回道:“联防队查房!”脚下力度更大,把不锈钢的防盗挂钩都踹断了,一群人破门而入,却发现屋里只有一个女人,而且衣服穿得很整齐,正一面怒色的瞪着他们。   “还有一个人呢?哪去了?”   “在洗手间,把他拉出来!”   洗手间的门被粗暴的推开,刚披上浴袍的周文被拉了出来,一把就搡到地上,刘晓静尖叫一声,扶住了周文,怒吼道:“你们疯了,他是县长!”   “县长?老子还是市长呢!”为首的保安用橡皮棍指着周文骂道:“给我绑起来!”   周文大怒:“你们哪个单位的,我要见你们领导!”说着就去桌上抓自己的手机,却被一个保安眼疾手快将手机抢走,同时刘晓静的坤包也被人抢去,把手机拿出来拆掉电池和SIM卡扔在地上,床头柜上的电话线也被拔了。   保安们还搜索着垃圾桶,看有没有用过的安全套之类东西,自然没有任何发现,不过这难不倒他们,酒店里最不缺这玩意,在洗手间洗漱用品架子上很随意的就找出一盒安全套来,拆开一个丢在床上。   “绑起来!”保安头子大叫一声,几个人冲过来把周文按住,刘晓静发疯一般张牙舞爪的保护丈夫,却被人一橡皮棍打在头上,顿时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把女的衣服扒了,让他们露露脸!”保安头子顺手从背包里拿出一台佳能单反来,周文顿时明白,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他狠狠的看着面前这几个人,将每个人的相貌都牢牢记在脑海里。   门口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一闪而过,周文猛然想起,那是交通局的司机!   保安们拿出大卷的黄色封箱胶带,把周文的手脚绑住,另外有人把刘晓静的外衣扒掉,露出了里面的胸罩,正要进一步行动,警察赶到了。   “干什么的!把棍放下!”警察厉声喝止了这些人的进一步举动。   “我们是来抓奸的,这俩人就是奸夫**!”保安头子气势汹汹的嚷道。   “打人是犯法的,有什么纠纷要依法解决,这人是干什么的,把他放开。”警察指着周文说道。   “那不行,跑了怎么办?”保安头子不依不饶的说,同时举起相机对着衣衫不整的周文夫妇和床上的安全套一阵猛拍。   “别拍了,别拍了。”警察吆喝了几句,却一点也没有实际行动,只是撕开贴在周文嘴上的胶带,问道:“你哪个单位的?”   “我是南泰县长周文,我要见你们郎局长。”周文急促的喊道。   警察一愣,马上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赶紧拨打了上级的电话,挂了电话说:“不好意思,你有什么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么?”   “县政府的出入证在我包里。”   警察打开周文的皮包,拿出一张塑封的胸卡,看到照片和名字、职务,顿时惊呆了。   而那些来路不明的保安,不知道啥时候悄悄地退了出去。   不到五分钟,县公安局的局长和县纪委书记就来到了现场,他们的速度之快简直让周文怀疑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郎局长和纪委侯书记进来之后,显然有些震惊,室内一片狼藉,周文脸上带伤,嘴角还有血迹,身上只披了一件浴袍,旁边有个少妇躺在地上昏迷着,床上散落着拆封的安全套,看到这一幕,他俩顿时兴奋起来,脸上却故作镇定。   “周县长,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同志是?”   “我要见县委徐书记,等他来了再说。”   “好,我这就联系徐书记。”   县城就那么大点地方,没有多久县委书记徐民就赶到了酒店,临近退休的徐书记是南泰官场的不倒翁,从政数十年来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种熟悉的场景让他立刻想到作风问题,他倒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圈,痛心疾首的看着周文说:“周县长,你解释一下。”   周文把刚刚苏醒的刘晓静拉到身边,平静无比的说:“徐书记,这是我爱人刘晓静,今天是我俩订婚纪念日,我刚到饭店不久,就有一伙歹徒打着抓奸的名义破门而入,殴打捆绑我们,还拍摄了照片,我请求组织彻底调查这件事,还我公道!”   “荒唐!”徐书记彻底愤怒了,这件事摆明是县里有人想搞臭周文,进而把他拉下马,打击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从私德入手,而***养情人又是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丑闻,这种事情一旦揪出来,那是迎风臭三里啊,可是这些蠢材,居然连周文的老婆都不认识,摆出这样的超级乌龙。   “周县长你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郎局长立刻做了保证,纪委书记也表了态,牵扯到谁绝对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叫救护车,我爱人被他们打伤了。”周文扶着刘晓静站起来,语气相当平静,丝毫也看不出愤怒神色,他越是平静,徐书记越是明白,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开始了。   ……   县政府办公室,朱副县长接到了苟局长打来的电话。   “什么,搞错了,那个女人是周文的老婆!我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都能搞错!什么,徐书记也去了,这事儿大了,你赶紧安排一下善后,就这样了,有什么情况随时通报。”   放下电话,朱副县长把身子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双手揉着太阳穴,这个苟局长办事太不牢靠了,单凭着感觉就出手了,结果摆了个乌龙,还把周文激怒了,以前大家即使明争暗斗,还没到使出这种黑手段的地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能保证平时斯斯文文的周文不会变成吐着信子的赤练蛇。   电话那端的苟局长也愁得直咧嘴,他对自己的司机说:“拿两万块钱,让他们几个出去躲两天。”   ……   当天晚上,周文是在医院度过的,刘晓静脑袋上挨了一下,属于轻微的脑震荡,满怀高兴来看老公,却遭遇这样的事情,让刘晓静委屈又恐惧,老公这个县长当得真是惊心动魄啊,自己还怀疑他,盘问他,真是不应该。   “周文,要不然调回市里吧,这个县长咱不干了。”刘晓静眼泪汪汪的说。   “傻样,那不正合了他们的意么,你放心,他们整不倒我的。“周文温柔的抚摸着刘晓静的头发说。   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周文拍拍刘晓静的手背,走出去一看,是徐书记找他。   “小周,咱们谈谈。”徐书记一脸的凝重。   ……   第二天,周文把刘晓静送上回市里的汽车之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县政府上班,他并没有采取任何报复的措施,只是签署了一份文件,将县政府的六个保安人员从临时工转成了正式的工勤人员。   这六个人,正是当初跟着周文一起出生入死平息群体事件的那些人,周文给他们转正,也是实现了当时的承诺。   第三天,公安局查明了案情,当日有一伙社会闲散人员前去金帆大酒店抓奸,因为搞错了房间号才误闯了周县长和爱人的团聚,实属误会,现在几名涉案人员已经被批捕,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周文看了几个所谓案犯的照片,确实是当日闯入房间的暴徒,只是公安局的解释未免太过牵强附会,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第四天,周文还是没有任何举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觉得周文是只纸老虎,细想一下也是,周文虽然是县长,但政令基本不出县政府,他拿什么来报复别人,这么大个哑巴亏,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吞了。   当天下午,县公安局郎局长被市局叫去开会。   县刑警队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抓捕了负责修造市县公路的华泰路桥公司的总经理、总会计师、总工程师。   市审计局人员进驻南泰县政府,开始审查所有账目。   有些人开始紧张了。   8-39 赤练蛇   就在外面展开行动的时候,周县长召开工作会议,把交通局长、建设局长、财政局长以及相关部门的头头脑脑们叫到县政府小会议室,主管基建的朱副县长也列席了会议,周文亲自主持会议。   市审计局的人就在隔壁大会议室里审计县政府的财政账目,周文显得特别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苟局长却不以为然,要是能从账目上找出问题,那才叫出了鬼呢,再说县政府内部的进出帐,和交通局一点关系也没有,自己根本不用担心什么。   人都到齐了,周文宣布会议开始,他的开场白很特别:“李鸿章说过,做官是最简单的,一个人如果连官也不会做,那他什么也做不成。”   局长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周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上一次工作会议,我们谈到了关于市县公路建设的问题,朱副县长和苟局长说资金紧张,道路维护成本太高,我当时没有经过调查研究,所以没有发言权,但我这个人有个特点,不明白的东西就会努力去弄明白,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我学到一些东西,今天拿出来和你们分享一下。”   周文说完,示意工作人员打开幻灯机,幕布上出现了周文笔记本里的WORD文档。   “我只收集了最近三年的资料,大家可以看一下,市县公路三年以来仅维护费用就高达七千万,公路是年年修,月月修,天天修,我不禁要问,为什么花费巨资修建的公路,从它建成那天起就要维修?有人曾经告诉我,因为我县煤炭外运超载超限严重,道路是被那些拉煤的大卡车压坏的,这个借口是否属实我们暂且不论,先说另一件事,交通路政部门,三个大队,一百五十号人,五个收费站,正式工临时工一共二百人,这么多的人管理五十公里长的公路,平均每公里可以放七个人!这么多人都管不好超限超载,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说到这里,周文重重的一拍桌子,怒形于色。   苟局长不说话,脸色变得铁青,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就知道周文迟早要和自己摊牌,对此他并不担心,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交通局这点猫腻复杂着呢,牵扯到的关系错综负责,就连自己这个当局长的都理不顺,你一个新来的毛头县长就能摆平?笑话!   “既然周县长这么说,我就说两句。”苟局长摊开面前的笔记本,侃侃而谈:“交通局人多,是有原因的,收费站的工作绝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人员要倒班,要有行政领导和政工领导,因为收费站地处偏远,所以要配备通勤车,有车就得有司机,值夜班的话还要住在收费站,要有做饭烧水的服务人员,众所周知,我们县是贫困县,交通局安排了这么多的就业岗位,到底是功是过,我想大家心里都有一本帐。”   既然当面锣对面鼓的干上了,周文也不客气,当即反驳道:“恐怕不是像苟局长说的这么简单吧,据我所知,很多收费站的在编人员只是挂个名领工资而已,上班的都是些临时工,交通局路政稽查人员也不是不执法,而是乱执法,罚了钱就让上路,根本不管超载超限,一边纵容超载超限车辆上路,一边投入大量资金修路,这些修路的资金最终都落到谁的口袋里去了,我想苟局长你一定比我清楚。”   苟局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些事情基本上只要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属于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只是没人愿意管罢了,如今碰上一个较真的县长,还真有点麻烦。   “不想说是吧,我替你说,这些钱都落到华泰路桥建设公司去了,然后再通过回扣的方式返还给你,华泰公司的老总单单中秋节这一次给你送礼,就是二十万现金,用报纸包着直接送到你的办公室。”   苟局长汗流浃背,忽地站了起来,惊恐的盯着周文。   “华泰公司的法人代表和总会计师总工程师,已经被检察院羁押了,苟局长,组织上任命你当交通局长不是让你以权谋私的,你贪污的钱,为大河乡修三条公路都够了,而你却能毫无廉耻的当众说缺乏资金,你知道无耻二字怎么写么!”   周文指着苟局长的鼻子畅快淋漓的大骂,苟局长的喉结上下耸动着,汗如雨下,其他与会人员噤若寒蝉,动也不敢动。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市反贪局的人就在门口等你,你的案子异地审理,就不要再报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周文说完,小会议室的门开了,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子站在门口,西装领上的红色徽章熠熠生辉。   失魂落魄的苟局长被带走了,临走之前还用求救的目光看了看朱副县长,这当口朱副县长哪还敢理他,等反贪局的人走了之后,朱副县长第一个表态:“这种腐败分子,应该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周文淡淡的笑了,说:“朱副县长的觉悟就是高,现在咱们来谈谈大河乡的公路建设问题吧。”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财政方面保证挤出一部分资金来修建大河乡的扶贫公路,周文当即宣布成立公路建设指挥部,自己亲任总指挥,同时整个工程接受社会监督,招标公开进行。   会议结束之后,周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刚坐定,黄主任就心急火燎的进来了,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找我有事?”周文冷冷的问道。   “周县长,我有事情和您谈。”   “改日吧,我很忙。”   “是关于食堂的事情,我犯了错误。”   “犯错误去找纪委坦白,县委二楼。”   周文很不客气的将黄主任赶了出去,审计局查账主要就是针对他的,食堂、小车班、办公用品,办公家具、各种杂七杂八的开销都是通过办公室走账,这里面道道多了,别看这些项目不如修路盖楼来钱,可是蚂蚁搬家积少成多,这些年来黄主任可没少贪。   这家伙八面玲珑,见风使舵,下黑手阴自己就有他一份,现在死到临头还避重就轻,这种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交通局苟局长被拿下的事情迅速传开,大家都大呼痛快,此前周县长夫妇在金帆大酒店被人“捉奸”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谁都知道这是县里有些人在整这位新县长,没想到县长的反击来的如此迅猛,如此给力,直接把苟局长往死里整,公职党籍双开,直接转到江北市检察院反贪局办理,根本不让南泰县公检法插手,这一手不但狠辣,还显示了新县长的实力,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江北本地帮,上面有人!   其实周文在老百姓中的口碑很好,神童奶事件中,他挺身而出为民做主,大暴雨中他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在大河乡任职期间,他把乡民当成亲人一样对待,不端架子,和善亲民,老百姓都说周县长是南泰县八百年一遇的好官。   在县政府里,周文也很受那些基层人员的爱戴,他不摆架子,不说空话套话,单单一条改善食堂伙食标准就让大家把他和其他官员分成了两类人。   周县长夫妻两个在宾馆被人暗算,打了闷棍还拍了照片,这事儿一传出来,爱戴周县长的小办事员们都觉得憋屈,现在周文终于反击,而且反击的如此痛快,真让大家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同时也让某些人心惊胆寒,心说周文这小子果真是条赤练蛇啊。   ……   “徐书记,这小子就是条赤练蛇啊!华泰公司的事情,是张书记在的时候安排的,县里都知道,就算有错,也不是苟局长一个人的错啊,他不通过组织,直接动用市里政法口的关系动咱县里的人,这是在挑战您的权威啊。”   以朱副县长为首的几个副职来到县委书记徐民面前告状,苟局长的覆灭让他们深深感到危险,这个周文下手太狠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杀招,苟局长政治前途全完了不算,这辈子都得搭进去,贪污受贿外加渎职,最起码一个十年徒刑跑不了,而且这案子又是市里在办,南泰县这边根本插不上手,根本就不知道人关在哪里,连打点都找不到门路。   “苟大壮的事情,是周文同志和我商量之后做出的决定。”徐书记淡淡的说。   副职们全惊呆了,没想到周文那小子统战工作做得这么好,居然把徐书记拉到他阵营里去了。   “好人也有三分脾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们知道么,周县长的爱人差点被活活打死,至今还有后遗症,需要做心理治疗,换了你们,这口气能忍下去?周文是省里钦点的县长,是经过考验的年轻后备干部,省里市里领导都很看重他,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眼里还有组织么,还有领导么?”   徐书记一番话说的副县长们哑口无言,只得诺诺退去。   8-40 婚礼进行曲   夜深了,周文还在办公室里审阅文件,他晚上就住在办公室里,套间内的卧室本来是供领导午间休息的,此时却变成了周文的宿舍,衣服鞋子洗漱用品都从大河乡党委搬来了,本来组织上是要分配一套住房给他的,但周文表示自己单身一个人,不合适占用一套住房,还是住在办公室比较好。   周文不得不这样做,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抓到把柄,衣服鞋子都是千元以下的国产品牌,吃饭只在机关食堂,住就在办公室,组织上给他配备的奥迪1.8从来不用,下乡只坐长丰猎豹,就连喝茶的水杯都不用那种不锈钢老板杯,而是找了一个罐头瓶,外面包裹着刘晓静织的毛线套。   今天在会议上,周文义正词严的痛斥了苟局长,展示了自己的铁腕手段,其实当时他说话的时候两腿都有些打颤,自己的资历太浅,一年前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办事员,如今却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一县之长,可以调遣公检法,正大光明的将一个局长置于死地,权力带来的快感让他肾上腺素急速上升,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睡不着觉。   先扳倒交通局长,是他和徐书记商量之后的结果,县委书记徐民的眼界不是那帮尸位素餐的副县长们可以比拟的,他早就预料到,周文此人绝非池中物,迟早一飞冲天,与其等人家高高在上了再去锦上添花,不如趁现在雪中送炭了,所以他坚决的站在了周文一边,并且为他出谋划策,制定了战略战术。   正是有了徐书记的大力支持,有了金帆大酒店里的那一幕,周文才能以受害者的身份发起反击,在将苟局长置于死地的同时,还能博得广大群众的同情,同时他也把握着分寸,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不至于引起官场上的恐慌情绪和强烈反弹。   周文坐在办公桌前仔细思量着下一任交通局长的人选,最终还是决定先缓一缓,给交通局四个副手好好表现的机会,这样才能分化瓦解他们,把人争取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傍晚时候,黄主任又来找了自己一次,老老实实交代了利用食堂和采买办公用品、装修办公室的机会贪污受贿的犯罪事实,并且交代了受朱副县长授意,监视周文,搜集把柄的事情。   黄主任的认罪态度很好,周文很满意,看来敲山震虎的初步效果已经显现出来了,办公室主任必须换人了,公安局的郎局长也让他提前退休算了,朱副县长他们,暂时可以先放着不动,反正手上掌握着证据,不老实就敲打一下,等把这些部署完毕,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开展工作了。   正踌躇满志的想着,忽听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周文下意识的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深夜十点半了,这会儿有谁能找自己,他警觉的问道:“是谁?”   “是我,小张。”声音是楼下保安小张的。   “进来。”   门开了,小张红着脸走进来,把一个搪瓷碗放到桌上,啥也不说就匆匆出去了。   搪瓷碗里,是一份热腾腾的小混沌。   周文知道小张不是那种善于拍马溜须之徒,单纯的小伙子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县长的爱戴,虽然只是一份街边摊一块五毛钱的混沌,却让周文的眼眶湿润了。   “吏不畏我严,而畏我廉;民不服我能,而服我公;公则明,廉则威。”熟读古书的周文大为感慨的默念着这段话。   ……   南泰官场尘埃落定,江北官场却又风起云涌,江北市十四届人大常委会第十三次会议决定,任命胡跃进同志为江北市市长,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兼管财政、监察、国资、人事、法制等方面的工作。   原市公安局局长宋剑锋,调任省公安厅担任厅长助理,可别小看这个厅长助理,级别甚至比某些排名靠后的副厅长还要高一些呢,从副局长到厅长助理,只用了一年时间,可谓平步青云。   再加上一个南泰县长周文,江北本地帮可谓扬眉吐气,反观南泰帮一群人,还在原地踏步不说,连南泰县的根据地都丢了。   宋剑锋高升之后,公安局长的人选成了大热门,斗争进入白热化状态,胡跃进想提拔自己的人上位,不甘失败的南泰帮想扶刑警支队长谢国华上位,最终两边谁都没得逞,省里从江南调了一个能力很强的少壮派过来,此人名叫韩寺清,不到四十岁,一级警督,据说人脉很广,果然,此人就任公安局长之后,很快就把政法委书记的位子也顶上了。   ……   深秋的季节,街道上铺满了枯黄的树叶,清洁工的大扫帚沙沙的响着,斜阳照着大地,让人感觉懒洋洋的,刘子光坐在办公室里筹划着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忽然手机响了,是胡蓉发来的信息, 让他速到公安局大礼堂参加婚礼。   刘子光一下子懵了,这臭丫头也不说清楚是谁的婚礼,打电话过去问是占线的声音,于是刘子光琢磨了一下,从衣柜里拿出自己唯一的一套西装换上,驱车赶往公安局大礼堂。   礼堂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地上满是大红色的鞭炮纸屑,看来婚礼已经开始了,走进大礼堂,发现婚礼现场有些不伦不类,宾客们全是身穿警服的公安人员,其中不乏警监以上的高级警官,虽然会场上遍布鲜花,但却充斥着一股肃穆萧瑟的味道。   很快刘子光就发现了原因,新郎正是躺在病床上的韩光,刑警队的小伙子们充当伴郎,推着病床在婚礼进行曲的伴奏下缓缓前行,而一袭洁白婚纱的新娘子却满脸泪痕,几个伴娘也只是强作笑颜。   刘子光一眼就看到了胡蓉,小丫头这会儿正卖力的当着伴娘呢,一袭警服英姿飒飒,肩膀上赫然已经是一杠两花了,胸前还挂着两枚勋章,她也看到了刘子光,却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刘子光找了个位子坐下,静静观看婚礼进行,主持婚礼的人大有来头,是厅长助理宋剑锋,参加婚礼的嘉宾更是高官云集,市长市委书记公安局长全来了,可谓给足了韩光面子。   婚礼的气氛庄严肃穆,省厅和市委领导分别讲话,大家褒奖了韩光的功劳,宋剑锋还向病床上的韩光办法了全国公安二级英模奖章,当燕子姐拿到盛着奖章的丝绒盒子时,已经泣不成声。   全体警察起立,向韩光和他的新娘敬礼,随着齐刷刷的挥动衣袖的声音,少年壮志不言愁的音乐响起,激昂的高亢的歌声回响在礼堂内外。   仪式结束后,韩光被推入房间继续吊水,礼堂里摆开了自助餐,大家欢聚一堂,喝杯韩大队的喜酒,刘子光刚拿了一杯酒,胡蓉就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挽着他的胳膊说:“怎么这么晚才来?”   “已经很快了。”刘子光说着,看了看紧跟在胡蓉身后的几个帅哥,他们盯着自己的眼睛已经快喷出火了,随着胡跃进荣升市长,胡蓉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现在追她的人起码能编一个连了。   原本争得不可开交的小伙子们顿时结成了统一战线,凑过来要和刘子光比划比划酒量,可是胡蓉根本不给他们机会,拉着刘子光去了领导那一桌。   “宋叔叔,我把刘子光给你抓来了。”胡蓉说。   “呵呵,小刘,好久不见了。”宋剑锋笔挺的警服上,松枝星徽熠熠生辉。   “宋助理你好。”刘子光热情的和宋剑锋握手道。   “韩局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刘子光。”宋剑锋拍着刘子光的肩膀,把他引见给了如今的公安局长韩寺清。   韩局长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精明干练,在和他握手的时候,刘子光感到他的手心很凉。   “韩局长您好。”刘子光不卑不亢的问候道。   看到刘子光和大领导们都能谈笑风生,那些胡蓉的追求者们面面相觑,顿时明白对方和自己不在一个层面上,啥也不说了,他们几个人灰溜溜的撤走了。   ……   刘子光没想到居然能在韩光的婚礼上遇到方霏的爸爸,方院长大概是代表医院方面来参加婚礼的,老头也发现了刘子光,兴奋的说:“你也是韩光的朋友啊,对了,小霏来信了,回头我给你看啊。”   刘子光刚要答话,方院长看到了宋剑锋,便走过去对他谈起了韩光的病情:“韩光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   “什么抉择?”宋剑锋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现在手术的话,还有希望能恢复健康,如果再拖下去,大脑就会萎缩,即使手术成功,也只有十岁左右的智商了。”   宋剑锋略一沉吟,道:“方院长,咱们屋里谈。”又对胡蓉说:“去把燕子叫来。”   刘子光也跟着进了礼堂旁边的休息室,屋里只有六个人,病床上的韩光,韩光的新婚妻子小燕,方院长,宋剑锋,以及刘子光和胡蓉。   方院长没有使用太复杂的医疗术语,深入简出的告诉他们,必须有人替韩光做出抉择,是冒着风险做手术,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当一辈子的植物人,当然手术是有风险的,很可能病人会在手术中死去,但机会总是存在的。   谁也不敢拍板,燕子姐泪如雨下,一言不发,胡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敢说话,这种场合刘子光也不便发言,毕竟自己只是外人,最终还是宋剑锋发话了:“方院长,这件事需要慎重考虑,请给我们三天时间。”   “好的,尽快做决定吧,为病人考虑,也为你们自己考虑,毕竟……还年轻啊。”方院长说完,示意刘子光跟着自己出去。   休息室门口,方院长拿出一封航空信说:“小霏的信,你看看吧。”   刘子光接过了红蓝相间的航空信封,休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双秀目露了出来,紧紧盯着刘子光手中的信封。   8-41 中世纪式的战争   信有两份,一份是写给方院长的,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大多是关于在非洲的经历,以及对传染病和公共卫生方面的求教,而给刘子光的另一张纸上却只写了寥寥几行字:   臭坏蛋,当你看到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回国休假的飞机上了,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啊,回家我要检查的,不多写了,去罗安达的车要开了,想你,等我电话,88。   字迹很潦草,应该是急就而成,上面似乎还带着方霏的体温,刘子光心中一阵愧疚,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淡定的问道:“方院长,方霏啥时候回来?”   “医疗队每半年都有一批人轮休探亲的,这次……应该就是最近吧,不过小霏就算回国的话,也是先去省城她妈妈那里。”   “哦,这样啊,谢谢您了。”   “呵呵,年轻人呐,要抓紧啊。”方院长拍拍刘子光的肩膀,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胡蓉酸溜溜的声音:“女朋友的信啊?”   “是啊。”刘子光应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把信叠好放进衬衣口袋里。   然后就是尴尬的沉默,最终胡蓉默默地关上了门,刘子光耸耸肩,径直出门回家去了。   ……   非洲王子陈马丁再次来到江北市,这回带来的订单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五百张滑轮钢丝弓,一千个长矛头,这份订单让晨光厂的业务科长和工程师们看了直挠头,晨光厂虽然不嫌饭,什么活儿都接,可这种产品算什么玩意啊,滑轮钢丝弓那是体育器材,长矛头那是铁匠铺就能打出来的东西,再说陈马丁的价格实在太低,这么低的采购量,都不够开发模具的。   但是陈马丁胡搅蛮缠,吃定了晨光厂,国营单位的老传统,重视出口创汇,哪怕是非洲兄弟的小单子也不能拒之门外,于是陆天明又把刘子光找了来,寻思能不能找个替代方案,满足国际友人的需要。   于是刘子光来到了晨光厂业务科,和陈马丁展开双边会谈,马丁身上的西装还是去年那一件,衬衣袖口都有些磨损了,看起来经济状况并未有太大改善,见了刘子光他立刻手舞足蹈起来,但刘子光却从黑人的眼中看到一丝疲惫。   “马丁,你的订单恐怕我们做不了,五百张滑轮钢丝弓,你应该去找体育用品器材商,我们晨光厂没有这个产品,长矛头这种东西,在你们非洲本地就可以采购了,何必舍近求远呢。”刘子光开诚布公的说。   “光哥,能帮助我的只有您了,体育用品弓弩,一具就要上千块,实在是太贵了,我知道你们的仿造能力很强,只要有成品就可以逆向测绘生产出来;长矛头这种东西技术含量很低,但是我们要的很急,铁匠铺三个月才能打造出来的东西,你们一晚上就能生产出来,即使加上海运的时间成本也比自己打造也便宜。”   刘子光纳闷道:“又是弓箭又是长矛的,你要打仗还是咋的?”   陈马丁严肃的说:“没错,我们西萨达摩亚人民正在面临一场战争,反抗暴政是我们每一个卡耶族人的神圣义务。”   “等会等会,你老家开战了?啥时候的事啊,和谁打?”   “和文度族人的战争,文度族人杀死了国王,窃据了总统的位置,残酷的欺压我们卡耶族人,妄图把我们灭绝,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和他们殊死搏斗。”   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陈马丁摇摇头:“五十万人的非洲小国家发生的事情,全世界都不会有人关注的。”   “所以你才订购弓箭和长矛?那东西有什么用啊,直接上AK47啊,笨的你。”   “光哥,我们太穷了,没有采购军火的资金,而且我们是反政府军,没有任何国家会卖给我们武器,再说了……我们的战士是使用弓箭和长矛的好手,复杂的现代化武器……还是算了。”   刘子光终于明白了,说道:“好吧,那我就帮你一把,回头让技术部门去买两只竞技弓来逆向测绘一下,再做出适当的简化以降低成本,长矛这种东西制造起来反倒不如大刀容易,直接冲床加钢板就能生产出来,焊一个铁管做把手,坚固耐用又趁手,就说是收割橡胶用的工具,报关也方便些,你说怎么样?”   刘子光说的头头是道,陈马丁心花怒放,“谢谢你,光哥!”他热烈的握住了刘子光的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又不好意思的说:“能不能借给我三百块钱,我好久没有吃饱饭了。”   “好说,给你五百,晚上好好乐呵乐呵,对了,华清池又开张了。”   “哦My God,华清池终于重新开张了。”陈马丁一脸的陶醉,再次手舞足蹈起来。   ……   刘子光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上网搜索关于西萨达摩亚的相关信息,令他失望的是,网上关于这个西非小国的信息极其稀少,只有寥寥几笔,说这个国家原来是葡萄牙殖民地,受法国影响也比较大,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独立,采取君主立宪制,国家支柱产业是橡胶林和橡胶园,经济基础极差。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邓云峰怒气冲冲的闯进来,把手上的图纸往刘子光桌上一拍,嚷道:“这是什么玩意?”   刘子光拿起图纸,眨眨眼睛:“这是工具刀,农业工具,割香蕉的。”   “少来,这哪是割香蕉的啊,分明是砍人头的,光子你就别瞒我了,支援亚非拉人民的事儿咱厂干的还少啊,不过这技术水平也忒差了点,咱晨光厂不差这点技术啊。”   “老邓哥,要依着你的意思,该咋整?”   “照我的意思啊,订什么弓箭砍刀啊,直接上装甲兵,咱厂现成的日本小坦克,成本价给他们,上面装高压水枪,喷汽油的,喷火坦克!咱厂是军工企业啊!随便弄几把铁尺出去不让人黑人阶级兄弟笑掉大牙啊。”   “打住打住。”刘子光赶紧拉住唾沫星子横飞的邓云峰,耐心说道:“咱厂的实力我知道,可是西萨达摩亚人民资金有限,就这些铁尺都是赊销的,二十万的小坦克他们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用不起,就算用得起也没人会开。”   “这样啊。”邓云峰闷头想了一会儿,说:“那我回去给你改进一下,锋刃进行热处理,尽量降低卷刃的可能性。”   “麻烦你了,老邓哥,回头晚上去华清池坐坐。”   “不了,那你嫂子要知道我去那地方,非剥了我不可。”邓云峰笑着走了。   邓云峰走了之后,刘子光忽然豁然开朗起来,,西萨达摩亚就算再穷,也是个国家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兴许能从这场内战中捞一桶金也未可知啊。   ……   经历了漫长的等待之后,华清池终于开张了,事实上不光华清池一家迎来了春天,自打宋剑锋走了之后,全市上百家娱乐场所都重新开张了,一时间市内花篮鞭炮都紧俏起来,业内人士喜上眉梢,奔走相告,历时将近一年的严打终于结束了!   华清池门口张灯结彩,繁花似锦,穿着高叉旗袍的迎宾女郎站在玻璃旋转门边职业性的微笑着,迎接着从严打冬眠中苏醒过来的客人们。   三楼包间内,穿着浴袍的陈马丁左拥右抱,手里还捏着一瓶250ML装嘉士伯啤酒,白色浴袍下,黑人硕大的本钱在技师的揉搓下变得极其雄壮,比啤酒瓶还要粗还要长。   房门被推开,两个穿黑西装的人走了进来,惊得陈马丁差点跳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卓力和贝小帅,紧跟在后面的是刘子光和李建国,披着浴袍穿着拖鞋,身后还有两个抬着啤酒箱子的服务员。   “马丁,哥几个好久没见了,好好喝两杯,谈点事。”刘子光说。   两个技师很有眼色的拎起小包包,一扭一扭的出去了。   陈马丁的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技师圆滚滚的臀部,直到人消失在门口才罢休,举起酒瓶说:“如果来点有劲的,那就更美了。”   贝小帅打了个响指,把外面服务员叫进来吩咐道:“拿五瓶芝华士来。”   喝着醇厚的芝华士,抽着雪茄烟,刘子光开腔了:“马丁,现在你们国内是什么状况?”   “我们西萨达摩亚原本是一个自由美丽的国家,人民在国王陛下的庇护下安居乐业,自从文度族的陆军上尉让.库巴发动叛乱之后,国家就陷入战乱之中,库巴取得文度族和军队的支持,自封为总统,发动了对我们卡耶族人的战争,我们卡耶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等等,陆军上尉就能发动叛乱把国王干掉,你们西萨达摩亚陆军一共有多少人?”刘子光问道。   “大概有二百……或者三百吧,军队最高军衔是上校,库巴自封总统后,还兼任陆军司令,将军军衔。”   “二三百人,那就是一个加强连的水平啊,那你们卡耶族人有多少?”   “和文度族差不多,大约二十多万吧。”   刘子光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那么你们两族之间的战争,主要是以冷兵器为主了?”   “是的,原始弓箭,割胶刀,还有漂亮的羽毛头饰就是我们主要的武器。”   8-42 澡堂子里的国家大事   经过马丁的介绍,众人大致明白了西萨达摩亚国内的形势,这个西非小国最近政治形势风云突变,一眨眼间从君主立宪制的小王国变成了军事独裁国家,文度族陆军上尉摇身一变成为西萨达摩亚的首任总统,而原来的王室成员则死的死,逃的逃,仅存的一些人在丛林里苟延残喘,依靠卡耶族部落的支持对抗库巴政权。   西萨达摩亚位于西非中部,刚果河的支流从境内经过,流入几内亚湾,首都圣胡安是一座港口城市,也是全国唯一的城市,港口设备落后,不能停泊大型远洋船只,海运贸易不得不依靠邻国的深水港口,国内有一座机场,但同样不能起降大型喷气式客机,只有稀少的几条非洲航线在勉强运营。   这个国家的官方语言是葡萄牙语,以及文度族和卡耶族土语,这两个民族共同组成了西萨达摩亚王国,在早期的殖民统治中,葡萄牙总督采取分而治之的办法,扶持文度族人,打压卡耶族人,文度人受教育的机会较多,医生、律师、教师、警察、军人这些职业也多被文度族人占据,但六十年代殖民地独立以后,西萨达摩亚政局发生逆转,卡耶族人在苏联的支持下武装夺取了政权,成立了西萨达摩亚人民共和国,卡耶族人转而占据高位,以阶级斗争的方式欺压起盘踞在他们头上数世纪之久的文度族,文度族政权在西方雇佣军的帮助下和苏联武装的政府军展开了长达二十余年的内战。   八十年代中期,苏联在非洲大陆全面收缩战线,在国际社会以及原宗主国的协调下,西萨达摩亚恢复了和平,采取了独特的君主立宪制,国家元首由各族酋长轮流担任,任期两年,这种轮流做皇帝的执政方式使得国家缺少长远的计划,国内政局长期动荡,民族矛盾加剧,首都圣胡安成了一个危险的火药桶,就在一个月前,一件偶然的事情引发了导火索,陆军上尉让.库巴带领文度族士兵组成的叛军攻占了王宫,杀害了卡耶族国王,宣布自己为西萨达摩亚的国家元首。   “正式开打了么?”一直默默听着的李建国忽然弹了弹烟灰,开口问道,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他对这场远在万里之外的战争颇感兴趣。   “战争已经开始了,终于国王的军队逃进了雨林,和政府军展开了游击战,现在我们卡耶族要做的人,把全民武装起来,反抗库巴的暴政。”马丁挥了挥拳头说。   “我是问,你们采取何种形式进行作战,具体来说。”李建国问。   马丁愣了一下,说:“打仗就是打仗了,我们用一切武器袭击敢于侵犯我们部落的叛军,用弓箭,用长矛,用拳头。”   “明白了。”李建国不再多问,一个全国军队仅为二三百人的国家的内战,规模可想而知,估计比军友打WAR GAME的层次都要低一些。   “为什么不呼吁国际社会关注呢。”刘子光问道。   “圣胡安有一个美联社记者,两个BBC的当地雇员,没人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感兴趣,因为西萨达摩亚没有石油,没有黄金和钻石,西方的资本家和政治家不会多看这里一眼,谁做这个国家的总统或者国王,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我想他们甚至懒得改动外交部的档案。”   说到这里,马丁两手一摊,又抓起芝华士瓶子猛灌了几口。   “如果……”刘子光沉吟着,“我是说如果,我们赞助你们卡耶族夺回政权,将会得到什么报答呢。”   马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摇摇头说:“我亲爱的朋友,恐怕我无法做出任何承诺,现在国家被库巴掌管,国库被他捏在手里,银行和进出口商都是文度族人,我们卡耶族什么也没有,没有美元,没有黄金,没有你们感兴趣的一切。”   刘子光点点头,马丁的坦诚让他明白了卡耶族所面临的困境比想象的还要困难。   “甚至穷的连几百条AK也买不起是么?”贝小帅插嘴问道。   马丁耸耸肩:“军火采购不是简单的事情,事实上我是这条路走不通才来晨光厂采购弓箭长矛的,众所周知,军火贸易是除了毒品买卖之外最赚钱的行当,全世界最大的军火商就是安理会五大常任理事国,然后才是一些跨国军火集团和小的军火走私商,黑市军火贩子是这个行当中的最底层。”   “不错,这话靠谱,我看《战争之王》里也是这么说的。”贝小帅点头称是。   “首先,我不代表西萨达摩亚政府,拿不出最终使用人证书,所以正规军火商不会搭理我,而国家之间的军火交易,往往伴随着政治交易,任何一个国家的外交部长都不会对插手这样一个非洲小国的内部事务感兴趣,他们甚至在地图上找不到西萨达摩亚这个地方,所以……”说着,马丁用一个很非洲的表情表示了无奈。   “而普通的军火商人是不会对二百条AK47这种小生意看上眼的,轻武器生意全靠走量才能赚钱,他们看重的是那种高科技武器,比如能打下客机的肩扛式导弹,或者微型核装置,战斗机隐身涂层什么的,军火商从来不会去管自己卖出的武器会杀死多少妇女儿童,他们只关心能赚到多少绿色的钞票,所以,你不能指望会有人发善心,便宜卖给我两百条AK47。”   “黑市商人呢,有没有试过?我知道菲律宾达瑙,还有巴基斯坦边境一些地区都能生产轻武器,比市价便宜三分之二,物美价廉量又足,他们不会管你是拉登的人还是CIA的人,他们只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卓力也卖弄起自己在网上看过的一些帖子来。   “我只是一个穷学生,只来过中国,只做过一些服装和电子产品的贸易,菲律宾和巴基斯坦这种地方我从没去过,也没有和恐怖分子打交道的经验,而且我即使有钱买武器,也没有途径把他们运回国啊。”马丁两手一摊道。   卓力一只胳膊支着脑袋沉思起来,室内陷入宁静,五个男人都在拼命抽烟,思索着如何帮助马丁,期间服务员进来一次帮他们收拾酒瓶子和烟灰缸,服务员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是,这五个男人在洗浴中心的包间里,商讨的竟然是国家级的大事!   “我倒是认识一个朋友,手上或许有些货源,他不在乎生意大小,也有运输手段,回头我问问他,看能不能凑出……对了马丁,你那里能使枪的人有多少?”   马丁沉思一下说:“前国王卫队中一些人可以熟练操作枪支,大约有十来个人吧,部落战士只会使用弓箭和长矛,事实上,他们还处于原始阶段,即使培训也要花费相当大的精力。”   刘子光和李建国交换了一下目光,明白了马丁的意思,所谓的部落战士就是原汁原味的生番,原始人,恐怕连衣服都不穿的,让他们学会用自动步枪,和让猩猩学会用弓箭的难度不遑多让。   “我有个计划。”刘子光站起来踱了两步,雪茄在手里冒着烟,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   “你们卡耶族能拿出多少资金来,我根据你的资金实力做适当的配置,没有枪械是万万不行的,但是只依靠枪械也是不行的,我看两者互相搭配一下比较合适。”   “一千五百万……”   卓力和贝小帅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李建国也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刘子光停下脚步,沉声问道:“美元?”   “不是……”   “人民币?”   “也不是……是西萨达摩亚比索。”   马丁说着,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币来,硕大的纸币印刷质量还不错,上面有拉丁文和穿着欧式军服的黑人头像,面值是一万元。   “这就是我们国家流通的货币,西萨达摩亚比索,这张钱币可以兑换大约十美元,库巴上台之后,政局动荡货币贬值,现在只能一美元多几个美分了,而且还在持续下跌中。”   众人一头黑线,闷头抽烟不说话了,才一万多点人民币就想着复国大业,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和哥几个逗闷子么。   贝小帅拿过一张,对着灯光看了看水印,灵机一动说:“我有个办法。”   “说说看。”   “拿这个钱到银行门口去骗老太太,就说是欧元……”   还没说完呢,就被卓力一巴掌打在头上:“拉倒吧你,这张馊主意都能想出来,我看你是欠抽!”   贝小帅捂着头:“我开个玩笑罢了,还真打啊。”   “人家非洲阶级兄弟都水深火热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抽你是轻的。”   “好了好了,早年革命先烈打鬼子的时候也是要枪没枪,要钱没钱,还不照样八年抗战把日本鬼子打跑了,钱少就想钱少的办法,对了马丁,你好歹也是留学生,属于你们卡耶族的精英人物了,你在流亡政府里当什么官啊?”   “我是外交通商副大臣。”马丁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说话的时候还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领带。   哥几个都乐了,哈哈大笑道:“外交通商副大臣,这起码是副部级官员吧,伙计没想到你这官儿当得挺快啊,对了有爵位没?”   “大概你们忘记了,我是西萨达摩亚的王子,而被库巴杀害的老国王,是我的祖父。”   笑声戛然而止,大家默默地拍着马丁的肩膀,以示哀悼。   8-43 63式自动步枪   刘子光冷静的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问道:“这么说,你在内阁里也算一号人物了,现在流亡政府首脑是你什么人?”   “是国王的儿子,博比殿下,他是国王陛下第三个妻子的第一个儿子……”   “等一下,老国王究竟有几个儿子,你父亲是几阿哥?”贝小帅制止了马丁的进一步发言,提出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来。   “我的母亲,是国王第一任妻子生的女儿,当然我降生的时候他还不是国王,只是一个较大部落的酋长而已,八十年代登基以后,国王又娶了十四个妻子,生了五十多个儿女,其中博比殿下曾经在英国留学,是法定的王储。”   “明白了,合着你在王室中的排位在五十开外啊,那副大臣又是咋回事,内阁有几个大臣啊?”   “有……国防大臣、外交通商大臣,还有内务大臣。”   “就这些?”   “就这些。”   众人不再说话,心里都浮现出一幅画面,几个黑人在密林深处支起两个草棚子,外面挂了块大招牌,上写两个大字:内阁!   刘子光摆摆手:“马丁殿下,那啥,你旅途劳顿也该休息了,老二,给安排两个技术比较全面的,伺候咱们的副部级外宾就寝。”   马丁顿时坐立不安起来,说:“我想要一个泰式的全套,再加一个温州保健。”   卓力起身道:“这还不简单,来人啊!”   服务员应声而入,卓力吩咐道:“带贝勒爷到大厅去挑两个,做全套,挂账。”   马丁屁颠屁颠跟着服务员出去,室内会议继续,刘子光弹了弹烟灰说:“哥几个对这件事怎么看?”   “能赚钱我就投资,反正手上攥着几百万闲钱没地方投,股市房市都不敢进不如投给马丁复国了,不过这事儿我怎么觉得有点玄啊,就算帮他们那个什么将军推翻了,有咱什么好处,鼻屎那么大的国家,总共才五十万人口,充其量也就是南泰县下面一个大点的镇而已,又千里遥远的,我看收回成本都难。”卓力第一个发言道。   “我同意。”贝小帅也举起了手,“那地方鸟不拉屎,光产香蕉啥的,这玩意海南有的是,从非洲运来早就烂了,卖不上价的,我看还是意思意思就算了,赠送一批西瓜刀啥的,让他们自个儿打着玩去。”   刘子光点点头,问李建国:“你的意思呢?”   “战术上来说,可行,只要有五十人的部队,我就能拿下圣胡安,但战略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军事胜利未必能保证政治胜利,不管是卡耶族还是文度族,矛盾是几百年来形成的一笔糊涂账,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李建国考虑了一下,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好吧,今天先这样,明天再说吧。”刘子光宣布散会,李建国他们径直下楼喝酒去了,刘子光最后一个出来,却在楼梯口的阴影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别说,黑人披着暗色绸缎的浴袍站在暗处,隐蔽效果绝对一流。   “马丁,你怎么在这?”刘子光不动声色的问道。   陈马丁一反常态的没有嬉皮笑脸,神情有些萧瑟的说:“我知道这很难,但还是希望你们能伸出手来拉一把我们卡耶族,虽然我们很落后,很贫穷,但是卡耶人是知恩图报的,我保证,你们的每一分投资都会翻倍得到回报。”   刘子光上前扶着陈马丁的肩膀说:“兄弟说啥呢,谁也没说不帮你啊,我们毕竟不是一掷千金的国际大亨,只是一些开洗浴中心保安公司的小生意人,这种大投资,得慎重啊,对了,你不是去按摩了么?”   “同胞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一想到他们心里就难受,所以没有做全套,只做了个小保健而已。”   刘子光爽朗的大笑:“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有的都会有的。”   ……   陪马丁洗了个脚,又深入了解一下西萨达摩亚国内的事情,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刘子光出了华清池,在停车场取车的时候,他注意到墙角有个人站在那里抽烟,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的。   “建国,等多久了?”刘子光打开车门,示意墙角的人上车。   李建国闷声不响的上了车,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动心了?”   刘子光开着车,慢条斯理的说:“困难是困难了点,但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如果成功的话,拿下几个专卖权就够发达的了。”   “战略层面的东西,我不参与,我只管战术方面,五十个人,配套轻武器,我给你拿下圣胡安。”   刘子光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就知道李建国是个闲不住的人,世界上就有这么一种人,天生喜欢过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枪林弹雨的生活,而李建国恰恰就是这种人。   “洞里那些东西,也该见见天日了。”刘子光一转方向盘,向西驶去。   四十分钟后,汽车来到西山深处,深秋的季节,漫山红叶,月光从树影中落下,照在地上斑驳的一片,远处猫头鹰怪叫着,嗖嗖的山风吹过,令人不由自主的裹紧身上的衣服。   踩着厚厚的落叶,来到早已荒废的山间别墅,这里原先是大开发的郊外私人会所,自从被刘子光铲平之后就萧条起来,几次聂万龙想重新装修运营或者转手,却因为发现了不干净的东西而作罢。   会所里一片狼藉,满地碎玻璃,窗帘低垂,家具上蒙着一层灰尘,一阵微弱的啼哭声从远处传来,若有若无,令人毛骨悚然。   刘子光和李建国旁若无人的走在鬼气森森的院子里,直接从侧门进入后院,然后从后墙翻了出去,徒手爬上荆棘密布的山崖。   这条路很难走,即便是攀岩运动员都要借助器械才能爬上去,而两个人却如履平地一般,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消失在峭壁间。   去年扫荡聂家私人会所之时,王志军碰巧发现了这个文革时期建造的核战掩蔽所,掩蔽所到底有多大,谁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挖了几乎一年,还是深不见底,刘子光当上预备役少校之后,也曾经去人武部搜寻过这方面的档案,但是十年动乱期间的档案却全都无迹可寻了。   核战掩蔽所的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为了保证不被人发现,刘子光还派人制造了闹鬼的假象,在山上种植了荆棘灌木,防止好奇心强烈的背包驴友闯入。   掩蔽所里的布置基本没变,只是将原来的柴油发电机维修好,换了几个灯泡,把边角旮旯的蜘蛛网打扫干净而已,刘子光拉了灯绳,甬道中的电灯陆续亮了起来,这些灯是用蓄电池提供电力的,无需启动发电机。   昏黄的灯光下,一切如同四十年前那样原封不动,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两人来到储藏室门口,打开硕大的铁锁,推开沉重的铁门,里面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刘子光打开电灯,看到屋里整整齐齐摆着几十口松木箱子。   长条形的箱子外面涂了一层军绿色的油漆,上面有白色的字迹,是那种文革时期特有的简体字,字迹已经斑驳不堪,依稀可见自动步枪、7.62之类的字样。   李建国搬下一口箱子,掀开木头盖子,露出里面的玄机来,一支被牛皮纸包裹的长条状物卡在支撑板上,剥开牛皮纸,露出里面厚厚的油封来,可以看出这是一支世面上不常见的63式自动步枪。   长长的刺刀折叠在枪管下方,赭红色木质枪身和枪托呈现一种老式武器独特的美感,金属部件上的油封很厚,刮都刮不掉,但正是有这层油封,才能保持武器的正常运作。   随同枪支一起放的还有四个20发装的弹匣,弹匣供弹口和56式自动步枪的类似,但弹匣上面有一个凸印的五角星,李建国按一下托弹板,弹簧吱吱呀呀的响。   “弹簧有些老化了。”李建国说。   “没关系,这个可以让厂里生产。”刘子光接过步枪,拉开枪栓看了一下枪膛里面,递回去说:“这种枪有多少?”   “目前有三十支自动步枪,两挺班用机枪,过期子弹五十箱,都在这里了。”李建国指着墙角一堆东西说。   刘子光走上前去,端起一挺造型威武的轻机枪说:“这玩意很眼熟啊,电视里八路军都用这个,站起来一边突突一边大喊,小日本我日你奶奶的就是这种。”   李建国笑了一下,说:“对,这是改膛的加拿大造七九勃然,现在用56式步机弹,56冲的30发弹匣供弹,给民兵用的。”   “就这些?”   “暂时就这些,往下深挖可能还有,但我们设备和人力都达不到。”   刘子光点点头,核战掩蔽所的事情极为机密,他只让王志军和几个信得过的伙计轮流来挖,也不使用机械设备,只用铁锨锄头这种工具,挖掘速度自然缓慢。   “这些武器把油封去掉就能用,63式在我们部队中绰号骡子,我在西北军区时用过,这家伙比56冲打得远,比56半火力猛,冬天木质枪托贴脸还不冷,阿富汗那些老塔利班都爱用。”   谈起枪来,李建国的话明显多了,抚摸着蛰伏多年的利器,他的眼光温柔的如同摸着情人头发的痴心汉。   “建国,这批枪怕是用不上了。”刘子光忽然说。   8-44 送温暖   李建国一愣,下意识的抹掉油封,看了看枪上篆刻的铭文,无奈的放下说:“74年出厂的,批林批孔那会儿生产的武器,质量确实不过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子光指着自动步枪的机匣说:“这是冲铆机匣,是不顾一切压缩成本,缩短工艺流程的后果,比原先设计的锻件机匣强度差远了,这种货色,打几梭子就出故障,根本上不得战场。”   “你还懂这个?”李建国有些不解。   刘子光淡淡一笑:“别忘了我是兵工厂子弟,这点工艺还是能看出来的,算了,这批货色用不上,还是想别的办法吧,咱们走。”   出了核战掩蔽所,深秋凛冽的山风让人头脑瞬间变得清醒无比,两人在闹鬼的会所里拉了张椅子坐下,谈到了如何推翻西萨达摩亚军事独裁政府统制的问题,李建国表示,如果马丁对国内形势描述准确的话,一个班的武装就能击毙库巴,驱散军队,但是要有效控制政府,至少需要五十人的军队,而且最好是当地人,当然,这只是初步预想,具体方案需要实地勘察后才能开始筹划。   “建国,你有没有时间跑一趟?”刘子光问道。   李建国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可以。”   “那好,明天我们就动身去首都,我顺便也要去办些事情,至诚集团忙着上市,家里实在走不开啊。”   ……   次日,刘子光先去晨光厂落实了订单,钢丝滑轮弓以及配套的箭矢以体育竞技用品的名义报关,大砍刀以工具的名义报关,车间开足马力生产,完工后直接发往省城,从省城海关验货出关,装上集装箱运往安哥拉,抵达罗安达之后再由西萨达摩亚抵抗组织的人从陆路运回国内。   货款是刘子光私人垫付的,对此陈马丁代表流亡政府向他表达了崇高的敬意和深深的感激,并且承诺回国后就给他颁发一枚勋章。   刘子光又订了三张飞往首都的机票,李建国作为游击战专家陪同陈马丁一起飞往安哥拉,再由陆路进入西萨达摩亚,考察国内实际情况以便做出正确判断,当然,越洋机票的钱也是刘子光出的。   而刘子光则亲自送他们去首都机场,顺便在首都办些公务,至诚集团吞下了大开发的几块地皮,现在集团规模急剧扩张,三年来的财务报表利润节节攀升,李纨又想到了上市的事情,委托刘子光去首都打点一下,和高层的人通通气,开始运作这件事。   富豪广场,集团办公室,李纨望着一袭M65风衣打扮的刘子光,端着咖啡无奈的笑了:“你这身打扮帅是帅了,可是和证监会打交道的话,恐怕不大合适,我帮你预备了几件衣服,回头放在车上吧。”   说着招呼卫子芊过来,说:“子芊,把刘总的西装拿过来。”   卫子芊举着两个袋子翩翩而来,拉开袋子向刘子光展现里面的套装。   “这是阿玛尼今年的新款,领带是爱马仕的,一共三条,不同的场合佩戴不同颜色花纹的领带,我都给你写在纸上了。”李纨拿出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在刘子光胸前比划着,又让人拿出七件衬衣来一字摆开,帮刘子光搭配起来,那神情就如同帮丈夫整理行装的妻子一般。   卫子芊默默无语的站在一旁,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不知道为为什么,在卫子芊的注视下刘子光总觉得不大自在,他摆摆手说:“行了,不用试了,你的眼光我放下,回头放皮箱里就行了,这会儿我得回家一趟,拿点行李。”   “让小雷开车送你吧。”李纨说。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机场。”   刘子光说完转身离去,李纨还嘱咐着:“开车慢点啊。”   卫子芊笑了:“李总,您怎么跟照顾孩子一样啊?”   李纨摇摇头,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幸福:“男人不就是孩子么。”   ……   刘子光回到家里,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打包到一个背囊里,对老妈说:“我出差去了,最多一个星期回来。”   老妈早已习惯儿子隔三差五就出差了,随口问道:“去哪里啊?”   “去首都。”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老温大哥正有一包衣服往首都寄呢,寒流来了,小雪这孩子没有棉袄可不行。”   刘子光说:“首都什么没有啊,买就是了。”   老妈说:“父母的心你不懂,我稍等一会儿啊,我给老温打个电话,让他把衣服拿来,你给捎过去。”   刘子光看看手表,时间还早,便答应下来:“那行,快点啊。”   不大工夫,老温就匆匆赶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封装完好的蛇皮袋,一进门就忙不迭的致谢:“谢谢了,又给你添麻烦了。”   刘子光接过包裹说:“哪里话,顺手帮忙而已,我坐飞机快,你要是邮寄包裹的话,起码要一星期才能到首都,那什么,我不和你多说了,赶飞机。”   “行,你慢点,路上小心啊。”   刘子光拎着包袱匆匆下楼,驱车前往江北机场,江北市每周有三班飞首都的航班, 机型是那种乘坐一百人左右的道尼尔支线客机,陈马丁和李建国已经在航站楼门口等他了,李建国也是一袭OD色M65风衣打扮,屹立在风中如同一尊雕像。刘子光不禁笑了:“建国,撞衫啊。”陈马丁耸耸肩说:“两个兰博。”   三人进入航站,在登机口附近遇到了至诚公司的工作人员,他帮着刘子光办理了行李托运之后,三人登机,飞机起飞,向首都飞去。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刘子光帮他们预定的机票是安哥拉航空公司两天后的,所以要在首都待两个晚上,此前李建国的签证已经通过旅游公司办好,这两天时间尽可以在首都逛一逛。   由于是出公差,至诚集团在东亚大酒店给刘子光订了一个标准间,三人来到酒店,安顿好行李之后,刘子光开始打电话联系,先找赵辉,问他是不是在首都,手机响了半天之后,一位女士接了电话,盘问了刘子光半天,才给他接到了另外一条线上,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似乎响着桑巴舞的音乐声。   “喂,伙计找我啥事?”赵辉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那么的放荡不羁。   “想内部价格调拨一些货物,方便说话么?”   赵辉停顿了几秒钟,似乎按了什么按钮,背景音一下子静了下来。   “现在可以说了,保密线路。”   “我需要二百支自动步枪和配套的三个基数弹药,最好是便宜的国产56II。”   “最终使用地是哪里?”   “非洲一个小国家,说了你也未必知道。”   赵辉沉吟了一会:“上次的事情之后,我背了个处分,现在从公司内部调货是暂时不可能了,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联系人的名字,你去非洲找他拿货,这个人的名字叫伊万.李斯特罗夫斯基。”   “好的,我记一下。”   记下了联系人名字和电话之后,刘子光问道:“我现在首都,方便出来喝两杯么?”   赵辉哈哈大笑:“我在里约热内卢,如果你愿意等的话,我这就飞回去。”   “那算了,最近发改委又调油价了,我怕你的飞机栽进太平洋里。”刘子光开着歹毒的玩笑。   “哈哈,对了,上次你介绍的几个新人,业务水平不错,我给他们涨工资了,不说了,这边忙着呢,下回一起喝酒啊,挂了。”   电话里传出忙音,刘子光无奈的笑了笑,对陈马丁说:“好了,武器问题解决了,你只要负责非洲本地的货物运输就行。”   “是么,太好了!非洲本地货运问题,我可以负责。”   ……   十一月初的首都,已经是一片萧瑟,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让这座庞大的城市正式进入了冬季,来来往往的白领们都支起了风衣的领子,地铁口卖唱的流浪艺人也转移到了供热管道的上方,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树已经掉光了树叶,只有满街的现代出租车上,才永远保持着生机盎然的绿色。   刘子光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北清大学,刚才他和小雪通过电话,问她是不是在学校,乍一听到叔叔的声音,小雪激动地语无伦次,刘子光都能感受到电话那端女孩子心脏热切的跳动。   “我在学校,今天爸爸打过电话了,说是叔叔会给我送东西,我一整天都在宿舍等电话。”   “这样啊,那你等着啊,叔叔一会儿就到。”   刘子光拎着老温大叔打包好的蛇皮袋,在酒店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北清大学而去。   正值周末,首都的道路上熙熙攘攘全是汽车,空气中弥漫着磨损刹车片的味道和汽车尾气,长龙一般的车流缓缓向前移动着,有时候十分钟都不往前动一步。   刘子光不时的看表,问道:“师傅,能不能绕个快点的路?”   司机说:“您是外地来的吧,这首都四九城所有的道儿,都是实心的,上哪儿绕路去?没办法,车太多了。”   “不是实行单双号限行了么?”刘子光问。   “切,不实行那个还好,实行单双号之后,有点条件的人家都买两辆车了,这用车环境更恶化了,还有那些个特权车辆,风挡下摆十几张车证的,见缝插针,有路就走,碰上国际友人来访,一封路就是几个小时,这路,能不堵么?”   听着司机师傅一路的贫嘴,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抵达了北清大学,离得老远刘子光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夜色中瑟瑟发抖,他赶紧下车迎过去。   “小雪!”   “叔叔!”小雪快步跑了过来,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身上的抓绒衫显得很单薄。   8-45 小雪的大学生活   “等了很久吧?”刘子光问道,说话时,嘴里竟然喷出一股白气,可见天气之冷。   “没多久,就一会。”小雪乐呵呵的说着,跺了跺脚,看来脚都站麻了。   “你爸给你带的衣服。”刘子光举了举手中的蛇皮袋,但并没有递给小雪的意思,因为袋子实在太重了,怕小雪拎不动。   “叔叔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我们学校的食堂可好了,还便宜。”小雪眼巴巴的望着刘子光,两只脚还不自觉的一颠一颠的,生怕叔叔拒绝。   刘子光本来不想给小雪添麻烦的,看到她这幅表情,便爽朗的笑道:“好啊,不会又是米线吧。”   小雪的脸红了,说:“不是的,食堂什么都有,有炒菜,有饺子、有小吃。”   “行,叔叔请你吃。”刘子光把蛇皮袋扛到肩膀上,朝着远处的食堂走去,小雪欣喜的跟在后面蹦蹦跳跳的走着,像个小鸟般叽叽喳喳的说着:   “叔叔,还是我请你吧,我们食堂不对外,要用一卡通才能买饭的。”   “叔叔,你想吃什么?食堂有个大师傅做的炒饭可好吃了……”   北清大学的食堂很气派,能同时容纳上千人就餐,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所以就餐的人不是很多,很多窗口都关闭了,只有零星几个人在排着队,饭菜油烟的味道扑鼻而来,看那成排的饭桌和彩色塑料座椅,就能想象白天这里壮观的场景。   刘子光找了个座位坐下,小雪拿着一卡通跑来跑去,刷卡买饭,窗口里的大师傅似乎和她很熟,打招呼道:“雪啊,家里来人了?”   “嗯,张师傅,是我叔叔给我送冬衣来了。”小雪幸福的回答着。   当看到两碗馄饨,一份生煎,一碗扬州炒饭,还有一份干炒牛河出现在桌子上时,刘子光惊讶道:“哎呀小雪,你想撑死叔叔啊。”   小雪嘻嘻的笑了:“我知道叔叔饭量大,特地多买了几份,不够咱再点,我卡里还有钱。”   一边吃着饭一边谈着小雪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温雪告诉刘子光,自己很习惯这里的生活,老师和同学们对她都很好,学校还给她安排了勤工俭学的机会,每天在食堂刷碗,一个月能赚五百块钱呢。   刘子光注意到小雪的双手红通通的像小萝卜一样,心里一酸道:“需要钱的话,给叔叔打电话,别苦着自己。”   小雪把手缩到了桌子下面,笑着说:“不累的,我在家还不是天天刷碗做饭,这些活儿难不倒我,再说了,这也算是社会实践呢,别的同学想有这个机会都难呢。”   “这样啊,那叔叔就放心了,对了,我这里有些钱,是你爸爸给你的。”刘子光拿出皮夹,看也不看就从里面抽出一沓钞票来放到桌子上。   小雪没动,望着刘子光期期艾艾的说:“叔叔,你的钱我不能要。”   “这是你爸爸给的啊。”刘子光说。   “叔叔骗人,开学的时候我已经带足了生活费,我爸爸不会另外给钱的,如果真的是我爸爸给的,那你说,这是多少钱?”   刘子光语塞,这丫头冰雪聪明,还真骗不过她。   “那是叔叔给你的好不好?拿着吧。”   “叔叔,我真的不能要,我已经是大人了,不是高中生了,我想依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小雪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意思非常坚决。   刘子光无奈,只好收起钱说:“呵呵,小雪越来越有主见了哦。”   吃完了饭,刘子光看看手表说:“不早了,我帮你把东西送回宿舍吧。”   “不用了叔叔,待会我自己用自行车带回去,我不送您了,再不干活,张师傅要生气了。”小雪指了指窗口里穿白色厨师服的胖子,吐了吐舌头说。   “好吧,那叔叔先走了。”   “嗯,叔叔慢走,谢谢叔叔,再见。”   目送刘子光离开之后,小雪开始收拾桌子上的餐具,她的动作相当麻利,擦桌子收餐具,把残汤剩水折在一起,捧着高高一摞餐盘走进了厨房间,开始刷碗。   “雪啊,这是剩的生煎,拿回去当早餐,回头你锁门,我先走了啊。”张师傅说着把一袋生煎放到桌子上。   “哎,您放心吧,这里交给我。”小雪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   洗刷完碗筷,把地上的垃圾清扫干净,小雪又拿起拖把把地面拖的干干净净,做完这一切,额上已经渗出了晶亮的汗珠,她从厨房的角落里推出一辆小巧的自行车,把蛇皮袋捆在后座上,把那袋生煎系在车把上,锁上厨房的门,轻快地骑走了。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小雪把自行车锁好,费力的扛着蛇皮袋里上楼去了,宿舍管理员阿姨赶紧上来帮忙:“温雪啊,怎么抗这么大口袋?”   “陈阿姨,是家里给我带的衣服。”   “哦,寒流来了,可得注意点,别感冒了。”   在陈阿姨的帮助下,小雪将蛇皮袋抬进了宿舍,三位舍友都在,但只有住在小雪上铺的那个内蒙古女生下来帮她的忙,另两个女生则斜着眼瞅着这个巨大的蛇皮袋子,脸上挂满了鄙夷。   蛇皮袋里塞得满满当当,一床棉被,一条毛毯,羽绒服、毛衣、棉鞋,还有一件军大衣。   “温雪啊,你爸爸怎么给你寄这么多东西,被子毛毯学校都有得卖啊,还有这件军大衣,是文革时期的吧,好旧啊。”内蒙古女生名叫陆谨,是个开朗热情的高个女孩,和温雪的关系不错。   “哪有那么旧啊,是我爸爸在部队时候发的,我高中时候晚自习都披它,可暖和了。”小雪笑着说。   “你最好把这些东西晒晒再拿进来好不啦,省的宿舍里闹跳蚤。”靠窗口的是一位叫宁馨儿的上海女生,此刻满脸毫不掩饰的鄙夷对温雪说道。   “衣服被子里没有跳蚤的。”温雪解释道。   “没有跳蚤有霉味,拜托,宿舍是大家的宿舍,不是你一个人的宿舍,有点公德心好不啦?”宁馨儿冷笑道。   “哪有霉味啊,只有樟脑丸味儿。”只有陆谨帮着温雪说话,另一个浙江籍的同学只顾玩手机发信息,理也不理她们。   “算了,我拿出去晾一夜也好。”温雪咬着嘴唇,拿起军大衣出去了。   “乡户宁。”宁馨儿小声咕哝了一句,继续对着镜子梳头,忽然又耸耸鼻子,问道:“什么味道?”   “还能是什么味道,咱们的困难户又带剩饭来了呗。”浙江籍同学王月琪放下手机,瞥了一眼小雪桌上的生煎包子说。   “唉,真受不了,要不是宿舍紧张,才不和她住在一起呢。”宁馨儿一甩长发,换了一个愉快的话题道:“王月琪,你知道朱毓风和韩冰哪个更能称之为校草呢?”   “当然是朱毓风了,个子好高好高,篮球打得又帅,而且他那辆车也好酷啊,看着就霸气。”   王月琪放下手机,一脸花痴样的说。   “仅仅是一辆兰德酷路泽FJ而已,就把你迷成那样,真没出息。”宁馨儿恨其不争的在王月琪额头上戳了一下。   “那韩冰有什么,连车都没有,人也长得太单薄了。“王月琪不服气的说。   宁馨儿冷笑道:“你知道韩冰是坐什么车来报到的么,平治S600,这倒在其次,重要的是车牌号,算了,说了你也不懂的,至于长得单薄,那叫日系范儿,明白么?”   “那又怎么样,韩冰刚开学没几天就消失无踪,搞不好已经退学了呢。“王月琪说。   “你不知道别瞎说,韩冰家里有事出国了,他的假还是系主任特批的,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了。”   “是么,那你们外语学院的女生还不得疯狂啊。”   ……   早上五点半,校园还笼罩在寒冷的薄雾之中,温雪就悄悄地起床了,用冷水洗漱完毕,倒了一茶缸热水吃了几个生煎,然后从衣柜里挑了一件厚点的衣服换上,匆匆下楼,骑着自行车去食堂上班了。   校园里已经有一些早起的同学在背诵英语,或者进行晨练了,小雪蹬着自行车,洒下一串银铃响,在小径上疾驰着,迎面跑来一个瘦瘦高高的英俊少年,穿着甩帽运动衫和运动短裤,雪白的运动鞋沾满了晨露,看到小雪从面前如风般掠过,少年不由得停下脚步,踌躇了几秒钟便尾随着小雪的自行车跑动起来。   小雪风风火火赶到食堂,锁好自行车奔了进去,不好意思的说:“张师傅,我又来晚了。”   张师傅说:“没事,反正吃早饭的人也不多,你先顶着,我去上个茅房。”说着拿起一张报纸就奔厕所去了。   小雪套上白色的套袖站到了窗口旁,现在还不是早餐高峰期,食堂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忽然一个英俊的青年走到了窗口前,说:“你好,我想买一份生煎。”   “好的,您的一卡通。”小雪低着头打开了刷卡器,伸手去接卡。   “一卡通,我没有啊。”帅哥有些困惑,随即伸手进口袋摸索了一番,却只抠出几个欧元硬币来。   “不好意思,我……”帅哥有些局促,鼻子尖上渗出了汗珠。   小雪拿出自己的卡刷了一下,用塑料袋装了一份生煎递过去:“没关系的,这是您的生煎。”   这时她才抬头望过去,忽然间愣住了,这个男孩好眼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   8-46 野百合也有春天   眼前这个少年个子高高的,一脸的腼腆,看起来有些面熟,但以前应该从没见过,清晨的校园非常寒冷,他居然只穿着件单薄的抓绒甩帽衫,和及膝的运动裤,大概是和自己一样的贫困学生吧。小雪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这些念头。   “可是我没有钱啊。”少年迟疑着不去接那份生煎。   “给。”小雪嫣然一笑,把生煎包放到了窗口外面,低头开始整理餐盘。   少年似乎被这一笑搞得神魂颠倒,站在窗口愣了几秒钟,此时从外面走进来一群学生,吵吵嚷嚷着来打饭,少年这才拿起那份生煎正欲离开,忽然小雪又抬头说:“同学,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学校扶贫办。”   少年看看小雪,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运动短裤,似乎明白了,他觉得有些好笑,但又笑不出来,说声谢谢就提着生煎出门了。   食堂外面,一辆黑色奔驰加长轿车静静的停着,看到少年出来,司机赶忙下车打开车门,少年钻了进去一声不吭,只是抱着生煎发呆。   汽车开到学校附近一处高档住宅区,少年下车上楼,来到自己的房间,对着那份生煎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没吃,而是把生煎放进了冰箱,自己做了一份青稞面糊糊拌粗砂糖的绿色早餐,吃完换了衣服,骑着自行车上学去了。   中文系教学楼下,少年停下自行车,拿起书本匆匆上楼,停在路边的FJ酷路泽双门越野车里,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黄发青年指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那不是韩冰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驾驶位坐着的高大英俊青年耸耸肩:“管他呢?”   “当然要管了,风少,你知道么,这小子在女生那里风头比你还劲呢!不过我看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骑辆自行车来上课,哪里比得上我们风哥的派头。”   被称作风少的青年正是大一新生中赫赫有名的朱毓风,这位来自江南的新生在军训时期就博得了几乎所有女生的芳心,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众情人,高大英俊,古铜色的健康肌肤,笑起来两排白牙耀人的眼,篮球打得超帅,还有一辆拉风到不行的FJ酷路泽,更重要的是,他是以江东省文科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进来的,而不是靠递条子进来的关系生。   朱毓风淡淡的笑了:“阿武,你知道他那辆山地车价值多少钱么?”   “怎么,很有名堂么?”   “那辆车是改装过的,大梁是碳纤维复合材料的,金属件采用钛合金,光是那套液压悬挂系统起码就上万块,整车么,呵呵,不会比你爸爸的雅阁便宜到哪里去。”   “是么。”阿武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他们这帮小兄弟,都是朱毓风的高中同学,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朱毓风学习优异,是学校的尖子生,这些发小却是垫底的货色,论学习,他们和朱毓风差了一大截,论家世,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朱毓风考进了北清大学,他们就只能花钱上北清大学成教院办的大专了,不图别的,就为和风少在一起玩。   今天是国学大师费教授的课,文学院大讲堂里座无虚席,甚至有很多外校的学生跑来偷课听,而校方通常都不会过问,这正体现了北清大学博大宽容的校风,当朱毓风带着三个小兄弟走进大讲堂时,就连过道上都坐满了人。   “朱毓风,这边来!”一帮坐在前排的女生尖声喊叫着,她们都是系篮球队的拉拉队员,朱毓风的粉丝。   “我到前面去坐,你们自己找地方坐吧。”朱毓风拍拍阿武的肩膀,到第一排就坐去了,当他坐下的时候,才发现韩冰就坐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座位上,心中顿时犯疑,这小子也是刚进来的,难不成也有人给他留位子?   抬眼望过去,才发现韩冰身旁坐着的两个人都不简单,二十来岁的年纪,身穿运动服和跑鞋,打扮的貌似学生,但眼神中闪烁的那种精光却绝非学生能够拥有的,这家伙,竟然带保镖上学,看来家底子不是一般的丰厚啊。   似乎感受到了朱毓风挑衅般的目光,韩冰往这边看了看,但只在朱毓风脸上停留了零点一秒钟,就越过他看向讲台上的费教授了。   本来还打算用眼神和他交锋一番的朱毓风顿时感到脸庞火辣辣的,骄傲的他何曾受过这种蔑视,顿时拿出手机啪啪按了起来。   大课结束,学生们纷纷上台去找费教授签名合影,只有韩冰默默地收拾起课本出去了,两个保镖起身跟随,他停下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保镖很为难的辩解了几句,还是走开了。   韩冰走出中文系大楼,却发现自己的自行车不见了,他四下里看了看, 耸耸肩,竟然走开了,朱毓风在后面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小子还真是财大气粗,那么贵的车丢了就丢了,连找都不带找的。   韩冰背着双肩包在前面走着,朱毓风开着FJ慢腾腾的在后面跟着,北清大学汽车限速五公里,所以别人也察觉不出异样来,跟了半天,发现韩冰竟然是去食堂的。   这家伙分明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竟然还在食堂吃饭!   朱毓风愈发觉得韩冰不可理解了,他跳下汽车,也跟着进了食堂。   北清大学有很多食堂,这里只是其中之一,食堂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韩冰拿了个餐盘,跟在队伍末尾开始排队,排了老半天竟然只买了一份生煎包,然后坐在那里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少,他想什么呢?”阿武悄声问道,他们几个人就坐在距离韩冰三张桌子远的地方,也点了几份饭一边吃一边监视着韩冰。   “管他呢。”朱毓风恶狠狠地说道,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立刻有人帮他点燃。   “风少,自行车丢湖里去了,让丫再狂。”   “做的隐蔽么?”   “放心好了,这事儿我在行,换了衣服戴着帽子做的,谁也没注意到。”   渐渐地食堂里就餐的学生越来越少,只有零星几桌人还在吃饭,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朱毓风等人的视线中,女孩子穿着蓝色工作服,带着白色套袖和乳胶手套,麻利的收拾着桌上的残汤剩水。   “哇塞!这边食堂居然有这么正点的服务员,你看你看,那小蛮腰,不盈一握啊。”阿武几个人色迷迷的嘀咕起来,朱毓风却注意到韩冰的变化,自从那女服务员出现之后,他就不再左顾右盼了,而是安安稳稳坐在那里,时不时抬眼看一下正在收拾杯盘碗筷的女服务员。   “不是吧,这小子竟然是来食堂泡妞的。”朱毓风大跌眼镜,那妞儿虽然条顺盘靓,但是前平后板,一看就是没长开的青涩丫头,没想到拽的二五八万的韩冰好的是这一口。   ……   韩冰身边的人走光了,长条桌上就剩下他自己,看到女服务员越来越近,他竟然有些紧张起来,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女孩很专注的收拾着餐盘,细心地把桌上的筷子、纸巾和骨头收集起来,用抹布擦干净,食堂里已经开暖气了,女孩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一绺头发耷拉下来,桌上一摊顽固的污渍擦不干净,她的眉头蹙了起来,用力的擦拭着,那股专注劲儿简直可爱极了。   “我帮你。”韩冰拿出纸巾走上去,帮她擦着桌子,小小的纸巾擦汗还行,对付油渍一点也不给力,女孩忙说:“不行的,要用洗涤剂才行,我来吧,别弄脏你的衣服。”   抬头一看,竟然是早上见过的那人,女孩嫣然一笑,看到桌上没动的生煎,便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给你打包袋。”   韩冰接过打包袋,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愣了半天才拿出一张钞票说:“还没感谢你,诺,我带钱来了,还给你。”   “不用了。”女孩笑笑,端着盛满餐盘的不锈钢盆走远了,只留下韩冰在原地发呆。   “操!这小子是来泡妞的啊。”阿武恍然大悟道。   “不过这手法也太老土了吧,一点也不给力,要是我们风少,一个眼神过去,妞儿就自动上门了。”另一个学生也跟着说道。   “不如这样了,风少你先出手把这妞儿泡到手,到时候看丫怎么哭。”   朱毓风不言语,但心里一动,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嘴上却说:“开玩笑,让我追食堂的服务员,传出去的话,我一世英名不就完了。”   说话间,那女服务员就走到了他们这一桌旁,几个学生蹲在在椅子上,一边剔牙,一边用挑剔的目光看着她,但是当她离开之后,众人竟然沉默了。   “好纯啊……单纯的就像……”阿武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急得抓耳挠腮。   “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一个朋友插言道。   朱毓风起身道:“别废话了,走!”其实他心中却在鄙夷这帮同伴的词汇贫乏,刚才女孩经过身边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幽深的山谷,碧绿的草坡,初夏的阳光下,一株含苞待放的野百合在风中摇曳。   ……   下午课间,阿武匆匆赶来,神神秘秘的对朱毓风说:“风少,我探听到了,那个服务员,不是服务员。”   “那是什么?”朱毓风随口问道,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   “是江东省高考理科状元,几乎考了满分!”   朱毓风点烟的手停下了:“高考状元?就是江北一中那个女生?”   “对对对,听说她家里挺困难的,单亲家庭,父亲有病还下岗,学校扶贫办安排她在食堂打工赚钱的。”   “风少……风少,我说话你听见没有?”阿武有些惊讶,风少今天怎么了,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朱毓风掩饰着自己的走神。   8-47 校园求爱晚会   晚饭时间,朱毓风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里,但他并没有打饭,而是找了张桌子默默的等待着,一直等到学生们吃完饭,三三两两的离去,收拾桌子的女服务员出现的时候,他才猛然站起,走过去一把抓住温雪的手腕说:“别做了,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温雪吓坏了,用力把手往回抽,但朱毓风的手劲太大,挣不开,她慌张的喊道:“你干什么!”   “我叫朱毓风,中文系的,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相信我,我会帮你。”朱毓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对女孩他一向很霸道,做出这种举动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一下午的深思熟虑,这个女孩触动了他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仅仅是中午的惊鸿一瞥而已,这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就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当听到她那悲惨的身世时,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涌上来,让他几乎想立刻冲到食堂去对那个女孩说:“我会保护你!”   朱毓风高大威猛,学习优异,家世显赫,从初中时期就是被女孩子倒追的对象,只要勾一勾手指,什么班花校花自然会投怀送抱,他从没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但信心却很足,这个女孩不是因为家庭贫困勤工俭学么,从此后她的一切花销用度,朱毓风全包了,甚至连女孩生病的父亲他都考虑在内了,不就是肾病么,换肾不过三十万而已,两个月的零花钱罢了,只要女孩开心,朱毓风什么都舍得。   看到女孩惊慌失措的样子,朱毓风下意识的松开手,说:“对不起,我……”   咣当一声,朱毓风觉得后背生疼,回头一看,食堂的大师傅拿着煎包子的平底锅怒容满面的站在他身后,厉声喝道:“泡妞泡到食堂来了,你哪个学院的!你辅导员是谁?”   朱毓风大怒,劈手就把平底锅夺了过来,怒道:“敢动我,信不信我把你食堂买了。”   这个食堂主要是服务数学系的学生们,理工科的大学生都不怎么爱看热闹,更不认识在大一新生中声名显赫的朱毓风,但他们却认识温雪,别看理工宅男们不善于表达,但不代表心里没有,不知道多少学长已经把温雪当成了自己的梦中情人,此时见到心中的女神遇到麻烦,顿时围拢过来,窗口内的工作人员也拿着擀面杖和菜刀走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朱毓风,还有人打电话报告了学校警务室,用不了几分钟,保安就会赶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朱毓风悻悻的把平底锅放下,用手指点了点围住他的人,又对温雪说:“没关系的,我等你。”说完径直向外走去,他生得高大威武,眼神彪悍,围观学生不由之主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雪啊,没事吧?”张师傅关心的问道。   “没事,谢谢你张师傅。”小雪答道,脸色都有些发白,看来吓得不轻。   “大家都散了吧,没事了没事了。”张师傅拿起平底锅回去了,一边走一边摇着头叹息了一句:“唉,生个漂亮女儿也是麻烦事儿啊。”   温雪心神不宁的干完食堂的工作,拿了一袋剩下的包子馅,推着自行车回宿舍,出了食堂不远,就看到路边围着一堆人,一辆造型粗犷的黄色越野车停在路边,车头上坐着一个人,破洞牛仔裤,翻毛山地靴,怀里抱着一把吉他,正在低头弹唱着许巍的《蓝莲花》。   看到温雪从面前经过,那人的歌声忽然高亢起来:心中那自由地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   略微沙哑的嗓音将这首蓝莲花演绎的美轮美奂,围观学生们的目光随着歌手的眼睛转移到了温雪身上,他们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一场校园求爱啊。   温雪只觉得脸上发烧,低着头推着自行车一溜烟的跑了。   朱毓风放下吉他,潇洒的一甩头,跳上酷路泽FJ,转移阵地继续去女生宿舍楼下演唱。   当他驱车来到女生楼下的时候,阿武等人已经赶到,买了整整一万多白玫瑰铺在女生宿舍楼下,本来这种求爱应该用红玫瑰才合适,但是风少觉得只有白色的玫瑰才能衬得上心中女孩的气质,所以斥巨资将北清大学方圆十里内的白玫瑰全都包圆了。   这栋宿舍楼的主体住户是理工学院的女生,而理工学院向来以盛产恐龙著称,平时来个男的都稀罕的什么似地,更何况这种校草级别的美男了,全楼的女生都轰动了,端着饭碗趴在窗口看西洋景。   阿武他们卖力的布置着,将一万朵白玫瑰布置成一个巨大的心形,花海占用了整条道路,但是来往车辆都很配合的绕道而行,这种校园求爱是大家最喜闻乐见的事情,就在他们布置鲜花的时候,学校各个新闻社的记者们闻风而动,喜欢看热闹的学生们也不远数里从远处赶来,一时间女生宿舍楼下人山人海,来晚的连位置都找不到。   最高兴的是楼上的女生们,居高临下可以看到这场胜景的全貌,温雪所在的308室三个女生都趴在窗口紧紧盯着楼下的花海,嘴里啧啧连声。   “看,那就是朱毓风,好帅啊,不知道哪个女生这么有福气。”王月琪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星来了。   宁馨儿心中飞快的盘点着宿舍楼中能和自己相比的女孩,算计了半天也得不到结果,难道说朱毓风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又有些不敢相信。   豪车、花海、帅男,情歌,女生花痴梦里的一切元素都在,让人不疯狂都难,朱毓风依然坐在车头,这回换了一把电吉他,线路连在汽车的音响上,车头灯大开,功率十足的氙气灯照着花海,拨弄一下吉他,发出嗡嗡的声音,围观女生们顿时尖叫起来,为朱毓风充当免费拉拉队。   一切就位之后,朱毓风开始演唱,依然是以情歌为主,深情而饱含沧桑的歌声,忧郁的眼神,绚烂的花海,以及女生宿舍楼上配合打开的所有灯光,夜色中的女生宿舍楼下,简直就是一场情歌嘉年华音乐会。   而此时温雪却不在宿舍里,她拿着包子馅走在偏僻的花园里,这里有一座假山,是北清大学的野猫们的欢乐家园,每逢傍晚时分,温雪就会拿着一些吃的东西来喂猫。   膘肥体壮的野猫们看见温雪过来,顿时喵喵叫着围拢上前,温雪拿出包子馅放在石板上,但是野猫们闻了闻竟然不吃,扭头跑了。   温雪很纳闷,跟着野猫们的脚步来到假山另一边,发现一个少年正拿着塑料袋往地上倒,是那种超市里卖的猫粮,怪不得这些没良心的野猫不愿意吃包子馅了。   少年听到有人来,抬头一看,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   “是你?”   “是你。”   两人都笑了。   “我叫韩冰,中文系大一。”   “我叫温雪,数学系大一。”   两人都觉得很巧合,温雪寒冰,对仗工整,一个中文一个数学,对应的也很贴切。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改口道:“你先说。”   “你喂它们多久了?”还是温雪先发问了。   “在北清附中上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后来因为去外地耽误了一段时间,前天刚回来,就又开始喂了。”少年答道。   “是么,那你一定都认识它们了。”   “嗯,那只最胖的,我叫它猫王,因为它最厉害,别的猫都怕它。”   “是么,我也叫它猫王,这么巧啊。”温雪惊喜的叫起来,眉飞色舞。   “不会吧,这么巧,那只三花母猫,我叫它伊丽莎白,你呢?”韩冰笑着说道。   “我啊,我叫它顾大嫂。”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前行,聊了一路,不知不觉到了分别的地方,昏黄的路灯照耀下,小径上铺满了落叶,荷塘里倒映着月色,韩冰踌躇了一下,说道:“明天你还来么?”   “如果你来到话我就不用来了,食堂的肉馅不是每天都剩的。”温雪认真的回答道。   “这样啊。”韩冰怅然若失,停了几秒钟又问道:“那你每天都在食堂打扫卫生么?”   “是的。”   又是一阵沉默,温雪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我先走了。”   “嗯,再见。”韩冰却站着不动,一直等到目送温雪的背影消失在远方才离开,不远处的树荫下,一辆黑亮的轿车正静静地停着。   韩冰坐进汽车,半天不说话,干练的司机望了望后视镜内少年忧郁的脸庞,开口问道:“少爷,去哪里。”   “回去。”   司机刚刚启动汽车,韩冰又改了主意:“去樱花大道。”   ……   当温雪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晚会正进行到高潮,阿武他们搞了几百只红蜡烛,围在花海边际,红烛摇曳,玫瑰飘香,朱毓风卖力的演唱着《野百合也有春天》,他已经唱了十三首歌了,但是心中的女孩却还没有出现,连观众们都有些着急了。   温雪不知道宿舍楼下正在搞活动,她推着自行车在人潮中艰难前行,却被车头上的朱毓风一眼看到。   朱毓风当即按住了电吉他的弦,停止了演唱,音乐戛然而止,四下一片哗然,随即他们就意识到,正主儿来了!   “温雪,I LOVE YOU!”朱毓风大声喊道,阿武他们也跟着大喊:“I LOVE YOU! I LOVE YOU !”   在他们的鼓动下,现场的男生都跟着起哄般大喊起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温雪身上,女生们也跟着喊道:“答应他吧,答应他吧!”   308里三个女生都惊呆了。   “哇!温雪竟然是今晚的主角!”陆谨惊叫道。   王月琪呆呆的不说话,撅起了嘴巴。   宁馨儿冷着脸把头缩回来,戴上了耳机开始听英语。   ……   正当温雪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学校保安队及时赶来了,手电筒的光芒乱照,保卫处的人用电喇叭喊道:“马上恢复道路原样!不相干的学生赶紧回自己宿舍!”   8-48 南非飞行员   保卫处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学生们本来还想看一看求爱的主角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如何与保卫处对抗的,哪知道朱毓风一反常态,竟然低调的离开了,反正他的表演已经达到目的了,不到明天早上,全校学生就会从BBS和各种小道消息中得知,他朱毓风在追求温雪,这就够了。   朱毓风深情的望了温雪一眼,大声喊道:“同学们,谢谢大家捧场,为了配合校方,这些鲜花请大家帮忙拿走。”   学生们一听还有这好事,顿时一拥而上,将满地鲜花一扫而空,剩下满地狼籍自有清洁工来处理,保卫处的人见事态平息,也就打道回府了,远处树荫下停着的奔驰轿车里,司机扭头笑道:“小冰,您看这样处理可以么?”   韩冰问:“是你通知校方的?”   “给保卫处的王主任发了个举报信息而已。”   “薛叔叔,我不习惯这样,就算我喜欢那个女孩,也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所以,我不希望有下次。”   司机笑道:“我的小少爷,中国不是英国,伊顿公学里教的那一套不好使,不靠关系只靠自己的话,你会撞得头破血流,你妈妈让我照顾你,我自然要全方位的照顾到。”   韩冰打开车门说:“谢谢,但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妈妈,我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她的乖宝宝了。”说完扭头就走。   司机耸耸肩,自言自语道:“小家伙脾气还挺倔,呵呵,现实会教育你的。”   ……   当温雪回到宿舍的时候,三位舍友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陆谨兴奋地又蹦又跳,问长问短,而宁馨儿和王月琪平时飞扬跋扈的气焰也降低了好多,表面上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架势,但却支着耳朵听温雪说什么。   “我不认识那个人。”温雪说。   “中文系的头号帅哥你都不认识啊,朱毓风!也是你们江东人,好像还是你们省的文科高考状元呢,你们一文一理,珠联璧合啊。”陆谨一副夸张的表情说道。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他。”温雪很认真的说。   “我服了你了,连这都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陆谨悲哀的摇着头,做扼腕叹息状,转而由自信满满的说:“没关系,你会开窍的,要不了几天,我们的温雪就会名花有主了。”   果然,第二天学校里就传遍了朱毓风追求温雪的轶事,北清大学虽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但青年人毕竟是青年人,对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趋之若鹜,一时间大批学生涌到数学系的食堂去打饭,只为看一眼对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不为所动的冷面娇娃。   食堂生意大好,温雪却不堪其扰,幸而有张师傅帮忙,打开后门让她逃跑,哪知道刚出来没多久,迎面就遇到了朱毓风。   “温雪,听我说几句话好么?”朱毓风的眼圈很黑,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声音也有些嘶哑低沉,温雪吓了一跳,可还是站住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同学,有事么?”   “我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给你带来了困扰,很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但鬼使神差就这样做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说着朱毓风甩了甩头,似乎想甩去无尽的烦恼。   温雪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要离开,朱毓风赶紧又说道:“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家里的情况我很同情,也很敬佩你,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我们一起来面对困难,好么?”   温雪抬起头,摇摇头说:“不好。”   “为什么?”   “首先,我现在不想谈朋友,其次,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最后,我并不喜欢你,对不起。”温雪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朱毓风走了。   朱毓风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女孩子这样对他说过话,不过这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是因为韩冰么?”朱毓风在温雪背后大声的问道。   温雪停下,转头道:“难道在你的思维中,就没有比谈情说爱更重要的事情么。”   语气中的鄙薄显露无疑,说的朱毓风目瞪口呆,因为他发现温雪看着他的眼神竟然有一丝怜悯的感觉,这让他极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   “好吧,我相信你现在不想谈朋友,但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才是最爱你的人!”朱毓风冲着温雪的背影看出这句话,悻悻的离开了。   ……   首都国际机场,刘子光将李建国和陈马丁送上了飞往罗安达的安航客机,独自返回酒店,机场大巴的电视机上正在播放新闻,一则短小的国际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西非国家西萨达摩亚的政局再度恶化,军政府总统让.库巴宣布首都进入紧急状态,并且派遣政府军围剿以前王室成员为主的反政府武装,大批国外侨民逃离圣胡安,我国驻安哥拉使馆证实,在西境内执行国际医疗援助任务的我国卫生医疗队安然无恙。”   刘子光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方霏写给自己的信,“去罗安达的车就要开了……”莫非在西萨达摩亚执行任务的医疗队就是方霏所在的那一支?   一股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刘子光起身大喊一声:“停车!”大巴还没开上高速路,司机以为他有什么急事,靠边停了下来,刘子光说声谢谢跳下车去,径直打了辆车回到机场,直接到安航柜台去最近飞往罗安达的航班。   “对不起先生,最近的航班也要下周。”安哥拉航空的工作人员说。   去西萨达摩亚最便捷的方式就是直飞罗安达,然后转机飞圣胡安,现在买不到去罗安达的机票,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但非洲对中国护照实行落地签的国家不多,而且刘子光的香港护照又没带在身上,情急之下他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只有一个国家最合适,西非的贝宁共和国对中国护照实行免签,科托怒国际机场或许还能有飞圣胡安的班机。   非常凑巧的是,国航正好有一班飞往科托怒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了,刘子光迅速购买了机票,没有携带任何行李就登上了飞往非洲的班机。   长达一昼夜的飞行之后,飞机终于抵达非洲西部的贝宁共和国,科托怒国际机场是非洲重要的航空站之一,机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虽然航站楼里冷气很足,但穿着毛料西装的刘子光仍然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但海关人员却见惯不怪,很随意的在他护照上盖了个戳儿就放行了,刘子光在机场免税商店刷卡买了一副墨镜,短袖花衬衫和工装短裤,棉袜高帮丛林靴,还有一顶遮阳帽,钱包里的人民币自然派不上用场,好在他还有VISA卡可以刷。   换了衣服之后,把那套阿玛尼西装寄存在机场投币储藏箱里,刘子光直奔问讯处而去,贝宁的官方语言是法语,刘子光那点法语底子还算能正常沟通,经过一番询问之后,他得知飞往圣胡安的航线已经中断,现在想去西萨达摩亚只有走陆路才行。   “可是我赶时间,帮帮忙。”刘子光将一张十美元的钞票递了过去。   “哦,是这样先生,或许有一个人能帮您,我给您地址。”黑人小伙的态度热情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说道。   刘子光根据工作人员的指点,搭乘出租车来到机场附近一座破旧的房子,这里树木繁茂,黑人小孩满地跑,穿着艳丽民族服装的非洲大娘们顶着水桶走来走去,天空蓝的耀眼,热辣辣的太阳晒得人皮肤发烫,一派异国情调。   刘子光敲敲门,没人搭理,他便推门进去,雨棚下,一个皮肤发红的白人男子正躺在椅子上打鼾,浑身充满了朗姆酒的味道,敞开的衬衫里,金色的体毛在非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一条黑色的狗趴在他脚下,好奇的看着陌生的客人。   “打扰一下,先生。”刘子光说。   白人男子继续打鼾,刘子光看看四周,遍地油污,操作台上放着待修理的汽车引擎,扳手螺丝刀丢了一地,他随手找了个扳手在铁皮桌子上敲了一下,声音嗡嗡作响,黑狗一下子跳了起来,汪汪直叫,那白人也睁开了眼睛,狐疑的瞪着刘子光。   “马利根先生么?”刘子光彬彬有礼的用法语问道。   “是我,你有什么事?”马利根瓮声瓮气的用南非腔十足的英语答道,他的鼻子头红红的,车间里充满了朗姆酒的味道,看来此前喝得不少。   “是这样,我听说你经营着一条飞往圣胡安的航线。”刘子光也改成了英语说道,只不过他说的是一口地道的伦敦腔。   “听着,黄种人,我再也不想去什么圣胡安了,那帮黑杂种差点把我的飞机毁了,所以你还是找别人去吧。”马利根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可是我有急事必须赶到圣胡安,我的朋友在那里,我会付你很高的价钱。”刘子光耐心说道。   “我知道你们日本猴子有钱,但我不吃那一套,请你离开我的地盘,要不然我就让我的珍妮花来接待你了。”粗鲁的马利根丝毫也不买账,反而望了望挂在墙上的温彻斯特连发枪,威胁起刘子光来。   刘子光耸耸肩,表示无计可施:“那么,祝你好运吧,马利根先生。”说完转身就走。   马利根啐了一口,从怀里掏出纯银小酒壶,往嘴里继续灌着朗姆酒,但是那个亚裔男子竟然飞速转身,一把将他推到了墙上,掐住马利根的咽喉说:“听着你这个老酒鬼,我现在就要去圣胡安,如果你这个狗娘养的敢说半个NO字,我就把你的肝掏出来切碎了喂你的黑狗吃!”   马利根的脸憋成了猪肝色,眼睛凸起,一只手拍打着墙壁示意投降,刘子光这才松开手说:“还有,我不是日本猴子,我是中国人!”   “哦,上帝啊,该死的中国人,你竟然是一个中国人。”老马利根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刘子光说。   “有问题么?”刘子光恶狠狠地问道。   “没有,我父亲在南非空军服役的时候,曾经在朝鲜和中国人打过交道,尝过你们的苦头,好吧,中国佬,你打算出多少钱雇佣老马利根和老珍妮。”   8-49 飞抵圣胡安   刘子光帮马利根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子说:“如果你让我满意的话,我会付你双份价钱。”   马利根又灌了一口酒说:“事先声明,付现金,不要西非法郎,只收欧元或美元。”   刘子光不动声色:“没问题,我会付给你能买一吨朗姆酒的钱,但要在抵达圣胡安机场之后。”   “那样最好。”马利根嚷嚷着,贪婪的瞅了一眼刘子光腕子上的手表,那是一块限量版的IWC飞行员腕表,市价五千美元,能戴这种表的人,自然不会是穷光蛋,这也在无形中为刘子光的信用背了书。   “我们最好快点,你知道,圣胡安的局势不是很稳定。”刘子光催促道,从钱包里拿出一叠大额美钞递过去:“这些算是预付款,我看你穷的大概已经买不起汽油了。”   “先生,看来你还不了解老马利根,我就算自己喝不上朗姆酒,也不会让我的珍妮宝贝饿肚子的,对了先生,我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布鲁斯.刘.”刘子光随口扯了一个英文名字。   “好吧,布鲁斯,叫你名字不介意吧,请您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就来。”马利根走进了房间,那条黑狗也跟着走了进去,仅仅过了一秒钟马利根就出来了,所谓的换衣服只是拿了顶破旧的白色大檐帽戴在了头上,帽徽是金色的,有皇冠和螺旋桨的图案,不知道是哪国空军的军帽。   马利根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走进车间,掀开占满灰尘的绿色篷布,顿时到处弥漫着呛人的尘埃,篷布下是一辆破旧的陆虎敞篷吉普车,马利根跳上去发动了一会,引擎像是得了哮喘病,咳咳的响着就是不走。   “我父亲教过我,对付机器最好的办法就是揍他一顿。”马利根说着,跳下车对着引擎盖猛踹一脚,没想到居然运转声音正常了。   “请吧,布鲁斯。”马利根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又对那条黑狗说:“里根,上来!”   黑狗乖巧的跳上了汽车,在后面找了个舒服的角落趴了下来,刘子光跳上副驾驶的位子,马利根想了想又下车把挂在墙上的温彻斯特连发枪取下来扔进车厢,这才踩油门离开。   “我好像听到你在喊里根。”刘子光随口问道。   “是的,这条狗的名字就是里根,我养了三条狗,都叫这个狗娘养的名字。”马利根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他开车的技术不错,在狭窄的土路上奔驰如飞。   “我想你是在纪念某人,对么?”刘子光说。   “是啊,纪念八十年代的美国总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心!”马利根一拐方向盘,从一个黑人小孩身边呼啸而过,回头恶狠狠地用土著语言痛骂了几句。   刘子光拿出一支在机场免税店买的雪茄烟示意道:“来一根?”   “谢谢,不过老马利根喜欢更冲一点的玩意。”说着,老飞行员双手松开方向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玉米芯烟斗,塞上金黄色的烟叶点着火抽起来,路虎车沿着直线向着广袤的非洲原野奔去。   开了大约半小时,终于来到一个荒废的机场,塔台上空荡荡的,进口处的铁丝网已经破损生锈了,一块圆形的铁牌子上印着大大的STOP,红油漆斑驳不堪,水泥地的缝隙里,杂草丛生。   马利根跳下车,把栏杆掀起,这才开车来到机库门前,掏出钥匙打开巨大的铁锁,用力推开机库大门,站在门口得意洋洋的说:“这就是我的老珍妮,我说她是非洲第一美人,我想你一定不会反对吧。”   刘子光望着这架老式螺旋桨飞机目瞪口呆,这是一架1935年定型的道格拉斯DC3型双发活塞式短途客机,典型七十年代涂装,红蓝白相间,机身上大片油漆剥落露出里面的金属原色,机身上还涂着一个搔首弄姿穿着比基尼的金发女郎。   “非常同意。”刘子光煞有介事的点着头说道。   马利根很满意,找了根牵引索连在汽车上,把这架老掉牙的DC3拉出了机库,停在了跑道上,搬出油桶,叼着还在燃烧的烟斗,用老式的气压泵给飞机加油。   刘子光说道:“马利根先生,我想你一定当过兵。”   “哈哈,你说对了,我在南非军队服过兵役,在刚果当过雇佣军,为那些将军们卖命,谁知道他们一上台就偷国库。”   马利根喋喋不休的说着,足足加了二十分钟才把汽油加完,将汽车和空油桶弄到一边去,先把黑狗扔进舱门,然后自己爬了进去,别看这老家伙上了年纪,身手倒还算敏捷。   “布鲁斯。”马利根伸出了手,刘子光抓住他的手,一跃而上,DC3里面有二十来个座位,因为年头久远,靠垫里的海绵都露了出来,机舱里充满了油污味道,驾驶舱很简陋,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备,马利根坐上驾驶席,娴熟的打开各种开关,检查着了一番,这才启动飞机。   老飞机在泥土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终于飞上了天空,刘子光找了个座位坐下,望着舷窗外的一望无垠的非洲大陆,现在正是旱季,遍地枯黄,但也有大片大片的绿色,飞了一会儿,蔚蓝色的大海充斥了整个视野,刘子光明白,从科托怒到圣胡安最近的路线就是走海路。   似乎遇到了气流,飞机有些颠簸,耳朵里充满了发动机单调的轰鸣,刘子光走到驾驶舱门口想问问马利根几个小时可以抵达,却惊讶的看到这个老家伙正抱着一瓶朗姆酒吹呢。   “马利根先生,如果我是你,就不在开飞机的时候喝那么多的酒。”刘子光并没有大惊小怪,而是镇定无比的说道。   “哦,布鲁斯,你大概不知道,老马利根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最清醒,才能握的住操纵杆。”   刘子光耸耸肩,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他可不想稀里糊涂的再进大海里喂鱼。   “你会开飞机?”马利根问道、   “开过安东诺夫一款双翼机。”刘子光答道。   “那就好了,沿着现有航线一直飞,看到海岸线的时候叫我。”马利根摘下耳机一丢,竟然去座舱喝酒睡觉去了。   刘子光无奈的摇摇头,只好接过了操纵杆。   飞机上某些铭牌显示这是架飞机原来是军用型的C47,二战时期就开始服役,能撑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一路上刘子光都在提心吊胆,生怕发动机停转,幸运的是,老珍妮很给面子,保持一百五十节的匀速前进,并未闹出什么乱子来。   三个小时后,终于看到了海岸线,刘子光冲后舱喊了一声:“马利根先生,醒醒。”   回答他的是如雷般的鼾声,刘子光一按操纵杆,飞机径直朝海面俯冲过去,马利根一头栽在机舱壁上,这才醒过来,飞也似的窜进驾驶舱,才发现是一场虚惊,刘子光已经把飞机拉了起来。   马利根接过了操纵杆,意犹未尽的说:“小伙子,如果你早生几十年,一定是个好的俯冲轰炸机飞行员。”   刘子光笑笑,随口问道:“马利根先生,你在南非空军一定是开战斗机的。”   “您错了,我的布鲁斯,我在南非陆军服役,专杀那些闹事的黑杂种。”   “那么你是个种族主义者了?”   “哦,不,我平生最讨厌两种人,第一种就是种族主义者。”   “第二种呢?”   “黑人。”   这下刘子光彻底无语了,只好默默地抽着雪茄。   机翼下就是西萨达摩亚的首都,圣胡安市。   这是一座海滨城市,靠海的地方有港口和几座非洲城市特有的用来装点门面的摩天大楼,但港口里几乎没什么像样的船只,组成城市的主要是大片的铁皮屋和平房,景色一掠而过,前面就是圣胡安机场了。   所谓机场,不过是个简陋的航站而已,短短的跑道无法起降大型客机,停机坪上,孤零零的趴着几架老式螺旋桨飞机,马利根开始用电台联络塔台。   “圣胡安导航台,这里是珍妮757,请求降落,完毕。”   不久传来回答:“珍妮757,可以降落,完毕。”   飞机降落了,事实上操控飞机最难的就是起飞和降落,在圣胡安机场这种条件恶劣的跑道上降落更显本事,马利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将他的珍妮安全降落在跑道上,就在飞机滑入停机坪后,左引擎冒起了黑烟。   “可怜的老珍妮,看来我要在圣胡安呆上几天了,真够呛。”马利根抱怨道。   “这种老式飞机的配件不好找吧。”刘子光同情的问道。   “那倒不是,圣胡安这种鬼地方,根本没有好的朗姆酒。”   “祝你好运,老家伙,这是你的应得的钱,如果凑巧的话,我希望能搭乘你的飞机回去,再见。”刘子光用在机场银行兑换的美元支付了马利根的酬劳,跳下了飞机。   圣胡安机场只是光秃秃的一条跑道,一座孤零零的塔台,一个年久失修的两层大楼,穿着卡其色制服的海关人员面无表情的坐在凉棚下,几个斜挎步枪的士兵悠闲地溜达着,刘子光认出那是老式的FN FAL,一种比利时生产的大威力自动步枪,他们的枪管已经磨得发白,木质枪托也斑驳黯淡,看来包养的不大好。   海关人员用刺耳的语调冲刘子光嚷了一句,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刘子光明白,是在索要护照,于是他把自己的护照递了过去。   海关人员看到护照里夹着的美元大钞,眼睛一亮,拿起戳子盖了一下,摆摆手示意刘子光可以走了。   8-50 白人种植园主   航站楼内空空荡荡,塑料座椅上稀稀拉拉坐着一些本地旅客,简陋的如同国内三线城市的汽车站,根本没有安检门和行李通道,出了航站楼大门,是一条尘烟滚滚的道路直通往市内,几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门口,百无聊赖的黑人司机凑在一起打着牌,这大概就是圣胡安国际机场的大巴了。   刘子光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个看起来挺机灵的黑人小伙凑过来用磕磕巴巴的英语问道:“先生,要搭车么?”   刘子光拿出一张万元面值的西非法郎递过去说:“我想去城市里转转。”   “好的先生。”黑人小伙忙不迭的跳上了驾驶位,西非法郎远比西萨达摩亚比索要坚挺的多,这笔钱够他跑四个来回了。   机场到市区的道路年久失修,原本的水泥路已经破败不堪,汽车颠簸不停,黑人小伙的嘴里也唠叨个不停,刘子光趁机了解了一下圣胡安的局势,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危险,司机小伙本人就是卡耶族人,据他所说,库巴将军的权势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他也不敢发动针对卡耶族的屠杀,因为国际社会不会放任他这样胡作非为的,末了小伙子还表示自己每天都收听BBC的广播,对政治上的东西“很清楚”。   刘子光问他,圣胡安有没有中国医疗队,小伙子想了半天说大概有吧,但是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中国人,只知道是外国人开的医院,刘子光让他直接把车开过去。   圣胡安街头,老百姓们似乎依然悠闲自在,只有街心堆着的沙包工事和偶尔匆匆而过的满载士兵的丰田皮卡显示城市出于紧急状态下,一时间刘子光都有些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紧迫嘛。   半小时后,面包车开到了位于海滨的一家教会医院门口。   虽然明知道绝不会是这里,但刘子光还是给了司机五千西非法郎打发他去了,走进了医院大门,一个黑人女护士过来询问,刘子光用英语法语加手势告诉她,自己在找中国医疗队,女护士的外语水平很低,直接把他带到了手术室门口,做了个等待的手势。   二十分钟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白人女医生走了出来,白大褂上沾满了血迹,狐疑的看着刘子光,问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她说的是英语,刘子光赶紧道:“太好了,我想找一支中国医疗队,他们或许在圣胡安。”   女医生一边走一边说道:“先生,据我所知,中国医疗队确实在西萨达摩亚,但是他们不在圣胡安,而是在部落里行医。”   “那么,您知道他们具体在什么位置么?”   “不,我不知道,西萨达摩亚虽然不大,但是缺乏有效的通讯手段,不过他们每周二会派车到圣胡安采购补给,嗯,大概就是明天了,先生,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谢谢,不用了,城里有没有什么像样的宾馆可以落脚?”   “当然,圣胡安大饭店不错,西方人都住在那里,你真的确定不来一杯咖啡?”   女医生亭亭玉立,一头亚麻色的头发扎在脑后,显得干练无比,脸上微微有些雀斑,让人不由之主有一种安全温馨之感。   “谢谢,我还有事情。”刘子光再次道谢,离开了这家教会医院,步行前往圣胡安大饭店,因为大饭店就在不远处,高楼上硕大无比的HOTEL字样隔得老远就能看到。   圣胡安大饭店是西萨达摩亚最高级的宾馆,资产拥有者是葡萄牙人,饭店频临海边,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十层高楼,院子里草坪碧绿,有游泳池和网球场,门口停着的出租车也比较高档,一水的二手日本丰田轿车。   刘子光来到前台,出示了自己的VISA 金卡和护照,立刻得到优厚的接待,为他开了房间,准备了晚餐和洗衣服务,刘子光看到一个领子上别着金钥匙标志的黑人男子彬彬有礼的站在一旁,知道他是大堂经理,便对他说:“先生,我需要一辆性能良好的越野汽车,您可以帮我么?”   “非常愿意为您效劳,先生,请问您是需要路虎还是JEEP呢?”   “路虎吧。”   黑人经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先生,想听一些忠告么?”   “请。”   “如果您想浏览西萨达摩亚的原始风光的话,我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机会,您知道,将军正在和国王开战,圣胡安之外的地方都是不安全的。”   刘子光点点头,说:“谢谢,实际上我在寻找一支中国医疗队,您知道他们在哪里么?”   “先生,我会帮你打听的,这是你的房间钥匙,如果晚上想喝一杯的话,饭店里有酒吧,最好不要出去,因为将军实行了宵禁。”大堂经理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钥匙,双手捧给刘子光。   “谢谢。”刘子光拿着钥匙进了电梯,来到位于八层的房间,酒店设施不错,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房间里有电视机和空调,热水24小时供应,小冰箱里有冰镇啤酒和可乐,浴室里还贴心的放了一盒杜蕾斯,在艾滋病横行的非洲,这玩意是必不可少的。   享用了晚餐,洗了个冷水澡,拿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没有信号,中国移动在这里无法进行漫游,于是他便拿起了饭店的电话,要了国际长途,直接拨打驻罗安达的大使馆,向他们询问医疗队的下落,和预料的一样,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只有一堆空洞的官话,什么耐心等候,相信组织云云。   无奈,只好躺在床上看电视,西萨达摩亚只有一个国家电视台,基本上都在播放将军的讲话,这是刘子光第一次见到库巴将军的真容,这位前国家陆军上尉满脸横肉,带着翠绿色的贝雷帽,身穿米黄色军服,肩章上有五颗硕大的星辉,还有金黄色的流苏和绶带,胸前还挂了一排来历不明的勋章,看起来非常滑稽,将军大人对着镜头时而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时而闻言细语,时而痛哭流涕,看来也是个影帝级别的国家领导人。   看了一会库巴将军的表演,刘子光转了台,饭店有卫星设备,可以收看BBC电视台和一些非洲电视台的节目,不过没有任何新闻单位评价西萨达摩亚国内的政局,大概是这个国家太小,不足以引起注意的缘故。   天色慢慢黯淡下来,从窗口望出去,夕阳西下,大西洋上波光粼粼,城市里灯火璀璨,尤其是靠海边这一带,霓虹闪烁,繁花似锦,但是白天看到的铁皮屋贫民聚居区却一片漆黑。   忽然,电视闪了一下熄灭了,外面的灯火也全灭了,仅仅过了几秒钟,电灯又亮了起来,但这回只有酒店的灯在亮,市区依然一团黑暗,床头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听,是前台打来的,向他致歉,说电力供应中断,现在是饭店的发电机组在工作,请谅解。   放下电话,刘子光下楼去酒吧小酌,酒吧里有一张台球案,两个白人正悠闲地操着杆子,穿着夜礼服的黑人乐手在台上孤单的演奏着布鲁斯,一个大腹便便的白人老头坐在角落里看报纸,桌上摆着一杯苏格兰威士忌,除此之外,酒吧里就没什么人了。   刘子光来到老头旁边坐下,对侍者说:“朗姆酒,双份。”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刘子光,搭话道:“这个时候到圣胡安来,需要一定的勇气。”   刘子光说:“人生有时候必须冒险,不是么。”   “让我猜猜你来做什么,首先你不是外交官,因为你没有那种圆滑的味道,然后你不是商人,因为我嗅不到铜臭味,我想你大概是个间谍吧。“说着老头就笑了起来,大概对自己的笑话很满意。   “我来寻找我的未婚妻,她在一个中国医疗队工作,我已经一年半没有见到她了,我在电视上看到西萨达摩亚局势紧张,所以就来了,顺便说一句,我是搭乘老珍妮来的,我想您一定认识那架飞机吧。”   老头大感兴趣,赞道:“年轻人,你很有骑士风度,我当然认识老马利根和他的破飞机,他在塞拉利昂为那些叛军运钻石的时候我就认识他,对了,他现在还那么喜欢喝朗姆酒么?”   “是的,尤其是在开飞机的时候。”   两人哈哈大笑,似乎找到了共鸣,老头伸出了手:“乔治.伍德。”   刘子光和他握了一下手道:“布鲁斯.刘。”   从攀谈中得知,乔治.伍德是一位种植园主,经营着西萨达摩亚最大的橡胶园,同时也拥有圣胡安饭店的一些股份,所以平时他总是住在饭店里。   “郊外的别墅很不安全,那些黑人总是在夜晚出没,偷鸡摸狗,佣人和他们勾勾搭搭,如果不是没人愿意接手种植园的话,我早就离开这里回欧洲了。”老乔治喝了几杯刘子光请客的朗姆酒之后,喋喋不休的抱怨道。   “您知道中国医疗队的下落么?”刘子光瞅个空子问道。   “天知道他们游荡到哪里去了,这些中国人喜欢深入丛林,宣传防疫知识,发放驱虫药,为看不起病的黑人做手术,他们甚至比那些教会的医生还要疯狂,联合国应该给这些天使颁发奖章,对了,我上次听人说,他们在卡洛斯湖附近有个营地,小伙子,你还是通过领事馆寻找他们比较好,或许你很强,但是这里毕竟是非洲,地球上依然荒蛮的地区。”   “谢谢你,我需要一张地图,最好还有一支枪,当然我会付钱。”刘子光说。   “小伙子,你的勇气让我想起了当年,好吧,让我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跟我来。”老乔治说着,带着刘子光来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位于十楼的高级套房,有个千娇百媚的混血女郎正在房间里练瑜珈,看来乔治依然宝刀不老。   老家伙打开柜子,拿出一支造型精美的双筒猎枪说:“意大利贝莱塔生产的猎枪,十号口径,可以撂倒一头大象,我想这正是你需要的。”   8-51 丛林检查站   刘子光接过沉重的猎枪把玩了一下,这支枪应该不是量产型的,胡桃木枪托油光锃亮,金属件上篆刻着花纹,枪身修长而优美。   猎枪子弹和霰弹枪子弹是一样的,按照号码来区分口径,常见的是十二号,也就是说一磅纯铅分为十二份就是子弹的重量,十号猎弹就是大约四十五克重量,而普通步枪子弹的弹头才只有十克左右,可见这支枪威力之大,说能撂倒大象并不夸张。   但刘子光却只是把玩一番后还给了乔治.伍德,说:“这支枪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但对我来说,撂倒大象并不是目的,我要对付的恐怕远比动物要危险。”   伍德先生竖起一根手指,表示理解,把双筒猎枪放回柜子里,又拿出一支雷明顿五连发十二号霰弹枪说:“年轻人,我知道你对火力持续性有要求,这把美国货应该能满足你,如果你一定要那种能连发的卡拉什尼科夫自动步枪,我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   刘子光接过雷明顿,检查了枪膛和枪机,枪支保养得很好,滑膛内干干净净,机件动作可靠,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枪使用的十二号子弹便于补充,随处都可以买到。   “那么,我应该付给您多少钱呢?”刘子光问道。   伍德先生摆摆手:“不用,我是借给你使用而已,不过子弹你可得掏钱买了,我这里正好有一盒,二十五发霰弹,你给我两万西非法郎就可以。”   这个价钱很公道,合成人民币不过二百来块钱,刘子光爽快的付了钱,辞别了伍德先生,回到自己的房间,饭店的柴油发电机无力维持那么多的空调运行,冷气已经停了,打开窗户,海风扑面而来,倒也清凉,西非的第一夜就这样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刘子光换上新的卡其裤子和衬衫,登上丛林靴,背着霰弹枪来到饭店门口,一辆路虎卫士已经停在那里了,经理把钥匙递过来说:“地图在车里,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个向导兼翻译。”   说着招手把一个穿着门童制服的黑人小孩叫了过来,小孩大概十岁的样子,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很可爱,乖巧的用英语说道:“早上好,先生。”   “他叫阿瑟,是卡耶族人,您要去的大湖地区正好是卡耶族聚居区,我想带着阿瑟会有很大用场。”经理这样说。   “非常感谢。”刘子光和经理握了握手,问道:“顺便问一句,您是什么族?”   “我是文度族人,可是,这有区别么?”经理善意的笑起来,考究的西装领子上,金色的小钥匙熠熠生辉,对这种已经很西化的高级白领经理人来说,是什么族确实已经没有了区别,实际上他们相当于生活在圣胡安的另一个族群。   刘子光驾驶着路虎冲上了圣胡安街头,这辆直列五缸柴油动力的陆虎越野车动力澎湃,性能优良,虽然坐在上面并没有任何舒适的感觉,但却有一种纵横天下的豪情壮志。   黑小孩阿瑟兴奋不已,在副驾驶位子上又蹦又跳,呲牙咧嘴,不时指一下道路方向,引导着刘子光前行,白天的圣胡安还算太平,除了街头巡逻的军人之外,看不到什么异样。   刘子光来到一家食品店,这里出售大米面粉各种蔬菜、罐头、肉类、当然还有大量的热带水果,是圣胡安市内最大的食品店,店主是文度族人,会说简单的葡萄牙语,经过交流得知,中国医疗队的确实每周都来采购食品,他们会开一辆皮卡在周二的上午抵达,买一堆大米白面和中国产的辣酱、方便面回去,不过今天未必能来,因为昨晚一场暴雨,卡洛斯湖附近的道路可能会不好走。   “可是昨晚并没有下雨啊?”刘子光很纳闷。   “先生,非洲的气候就是这样。”老板说。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在食品店等了一上午,结果真没见到医疗队的汽车,刘子光不想再继续等下去,因为地图上显示,卡洛斯湖距离圣胡安不过二百多公里,速度够快的话,两个小时就能抵达,于是他采购了一些饮水和食物之后,驱车前往卡洛斯湖。   现在虽然是非洲的旱季,但是西萨达摩亚靠近海边,大西洋季风带来的雨云滋润着热带丛林,道路两旁是大片的茂密树林和种植园,红色的土路上是一条条深深的车辙印,越野车在这样的路上也开不快,非洲的太阳高高悬在头顶,阳光晒得人皮肤发烫。   开出去几十公里,道路开始变得难走起来,道路两旁也出现了倒毙的尸体,看服装应该是政府军士兵,经典的四色迷彩服被血浸透,尸体肿胀不堪,呈巨人状,金头苍蝇密密麻麻的钉在上面,汽车一过,嗡嗡的飞起,如同一团黑雾。   丛林间的土路泥泞不堪,若非路虎越野性能优良,早就陷在烂泥里了,正在艰难前行,忽见前面有个检查站,红白相间的栏杆横在路上,几个穿迷彩服的士兵站在道路中央摆着手,示意停车。   刘子光停下车,并不熄火,瞄了一眼座位下面的霰弹枪,等候着士兵过来盘问,哪知道那些黑人士兵咆哮着冲过来,用自动步枪对准他的脑袋,声嘶力竭的用土语吼着,阿瑟颤抖着告诉刘子光:“他们让你下车。”   刘子光慢慢的下车,举起了两手,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不明朗的局势,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士兵们示意他趴在车引擎盖上,搜查了他的口袋,摸出护照看也不看就丢在地上,从钱夹里抽出大叠的西非法郎哈哈大笑起来。   其他的士兵跳上汽车用枪管挑起苫布,夸张的大喊起来,下面不过是些纯净水、罐头、饼干而已,他们却如临大敌,用枪顶着刘子光的胸口嚷嚷起来,阿瑟翻译说:“他们问你带这些东西去哪里,是不是资助叛军?”   刘子光不想刺激这些神经过敏的军人,慢条斯理的说:“我是医生,不认识什么叛军。”   阿瑟翻译过去,士兵们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正在此时,藏在座位下面的霰弹枪被发现了,士兵们立刻神色大变,哗啦啦推动枪栓,不由分说将刘子光押到路边的小木屋里,阿瑟也被推了进去。   小木屋里已经有三个人了,其中两个竟然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刘子光心中一动,问道:“中国人?”   两个亚洲人抬起头来,狐疑的望着他,用汉语答道:“你是?”   “我也是中国人,你们是医疗队的吧?”   “是啊,我们是医疗队采购小组,几个小时前被这伙军人扣押,我们的钱和汽车都没收了,和队里也联系不上了。”   “为什么扣押你们?他们不是政府军队么?”   “因为我们从卡耶族聚居区来,他们两边正在打仗,互相都说对方是叛军,本来我们还想联系卫生医疗部的官员,哪知道上周卫生部长被枪毙了……”   “这样啊,要想个办法出去才行啊。”刘子光说。   “他们是文度族士兵,没什么文化的,相当野蛮,你别激怒他们,等他们的军官来了再说吧。”   过了几分钟,屋门打开,一个头戴翠绿色贝雷帽的军人走了进来,从他的肩章可以看出是个小军官,他打量了屋里的五个人,忽然指着医疗队的那个黑人司机大声喊了起来,两个士兵冲进来,不由分说将黑人司机拖出去,就在门口喝令其跪下,在后脑放了一枪,从押出去到开枪击毙只有几秒种的时间,顿时屋里几个人面如土色。   黑人的脑袋被大威力的FN步枪打爆,身体还在抽搐着,血腥味立刻引来了一群苍蝇,士兵们若无其事的聊着天,抽着从刘子光车上搜来的香烟,那军官阴沉着脸,盯着小阿瑟看了两眼,忽然大喝道:“你是卡耶人!”   小阿瑟吓坏了,两条腿筛糠般抖着,士兵扑过来要拖阿瑟出去,那****医生悲愤的紧咬着嘴唇,但却什么也不敢说,这帮士兵太野蛮了,他们没有勇气与之对抗。   刚才枪毙黑人司机的时候,刘子光还没反应过来,他没料到政府军会这么轻易地结果一个人的性命,现在他已经回过味来,哪能容许他们再把阿瑟像狗一样打死。   刘子光猛然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两个士兵的脑袋撞到一起,闪电般的一记重拳打在军官的太阳穴上,顺手把他腰间的勃朗宁大威力手枪抽了出来。   外面的士兵发觉不对劲,推门走进来,被刘子光抬手一枪正中眉心,外面顿时大乱,士兵们忙不迭的拉着枪栓,刘子光藏在门后,沉着冷静的开枪,一枪一个,脆生生的枪声响过之后,士兵们落荒而逃,刘子光走出去,左手扶住右手腕,再度精确射击,已经跑出去二三十米的士兵后脑上窜起血花,应声栽倒,不到半分钟,检查站的八个士兵就都被他干掉了。   医疗队的同志吓傻了,小阿瑟却兴奋起来,大喊道:“Rambo!Rambo!”   刘子光抽出弹夹检查了一下,子弹刚好打光,他便把枪丢进了灌木丛,拿回了自己的霰弹枪背在身上,开始把尸体往树丛里拖,拖了两具之后回身问道:“你们不打算帮忙么?”   两个医生这才战战兢兢的帮着刘子光拖尸体,好在都是医疗工作者,对尸体并不害怕,三个人一起把士兵们拖进丛林里,这才跳上了路虎车。   “同志,是组织上派你来救我们的么?”一个医生问道。   “不,是祖国人民派我来的。”刘子光答道。   8-52 又见方霏   刘子光刚才冷酷的表现让两个医生不寒而栗,不敢和他多说什么,两人都沉默下来,大概是考虑如何回去向领导交差。   医疗队的皮卡被政府军开走了,司机也被处决了,现在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这辆路虎了,刘子光拧着钥匙发动了汽车,刚开出去十几米远他就猛踩一脚刹车,路虎尖叫着停下,惯性让乘客们差点撞到脑袋。   刘子光瞥一眼后视镜,里面正有一个穿迷彩服的身影飞速逃窜,他低声骂了一句,从座位底下抽出霰弹枪哗啦一声拉动套筒推弹上膛,瞄准了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   “砰”枪声响了,但是子弹打到了天上,刘子光怒视把枪管推高的年轻医生:“你疯了!”   “别再杀人了,他们是无辜的!”年轻医生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   那个逃跑的士兵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摔在泥地里,迅速爬起来扑进丛林,慌不择路的跑了,刘子光跳下车追了几步,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刘子光提着枪回到车上,质问那个年轻医生:“你知不知道刚才干了什么?”   “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就不能少杀一个?他们也有父母孩子。”年轻医生有些激动。   刘子光冷笑,一踩油门向前走了,对这种滥好人他无话可说,只有让血的事实教育他才行。   路虎卫士在泥泞中艰难的行进着,天空中落下雨来,淅淅沥沥的打在车窗玻璃和汽车篷布上,远处丛林里,偶尔传出一两声动物的吼叫,两位医生惊魂未定,而小阿瑟却兴奋不已,看着刘子光的目光明显带了崇拜的意味。   “你不该杀那些士兵的,这样会给我们带来极大的麻烦。”年龄稍长的医生说。   “难道我看着他们打死这个小孩么?”刘子光反问道,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士兵会打死卡耶族人,但是不会随意处决外国人,但自己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孩子被枪毙,在那种双方都拿着枪的情况下,最保险的办法是杀光所有的人,所以他才那样做了。   医生们无语,这种悖论让他们难以回答,士兵的生命珍贵,难道司机和小孩的生命就不值钱么。   小阿瑟会说土著语言和简单的葡萄牙语和英语,但是对汉语却是一窍不通,这个单纯的孩子在汽车里兴奋地折腾着,指着外面大喊大叫,刘子光扭头看去,竟然发现两个长长的脖子,是长颈鹿!   长颈鹿也发现了汽车,撒开四条长腿跑着,在泥泞的雨天里,长颈鹿的速度比汽车还要快,不大工夫就消失在路旁的雨林里,它们的出现也让刘子光深切感受到了非洲丛林的原始魅力。   一条大河出现在眼前,河水淙淙流过,岸边游戏的猴子看到汽车经过,纷纷跳上树梢冲着人们呲牙咧嘴,年长医生笑了:“这些猴子对人类很敌视,有时候还会拿趁手的东西砸人呢。”   刘子光好奇道:“为什么?”   “呵呵,等到了部落里你就明白了,烤猴子是当地人的一道名菜,对了,我叫汪国忠,是医疗队的副队长,这位是麦嘉轩,麦医生,你们年轻人应该多沟通一下。”   刘子光伸手和汪副队长握了握,自我介绍道:“刘子光。”又伸向麦医生,麦嘉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和他握了握,然后悄悄在裤子上擦拭着右手。   “怎么,我的手很脏?”刘子光眉毛一扬,毫不客气的问道。   “不是脏,你的手上有血。”麦嘉轩一语双关的答道。   “好了,小麦,小刘也是为我们好,对了小刘,你是哪个部门的,大使馆派你来的?”汪国忠赶紧岔开话题。   “不是,我来找人,一个叫方霏的女护士,你们大概认识吧。”   “啊,你认识小方?”王忠一脸的匪夷所思,而麦嘉轩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道路在这里分岔,汽车沿着河边的土路前行,速度只能保持在二十公里,因为道路实在是太泥泞了,前一天下过一场暴雨,而道路根本没有排水设施,红色的稀泥淹没了车轮,幸亏这是一辆四驱越野车,要是轿车的话早就趴窝了。   路虎慢吞吞的朝前开着,途中几次陷入泥潭,多亏汪国忠和麦嘉轩捡来树枝石头垫在车轮下,刘子光在车上猛轰油门才脱离泥潭,就这样走了几个小时,直到漫天繁星出现,在看到远方有一片浩瀚的水域。   “卡洛斯湖到了,我们的营地就在湖边。”汪国忠指着远处一排白色的房子说,想到就能见到方霏,刘子光心情激动起来,猛踩油门走完了最后一段路,风尘仆仆的路虎停在了营地的大门口。   这是一个简陋的营地,外面用树枝和泥巴围起一道院墙,里面是一排泡沫板和铁皮瓦搭建的简易房,四圈挖着排水沟,院子里停着三辆客车,一辆皮卡,挑在树上的电灯发出昏黄的光芒,一面红十字旗孤零零的悬在旗杆上。   院子里生着火堆,一些人来回奔走着,照料雨棚下躺着的病人,汪国忠和麦嘉轩去找领队汇报情况,刘子光跳下车,摸出一支烟来刚想点燃,忽然瞥见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连烟也忘了点,径直走过去默默的站在了方霏身后。   小护士穿着白大褂,头发很随意的挽起来,脚上穿着一双粗犷的黄色翻毛皮靴,正在给躺在雨棚下的病人量体温,手里拿着文件夹不时在上面记着什么,写完之后把笔往头发上一插,转身就走,忽然望见面前的刘子光,惊得她连文件夹都掉到了地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方霏瘦了,也黑了,但是整个人显得很精神,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夺目的光彩,她欣喜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把手指伸进嘴里咬了一下。   “是真的,别咬了,傻丫头。”刘子光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但方霏竟然有些羞涩,看了看四周嗔道:“好多人看着呢。”   病床上,好多黑人眨着眼睛盯着他们,刘子光背后的小阿瑟也呲着一嘴白牙乐呵着。   “那怕什么。”刘子光一把抱住方霏,掂了掂说:“你瘦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刘子光回头一看,是医疗队的领导来了,为首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面容严峻一丝不苟,她上下打量着刘子光,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谁派你来的?”   “我是刘子光,我自己来的,来接方霏回家。”   “谷队长,就是他打死了政府军士兵。”麦嘉轩在一旁插嘴道。   中年妇女严肃的看了麦嘉轩一眼,后者立刻闭上了嘴。   “刘子光,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想知道圣胡安现在的局势,还有你,方霏,你也来。”   谷队长转身就走,威严十足,方霏吐了吐舌头,亲昵的揽住刘子光的胳膊:“你真的是来接我的?”   “那当然。”刘子光说。   “臭坏蛋,就知道骗人家开心。”方霏一脸的甜蜜和骄傲,世上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做到不远万里孤身前往混乱的非洲内陆接自己的女朋友,而刘子光恰好就是一号。   谷队长名叫谷秀英,是这支援外医疗队的队长兼党委书记,她的办公室布置简单,唯一的奢侈品就是一台小巧的国产电扇,医疗队党委一班人坐在办公室里,摊开笔记本拿出圆珠笔,等待谷队长发话。   “同志们,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我们和大使馆失去了联系,前往圣胡安采购物品的同志被叛军截住,我们雇佣的卡耶族司机被杀害,种种迹象表明,卡洛斯湖营地越来越不安全,我们的食品和药品也即将告罄,所以我把大家找来,商讨下一步的安排,小刘,你刚从圣胡安来,那边的局势怎么样?”   目光集中到了刘子光身上,他沉吟一下道:“邻国飞往圣胡安的航线已经中断,我是包机过来的,目前市内局势尚且稳定,至少没有当街枪杀的情况,白人们也还照样生活着,当然,我来的时间短暂,不了解更深入的情况,不过就检查站的事情来看,战争恐怕要升级了。”   谷队长点点头,问众人道:“大家有什么意见?”   “我建议立刻撤走,撤到刚果或者安哥拉,至少还安全些。”汪国忠第一个发言。   “我不同意。”麦嘉轩举起手来,振振有词道:“我们走了,病人怎么办?国家的形象怎么办?要知道我们在这里实行医疗救助,代表的是国家的形象,如果丢下这些奄奄一息的病人一走了之,恐怕会造成极坏的影响,我们先前所做的努力也会前功尽弃。”   谷队长在本子上划了一道,说:“小麦说的也是实情,但没有药品和器械,我们无法继续执行任务,人生安全都得不到保证,谈何国家形象,我想部落的人会理解的。”   众人都不说话,低头默默思索着,忽然方霏脆生生的说:“我们把病人也带走不就行了?”   谷队长眼睛一亮,说:“这不失为一个办法,营地里就你土著语说的最好,这个沟通任务就交给你了。”   方霏点点头表示接受了任务。   “那么,现在举手表决吧,是撤离还是留下,赞成撤离的举手。”谷队长说完,第一个举起了手。   紧跟着,汪国忠也举起了手,其他党组成员也举起了手,方霏更是举起了两只手,刘子光也跟着凑热闹举起了手,最后只剩下麦嘉轩,他看看大家,无奈的举起手说:“我服从多数,但是保留意见。”   谷队长满意的说:“现在意见一致了,我们来开始准备吧,简易房就不用拆了,留给当地群众,老汪,你安排收拾行李,小方,你去和部落酋长沟通,小麦,你去检查车辆,剩下的人,跟我整理病历和资料,大家听明白没有。”   “明白!”众人齐刷刷的回答道。   从办公室里出来,望着满天繁星,方霏幽幽地说:“真要走了,还有些舍不得呢。”   8-53 火烤猴子   非洲的夜空清澈的近乎透明,漫天繁星璀璨,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远处的卡洛斯湖波光粼粼,倒映着月光,茂密的树林中,不知栖息着多少鸟类和小动物,非洲的夜晚,美丽无比。   医疗队营地附近就是一个卡耶族部落,泥土和芦苇搭建的围墙内,是上百间原型的土房子,同样也是用泥土和芦苇、树枝、芭蕉叶搭建而成,村子中央是一个硕大的火堆,黑人们正围着火堆载歌载舞。   “今天是什么节日?”刘子光问道。   “黑人天性乐观,每天都要唱歌跳舞,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节日。”方霏拉着刘子光手,向着火堆走去,小阿瑟紧紧跟在后面,不离半步,俨然是个称职的小跟班。   部落民众都认识方霏,而且对她相当友善,一见方霏过来,一群妇女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用土著语言喋喋不休的说着,方霏闻言细语的抚慰着,转头对一头雾水的刘子光解释道:“她们向我求医问药呢,土著民分不出医生护士,只认识白大褂,她们都以为我也是医生。”   说着,方霏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取出一颗颗小药丸分给这些黑人妇女,妇女们带着神圣的表情将药丸接过放进嘴里,精神似乎立刻就好了起来,蹦跳着跑开了。   “你给她们吃的什么?”刘子光问。   “维生素,嘻嘻,相当于安慰剂了,医疗队的药物是免费发放的,久而久之,她们没病也喜欢装有病要一两颗药丸吃吃,这些黑人可爱的很呢。”   部落黑人们的衣着远比刘子光想象中要开化的多,除了一些老人依然穿着茅草编织的民族服装外,年轻人大都穿着廉价的中国造纺织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大多是颜色鲜艳的化纤制品,刘子光甚至看到几个黑人青年背上赫然印着“流星花园”的字样,四个美轮美奂的亚洲少年在上面搔首弄姿,原来这些过时的衣服都被倾销到这里来了啊。   方霏找到了部落酋长,一个身上只披了条花床单的老人,精神矍铄,两眼精光,乍一看很有些甘地的风采,老人听说听方霏用土著语说了几句后,站起拍了拍巴掌,民众们立刻静了下来,只有火堆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   酋长大人伊利哇啦说了一通,黑人们再度热闹起来,年轻人跑回土屋,搬出一个个造型古朴的坛子,妇女们取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食物,小孩子们兴奋地乱跑,部落里的狗也兴奋地狂吠起来,而几位德高望重的祭祀之类的人物,则拿着手杖前往营地。   “这是要干啥?”刘子光狐疑不已。   “知道我们要走,酋长决定召开盛大的欢送晚会,你没看到他们把酒和好吃的都拿出来了么?”方霏脸上带着坏坏的笑说道。   “好吃的……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烤猴子吧?”刘子光弱弱的问道。   “那算轻的,还有比那个更给力的呢,你瞧好吧。”   盛情难却,医疗队全体人员都被邀请过来,甚至连那些重病的伤号也被抬到了空地上,一场盛宴开始了,黑人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跳起了民族舞蹈“人头舞”。   这种舞蹈刘子光在江北的酒吧里见陈马丁表演过,当时就惊为天人,现在一看才知道小巫见大巫,这才是正儿八经原汁原味的非洲战舞,强壮的青年男子拍打着战鼓,挥舞着长矛,表情严肃的近乎神圣,在火堆旁跳起了舞蹈,嘴里不时发出赫赫的叫声,刘子光注意到,为首的一个战士手中似乎真的拎着一个人头……   妇女们忙着做饭,都是些本地风味的硬菜,据方霏介绍,部落的社会制度依然是那种群居制度,男人们打猎,女人们采摘酿酒,由于西萨达摩亚靠近海边,气候湿润,受旱季影响较小,而卡洛斯湖附近更是物产丰富,基本上靠吃野果子就能填饱肚皮,肉类和酒类属于奢侈品。   几个热情的黑人大娘们捧着泥制的坛子走过来,不由分说就塞给刘子光一个,刘子光仔细端详这个所谓的酒坛,发现做工很是别致,扁扁圆圆,上面插着一根芦苇做成的吸管,闻一闻,似乎有酸酸甜甜的味道,这应该就是非洲人酿的土酒吧。   “莫笑农家腊酒浑。”刘子光豪爽的笑笑,捧起酒坛子吸了一口,入口酸甜,果然甘洌。   “度数有些低,和黑啤酒差不多。”他还摇头晃脑的评点着。   正在观看歌舞的方霏扭头过来,一脸的惊讶:“你喝了?”   “我喝了?咋的。”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见方霏一副吞吞吐吐的表情,刘子光赶紧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酿酒的方式一般人不能接受罢了……”   “怎么酿的?”   “他们先采摘来野果子,然后嚼碎了从吐到坛子里……自然发酵……你懂的,我们开始不知道的时候也喝了不少,后来偶然见到他们酿酒,就不再喝了,唉,你去哪里?别吐啊。”   这农家腊酒是不敢再喝了,好在营地里还有几箱啤酒,明天就走了,医疗队索性把存货全都拿了出来大家一起享用,似乎黑人们也更喜欢喝瓶装的啤酒,他们喝了酒之后愈加兴奋,开始上硬菜了。   所谓硬菜,就是烤蟒蛇,烤猴子,烤蜥蜴,油炸蚂蚱、毛毛虫,每一道菜都在挑战刘子光的承受能力,尤其是那道久负盛名的烤猴子,在一般人眼里和吃人没什么大区别,猴子的头被剁掉,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的痛苦表情,就这样被丢到火堆上烤的外焦里嫩的,黑人们捧着狰狞的猴头大快朵颐,还把手指伸进猴脑壳里掏豆腐脑吃……   幸亏还有一些常规的食物,比如香蕉、烤马铃薯、野玉米、炸鱼,煮虾,卡洛斯湖水产丰富,黑人擅长游泳、捕鱼,淡水鱼也是他们的主要食物之一,但是相比之下,显然他们更喜欢吃猴子。   让刘子光奇怪的是,小阿瑟竟然也不敢吃烤猴子,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这小孩虽然是卡耶族人,但是在国际饭店里和白人一起长大的,饮食习惯自然也更偏文明一些。   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阅历颇广,能说很地道的葡萄牙语和英语,法语也能说一点,当然词汇量掌握的不多,只能应付一般交流,稍微深入的交流就力不从心了,所以一路之上他和刘子光的谈话并不太多,这会儿却和方霏聊的如火如荼,时不时发出一阵纯真的笑声。   黑人生性豪爽,这顿欢宴把所有的酒和存粮都吃光了,喝饱了果酒的黑人男子摇摇晃晃,搂着早就眉来眼去的黑小妞去野地里媾-和了,黑人的豪迈和爽朗可见一斑,而医疗队的同志们则老老实实回营地睡觉,哪怕是那些离家很久的青壮男人也不敢乱采非洲的黑牡丹,一方面是因为审美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非洲大陆艾滋病肆虐,稍不留意就会中标。   “你知道么,这些人真的很友善,很可爱,和他们打交道多了,整个人都会变得特别单纯。”方霏一边走一边说,她故意走的很慢,拉在队伍后面。   “可以想象的到,居住在这种原始森林里的人就和白纸一般单纯,不过我想他们也有缺点吧?”刘子光问道。   “那当然,他们很懒很懒,大概是热带人种的共性吧,不到万不得已就不去做工,最喜欢及时享乐,我们医疗队曾经雇佣了几个当地脚夫,每次发了工资他们就不见了,等钱花完了就自然出现,部落里的男人也一样,除了打猎就是睡觉,喝酒,从来不照顾孩子和女人,实际上部落一多半的工作是女人在维持。”   方霏说着又摸了摸小阿瑟的脑袋说:“这孩子倒是挺勤快的,跟在你屁股后面寸步不离,是你雇佣的小向导?”   “不是,是酒店经理安排的翻译兼向导。”   “哦,那就是了,我说呢,他的外语说的很好,刚才我和他聊了,这个孩子很可怜,他妈妈是个混血**,生下他就死了,他从小就不知道是父亲是谁,只知道自己是卡耶族人。”   小阿瑟知道他们在说自己,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刘子光也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阿瑟一本正经说:“先生, 谢谢你救了我,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然后他就从脖子上摘下一个雕工古朴的象牙坠子,作势要给刘子光挂上,刘子光看看方霏,方霏微笑着说:“这是卡耶族人的护身符,他送给你是代表把生命都交托给你,你要重视哦。”   于是刘子光便俯下身子,让小阿瑟把护身符挂在自己脖子上,认真的和他握了握手说:“谢谢。”   回到营地,已经是午夜时分,麦嘉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小方,明天男同志们要忙一天,你值班吧。”   方霏答应一声,麦嘉轩又斜眼看了一下刘子光说:“营地里没有多余的床铺。”   刘子光眉头一展:“没事,我陪我们家方霏值班。”   麦嘉轩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走开了。   “这小子对你有意思?”刘子光故意大声问道。   “他对医疗队所有女同志都有意思,除了谷队长之外。”方霏伸了神舌头,调皮的说。   一朵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漆黑的原始丛林中伸手不见五指,一支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锐部队在夜色掩护下渐渐接近了医疗队营地。   8-54 卡洛斯湖屠戮   数十个黑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医疗队营地,他们手中的自动步枪反射着微弱的光芒,帆布筒军靴小心翼翼的踩在积满树叶的腐殖土上,贝雷帽下是漆黑的一团,只有偶尔露出的白牙才显出这是一张人脸。   领队的是个肩膀上三颗花的军官,他注意到了营地上空飘拂的红十字旗,从挎包里拿出防水地图看了一下,指挥士兵绕过了营地,继续向前进发,斥候发现了部落聚居地,军官下令士兵们散开,将村落团团围住,然后派出了喷火兵。   两个高大的士兵背着燃料罐,手里拿着长长的喷火器,看起来就像是农药喷洒员,但他们所要灭杀的不是害虫,而是活生生的人类。   噗的一声,长长的火苗喷了出来,桔红色的高温火焰瞬间吞噬了土著民的茅草棚,睡梦中的部落居民惨叫着从茅草棚里奔出来,身上还带着熊熊火焰,喷火兵狞笑着继续喷洒着烈火,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   部落的房子多采用泥巴和芦苇、树枝搭建,丝毫不具备防火能力,火借风势,一下就点燃了整个部落,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犬吠和哭叫声混成一团,不时有火人冲出来,然后倒在地上挣扎着,痛苦的死去。   但部落毕竟有上百座房屋,不是两个喷火兵就可以烧完的,悍勇的部落战士从睡梦中惊醒,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就抓起床头的弓箭发起了反击,一支尾巴上黏着羽毛的箭矢射中了喷火兵,但是原始的骨制箭镞无法洞穿厚实的石棉防护服,英勇的战士反而被一股火龙烧成了焦炭。   这种苏式的火焰喷射器只能持续几次发射,所以喷火兵把大火点燃之后就停止了喷射,任由火势蔓延,那些侥幸逃出去的部民则被埋伏在外面的军人用步枪射杀或者用刺刀捅死。   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炼狱,文度族军人们露出了满足的表情,熊熊烈火映红了他们的黝黑而狰狞的面庞,一双双瞳孔里倒映的全是挣扎的火人。   枪声响起的时候,刘子光和方霏正在值班室里聊天,方霏每隔十分钟就会拿手电去雨棚下看那些正在发疟疾的病人,溜达一圈回来身上就多几个大包,非洲的蚊子可不是吃素的,比国内的同类体格大了好几圈,吸血也特别给力,望着方霏身上的大包,刘子光心疼的说:“这一年多真是辛苦你了。”   方霏说:“还好啦,我觉得挺充实的,这一年多所经历的事情,学到的东西,比在江北住十年学到的都多,我在考虑回去之后是不是听妈妈的话,去英国继续进修呢,臭坏蛋,你支持我么?”   “当然支持,学费我来出,你可能不知道吧,你当初借给我那五十万块钱,现在已经翻了好几倍了。”   “骗人,你就喜欢骗我,嘻嘻,不过我喜欢,对了,你妈妈催你没有,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结婚家里该急了。”   “没事,三十出头正当年,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哪能被家庭拖累呢。”   “真的?不许骗人哦,骗人的话鼻子要长长的。”方霏嘻嘻笑着来拧刘子光的鼻子,忽然瞥见窗外火光熊熊,半边天都映红了,她忽地站起,抓起手电筒说:“出事了!”   刘子光也站了起来,先将靠在墙角的霰弹枪提了起来,哗啦一声推上子弹,这才出来查看。   医疗队的医生们也从各自房间里出来,震惊的望着远处的火势,谷队长大喊一声:“别愣着了,快去救火!”   “等等!”刘子光大喊一声,众人都望着他。   “这是凝固汽油燃烧才有的火焰!”刘子光说,话音刚落,枪声就响了,大威力FN FAL自动步枪的枪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无数的宿鸟飞上了天空,黑压压的如同一团黑雾。   “不好,是政府军!”谷队长反应很快,马上做出部署:“老汪,马上叫醒所有人准备撤离,小方,你负责病人,小麦,你带几个男同志和保安一起守住大门。”   麦嘉轩却忽然愤怒的嚷起来:“都是他不好,要不是他杀了哨所的士兵,也不会把军队招来!”   “够了,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军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要们也要防范于未然!”谷队长倒是个精明干练的人,立刻判断出军队的目的,令刘子光不由得怀疑起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军方的背景。   医疗队有两个当地保安,是从圣胡安雇来的文度族人,穿着卡其制服,拿着双筒猎枪,吓唬吓唬动物还行,在军队面前就只能是挨打的份儿了,两个保安嗅到了空气中烤人肉的味道,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当麦嘉轩来到门卫室的时候,发现地上丢着两杆猎枪,保安已经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不好了,保安跑了!”麦嘉轩再次大惊小怪的咋呼起来,刘子光径直走过来,一把将他推开,捡起两只猎枪,塞给两个看起来靠谱点的男医生:“拿着,扣扳机就能发射,明白么!”   两个男医生紧紧握住猎枪,如同握住手术刀一般,用力的点着头,但刘子光却看到他们的双腿在颤抖。   “放心,不会有事的。”刘子光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谷队长喝住:“你干什么去!”   “我去救他们。”刘子光脚下不停,边走边说。   “不许去,我是营地的领导,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在这里就要服从我的管理,我决不许任何人的任何行动给我的人带来危害!”谷队长声色俱厉,竟然将刘子光镇住了。   方霏也冲了过来,紧紧拉住刘子光的胳膊,满眼都是紧张。   “难道放任那些士兵屠杀民众么!”刘子光怒吼起来,虽然只相处了一个晚上,但他也被这些善良淳朴的人民所打动。   “我说了,不许去!”谷队长依然严厉,但刘子光却看到她的眼中晶莹闪烁,是啊,在这里行医这么久,对部落的感情总是比刘子光要深厚的多得多,做出这种决定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看着满院子惊恐万分的中国籍医护人员,还有紧紧拉扯着自己的方霏,刘子光也陷入了僵局,他不清楚对方有多少兵力,也不熟悉这里的地理环境,虽然有信心救出一部分人,但没有把握全歼这些军队,但他却不能同时又救人又保护营地,如果被激怒的军人袭击了医疗队,方霏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最终刘子光还是选择了自私,他的内心从来没有像这样煎熬过,紧紧握住霰弹枪蹲在营地门口,耳畔全是烈火中的惨叫声,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地拉着他的衣服,回头,是方霏的泪眼。   “你只是一个人,救不了那么多人……”   刘子光没有说话,此时说什么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他唯有揽过抽泣的方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医疗队的家当本来就不多,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谁也顾不得收拾行李了,仓促把珍贵的医疗样本放进背包,把病人抬上汽车,所有的坛坛罐罐都不要了,司机发动着卡车,准备逃离这个炼狱。   忽然,一队军人向这边过来了,为首的士兵朝天放了一枪,营地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些人是政府军的精锐,从他们头上翠绿色的贝雷帽就能看出来,士兵们举着枪闲庭信步,根本没把营地里的人当回事,他们封锁了营地的大门,并不进去,而是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医疗队员们发现这些士兵腰带上竟然悬挂着血淋淋的人头,锋利的丛林砍刀还往下滴着血,而这些杀人魔王竟然谈笑风生,若无其事。   医疗队每个人都陷入深深地恐惧之中,包括镇定自若的谷队长眼中也流露出一丝不安,刘子光手握霰弹枪藏在人群之中,估量着对方的战斗力,如果没有这些医疗队员的话,他尚可放手一搏,但是有这么多手无寸铁的同胞在,自己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他暗自做好了打算,待会如果动起手来,就算拼了命也要保大家安全。   等了一会儿,军官来到了现场,刘子光不认识西萨达摩亚的军衔,但是从这个人傲慢的态度和肩膀上的三颗小星星可以判断出他起码是个上尉,是这帮军人的长官。   军官穿着美式四色迷彩服,腰间系着草绿色的帆布腰带,帆布枪套里是一把勃朗宁1935型手枪,老欧洲殖民地的人都喜欢这种经典的武器,他腋下还夹着一根藤条,力图使自己有一股欧洲职业军官的味道。   一辆横肉的上尉用文度族语言嚷了几句,医疗队的翻译说:“军官先生说要进来搜查卡耶族叛军。”   谷队长站在门口,冷峻的说:“你告诉他,这是国际红十字会的营地,带武器的人不能进。”   翻译战战兢兢的把话翻过去,上尉果然恼羞成怒,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他的士兵们也叫嚣着往前冲,拉动着枪栓恫吓着医生们。   面对血淋淋的刺刀和黑洞洞的枪口,谷队长竟然寸步不让,上尉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硬气,他感到自己军官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抽出手枪对准了谷队长的鼻子。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张百元面值的美钞出现在眼前,一个陌生的东方男子微笑着把钱递了过来,在上尉鼻子底下晃了晃,并没有说话。   上尉眉毛倒竖,凝神屏气,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刘子光毫无惧色的和他对视,另一只手藏在背后,食指就搭在霰弹枪的扳机上。   ……   有位朋友投了三千贵宾,让我压力很大啊。   8-55 以血洗血   刘子光在赌,他不确定这个文度族军官是否会见钱眼开,但是从这个国家的经济水平来看,就算是职业军官也未必收入丰厚,一百美元可以兑换十几万西萨达摩亚比索了,应该很有说服力。   军官继续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不去接那张绿色的钞票,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有人开始暗暗抱怨刘子光不该公然行贿,用金钱玷污了军官的荣誉,这下小麻烦都变成大麻烦了。   刘子光也捏了一把汗,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从机场海关人员的贪婪表现就能看出,这个国家的吏治腐败透顶,作为手上有枪杆子的军人,断不会放弃捞钱的机会,他唯一担心的是,一百美元能不能填饱军官大人的胃口。   当然,他也有备用方案,如果这家伙不识抬举的话,那藏在背后的霰弹枪就会代替美钞说话,顶住军官的下巴胁迫他的手下放下武器,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一招。   军官一把抓过美钞,不动声色塞进了军装口袋里,严肃的说了几句话,翻译松了一口气,说:“他说这钱是保证金,但是只能保证一个人的清白,士兵还是要进去搜查。”   刘子光明白了,这是讹诈呢,不过能通融就好,他对翻译说:“你告诉他,我们会给他钱,但是不能进去搜查,这里是联合国的医院,是库巴将军请来的客人,如果他执意硬闯的话,库巴将军知道之后会不高兴的。”   翻译忙不迭的把这段话翻过去,军官翻了翻白眼,忽然暴怒起来,但气焰明显降低了一些,翻译说:“他要钱,要很多钱,因为他的部下遭到卡耶族叛军的袭击,死了很多人,如果不给钱的话,我就要进去搜查叛军,即使官司打到库巴将军那里也不怕。”   刘子光的钱夹里只有零散的几张美元和西非法郎了,他把这些全都塞给了军官,又问医生们“谁身上有钱。”   医生们身上哪有钱,原始丛林里根本没有超市和商场,部落实行的也是以物易物的买卖方式,所以只有采购员那里有上百万的西萨达摩亚比索,折合成人民币也不过是千把块钱,还是用来在圣胡安购买补给品的,采购员忙不迭的跑回办公室取出大把钞票来,献宝一样送到军官面前,但军官看着这堆不值钱的花花绿绿钞票,只是不屑的让士兵收起,然后不到一秒钟他的脾气就再度变坏,挥舞着手枪作势要往里面冲,但已经明显看出来是在恫吓,他的目的只是勒索更多的钱。   医疗队是免费救助病人,不是盈利机构,仅有的一点经费都交出来了,哪还有多余的钱,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刘子光又说话了。   “等等”刘子光大喊一声,摘下那块IWC飞行员手表递到了军官面前,军官虽然不识货,但也能看出这手表价值不菲,他毫不客气的拿过来放在耳朵边听了听,又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看看表壳是否含金,虽然不甚满意,但还是戴在了自己手腕上,让手下把采购员递上来的大把比索接过来,望了望院子里的病人们,啐了一口,摆摆手带领士兵们离开了。   危险终于解除,众人如释重负,刘子光这才发现,强悍的谷队长的后背都湿透了,她诚恳的对刘子光说:“谢谢你。”   “都是他惹的祸,如果不是他杀了那些哨兵,军队也不回来!是他害死了整个部落的人!”麦嘉轩不依不饶的指责着刘子光。   刘子光无语,他不屑和麦嘉轩争辩什么,更何况对方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倒是谷队长深明大义,斥责道:“文度族和卡耶族已经处于战争状态,即使没有白天的事情也会发生类似的屠杀,现在我们身处战区,首先想的应该是如何脱困,而不是互相指责,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麦嘉轩不说话了,阴鸷的目光看了刘子光一眼。   ……   军队撤走了,医疗队的医生们迅速赶到部落查找幸存者,遗憾的是,政府军赶尽杀绝,整个村落一片焦土,被烧死的人呈斗拳状躺在地上,其状甚惨,还有不少人是被枪打死的,头颅被残忍的割去,老酋长的尸首吊在村口的,身上一丝-不挂,刘子光他放下,默默地脱下卡其衬衫盖在老酋长的身上。   “这里不能再停留了,马上撤离。”谷队长一声令下,众人擦去脸上的泪珠,返回营地,刘子光却背起了霰弹枪,对方霏说:“你帮我照顾小阿瑟。”   方霏眼含热泪,恋恋不舍的望着刘子光,千言万语凝成两个字:“小心。”   刘子光刚要走,却被谷队长拦住:“等等。”   一条插满12号霰弹的皮带递了过来,谷队长什么也没说,眼神中的怒火已经表明了一切。   刘子光接过子弹带围在身上,又从地上捡了一把被火烧焦了手柄的割胶刀,义无反顾的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医疗队抛弃了大量家当,只带着必要的文件资料就匆匆上路了,路虎车打头,雪亮的车灯刺破夜空,两辆大卡车随后前行,沿着河边的土路向圣胡安市区挺进,现在只有那里才是安全的。   ……   刘子光悄悄尾随着那支屠戮了整个部落的政府军小分队,他用黑色的泥土染黑了面庞,只穿着T恤和短裤,身上腰间缠满了子弹,一手拿枪,一手握刀,悄无声息的注视着他们的行进。   大战过后的政府军士兵们收获颇丰,不光割了几十个人头,还捞到一大笔钱,兴高采烈的举着火把走在夜路上,有几个士兵还跳起了民族舞蹈,四十多人的队伍零零散散的像是落在地上的羊屎蛋。   刘子光静静地等待着大队人马过去,当最后一个士兵从那面前经过的时候,猛然出手将其拉进灌木丛中,捂住他的嘴同时用割胶刀在他喉头上划了一刀,这一刀力道很足,士兵的脖子几乎被割断,热乎乎的血从颈子里喷出来,身子软绵绵的塌下去,刘子光摘下他身上的自动步枪,检查一下帆布子弹袋,刚才的战斗打光了所有子弹,只剩下腰带上几枚圆滚滚的美式手榴弹。   刘子光把手榴弹挂在身上,以灌木丛为掩护,跳跃前进,再度将一名落在后面的士兵拖进灌木丛,此时正巧有个大兵停下撒尿,看见同伴的双脚消失在灌木丛中,顿时哇哇大叫起来,从肩上摘下步枪朝这边射击。   刘子光一个翻滚,刚才落脚的地方已经挨了一串子弹,他一个鱼跃跳出灌木丛,同时扣动了霰弹枪的班机,那士兵被打得满脸开花,登时倒地而亡。   这下可戳了马蜂窝,士兵们大喊大叫着狂奔过来,刘子光连续拉动套筒扣动扳机,霰弹枪喷出一团团火焰,瞬间将剩下的四发子弹打光,然后跳进路边的坑里。   士兵们猝不及防,被放倒了四五个人,剩下的慌忙趴在地上朝这边胡乱射击,虽然是漫无目的的乱射,但也给刘子光带来极大威胁,他不敢抬头,藏在坑里往枪膛里塞着子弹,就看见身旁的树枝、泥土被打得到处飞溅。   军官大声命令五个士兵从左翼包抄过去,士兵们互相推诿了一番,终于推出五个倒霉蛋,端着枪猫着腰钻进了灌木丛,五分钟后,只听一阵枪响就再无动静了。   军官有些害怕,这里毕竟是卡耶族人的地盘,他也顾不得受伤的士兵们,带着手下匆匆撤走,一百米外的大路上停着两辆敞篷军用卡车,士兵们争先恐后的爬上军车,军官和司机坐进了驾驶舱,军官一摆手,司机发动了汽车,猛踩油门,车轮向前滚动的瞬间,塞在轮胎下的拔掉保险销的手榴弹轰然炸开。   数百枚钢珠击穿了单薄的车厢底板,把士兵们打得浑身都是血窟窿,但是最致命的还不是这个,位于汽车底部的油箱被引爆,汽车发生了大爆炸,士兵们惨叫着跳下汽车,满地打滚,指望能扑灭身上的火焰,但他们的军服上已经站满了汽油,想脱掉哪有那么容易。   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藏在路旁的部落战士,装备简陋的卡耶族战士手拿着弓箭和长矛,以及几杆殖民时期的燧发枪正等着打伏击,哪知道没等他们发难,这些残暴的文度族士兵就遭到了报应。   然后他们又发现了更加令人震惊的事情,一个浑身污泥的勇士出现了军车前面,一手端一支自动步枪,开始扫射那些在烈焰中哀号的士兵。   战斗只进行了不到五分钟,这支小分队就全军覆灭了,肩膀上三颗星的指挥官被打死在驾驶室里,子弹从前额钻入,白的红的涂满了座位靠垫,刘子光从他身上搜出自己的美元,又把他腕子上的IWC手表摘下,擦了擦血污重新戴上。   确认现场没有人喘气了,刘子光才撤离了战场,他背着步枪雄赳赳的走着,背后是冲天的烈焰,还有一双双惊讶的眼睛。   8-56 圣胡安局势恶化   等刘子光走远了,藏在树丛中的卡耶族战士才探头探脑的出来,开始搜刮军车上的一切东西,烈火焚烧后的卡车上其实没什么可利用的物资了,但他们还是将士兵身上没烧掉的军装和军靴剥了下来,连内裤都不放过。   枪声响起的时候,医疗队的卡车还没走远,道路实在太泥泞了,天黑又看不清路,爆豆般的枪声让每一个人都惊恐万分,小阿瑟心急火燎的想跳下车去,却被方霏死死拉住:“别去,危险!”   汽车轮胎在泥泞中咆哮着就是不动,几个男医生忙不迭的下车找来树枝塞在车轮下,女同志们打着手电照明,大家时不时的望一望远处,生怕军队追上来。   “根本就不该去,呈什么英雄啊,这下把大家都连累了!”麦嘉轩恨恨的说,没人搭理他,都在默默地努力着。   终于,汽车发出一阵畅快的轰鸣,从泥潭中脱出,此时远处爆炸声传来,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战斗更加激烈了,众人忙不迭的跳上车,连说:“快走,快走!”   汽车开动了,车厢里气氛凝重,大家都沉默不语,唯有小阿瑟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方霏不时掀起车厢篷布向后张望,期待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奔出,但是事实让她失望不已,茫茫密林越来越远,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方霏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氤氲,手指狠狠掐着自己的虎口,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正在独自哀伤之际,小阿瑟轻轻摇了摇她的白大褂,说:“他是兰博,不会死的。”   “傻孩子,他怎么会是兰博呢,他只是个普通人。”方霏笑了,眼泪却噗噗的掉下来。   坐在第一辆车的谷队长握着猎枪,警惕的扫视着车灯照耀下的原野,忽然她发现远处路边坐着一个人,嘴上的烟头一明一灭,正是刘子光。   “停车!”汽车嘎的一声停下,谷队长没有罗嗦,直接招手喊道:“快上车!”   后面卡车里的人伸头探脑张望,小阿瑟也看到了刘子光的身影,兴奋地冲着方霏喊道:“兰博回来了!”   方霏探出身子一看,正瞅见刘子光冲自己伸出手指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这下她彻底放心了,坐回座位偷偷地笑了。   刘子光上了路虎,降下车窗持枪警戒着,谷队长看到他身上有血,便问道:“你不会告诉我,把那帮刽子手都解决了吧?”   刘子光笑而不答,但是腕子上的手表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是军人。”谷队长忽然说道。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您才是军人。”刘子光瞥了一眼这个干练的女人道。   “我曾经在第一军医大工作过,文职五级,那么您呢?”   刘子光暗道果不其然,这个女人有军方背景,他摇摇头说:“我真的不是军人,但我曾经是射击冠军。”   谷队长狐疑的看了看他,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前面的道路渐渐变得平坦干燥,汽车的速度也上去了,天边也出现了一抹早霞,血与火笼罩下的卡洛斯湖部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但每个人都难以忘怀昨夜发生的一切。   又向前开了几十公里,汽车驶上了柏油公路,至此大家的心情才彻底放松下来,上了公路,圣胡安就不远了,市内的治安状况远比郊外好得多,军人也不敢擅自杀人放火,还有长途电话可以和大使馆联系,用不了多久就能安全返回国内了。   忽然,一个白人男子冲上了马路,拼命挥动着双手,路虎车停下,刘子光持枪下车,用英语喝问:“想找麻烦么?”   那白人男子满身泥污,狼狈不堪,脸上还架着一副眼镜,操着一口美式英语喊道:“感谢上帝,救救我。”说着就躺到了地上。   刘子光上前查看,发现这人背上插着一支箭,衣服被荆棘划了很多细碎的口子,看来也是经历千辛万苦才逃出来了的,他赶忙招呼人把这个白人男子抬上卡车去救治,好在这里全是医护人员,处理简单的外伤不在话下。   人被抬走了,背包却落在地上,刘子光捡起背包检查了一番,发现一个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和几块黑漆漆的石头,便把包扔进了路虎的后座,跳上车道:“开车!”   汽车缓缓驶离,远处一帮手握弓箭长矛,脸上涂着油彩的土著人悻悻的望着汽车远去。   三个小时后,车队终于驶入了圣胡安市区,一路之上竟然没有遇到任何的盘查,刘子光很清楚这是为什么,整个西萨达摩亚的军队也不过三百人,大部分要用来维持圣胡安市内的治安和保护总统阁下的安全,能用于戡乱剿匪的军队实在有限,昨天自己一个人就解决了几十口子,怕是歼灭了西萨达摩亚陆军整整一个军区呢。   清晨的圣胡安市,气氛格外凝重,在第一个十字路口就遇到了警察的盘查,谷队长出示了西萨达摩亚国家卫生部的公文和自己的护照,又塞了几张比索过去,警察们也不为难他们,挥挥手放行了。   车上还载着十几个患疟疾的卡耶族病人,带着他们住旅馆显然不合适,谷队长自有办法,让人把这些病人转到当地的教会医院去,那里会无偿接收病人。   “教会医院的维多利亚女士是个很好的外科医生,她在非洲的时间远比我们要久得多,作为同行,我很敬佩她。”谷队长这样说。   和谷队长预料的一样,维多利亚很爽快的接收了所有病人,而那个背上中了一箭的白人情况却远比想象的要糟糕,根据他护照的信息可以得知,他叫安德森.布莱恩特,是个美国人,而从他背包里的小锤子之类的地质勘探工具可以得知他还是一个地质工程师。   “安德森先生的伤势很严重,他中了箭毒。”维多利亚面对这种箭伤也是一筹莫展,她告诉医疗队的同行们,这种当地土人喂在箭矢上的毒液取材于某种神秘植物的生物碱,无药可医。   此时安德森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发着四十度的高烧,医生能做的不过是给他降温而已,但这也维持不了多久。   “可怜的美国佬。”刘子光怜悯的看着这个五十多岁饱经沧桑的地质工程师,叹了一口气,非洲是个荒蛮富饶的地方,但是为了工作送了性命实在不值得。   “把他留在这里吧,我会和美国代办处联络的。”维多利亚说。   “那就拜托您了,这是布莱恩特先生的随身物品。”刘子光把背包交给了维多利亚,那几块矿石他看过,黑黝黝挺沉的,不知是什么玩意。   从教会医院出来,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这一夜死了太多的人,没人能高兴起来,谷队长宣布,医疗队进入圣胡安大饭店休整,等待国内的下一步指示,没有自己的批准,谁也不许上街游逛。   车队驶入了圣胡安大饭店,刘子光注意到,往日的门童竟然换成了手持霰弹枪的本地保安,看来市区的局势也不容乐观。   饭店经理热情招待了医疗队,由于局势不稳定,各处的白人种植园主和企业家都逃离了住所,搬到了相对安全的饭店里来,所以房间很紧张,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了十个房间接待医疗队的医生们。   刘子光把汽车和小阿瑟还给了经理,并向他表示了感谢,然后提着枪去顶层找伍德先生,哪知道伍德先生竟然不在,他的混血小女友告诉刘子光,老乔治一大早就出去了,还带着一支猎枪,听说他的种植园里好像出了点事。   无奈之下,刘子光只好返回房间,却发现浴室里有人在洗澡,透过毛玻璃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正淋着热水欢乐地唱着歌呢。   “我进来了哦。”刘子光吓唬道。   “不许进,坏蛋。”浴室里传来方霏的惊叫声。   但刘子光还是推门进来了,一-丝不挂的方霏拿着莲蓬头一阵狂喷,把刘子光浑身上下淋的精湿,然后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热烈的长吻。   一个世纪之吻后,刘子光拿起浴巾把方霏包起来抱出浴室,往软绵绵的大床上一丢,方霏再次尖叫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说:“拉上窗帘!”   刘子光忙不迭的去拉窗帘,走到窗口却停下了,目光落在外面的街道上,大批衣着各异的黑人暴徒手持棍棒砍刀,气势汹汹的冲进店铺里打砸抢,把店主拉出来殴打,警察和军人就在街头执勤,竟然纵容行凶,不管不问。   “怎么了?”方霏在床上支着胳膊问道,细嫩的小胳膊惹人怜爱,头上还滴着水,但刘子光已经没心情欣赏这个了,他焦躁的说:“出事了,快穿衣服。”   方霏乖乖的那衣服穿起来,刚把衬衫穿上,门就被敲响,是同事的声音:“小方你在这里么?谷队长让大家集合!”   “马上到!”方霏答应一声,来不及擦干头发就出去了,刘子光想了想,也跟着出去了。   走廊里,医疗队的同事们纷纷从房间里走出来,麦嘉轩也在其中,他看到方霏红扑扑的脸和湿漉漉的头发,以及跟在后面的刘子光,顿时明白了什么,脸上的阴云更浓了。   饭店的会议室都住满了人,会议只能在谷队长的房间举行,队员们或坐或站,静静听谷队长发言。   “同志们。”谷队长的声音很严肃。   “局势比想象的要糟糕,圣胡安的国际电话已经中断,我们和驻安大使馆失去了联络,现在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了,谁有想法可以提出,我们民主表决。”   一片沉默,队员们面面相觑,惊恐不已,遥远的街头传来了零星的枪声,更加深了他们的不安。   8-57 大祭司遇害   作为德高望重的老同志,汪国忠第一个发言,他说:“通讯中断,大使馆方面一定会实施紧急预案联系我们,但圣胡安的局势有继续恶化的迹象,我们不得不积极展开自救,我建议,派员联系当局,让西萨达摩亚医药卫生部官员协调军队护送我们离开。”   他的建议立刻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和官方联系,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谷队长,再带上一个会说葡萄牙语的翻译,立刻前往医药卫生部。   鉴于外面兵荒马乱,谷队长又看了看刘子光,征求他的意见:“小刘,帮个忙吧,护送我们过去,这里只有你会打枪。”   刘子光一笑,明白谷队长的意思,他会的可不仅仅是打枪,而是杀人,不过让他惊讶的是,那位会说葡语的翻译竟然是麦嘉轩。   “麦医生在医科大学的时候拉丁文学的很好。”谷秀英一句话就打消了刘子光的疑惑。   三人在队员们的簇拥下来到楼下,发动了医疗队的大卡车,选择卡车是刘子光的意思,外面正在打砸抢,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大马力的卡车可以直接撞过去。   见到他们要出去,饭店经理赶紧过来劝阻,他告诉大家,现在外面很混乱,文度族人都拿起武器驱逐杀害卡耶族人,这是一场人道灾难,如果现在出去的话,安全无法得到保证,只有呆在白人比较多的饭店里才有安全。   “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谢谢您。”谷队长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上了卡车,刘子光把霰弹枪塞在座位底下,亲自开车,这种大排量的美国通用卡车马力强劲,坐在驾驶室里有一种居高临下之感,远非越野车之类可以比拟。   卡车开出了大饭店,向西萨达摩亚国家政府大楼驶去,一路景象触目惊心,往日里安居乐业的民众此刻变成了明火执仗的暴徒,无数黑人青年挥舞着木棍、铁棒、割胶刀叫嚷着冲上街头,掀翻汽车,砸烂商店玻璃,哄抢物资,殴打卡耶族人。   圣胡安是西萨达摩亚最大的城市,整个国家近一半人口居住在这座城市,和群居部落不同的是,在圣胡安市内,文度族和卡耶族是混居的,人口比例基本相当,两个民族从遥远的殖民时代就开始互相仇杀,六七十年代,西萨达摩亚同样是冷战前沿,两个民族分别成了美苏两国的代理人,打了整整二十年的内战。   这种历史条件下,只要一个火星就能重新点燃民族矛盾,虽然不知道这些文度族人为何走上街头,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肯定受到了文度族军人总统库巴的支持,因为当他们杀人放火为所欲为的时候,那些士兵和警察就坐在一旁抽烟。   好在文度族暴民只针对卡耶族人开的店铺,看到卡车上坐着三个外国人,倒也不找他们的麻烦,只是在通过人字路口的时候被警察拦下来勒索了几千比索便又重新上路。   好不容易来到国家医药卫生部门口,这是一栋欧式风格的白色洋房,有院子和花园,外面围着一圈绿色的灌木,楼顶上高高飘扬着鲜艳的西萨达摩亚国旗,但是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人。   刘子光停下卡车,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认安全之后才让谷队长和麦嘉轩下车,他持枪在门口守卫,让他俩进去和卫生部长交涉。   这个国家一共只有三所医院,有执照的医生也不超过五十人,卫生部长的权限比国内县卫生局长都不如,但要想得到政府的帮助必须找部长先生协调,谷队长带着麦嘉轩走进了卫生部的大门,正要敲响办公室的门,却看到院子草地上倒伏着一具尸体,身穿考究的米色短袖衬衫,白皮鞋,后脑勺上有个枪眼正汩汩的冒血。   谷队长走过去,蹲下去检查了尸体,抬头平静的说:“部长死了。”   麦嘉轩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他是政府部长啊。”   “但他也是卡耶族人,后脑中枪,明显是被处决的,没想到这场内乱这么严重,看来我们的方案要改变了。”谷队长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叹息部长的死,还是在担心医疗队的未来。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赶紧想办法啊!”麦嘉轩急得团团转。   “冷静,我正在想办法。”谷队长皱眉考虑了半天,转身毅然决然的出去了。   “去哪里?”麦嘉轩跟在后面喊道。   “去总统府,找库巴总统。”谷队长头也不回的说。   麦嘉轩犹豫了一阵,还是跟了上来。   上了卡车,刘子光纳闷道:“这么快?”   “部长被处决了。”   “哦。”刘子光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发动汽车问道:“现在去哪里?”   “去总统府交涉,连政府要员都能处决,这个国家已经乱套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好的,你指路。”刘子光开车卡车一路奔往总统府,可是在距离总统府还有一个街区远的地方就被军队拦了下来。   街头停着两辆丰田皮卡,车厢里架着苏式德什卡大口径机关枪,士兵们严阵以待,谷队长带着麦嘉轩下去交涉,刘子光留在车里,卡车不熄火随时准备倒车离开。   远处就是以前的王宫,现在的总统府,大门口堆着沙包,架着机关枪,墙上拉着铁丝网,看来已经进入了防御状态。   守卫的士兵不会说葡萄牙语,而麦嘉轩也不会说文度族语言,两下里根本无法沟通,虽然谷队长出示了护照和文件,但是这帮没文化的丘八根本不认识字,粗暴的将他们推到一边去了。   谷队长无计可施,记得团团转,忽然一张今天的报纸飘了过来,她捡起来看了看,问麦嘉轩道:“小麦,上面什么消息?”   麦嘉轩接过报纸浏览一番,惊讶道:“不好了,文度族大祭司遇刺身亡,库巴总统身受重伤,怪不得今天局势突然恶化了。”   西萨达摩亚国内信奉基督教的人很少,只有城市少部分白领阶层是基督徒,大部分国民信奉的是原始宗教,而文度族大祭司的地位就相当于国民的精神领袖,他的遇刺身亡甚至比国王的死还要令人震惊。   这下谷队长全明白了,西国政府已经乱套了,不会有人管这支医疗队的事情,她表情严肃的跳上卡车说:“回去。”   “不找总统了?”刘子光一边倒车一边问道。   “总统重伤,文度族大祭司死了,我想这大概是一个阴谋。”谷队长说。   刘子光拧开了收音机,喇叭里传来一阵咆哮,有人在用文度族语言发表演讲,虽然听不懂说的什么,但是可以明显的听出演讲人在蛊惑,在煽动。   关了收音机,刘子光一打方向盘,向岔路驶去,谷队长问他:“去哪里?”   “买些食品,我预计这场灾难会愈演愈烈,要未雨绸缪。”   开到那家圣胡安最大的食品店门口,却连刘子光都惊呆了,店铺所有的东西被一扫而空,满地都是空筐子,烂水果以及洒落的大米,而店主和他的全家人都被挂在了平时穿肉的钩子上。   一家老小十余口,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五六岁的幼童,全被残忍杀害,这副惨状连刘子光都有些受不了,麦嘉轩这种小白脸更是蹲在卡车后面狂吐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谷队长的嘴唇颤抖着,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民族仇杀就是这样。“刘子光淡淡的说,解下了绳索,将尸体一一放下。   “但是他们是文度族人啊,怎么连本民族的人都杀?”   “或许不是。”刘子光指着店主的老婆说:“他妻子应该是卡耶族人,对这种文度族的叛徒,暴徒们更有理由杀害,当然了,归根到底还是他的财富惹的祸。”   谷队长默默无语,上了卡车不再说话,刘子光也沉默了,开着车直奔饭店,路上遇到好几起纵火行凶的事件,他都没有停车,这里不是丛林,对方也不是落单的军人,而是成百上千的暴徒,贸然出手的话不但救不了人,还会害了自己。   忽然,他一脚急刹车,然后迅速倒车,后视镜里,一个胖乎乎的白人老头正抱着个黑小孩夺命狂奔,后面跟着一群杀气腾腾的文度族暴徒,砍刀在非洲的阳光照耀下闪着惨白的光芒。   刘子光跳下车,端起霰弹枪朝天开了一枪,暴徒们被震慑了,但是发现他只是鸣枪示警,便又嗷嗷叫着冲了过来,这回刘子光不再客气,一枪打死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伙,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哗啦一声推弹上膛,继续射击,霰弹扇面撒开,打得暴徒们掉头就跑。   那老头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栽倒在刘子光面前,怀中的黑小孩哇哇的哭着,不过两三岁年纪。   “伍德先生,您的霰弹威力十足,这几枪是为您开的,是不是可以退钱呢?”刘子光慢悠悠的给枪装着子弹,说着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   “布鲁斯.刘,谢谢你了,你再晚出现一秒钟,我就要被他们剁成肉馅了。”乔治.伍德伸出一只手,让刘子光把自己拉了起来。   卡车驾驶席虽然宽敞,但是坐四个人加一个小孩也有点紧张,刘子光毫不犹豫的对麦嘉轩说:“你下来,坐车厢里去。”   “凭什么是我坐车厢!”麦嘉轩不服气的喊道。   “因为你不是驾驶员,不是女士,也不是老人和幼儿,如果你不愿意坐车厢的话那就走回去,那帮黑人一定很乐意捅爆你的菊花!”   麦嘉轩被刘子光肆无忌惮的恫吓震惊的脸色惨白,一声不吭的跳下驾驶室爬上了后车厢。   8-58 十块钱买了个庄园   刘子光发动了汽车,随口问道:“谷队长,你们队里的同志都挺好的,怎么就这小子那么夹生?”   谷秀英苦笑道:“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来镀金的,来了不到一个月,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上个月就回国了,为了陪太子读书,不得已才多呆了几个月,没想到这一陪就陪出事儿来了。”   “哦?他很有来头?”   “岂止是很有来头,那是相当有来头,官二代,从小被人敬着长大的,没受过什么挫折,所以才这么骄横。”   刘子光长长地哦了一声,表示理解,随即又往窗外啐了一口。   “说说您吧,伍德先生,是谁把您搞得这么狼狈?”刘子光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来,随手递给伍德一根。   “谢谢,我不抽这个。”伍德伸手从自己的腰包里掏烟斗,却摸了个空,无奈只好接了刘子光烟,点燃抽了一口说:“凌晨的时候庄园来电话说出了大事,有个美国人遇到袭击,我立刻赶车赶回去处理,结果却看到那帮黑人烧了我的屋子,杀死了我的管家,我开枪打他们,但他们人太多了,我救了管家的小儿子一路逃回来,快到饭店的时候居然又被人袭击,我的汽车也被他们烧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他们一定会杀死我。”   刘子光奇道:“他们现在连白人也开始杀了?”   “年轻人,西萨达摩亚早就不是殖民时期了,白人的命和黑人的命一样不值钱,我是彻底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回头我就搭乘最近的航班回欧洲。”   “祝您好运,顺便说一句,那个遇袭的美国人如果叫安德森的话,恐怕已经死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了土人的毒箭。”   “什么?死了!”伍德睁大了眼睛,随即松了耸肩说:“那也没什么,那帮黑人不会因为他有美国护照就不杀他,在他们眼中,美国人和俄国人没什么区别,可怜的安德森还欠我五十美元呢。”   “你们认识?”刘子光问。   “是啊,他为一家美国矿业勘探事务所工作,常年在非洲转悠,你知道,非洲有很多地方还处于荒蛮状态,如果挖出金刚石或者黄金的话,那可是一大笔财富。”   “那么,安德森是在您的庄园里进行勘探的了?”   “理论上那座山属于我的庄园,因为我有官方颁发的具有法律效力的地契,但是实际上那块不毛之地是由一个文度部落占据,大概安德森就是因为招惹了他们才被-干掉的,你知道,这些土人总有些神秘的禁忌,连我也搞不明白。”   说话间,圣胡安大饭店就在眼前,见到他们安全归来,大堂经理欣喜万分,拥抱了伍德先生,并向刘子光表示感谢,此时饭店大堂里已经坐满了卡耶族难民,这些人拖儿带女,拎着行李,惊慌失措的四下打量着,其实他们也算是西萨达摩亚国内有身份的的人了,大饭店不是难民营,没有钱是进不来的。   圣胡安大饭店是外资经营,常年向警察缴纳保护费,关键时刻平时的经营就显出效果来了,一队警察前来保护这里,禁止暴徒入内,一时间圣胡安大饭店成为暴风中的宁静港湾,卡耶族人蜂拥而来,饭店方面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尽可能的接待了他们,为他们提供临时住所和干净的饮水。   很多难民身上带伤,惊魂未定,医疗队员们在汪国忠的带领下紧急行动,为他们清洗创口,涂抹药水,饭店大堂成了难民营,啼哭声,叹气声响成一片,而原先的客人们在聚集在酒吧里,神情严峻的讨论着当前局势。   午餐还未开始,刘子光也加入到讨论的人群中去,乔治.伍德隆重的向大家介绍说:“绅士们,请容许我引荐这位英勇无比的中国骑士,他昨晚将整支医疗队从卡洛斯湖救出,刚才又从暴徒手中救了我,感谢上帝,感谢布鲁斯.刘先生。”   众人一起举杯向刘子光致意,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操着德国腔味道很浓的英语说:“先生,您从卡洛斯湖来,想必听说那里战事升级的情况了吧。”   刘子光说:“我们来的时候,政府军正在屠杀村民,情况很糟糕。”   络腮胡子说:“事实上库巴的军队也吃了大亏,据说死了四十个精锐士兵,那些绿色贝雷帽都是库巴的亲信士兵,如果不是战场失利的话,他也不会鼓动全体文度族人起来造反。”   众人纷纷插言,大家都认为库巴将军的政权不稳,为了保住胜利果实,这个贪婪残酷的屠夫索性发动了一场全民战争,把全体文度族人拉上了自己的战车,用大祭司的死挑起了这场民族矛盾,现在事件愈演愈烈,怕是再持续下去,就连库巴本人都无法收场了,所以最好的选择是赶紧离开圣胡安,离开西萨达摩亚。   “大家不必担心,我已经通知了法国领事馆,他们说会派飞机来接我们。”一个法国女人也加入了讨论,她是一位动物学者,在西萨达摩亚研究当地的猴子,大伙儿都认识这位安娜女士。   “请问您是怎样和领事馆取得联系的?”刘子光问她道。   “网络,我在网上向他们求救,不过现在已经不行了,电话线断了,网络也断了,圣胡安成了文明的孤岛,除了信鸽,没有别的通讯方式能联系到外界了。”安娜这样说。   但是她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既然法国领事馆了解到这里的局势,那么自然别人也会知道,国际社会信息共享嘛。”   经过一番讨论,白人们研究出一份方案来,那就是乘车前往圣胡安国际机场,在那里等待救援飞机的到来,如果等市内局势再度恶化的话,恐怕连机场都去不了。   午餐时间到了,大家涌进餐厅用饭,白人们的食物依旧丰盛,海鱼、龙虾、牛排、红酒,而大堂里的难民们就只有酱油泡米饭可以吃,就是这种食物还是饭店方面施舍的,因为这些难民大都失去了财产,身无分文。   餐厅里,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的黑人侍者彬彬有礼的来回穿梭着,为客人们奉上一道道大菜,白人们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小声谈论着,小口品着红葡萄酒,钢琴弹奏着舒缓流畅的蓝色多瑙河,如果不是远处隐约传来的枪声的话,这里简直就是欧洲某个高档饭店一隅。   刘子光站在饭店顶层,俯视着骚乱中的圣胡安市,到处是浓烟和烈火,道路被焚烧的汽车堵塞,燃烧轮胎的黑烟笼罩着天空,成群的暴徒四处劫掠,杀人放火,不时有自动步枪连续发射的声音传来,看来军人们也终于耐不住性子,加入了劫掠的行列。   通往机场的道路困难重重,最可怕的是那些杀红了眼的暴民,在他们眼中,白人都是腰缠万贯的富豪,法治社会下他们不敢为非作歹,但是这种无政府状态下每个人的胆子都会无限放大,恐怕这时候出去不是好的选择。   但白人们已经义无反顾,饭后他们就带着行李登上了饭店的大客车,一位好心的太太劝医疗队和他们一起走,但是谷队长却指着满地伤员说:“我的病人在这里,我不能抛下他们。”   “上帝保佑您。”太太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上车去了。   “布鲁斯,你也不打算一起走么?”伍德先生拎着一个大包问道。   “我和他们在一起,对了,谢谢你的枪。”刘子光说,那支霰弹枪伍德先生已经送给他了,顺带着还有两盒12号子弹。   “如果你坚持留在这儿的话,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伍德先生放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夹,里面是一叠打印好的文件。   “在这儿签个字,伍德庄园就是你的了,亲爱的朋友。”   刘子光眉毛一扬:“我不太明白,伍德先生,您是说要把庄园卖给我么?”   “是的,布鲁斯,与其留给那些坏蛋,还不如卖给你,我的种植园可是西萨达摩亚最大的,也是最好的。”   “可是,我恐怕没有这个兴趣,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刘子光为难的说,却忽然想到了那几块黑色的矿石,心中砰然一动。   “你身上有多少钱?”乔治.伍德不依不饶的问道。   “大概……我看看啊,一万比索。”刘子光从裤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钞票说,这张纸币兑换成-人民币的话,大概只值十块钱。   “够了,我就以一万比索的价格把庄园出售给你,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现在就找律师作证,我想道格拉斯先生和豪斯先生一定很愿意为我们的交易作证。”   刘子光耸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既然您坚持的话,为什么不呢?”   “太好了,我这就叫他们过来。”老乔治高兴地手舞足蹈,叫了两个衣冠楚楚的白人男子过来,把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都表示同意,但是一定要快,因为他们还赶着跑路。   乔治.伍德摊开他的合同,说道:“这份合同拟好已经几个月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出手,现在上帝让我遇到了您,布鲁斯.刘先生,您一定会是一位好的种植园主,对了,名字就签在这儿,可以把您的护照出示一下么?”   刘子光拿出护照,粗略看了看合同,实际上合同上的葡萄牙文他根本就看不懂,但是直觉告诉他,合同应该没有问题。   合同上注明了交易金额为一万西萨达摩亚比索,附带一张种植园的地图,看一看比例尺就知道,这个庄园大的令人震惊,刘子光接过钢笔,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伍德先生也签了名字。   两位律师先生为这场交易做了公证,并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匆匆握手之后就离开了,伍德先生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也祝您一路顺风。伍德先生。”刘子光微笑着挥手向他们告别。   伍德拎着大提包登上了客车,坐下之后,他身旁那位刚刚做了公证的道格拉斯律师就扶了扶眼镜说:“乔治,你不觉得自己太黑心了么。”   ……   鲜花再给力一些吧,距离第一名就差一点了   8-59 尸山血海   乔治.伍德从旁边的女士手中接过那个从庄园中救出来的黑小孩,道声谢,又对道格拉斯律师说:“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道格拉斯说:“你的庄园负债累累,光是政府的税款就欠了几十亿比索,还不算那些工人的薪水,没付款的机器设备和工具,你只用了一比索就把这么大的负担转移给了一个无辜的年轻人,难道不是黑心么?”   伍德先生耸耸肩,说:“威廉,你不能这样看问题,我经营不好不代表别人经营不好,我看这个年轻人很有干劲,说不定会在西萨达摩亚闯出一番名堂。”   道格拉斯律师苦笑道:“我怕他这个新种植园主活不到那一天了,西萨达摩亚的乱局恐怕要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这里没有石油,没有黄金,只有贫瘠的土地和无所事事的暴民,国际社会会抛弃这里的,你等着瞧好了,乔治,你这份合同会害了他的。”   “那倒未必,合同又束缚不了他,他完全可以离开圣胡安,回到自己的国家,难道库巴将军还能追到中国去索要税款么?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而已,同时也是给我的庄园一个机会,我不希望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种植园毁在那些黑鬼手里。”   “但愿上帝保佑他的。”道格拉斯闭上了眼睛躺在座位上,不再说话。   白人们乘坐的大客车离开了,饭店大堂立刻显得空荡荡的,倒不是因为人员减少了,而是缺了主心骨,虽然西萨达摩亚独立多年,但是白人依旧是圣胡安上流社会的主体组成部分,他们大多从事医生、律师、企业家、大商人的职业,把持着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而且他们拿的都是欧洲国家的护照,军警也不敢轻易触犯他们,有白人在,圣胡安大饭店的安全就有保障,他们走了,饭店也就岌岌可危了。   饭店的白人总经理也跑了,只剩下黑人大堂经理维持运作,他把保安、厨子、司机、服务员都召集起来训话,说用不了多久圣胡安就会恢复平静,白人经理还会回来,希望大家不要参与骚乱,做好本职工作,到时候一定会有奖励。   饭店工作人员们惶恐不安的听着他训话,没有一个人说话,等他讲完就各自回去工作了,临时组织起来的保安队拿着棒球棍、高尔夫球杆在饭店门口值班,大门口已经用沙袋垒起来了,只留下一条车道。   刘子光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那份合同,脑子迅速盘算着,在这样一个战乱的国家经营种植园绝非什么好生意,否则伍德那个老狐狸绝不会以一万比索的象征性价格把产业白送给自己,唯一能指望的是安德森发现的矿产,想到这里,他捏了捏口袋里一小块黑色的矿石,准备起身去教会医院把安德森的笔记本电脑拿来,矿藏的秘密一定在那里。   刚要起身,大堂经理过来了,向刘子光伸出手道:“刘先生您好,能和您谈几句么?”   刘子光和他握手道:“当然,圣地亚哥先生。”   “叫我保罗就可以,我想现在的局势您也很清楚,饭店里只剩下你们这些外国人了,有你们在,那些暴徒就不敢进来,所以我冒昧的恳求你们,不要抛弃我们,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是……”   说到这里,保罗叹了口气,抱住了头,这位年轻的黑人经理承受了极大地压力,连日奔波透支了他的精力,连西装脏了都没来得及换。   “我不是领队,所以我无权做主,你可以去找那位女士试试。”刘子光指了指正在救死扶伤的谷队长。   “谢谢。”保罗过去找谷队长,刘子光也起身去找方霏,把合同和那块矿石递给她说:“拿着,这是咱家的新产业。”   方霏郑重其事的接过来,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去教会医院看看,暴徒很可能会袭击那里。”   “千万小心。”   ……   当刘子光开着路虎穿越极度危险的街区抵达教会医院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暴徒们洗劫一空,卡耶族病人被斩杀在病床上,血流的满地都是,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刘子光手持雷明顿小心翼翼的搜索着,终于在停尸房里发现了安德森,可怜的地质勘探员已经变成冷冰冰的尸体,而暴徒并没有放过他,把他的衬衫和皮鞋剥走了,空背包丢在地上,只有几个黑色的矿石,笔记本电脑不知所踪。   无奈,刘子光只得驱车回去,在距离医院不远的道路上,他发现了一辆翻倒的救护车,车身上的红十字极其醒目,车尾印着的标志和教会医院门口的一摸一样。   他赶紧下车察看,发现维多利亚医生被困在车里,车体变形,一条钢梁压住了她的腿,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   “医生,再坚持一下,我来救你。”刘子光返身回路虎车上拿了撬棍和铁锨,但是却失望的发现这两样工具完全派不上用场,任何震动都会给维多利亚带来更深的伤害。   他灵机一动,取出几枚子弹,拔下弹头倒出火药,堆在钢梁的末端点燃,搞了一个小型的爆破将钢梁炸断,这才救出了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医生腿部受了重伤,幸运的是没伤到大动脉,救护车上有急救包,她指挥刘子光帮自己扎住腿部,每隔十五分钟放开一次。   “必须马上缝合伤口,不然我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没问题,我马上送你去圣胡安大饭店,那里有医疗队。”   说着刘子光就抱起维多利亚连同她的背包放到自己的车上,风驰电掣向饭店驶去,可是前方的道路被燃烧的公共汽车堵塞了,远处还有成群的暴民向这边走来,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鸟枪换炮,从棍棒砍刀变成了AK47。   刘子光赶紧倒车绕道,尽量走偏僻的小路,走着走着,他注意到建筑物上蹲满了乌鸦,黑漆漆的大鸟如同地狱的使者,冷酷无情的注视着他们。   汽车转过一道弯,刘子光忽然踩了刹车,维多利亚挣扎着起来问道:“怎么了?”   刘子光没说话,指了指前面,维多利亚坐正身子一看,顿时捂住嘴巴惊呼道:“上帝啊!”   满街都是尸体,层层叠叠人摞着人,血腥味直扑鼻子,成群的乌鸦在上空盘旋,惨状宛如地狱。   刘子光下了车,震惊的望着这一切,这些遇难者无疑都是卡耶族人,男女老少都有,黑压压一片足有上千人之多。   “哦上帝啊,上帝啊。”维多利亚颤抖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种族灭绝。”刘子光说。   “你帮我把他们拍下来好么?我想让国际社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维多利亚颤抖着递过来一架单反相机。   刘子光默默接过相机,从多种角度拍摄了大屠杀后的现场,足足拍了几十张照片,这才把相机还给维多利亚,发动了汽车,深吸一口气说:“我要从他们身上压过去。”   “不!求求你,不要再伤害他们了。”维多利亚掩面哭泣道。   “没办法,文度族民兵已经发现了我们。”刘子光指指后视镜,一群挥舞着武器的乱民正奔过来。   路虎从整整一条街的尸体上压过去,车厢起起伏伏,车轮下传来的感觉让人心情极度不适,维多利亚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刘子光双目直视前方,钢牙咬碎。   终于摆脱了追兵,路虎的轮胎上血迹斑斑,开到饭店门口的时候,那帮服务员清洁工都吓呆了,保罗闻讯出来,也惊呼道:“天啊,你们是从尸山血海里出来的么?”   “你说对了,保罗。”刘子光跳下车,将维多利亚抱了下来,两个服务员立刻奔过来接住伤员,送进去急救。   “医院的其他人呢?”保罗看看车里没有其他人了,疑惑的问道。   “都死了,这边局势怎么样了?”刘子光说。   “情况又恶化了,库巴将军在电台里号召所有文度族人起来杀光卡耶人,建立文度族单一民族国家,他宣布成立了文度族民兵组织,亲自担任总司令,据说这支军队有足足五千人!”保罗紧张的向刘子光介绍着局势,现在饭店里能商量事的人不多了,刘子光算一个。   “库巴不相信军队了么?”刘子光问。   “军队中卡耶族士兵倒戈了,警察系统也瘫痪了,他只能依靠民兵了。”   正说着话,外面一阵嘈杂,原来是乘车去机场的白人们狼狈而回,他们涌进饭店,散坐在大厅里惊魂未定,乔治.伍德跑到酒吧一连要了三杯威士忌灌下去才压住惊慌,擦着脸上的血对刘子光说:“机场里一架飞机都没有了,到处都是民兵,天知道他们从哪里弄到那么多的武器,竟然有自动步枪。”   “没有飞机?马利根的飞机也不在?我记得他的飞机引擎出了故障,应该没那么快修好的。”刘子光问道。   “老珍妮还在,不过被军队充公了,我也没有看到马利根,也许他被士兵打死了吧。”伍德又灌了一杯酒下去道。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文度族民兵前来接收饭店了。   8-60 外籍军团   一伙武装暴徒拥在饭店门口,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大汉,背着一支破旧的AK47,叫嚷着要接收饭店,在这里成立自己的指挥部。   保罗一边耐心的劝告着,一边让服务员端来成箱的冰镇啤酒款待他们,民兵们就在门口喝着啤酒继续闹腾,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圣胡安大饭店是一家规模庞大的四星级高级宾馆,有数不清的美酒佳酿,珍馐美味,有奢侈的弹簧床垫和大浴缸,有闭路电视和冷气,有漂亮的女服务员,更有保险柜里的金银珠宝,这一切都是民兵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所以,保罗的哀求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激起了民兵们的怒火,黑大汉一拳头将保罗打倒在地,摘下AK47哗啦啦来回拉着枪栓恐吓他,其余人一拥而入,饭店那几个拿着棒球棍的服务员根本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这帮暴徒冲了进去。   大厅里的卡耶族难民吓得面无人色,一些小孩子尖叫起来,噩梦一般的惨象即将重演,大人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里已经是最后的安全岛,他们退无可退。   忽然间,一声枪响,黑大汉额头上绽放出一朵红云,一声不吭栽在地上,血慢慢渗透了地面,众暴徒大惊,四下张望寻找凶手,枪声再次响起,有一个人倒下,然后变成了短促的点射,弹弹咬肉,民兵们一哄而散,不到十秒钟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枪是刘子光开的,他有两支缴获的FN FAL自动步枪,四十发NATO7.62MM子弹,这种枪射程远,威力大,适合当狙击步枪使用,他在天台上居高临下射击,毫无军事素养的民兵们别说还击了,就是看都看不到他。   解除了一场危机,但是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民兵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此时饭店里已经集聚了上千名男女老幼难民,既有卡耶族人,也有文度族人,这是一场不分民族的浩劫,库巴将军想借着这次机会进行清洗,把全西萨达摩亚的文化阶层清洗干净,以方便自己统制。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刘子光找到保罗让他充当自己的翻译,向难民们喊话说,等待别人救援是没有希望的,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武装自己,保护自己。   难民们大多是圣胡安城内知识分子,手无缚鸡之力者居多,但是当妻儿老小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这些软弱之辈也只得挺身而出了,有人组织就方便多了,刘子光把他们按照年龄组分成三队人,一队青壮年充当中坚,老弱充当预备队,妇孺伤员组成战时互助组,打破以家庭为界限的桎梏,组建起一支难民大军来。   如此乱局之中有人出来领导,大家顿时有了主心骨,刘子光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保罗帮他翻译成各种语言,难民们极其配合的按照他说的去做,酒店的食物饮水也全部封存,实行战时配给制度。   一千五百难民中,怎么也能挑出数百名青壮来,就是武器不好找,不过刘子光早就盯上了饭店的花园栅栏墙,把铁栅栏拆下来,用电锯割开,那就是一根根现成的长矛,厨房里所有的刀具都拿出来分发下去,还有饭店准备用来庆贺成立三十周年的各种礼花弹,保安部的霰弹枪,再加上棒球棍、高尔夫球杆什么的,武装起一支冷热混杂兵器的部队没有悬念。   人马组建好之后,分成若干小队,把守饭店各个位置,有紧急情况可以通过对讲机联络,饭店大厅里有一支五十人的精锐长矛手随时待命,另外组织了一些会用枪的白人,拿着猎枪在楼上值守,充当火力支援。   刘子光运筹帷幄,流畅自如,宛若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就连伍德先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说他的风采直追六十年代在非洲名闻遐迩的西方雇佣军福克纳上校了。   谷队长也望着指挥若定的刘子光喃喃自语道:“如果他不是军人,那我就不是医生了。”   刘子光的安排初见成效,至少难民们不再人心惶惶了,夜晚再次来临,满城一片漆黑,电力供应和自来水早就停了,饭店里涌入大量难民,饮水和食物都接近枯竭,现在已经开始喝游泳池里的水了。   发电机还在工作着,但是只供应几个关键地区的照明,比如大门口、临时手术室等,维多利亚医生腿部的伤口已经被缝合,方霏照料着她,应该没有大碍,她在昏迷中还喃喃自语着,要把大屠杀的照片交给美联社。   刘子光背着步枪在饭店院子里巡视着,虽然饭店有监控探头,但那只是在和平时期有用,现在外面这么乱,最好的办法不是坐在监控室里盯着屏幕,而是持枪巡逻。   深夜的圣胡安街头,不时传来一阵阵枪声,经过一天一夜的劫掠,暴徒们的兽性得到极大地释放,但情况却越来越恶化,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库巴将军会整合这些散乱自发的民兵组织,到时候饭店里的这些难民可就难保性命了。   刘子光有自己的计划,夜深人静之时,他带着几个人悄悄出了饭店,沿着墙根走在圣胡安的大街上,这几个人分别是圣胡安电话局的局长,饭店的电工,法国生物学家安娜,还有一个自告奋勇的黑人小伙子。   他们前往电信局机房,看看有没有修复线路的可能,深夜的街头并不太平,时而有满载着民兵的皮卡疯狂驶过,街心中点燃着篝火,无数身影疯狂的舞蹈着,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暴徒的狂笑。   一路之上有惊无险,抵达电话局之后,局长检查了机房内的交换机,发现大批设备已经被捣毁,线路也断了,但是不是没有修复的可能,于是一帮人迅速展开工作,刘子光持枪警戒,电工在里面忙着接线,没有照明,就点着蜡烛干活,经过一个小时的努力,终于接通了线路。   轮到安娜上阵了,她拨通了罗安达的电话局总机,电话接通的时候,能明显听出对方声音里的惊讶,接线员帮安娜接通了法国大使馆的电话,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   安娜用法语急促的说了半天,最后挂了电话说:“国际社会一直在关注这里,法国政府已经正式启动了紧急预案,外籍军团一个伞兵连正赶往圣胡安,大概明天就能抵达机场,先生了,我们得救了!”   一阵低低的欢呼,大家互相击掌庆贺,刚要离开,局长说声等等,又把线路接到了饭店的总机上,这样从饭店里就能直接拨通大使馆了。   回到饭店,把这个好消息一说,顿时士气高涨,欢欣鼓舞,保罗更是征求刘子光同意之后,打开酒柜拿出香槟来庆贺。   难熬的夜晚终于过去,海上升起一轮红日,新的一天开始了,尽管空气中还弥漫着焚烧轮胎的味道,远处还有枪声回荡,但是大家的心不再死气沉沉,每个人都振作精神,打点行装,扶老携幼,将老弱病残送上汽车,青壮年手持武器从旁护卫,车队就要出发,保罗却选择了留下。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刘子光问他。   “我不能走,圣胡安大饭店有我的一切,我属于这里。”保罗平静的回答道。   “那帮暴徒会杀了你的。”   “我是文度族人,所以不会有危险。”保罗淡淡一笑,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民族。   刘子光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只说了一个词语:“保重!”   车队浩浩荡荡的行驶在一片狼藉的圣胡安街头,面对这支多达数十辆汽车,千余人的大部队,一般的民兵组织根本不敢前来挑衅,稍大一些的民兵试探着进攻,却被精准的射击和劈头盖脸的礼花弹打退。   几场小冲突之后,队伍中出现了伤亡,但大家依旧咬紧牙关向机场方向努力前行,道路上横着焚烧成铁框的汽车,屋檐下吊着焦尸,所看到的一切触目惊心,如果不是圣胡安大饭店庇护了他们,想必这些难民也会和他们一样,被人虐杀后吊在屋檐下示众。   推开汽车残骸,搬走拦在路上的树干,车队艰难的跋涉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忽然前面出现一队军人,架设在皮卡上的大口径机关枪朝天猛扫了一梭子,士兵们也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民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狂热的叫喊着,挥舞着砍刀棍棒,敲打着战鼓,民兵们也不是白吃干饭的,这么多卡耶族人藏在圣胡安大饭店里,他们自然早就知道,等的就是这个引蛇出洞一网打尽的机会。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情况十万火急,刘子光握着枪的手心都出汗了,面对的是是正规军队加数千嗜血的民兵,己方却只有几杆枪而已,那些拿着长矛的卡耶族青壮未经训练,打起来肯定是一触即溃,到时候自己只能尽量保着医疗队往外撤了。   又是一连串枪声,政府军士兵朝天鸣枪,制止了喧闹,然后传说中的库巴将军露面了,他身穿迷彩服,腋下夹着手杖,脸上卡着大墨镜,比电视中的形象冷酷多了。   库巴的出现让民兵们再度狂热起来,数千人有节奏的拍打着双手喊着口号,如痴如醉,库巴许诺不追究他们杀人放火的责任,并且宣布这几天抢劫的财物合法化,已经取得了暴民们的狂热支持,现在只要库巴一句话,这些人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将军从汽车里钻出来,只是往这边看了一眼,挥了挥手,就重新钻回了汽车,刘子光知道,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回头看了看方霏,方霏也正盯着他,四目相对,刘子光镇定而坚毅的目光让方霏心中大定,朝他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而难民们却开始哭泣了,团团包围之下,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就要惨死在文度族人的刀斧之下,此时都在做着临死前的告别。   白人们更是惊慌失措,本来说好今天就能逃出圣胡安的,哪知道半路居然遇上了堵截,这下可完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当民兵们发起冲锋时,谁也不会管他们的肤色和国籍。   白人们都在默默念着上帝,医疗队的同志们却平静的可怕,能从千百人中选出来援外,自然都是各单位的人尖子,无论业务水平还是心理素质都很过硬,同志们早已写好遗书,此时统一交到了谷队长手中,汪国忠还拿出一张纸币放进信封,苦笑着说:“老谷,这个月的党费忘了交……”   谷队长将这些书信捆扎好,用防水塑料袋装上,递给了刘子光:“小刘,待会打起来你别管我们,带着方霏先走,有机会的话,把这个交给组织。”   刘子光接过塑料袋,郑重的点点头,谷队长笑了笑,又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个造型精美的木头梳子说:“我女儿下个月过十六岁生日,我这个当妈妈的预备好了礼物却没法亲手交给她了,你帮我给她吧,再替我对她说声对不起。”   说到这里,几个女孩子已经泣不成声,刘子光紧紧握着梳子,心情沉重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战斗一触即发,民兵们已经按耐不住杀戮的欲望了,聒噪声震天动地,那种文度族土语中特有的卷舌音吼叫令人心神极度不宁,刘子光打开了步枪保险,只要对方一开始进攻,他就会用一个长点射击中库巴的座车,争取杀死总统,制造乱局,然后杀出一条血路来。   正当民兵们蠢蠢欲动之际,五辆法式潘哈德VBL装甲侦察车呼啸而来,鞭状天线上飘扬着法国三色旗,头戴贝雷帽的外籍军团士兵露出半个身子,扶着机关枪虎视眈眈。   库巴总统身为前政府军上尉,深深知道法国外籍军团的厉害,不用法国本土的部队出面,光是驻扎吉布提的第十三团出动两个连就能把西萨达摩亚给灭了,在欧洲老牌强国的老牌劲旅威慑下,简单交涉后他便迅速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撤军。   一时间欢呼声震天,所有人都高呼着法兰西万岁,扑上去狂吻那些外籍军团的士兵。   8-61 反抗军   法国外籍军团第十三团驻扎在红海之角吉布提,是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法国军队,他们的出现让难民们欢欣鼓舞,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但是狂喜过后大家却发现,来的只有区区五辆轻型轮式装甲车,十几个外籍军团士兵而已。   事不宜迟,大家立刻向机场进发,外籍军团的装甲车负责开路和殿后,望着那面红蓝白三色旗,文度族民兵们只敢尾随,不敢靠近,一路有惊无险,终于抵达圣胡安国际机场。   机场已经被外籍军团接管,身穿法式迷彩战斗服头戴贝雷帽的军团士兵端着FAMAS步枪在航站楼门口警戒,难民们把汽车丢在门口,一拥而入,民兵们紧随而来,就围在航站楼门口虎视眈眈。   进了机场,刘子光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跑道上只停了两架飞机,都是法国空军的C130大力神运输机,这种战术运输机只能装载一百二十名士兵,即使超载的话,也只是能多塞三四十人进去,可是现在机场上有整整一千五百名难民!   圣胡安机场设施老旧,跑道年久失修,不能起降大型喷气式飞机,选择这种能在野战跑道上起降的军用运输机是正确的,但是军方没有考虑到会有这么多的难民,看到黑压压的人群,负责救援任务的法国军官也傻眼了。   经过和司令部短暂的沟通之后,这位少校做出决定,持外国护照的人和老弱妇孺优先登机,其他人等待下一拨救援。   这个决定一出,难民们顿时一片哗然,谁都知道此刻留下是什么结果,外面那成千上万的文度族民兵绝不会容许他们活着离开的,只等法国兵一走,他们就会冲进来把难民砍成肉泥。   无奈之下,外籍军团的士兵只好围起人墙,保护白人们优先登机,持欧洲护照的旅客们拖着行李匆匆向飞机走去,乔治.伍德怀抱小黑孩,手拖行李,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安娜也不时泪眼回眸,无奈的看着可怜的难民们。   士兵举着步枪,大喊道:“GO GO GO!”指挥旅客们登机,同时打开另一架飞机的尾部舱门,将潘哈德装甲侦察车开了上去。   刘子光顿时明白,外籍军团要撤离了,他们才不会管这些卡耶族黑人的死活,撤走欧洲难民才是他们的第一任务。   中国援外医疗队作为成建制的组织,一直在救护难民中的伤病员,而不是争抢着登机,当轮到他们的时候,飞机上只剩下不多的几个位置了。   法国军官看看手表,催促他们说:“赶快,还有五个位置。”   但是医疗队却有整整二十个人,其中女性医生护士有六个人,关键时刻,方霏站出来说:“姐妹们,你们走,我留下!”   “不行,我留下,你走!”谷队长立刻反对道。   “谷队长你走吧,你的丈夫和女儿还在家等你呢,我和他在一起就行了。”方霏说着拉一拉刘子光的胳膊,一脸的满足。   “我是医疗队的领导,我要对所有人的安全负责,我怎么能先走。“谷队长坚持道。   “老谷,你走吧,这里有我。“汪国忠一锤定音,不由分说的把谷秀英往飞机上推,却发现麦嘉轩已经先走一步,占据了最后一个位置。   “麦嘉轩,你怎么上去了?快下来,让女同志上。”汪国忠严厉的斥责道。   “你们想逞英雄,我才不干呢,谁也别想让我下去。”麦嘉轩发疯一样喊着,话音刚落,一个外籍军团的士兵就抬腿把他踹了下去,骂了一声懦夫,伸手将谷队长拉了上去。   大力神运输机的螺旋桨早就转起来了,机组人员关闭了舱门之后,飞机就开始滑行,麦嘉轩在后面狂奔着哭喊道:“别丢下我,我不要留在这里!”   法国兵走了,欧洲人走了,空旷的飞机场上只剩下非洲裔难民和中国医疗队,文度族民兵们慢慢的逼近了,一张张残忍的面孔近在咫尺,砍刀上的寒芒让人心里发冷。   方霏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刘子光的手,颤声问他:“现在怎么办?”   刘子光紧紧挽住方霏的手说:“还能怎么办,跑!”   说着就率先拉着方霏向着跑道尽头狂奔而去,难民们也一哄而散,向四面八方逃去,文度族民兵们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了。   医疗队的同志们都不约而同的跟着刘子光狂奔,女同志只剩下方霏一个,其余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行动起来倒也迅速,只有麦嘉轩因为两条腿都吓软了,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他哀号着让别人拉他一把,但是由于他平时为人跋扈自私,没有人理睬他。   文度族民兵追上来麦嘉轩,砍刀狠狠地落下,可怜的麦医生短短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堆肉泥。   那些跑不动的难民也被民兵们追上砍死,财物细软被抢走,机场上惨叫连连,变成了人间地狱。   更多的难民跟着刘子光他们向机跑道尽头奔去,因为那里是一片原始丛林,进了丛林,民兵们就不好追了,他们气喘吁吁的跑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追兵,那些文度族民兵不紧不慢的追着,如同戏弄老鼠的猫,大有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意思。   “我……我跑不动了。”方霏忽然停下,脸色通红,气喘吁吁,刘子光鼓励道:“再坚持一下,快到了。”   “肺要炸了,跑不动了。”方霏摆摆手,一脸的痛苦,刘子光二话不说,一把将方霏抄起来架在肩膀上继续狂奔。   这群难民好不容易奔到了跑道尽头,却都生生停下了脚步,惊恐的喊了出来。   丛林里涌出黑压压一大群人,服装各异,兵器不同,有穿廉价中国纺织品的,有穿部落草裙的,有拿弓箭长矛的,也有拿AK47的。   是民兵!他们竟然在这里埋下了一支伏兵,这下难民们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精疲力尽的他们坐到了地上,再也不跑了,听天由命的任人宰割。   “刘子光,我们就要死了么?”方霏紧紧揽住刘子光的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问道。   “不会的,傻丫头,抱紧我!”刘子光心里也直叫苦,他又不是常山赵子龙,能在万马军中杀个七进七出,能保着方霏冲出去就是万幸了,其余的医疗队员和难民只能自生自灭了。   丛林里冲出的民兵们面目狰狞,脸上都涂着白红相间的油彩,挥舞着兵器猛扑过来,刘子光刚要举枪,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是陈马丁!   刘子光把枪放下,长出了一口气说:“得救了。”   卡耶族反抗军终于杀到了。   这两天文度族民兵对付的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杀他们就如同杀鸡宰羊一般都砍顺手了,突然遇到满怀仇恨的卡耶族反抗军,一时间还转不过来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少民兵被当场砍死,剩下的顿时作鸟兽散。   随同陈马丁出现的还有李建国,昔日的解放军特种部队高阶士官打扮的像个地道的罗德西亚轻步兵,奔尼帽,英式碎叶迷彩服,FN FAL卡宾枪,墨镜盖在脸上,嘴里还叼着一截香烟。   老战友相见,废话不用说了,只是热烈的一个拥抱,方霏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不是江北夜市烤羊肉串的那个谁么?”   李建国呵呵一笑,拍拍刘子光的肩膀到一边去了,并不解释什么。   “好了,我们看看怎么离开这里。”刘子光背起步枪,拉着方霏走向机库,。圣胡安国际机场有三个拱形机库,门口都挂着硕大的铁锁,刘子光端起步枪打掉铁锁,拉开机库门一看,里面停着一架小型塞斯纳螺旋桨飞机。   这种小飞机肯定不能满足需要,于是他又打开第二个机库,里面停着三辆积满灰尘的加油车,看来很久没使用过了。   第三个机库里终于发现了堪用的大飞机,正是刘子光搭乘过的老珍妮号,DC3的机身涂装还未更改,看来军政府的工作效率很低。   “哇!好漂亮的飞机。”方霏捂着嘴惊叹道。   刘子光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端起步枪蹑手蹑脚走到机库角落的一扇门前,忽然抬脚踹开门,端枪冲了进去。   狭小的工具间里,老马利根被捆住手脚,嘴里塞着破布,正徒劳的挣扎呢。   看到进来的是刘子光,马利根停止了挣扎,眼中尽是期待,刘子光背起枪嘿嘿笑着说:“马利根,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你不介意开着老珍妮送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马利根狂点头,刘子光拿出他嘴里的破布,割开绳索,马利根开始破口大骂机场的黑人警察,说这帮无赖根本不讲道理,居然不由分说就没收了老珍妮,还把他打伤了云云。   方霏出现在门口,好奇的看着这个喋喋不休的白人老头,马利根看看方霏,问道:“这就是你的女朋友,真是个可爱的美人儿,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疯狂的。”   刘子光和马利根一起将飞机拖出了机库,跑道上的杀戮已经告一段落,文度族民兵被驱赶的干干净净,柏油跑道上一滩滩的血迹触目惊心,医疗队的同志们用脸盆将麦嘉轩的尸体装了起来,好歹同事一场,就算死了也要带他回国。   在黑人难民的协助下,将跑道上的尸体和行李清理干净,DC3加满了燃油,医疗队全体人员登上了飞机,但刘子光去选择了留下。   “我要去看看咱们的产业。”刘子光轻轻抹着方霏脸上的眼泪说。   “这里太危险了,你赶快回来啊,我在家等你。”方霏仰着脸说,梨花带雨的小脸惹人怜爱。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有烤羊肉串的陪着我呢。”刘子光挤挤眼睛,捏了捏方霏的脸蛋,转向马利根说:“很抱歉没有钱付给你,我想这个你会喜欢。”   说着将腕子上的IWC飞行员腕表摘下来递给他,马利根也不客气,接过来说:“我将它视作你送给我的礼物,你不反对吧,至于报酬,让他见鬼去吧。”   老掉牙的道格拉斯DC3客机升上了天空,援外医疗队终于结束了非洲丛林之行,踏上了归家的道路,临走之前的这段经历,会让每个人刻骨铭心。   8-62 英雄载誉归国   卡耶族反抗军占领了机场,营救了大批难民,尽管这些难民中也有不少文度族人,但他们并没有展开报复行动,而是带着难民们返回丛林,因为圣胡安方向烟尘滚滚,政府军大部队杀来了。   刘子光随反抗军一起撤离,临走前他把机库里的塞斯纳小飞机拖了出来,找了五个黑人士兵用绳子拖着走了,也算是对自己的小小补偿。   回到反抗军大本营,陈马丁把刘子光引荐给了自己的舅舅,老国王的儿子,卡耶族领导人,西萨达摩亚王储博比殿下。   博比是个四十岁的沉静男人,身穿干净整洁的米色短袖猎装,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英国绅士派头,据说他曾经在伦敦上过大学,是王室里的开明派,这也是他成为王储的重要原因。   王储能说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正儿八经的伦敦牛津腔,因此和刘子光的交流很顺畅,事实上他曾一度怀疑刘子光也是牛津大学毕业的,但刘子光向他解释说,中国中学里教授的英语的都是这个味儿,殿下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亲爱的朋友,您对卡耶族的帮助将铭记史册,我会颁发给您一枚勋章,为您在圣胡安街头立一座铜像,但是首先我们要推翻库巴的暴政才行,您说是么,我的朋友。”   刘子光当即表示同意,他说:“殿下,我很乐意为您服务。”   “马丁告诉我说,你们的工厂正在为我们生产武器,而且价格很优厚,我很感激你们为西萨达摩亚解放事业所做的一切,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还想聘请李先生做反抗军的步兵教官,他说您是他的上级,需要您的同意。”   刘子光看看李建国,后者微微点头。   “王储殿下,事实上我拥有一家安全防卫公司,可以为您提供全方位的军事训练服务,当然价钱也是很优厚的。”刘子光见机说道。   但博比殿下可不是陈马丁那种只去过中国的土条,他眉毛一扬道:“谢谢您的好意,这方面我已经有安排的,我将会聘请全欧洲最好的雇佣兵为我打仗,当然还有美国人,您知道,这方面他们更专业。”   王储见多识广,处世干练,虽然他谢绝了刘子光的提议,但还是用高规格的礼仪款待了这位卡耶族难民的保护者,在殿下的陪同下,刘子光检阅了卡耶族反抗军的仪仗队。   这是王储能拿得出手的最像样的部队了,数十名彪悍的黑人小伙子,穿着绿色的T恤和迷彩军裤,表情严峻的站成两排,手中平举着AK47。   刘子光注意到他们手中的AK47的准星护圈是整个圆环,而且护木下方有折叠刺刀,顿时明白这是中国造的56式冲锋枪,这种武器在非洲极为泛滥,价钱便宜量又足,很容易搞到。   检阅了部队之后,刘子光享用了一顿不一样的美食,虽然是流亡王室,但也保留着贵族排场,管家佣人齐上阵,银餐具和白餐巾都少不了,王储殿下彬彬有礼,说话滴水不漏,但刘子光却觉得他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贴切的词儿:纨绔。   席间,王储高谈阔论,似乎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他告诉刘子光,国际社会不会承认库巴的独裁政权,联合国安理会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派出维和部队介入西萨达摩亚事务,而残暴的库巴将会以种族灭绝罪被海牙国际法庭处于死刑。   刘子光说:“既然和平即将来临,那么我们的合同是不是也要终止?”   王储大度的说:“理论上来说,我们确实不再需要那批原始的武器,但是合同既然已经签订,那么还是执行好了。”   看得出王储的情绪很高涨,刘子光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没有发生圣胡安大屠杀的话,那么国际社会或许真的不会关心这里发生的一切,是卡耶族国王当政还是文度族总统上台,对他们来说没有本质区别,但是当大屠杀发生之后,国际社会就不可能继续沉默,他们必须做些事情出来。   也就是说,库巴的昏招反而帮助了博比殿下,此刻殿下正为这件事兴奋不已,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忧伤,似乎死的只不过是几万个蚂蚁而已。   饭后,王储殿下照例要进行午睡,刘子光和李建国在营地旁聊着天,原来李建国和马丁抵达罗安达之后,先去刚果找了赵辉介绍的那个叫李斯特罗夫斯基的俄国军火商,购买了五十支中国造56式冲锋枪,马丁手头的资金实在有限,买不起俄国和东欧生产的AK,更买不起美国的M16,所以只能选择质优价廉的中国货了。   这笔生意实在太小,李斯特罗夫斯基不提供货运服务,还是他们自己租了辆卡车一路从刚果运回来,好在非洲国家的边境线形同虚设,即使遇上盘查,塞一点钱也能应付过去。   所以李建国出发的虽早,实际上却比刘子光晚到两天,抵达之后他就开始训练那些只会使用长矛弓箭的土著士兵,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教会这些从没摸过自动武器的半原始人使用枪械,打得准不敢说,起码他们现在知道枪口应该对着敌人了。   “看来你的任务很艰巨啊。”刘子光说。   “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把他们练出来,虽然苦点累点,也危险点,但总比在江北烤羊肉串强吧。”李建国自嘲的一笑道。   “有些人天生就是战士,你大概就是这种人吧。”刘子光很理解李建国的选择,安逸平凡的生活对他来说就是慢性毒药,这种人宁愿在最后一场战斗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也不愿碌碌无为的生活着。   在丛林中过了一夜之后,刘子光启程返回贝宁,出乎他意料的是,王储殿下竟然要亲自送他,而且是开飞机送他。   原来刘子光从圣胡安国际机场抢来的那架塞斯纳小型飞机是王储殿下的私人飞机,忙了半天还是帮了别人的忙,刘子光不禁有些失落。   小型飞机的起降不需要专业跑道,士兵们清理出一块平坦的空地就能起飞,事实上王储殿下这次前往贝宁也是为了政治避难,他可不乐意呆在丛林里指挥作战,那是参谋长和国防大臣的活儿,王储的职责是筹集资金,争取国际社会的支持。   小飞机可以坐六个人,除了飞行员之外,还有王储的秘书、保镖和佣人,令刘子光惊叹的是,王储的佣人竟然是小阿瑟。   不过想一想也就理解了,现在流亡王室人手紧张,小阿瑟在四星级酒店里当过服务员,好歹属于专业人士,自然是王储的最佳选择,而小阿瑟对这份新工作也极为满意。   经过数小时的飞行,王储的飞机抵达了科托怒国际机场,王储一行随即转机飞往英国,伦敦是个政治氛围极为宽松的城市,很多国家的流亡统治者都在那里避难,作为曾经在英国留学的博比来说,伦敦当然是避难地首选。   辞别了王储,刘子光在机场储物柜中取出了自己的阿玛尼西装,又买了一份报纸看,头版上居然是自己拍摄的大屠杀照片,看来维多利亚实现了她的话,把照片交给了美联社。   在机场饭店耽搁一夜之后,刘子光终于坐上了飞往国内的航班,漫长的飞行之后,终于抵达了寒冬中的首都国际机场。   从飞机舷窗中可以看出,北方大地已经银装素裹,一夜之间从夏天来到冬天的感觉很奇妙,出了航站楼,寒风扑面而来,刘子光竖起了西装领子,钻进一辆出租车,随手拿出了手机按了开机键。   未接电话和短信息接踵而来,几乎把电话撑爆,有家里打的电话,有李纨打的电话,有胡蓉发的信息,公司的业务汇报短信,刘子光没管这些,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江北市立医院的方副院长。   电话响了半天终于有人接了,接电话的人告诉刘子光,方院长去省城了,听说是去见他女儿。   这下刘子光放心了,医疗队安全归来就好。   来到东亚大酒店,刘子光才给李纨回电话,说自己有急事忙了几天,现在刚回首都。   电话那端的李纨显然很生气,埋怨刘子光把事情办砸了,本来约好和证监会领导的会面,他竟然放了人家的鸽子,打电话就是关机,整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几天我在国外,电话也不通,没办法和你联系,真的。”刘子光解释道。   李纨冷笑道:“你不会告诉我说,你在那个什么西非小国救死扶伤吧。”   “没错,我确实在西萨达摩亚呢这几天,和难民们在一起。”刘子光笑着说。   “你还奋不顾身的和暴徒作斗争,保护了难民的安全,对吧。”李纨说。   刘子光嘿嘿笑着:“报纸上都登了?咋说的?”   “援外医生奋不顾身抢救难民,英勇牺牲载誉归国,还是盖着国旗回来的呢,不过,你叫麦嘉轩么?”   8-63 富磁铁矿   懦夫变成英雄的事实并没有让刘子光吃惊,谷队长曾经说过,麦嘉轩的背景很不简单,既然人都死了,操作一下让他顶一个英雄的光环,无论对死人对活人都是好事。   放下电话,刘子光打开了电视机,新闻里正在播报西非发生的惨剧,很多国家表示了谴责和哀悼,联合国秘书长也表示将派员调查此事,但总体来说这件事并没有像博比殿下预想的那样掀起轩然大波,国际社会正在为经济衰退烦恼,哪有闲心思管这个。   转了个台,恰好在播放援外医疗队的事迹,屏幕里以幻灯片的形式播放着麦嘉轩英姿勃发的照片,播音员饱含深情的介绍说,麦嘉轩同志从小就乐于助人,见义勇为,是优秀少先队员,杰出共青团员,大学一年级就光荣的加入了党组织,毕业后投身医疗卫生事业,主动要求参加援外医疗队,在非洲工作期间,深入部落为贫困黑人实施手术,获得了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为祖国赢得了荣誉。   在西萨达摩亚骚乱期间,麦嘉轩同志不畏艰险,和医疗队同事一起保护了大批黑人难民,撤离圣胡安的时候,他坚持留下殿后,把生的希望留给同伴,把危险留给自己,麦嘉轩同志虽然不幸牺牲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刘子光关上了电视,他已经没兴趣看下去了,手头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首先要做的就是找人鉴定那块神秘的矿石。   他打了辆车直奔位于首都的矿业大学分校,这里应该不乏勘探界的重量级人物,可是进了学校却两眼一抹黑,现如今的大学都讲究扩招、产业化办学,学院越来越多,专业越来越繁杂,可是实验室和真正搞研究的人却越来越少。   问了好几个路过的学生,都不知道所谓的实验室在哪里,正在一筹莫展之际,竟然遇到了一位老熟人,曾经在省城切磋过棋艺的费老。   遗憾的是,费老已经差不多把他忘了,刘子光提醒了一下他才想起来,笑道:“记起来了,过老的关门弟子,围棋下的特别好,小伙子也到首都来了,有空手谈两局?”   刘子光说:“一定奉陪,费老还要让我几目才好啊,那什么,我是来找人鉴定矿石的,费老有没有朋友精通这个。”   费老说:“你算找对人了,我的一位老棋友是勘探界的泰斗人物,找他准没错。”   于是,费老带着刘子光来到大学教工宿舍楼,敲了敲房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打开了门,笑道:“费老,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费老说:“老于,你的那本西域游记我帮你写了个序,出版社方面也出了小样,你看看满意么。”   老于赶紧道:“欢迎欢迎,这点小事还麻烦你跑一趟,赶紧进来,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这是小刘,我的一位小朋友,有些勘探方面的事情请教你。”   又对刘子光说:“这位是于教授,勘探界的徐霞客,曾经单人走遍西北,穿越罗布泊第一人就是他。”   刘子光说:“于教授,幸会了。”   于教授长着一张饱经沧桑的面孔,让人一看就觉得值得信任,他房间布置的也极为简单,行军床,勘探工具和水壶饭盒摆满了桌子,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家,而像是地质队的宿舍。   费老和打印的小样放到了桌上,但于教授对刘子光的矿石更感兴趣,他说:“咱们还是先谈工作吧,小伙子,把你的矿样拿出来我看看。”   刘子光赶忙将那块矿石拿了出来,献宝一样递上去,于教授接过来,戴上老花眼镜看了又看,说:“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磁铁矿石,品味很高,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在西非某地。”   “这样啊。”于教授的兴趣马上下降了,他摘下花镜说:“既然不在国内,那就没什么价值了,我们中国实际上不缺铁矿,但我们有的多是贫铁矿、伴生矿,严重缺乏品位高,有商业开采价值的铁矿,所以要花费巨额外汇从澳洲、巴西进口,即使加上远洋运输费用,成本也要比采用低品位矿石要低。”   “你手中的这块矿石,据我简单目测,品味至少在60以上,也就是说,具备一定的开采价值,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些年来非洲发现的大储量铁矿很多,但都位于内陆地区,开采和运输的难度都相当之大,因为你开采需要机械,需要道路运输,需要电力供应,这一切当地都无法提供,甚至连劳动力都没有,大到工程机械,小的电灯泡、螺丝钉,你都要进口,还要修公路,修铁路,建电厂,修码头港口,如果储量不是以亿为单位的话,那么即使品味再高,也没有开采价值。”   刘子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我明白了,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当地的政局也要考虑在内。”   于教授说:“对头,非洲战乱不断,军阀独裁政府朝令夕改,哪个投资者敢把大量金钱投在一个整天打仗的地方啊,所以很可惜,小伙子,你的铁矿石还是拿回去吧。”   “等等,于教授,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如果这个铁矿位于海边,有港口、有电厂、有机场,有大量廉价的劳动力,还有惊人的储量和当地合法政府的支持,那么就有开采价值了?”   “当然,如果可开采储量很可观的话,那么绝对有开采价值!而且不但是商业价值,还具备极高的政治价值,现在的国际铁矿石价格被三大巨头把持,每年我国都要为日益高涨的铁矿石价格多支付三四百亿美元,相当于三峡大坝的造价了,如果你说的这个铁矿真的这么条件优越的话,我想大概等不到现在,早被人抢光了。”   “呵呵,我明白了,于教授给我留个电话好么,以后有问题也方便请教,今天来的匆忙,没没带什么礼物,真是不好意思了。”刘子光笑着说。   “费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需要那些客套,有事你打这个号码就行。”于教授从日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了刘子光。   “那你们聊吧,我还要赶火车,下次再来请教。”刘子光适时的告辞了。   ……   就在刘子光鉴定矿石的时候,两个贼头贼脑的黑人走进了刚果布拉柴维尔的一家杂货铺内,递上去一台半旧的笔记本,黑人老板接过笔记本按下开机键,证实没坏之后,丢出去几张西非法郎,两个黑人喜出望外的拿着钱走了。   老板摆弄着电脑,发现了机主的一些信息,迟疑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拿起了电话簿,寻找起美国大使馆的号码。   几个小时后,大使馆来了一辆车和两个人,花了一笔前把笔记本买走,连同从圣胡安运来的安德森遗体一同空运回美国,交给他的家人和公司。   毫无疑问,笔记本里的秘密将在不久的将来公诸于众。   ……   临行之前,刘子光找了家擅长经济官司的律师事务所,把购买伍德庄园的合同复印件交给他们,委托他们翻译成严谨的中文合同。   本想抽空去北清大学看看小雪的,但是考虑到频繁的探望反而影响她的学习,刘子光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小雪的情况,就搭乘当晚的火车回江北了。   一夜跋涉,终于回到了家乡,冬日的江北市银装素裹,到处白茫茫一片,刘子光穿着单薄的西装走出火车站出站口,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雪后的站前广场到处是残留的积雪和等待回家的民工,一年一度的春运再次开始了。   先回家安排停当,然后刘子光找到了省地矿五队的电话,一番联系后,当天下午,一个穿戴朴素的中年人就来到了刘子光的办公室。   “我是省地矿五队的负责人郎誉林,这是我的名片。”中年人双手递名片,刘子光接过之后看了一眼,说:“狼总,请坐请坐。”   狼誉林坐在沙发上开始侃侃而谈:“我们地矿五队是省属事业单位,主要负责我省中西部的地质勘探工作,目前在职职工二百人,各种专业技术人员一百一十人,其中中高级技术人员六十五人,我们地矿五队的专业技术水平您完全可以放心。”   刘子光说:“是这样的,我需要一支精干的勘探人员,要求年纪轻,能吃苦耐劳,长期出差,技术水平也要有保证。”   郎誉林说:“刘经理你放心,我们地矿五队专打硬仗,以前计划经济条件下,我们只在本省内勘探,现在事业单位都自收自支,自负盈亏了,我们曾经组织勘探人员深入西部高原、荒漠进行勘探任务,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能体现我们地矿人的刻苦作风,就算是出国勘探,我们也有思想准备。”   刘子光说:“你说对了,就是要出国勘探,而且是在非洲,帮我勘探一个储量不明的富磁铁矿。”   “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郎誉林忽地站起:“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   8-64 借用卫子芊   正式的地质勘探是相当漫长的一个过程,从几个月到数年不等,勘探人员从几十到上百都有可能,动用的大型勘探设备也要用轮船才能运输,劳资双方更会制定严谨的合同,有些大型矿藏的勘探甚至会在国际上进行招标。   而刘子光只是随便打了个电话,把驻扎在江北市的省地矿五队负责人叫了过来,随便谈了几句话就把事情定下来,未免有些儿戏。   实际上这只是一次初步勘探,也就是简单取得矿样,分析品味和大致储量,然后再决定是否进行专业性勘探,也没必要签订什么合同,回头补充一份协议就行,勘探费用和出国的一应开销全部都由刘子光负责。   刘子光未雨绸缪,开始着手注册实体,如果西萨达摩亚的矿藏惊人的话,就必须注册一家离岸公司才行,要不然到时候麻烦事多多,光是应付工商税务就能忙死他。   人到用时方恨少,刘子光手底下能打能拼的汉子不少,可是懂经济懂法律的文职人员却少之又少,想来想去只有从至诚集团调人使用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打电话说了,于是刘子光驱车来到富豪广场,找到李纨商量事。   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打算让卫子芊当多久助理?”   李纨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看了刘子光整整一分钟:“什么意思,子芊找你了?”   “不是,我想借个人用用,觉得卫子芊挺适合的,总是当助理怕是埋没她了,跟我干说不定有更大发展。”   “你真没有别的念头?”李纨歪着头盯着刘子光问道。   “我要是有念头,就不来找你了,现在手上一堆事情无法处理,而且都是涉密的,不方便交给外人,你要是不舍得放人,我就另外找人。”说完,刘子光作势欲走。   李纨撇嘴笑道:“哼,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其实我早就想让子芊出去独当一面了,既然你提供机会,就让她先跟你历练历练吧,不过你要告诉我,最近你到底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难道连我也瞒?”   刘子光一笑:“其实也是无心插柳而已,我在外国买了块地,里面可能有比较丰富的矿藏,如果发掘出来,会是一笔相当惊人的财富,不过这涉及的层面太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现在只是借一个卫子芊用,将来说不定连你李总都要借过去用呢。”   李纨嗔道:“你用我用的还少么。”   刘子光左右四顾道:“嘘,在公司里还说这种流氓话,也不怕别人听见。”   李纨粉脸一红,抓起沙发上的靠垫砸过去:“你太下流了,这都能想歪。”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李纨赶紧拽拽衣服,说声进来。   进来的是卫子芊,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脸上架着眼镜,文质彬彬而又干练的职业女性打扮,她向刘子光微微点头示意,问李纨道:“李总,您找我?”   李纨说:“子芊你坐,不是我找你,是刘总找你,他要用你。”   卫子芊暗恋刘子光的事情,李纨那么冰雪聪明的人哪会不知道,和自己的下属争男人一度让她觉得亏欠卫子芊,如今刘子光既然需要人手,她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同意了。   “用我?”卫子芊狐疑的看着刘子光,没明白怎么回事。   刘子光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我想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机会,虽然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但将来这个公司可能会发展成规模极其庞大的跨国集团,员工上万人,运作资金以百亿计算,不知道你感兴趣么?”   说完刘子光就满怀希望的看着卫子芊,哪知道人家卫大助理只是轻轻哦一声,连问都不再问他,而是直接去问李纨:“李总,您准备辞退我了么?”   李纨说:“借调而已,刘总也是我们集团的人嘛,你跟他工作的时候,我这边的底薪照样发,但是出差补助什么的,就要刘总给你发了。”   卫子芊点点头:“这样啊,那么刘总,您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呢?”   刘子光说:“事情很多,我捡主要的说,现在你要安排地矿五队的几个工程师出国,护照签证机票都要有人操办,然后你要帮我在开曼群岛注册一家离岸公司,在上海和香港开设资金账户,这些只是初步工作,以后会越来越忙,到时候我会给你找几个手下的。”   “明白了,我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卫子芊公事公办的问道。   “现在就开始吧,今天是……”刘子光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却发现那块IWC已经送人了。   “从今天开始进入工作,有时间的话,帮我买一部卫星电话,现在满世界的跑,中移动的手机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好的,请问运作资金在哪里支取?”   刘子光愣了片刻,随即拍拍脑袋,他现在到底有多少钱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是否能够维持采矿的巨额费用也是个问题,公司的钱都放在红星公司的账户里,但是从红星公司账户里划钱出去,没有合适的名目也不妥当,万一被税务局查账就说不清了。   “李总,方便周转一点资金么?”刘子光恬着脸问道。   “有人刚才不是说,员工上万人,运作资金以百亿计,怎么现在连买个卫星电话的钱都要找别人周转啊?”李纨轻飘飘的说着,翘起了二郎腿。   刘子光嘿嘿一笑,说:“其实我不是没钱,只是不好变现而已,你不说我都忘了,子芊啊, 回头跟我去拿钱,不过这钱要先兑换成人民币才能花。”   “美元还是欧元?如果是美元的话,建议再等一等,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还在持续上升中。”卫子芊说道。   刘子光笑道:“子芊果然专业,既不是美元也不是欧元,是比外币更坚挺的硬通货,你跟我走吧。”   满脸狐疑的卫子芊看了看李纨,李总很大度的点点头,于是两人离开了办公室,等他们消失在门外,李纨才酸溜溜的说:“哼,这就喊上子芊了。”   回到位于至诚一期物业公司内的办公室,刘子光打开了放在墙角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根沉甸甸的金条递给卫子芊说:“就是这个,你先帮我把它兑换了。”   卫子芊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原来这就是刘子光说的硬通货,这可不是银楼里卖的那种薄片一样大小的所谓金条,而是货真价实的大黄鱼,一公斤一枚的金条,上面还盖着政府的戳记呢。   一根金条就是一千克,现在金价狂涨,银楼里的金价都要突破四百大关了,这一根金条就是四十万啊!看他保险柜里似乎存货还很多,这家伙居然在连防盗门都没有的办公室里存着价值几百万的金子,还在李总面前哭穷说没钱,一时间,卫子芊没语言了。   “不知道一跟够不够,再拿一跟算了。”刘子光又拿了一根金条出来,一并交给卫子芊道:“这些经费你先拿着,不够再找我要。”   “可是,账目怎么核算?一人为公,二人为私,我一个人拿着价值几十万的金条不太好吧。”卫子芊有些迟疑。   “我相信你,咱们的公司还没成立,只能先这样运作着,你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卫子芊深深看了刘子光一眼,转头就走,如何处理这些金子她很有分寸,现在物价上涨、通货膨胀的厉害,不少有钱人都把资金用来购买保值的金制品,这两根金条,她有把握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等等。”刘子光叫住了卫子芊,把自己的车钥匙抛了过去:“跟我干活,再用至诚的车不合适。”   卫子芊接住钥匙,忍不住笑了,男性上司的作风和女性领导截然不同,她在至诚集团已经做到了总裁助理的位置,也没有得到这样的无条件信任,而且也没有配备专车,有事都是办公室派公车和司机,而刘总上来就是两根大金条,一辆汽车,这种反差让卫子芊觉得很刺激,很有挑战性。   卫子芊离开之后,刘子光又把会计叫了进来核算账目,看看账上还有多少余钱,实际上红星公司的业务量不多,除了为本市小学幼儿园提供安保服务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大的进项,而果敢方面的业务也暂停了,现在是入不敷出,全靠老本在维持着,眼瞅着就要过年,公司连发过节费的钱都没有。   红星公司养活着两百多号保安,有年轻力壮的棒小伙子,也有拖家带口的中年人,每月光工资支出就是三十万,还不算其他支出,而刘子光旗下的红隼航空基本就是个空壳子,没有任何进项,红旗幼儿园是半福利性机构,维持自收自支还行,挤不出富裕的钱来,唯一能赚钱的就是乡下的挖沙场,可是这点钱以前看起来很多,现在开销大了,也只够填补窟窿而已。   会计帮他核算了账目之后得出一个数字,公司的流动资金是负数,这个月的工资都不知道从哪里出呢。刘子光挥挥手打发会计离开,点了一支烟思考着,楼下操场上年轻保安们练军体拳的声音传来,他走到窗口望着这帮生龙活虎的小伙子,眉头一展计上心来。   “王志军!”刘子光大喊一声,正在楼下锻炼的王志军条件反射似的立正喊了声到,然后一溜小跑上了二楼办公室。   “是这样的,你帮我摸个底,看看大家伙心里是咋想的,公司不景气,每月只能给他们发基本工资……”   “刘哥,公司啥情况我们都知道,刘哥你是拿自己的家底子补贴我们的,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弟兄们绝对没有怨言。”王志军说道。   “志军,你误会了,我是想知道, 这些弟兄里面,有没有那种天生喜欢冒险,干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营生的好汉。”   8-65 纽约交易   办公室里没有暖气,空调也没开,窗户大开着,股股冷风从外面吹进来,王志军身穿一件单薄的运动服,头上却有热气升腾着,他听完刘子光的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刘哥,打打杀杀的生活,弟兄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刘子光摆摆手,拿出烟来抛给王志军:“志军,我所说的冒险,并不是在江北市混黑道开场子,那种打打杀杀太小儿科,现在混社会混的都是一个钱,哪有多少真需要玩命的机会,我说的是真正的冒险,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的那种,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战斗。”   王志军抽着烟,仔细思考着刘子光的话,半晌才道:“当兵的时候,都是图退伍能安排工作,跳出农村,没有谁真喜欢当兵,不过再部队过了三年之后,才真正热爱上那种军旅生活,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又能赚钱的话,我愿意参加,但是别人我不敢保证,毕竟出来工作谁也不想随时把命送了。”   刘子光说:“我懂了,天生喜欢戎马生涯的人并不存在,他们需要在过程中爱上这种生活,没有经历过怎么谈得上热爱呢,这样吧,你帮我找五个军事素养过硬,胆大心细的伙计,有趟公差要出,春节怕是不能在家过了,不过出差补助很优厚,每月一万二千块,公司负责买意外伤害保险,你问问有谁愿意干。”   王志军眼睛一亮:“待遇这么优厚,我这就下去问他们谁愿意干,对了,去哪里出差?”   “非洲,战乱频发的地区。”   刚送走王志军,电话铃就响了,竟然是市公安局的号码,刘子光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嗲里嗲气的女声:“刘子光,猜猜我是谁?”   刘子光一愣,心说胡蓉啥时候喜欢开这种玩笑了,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笑道:“我猜你肯定不是苗可可。”   “坏死了,一猜就准,对了,我找你有事呢,新官上任三把火,韩局长的头一把火就是清退手续不齐全的临时聘用人员,组织部门审核了你当时从警的手续,发现差了很多,所以……”   “所以我也被清退之列是吧,没关系,回头你来拿我的警服和证件就是了,本来就是帮老宋的忙客串一下而已。”刘子光豁达的说道,虽然他心里有一点点的不痛快,但也没必要和人家小女孩发作。   “你能理解就好了,韩局这个老狐狸,把得罪人的活儿都交给我干了,连你这样立过功的人都要清理,真是飞鸟尽良弓藏啊,唉,不说了,有人来了,再见啊。”   放下电话,刘子光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金属构件,骑上自行车去了晨光机械厂,找到邓云峰说:“老邓大哥,我这有个东西,你帮我用优质钢材加工一下,不惜成本,一定保证质量,记住,你一个人加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邓云峰现在已经是车间主任了,但是手上的活儿可没拉下,他翻来覆去的看着金属件,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看出来是啥了?所以我让你保密,不过你放心,这玩意不在国内使用,绝对不会出事。”   邓云峰这才舒展了眉头说:“光啊,你可吓到我了,咱晨光厂虽然有这能力,可是造枪可是犯法的事儿,现在正严打呢你听说没?”   刘子光哈哈一笑:“果然是老邓哥,一眼就看出来什么东西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63式的机匣,这玩意我小时候见过,那时候跟老爷子在部队随军,这枪不行,用了没几年就撤编了,你要造多少来着?”   “先造五十个吧。”   “五十个!”邓云峰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个机匣就意味着五十支自动步枪,别说是混黑道的了,就连市公安局怕是没这么强的火力,刘子光是个办事靠谱的人,绝不会乱来,看来这批零件真是为外国客户加工的。   “行,我亲自帮你做,全用钢材铣出来,绝对保证质量。”邓云峰信誓旦旦做了保证。   随后刘子光又询问了那批长矛弓箭的生产情况,邓云峰告诉他,那批货是加班生产出来的,早就装集装箱发省城海关去了,不知道现在出海没有。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地矿五队方面出了五个勘探技术员,刘子光这边出了五个保卫人员,一共十个人,护照签证一应事务都交给卫子芊办理,临行之前,刘子光拿出两部Isatphone Pro海事卫星电话交给带队的王志军说:“一部你们拿着用,另一个交给李建国,他会在边境接你们。”   这种海事卫星电话价格便宜,信号覆盖全球每个角落,可以和普通电话互通,适合远洋渔业、沙漠荒原、野外勘探使用,就是价格稍微贵点,每分钟通话费高达十元人民币,不过相对它不可比拟的优越性,这点钱刘子光还是出得起的。   卫子芊还帮他在开曼群岛注册了一家离岸公司,名字叫红石控股,在上海和香港开设了银行账户,方便资金来往。   ……   就在刘子光忙碌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纽约街头,冬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黄色涂装的出租车成列停在路边,供热管道上方,乞丐竖起大衣领子,不时仰脖子灌下一口用食品卷换来的烈酒。   马丁.马尔罗尼是纽约一家矿业勘探事务所的营业部副主任,四十五岁的他和很多纽约人一样,在新泽西有自己的房子,妻子儿女以及一条叫卡尔的狗,每天开着一辆半旧的雪佛兰轿车去纽约上班,生活过的无忧无虑,富足美满。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马尔罗尼喜欢赌博,他已经欠下了九万五千美元的赌债,这笔钱等于他一年半的薪水,而他的信用卡已经负债累累了,更加严重的是,如果让事务所的老板知道他是个赌徒,那么工作也会丢掉。   就在马尔罗尼一筹莫展之际,一件来自遥远非洲的快递帮了他的大忙,安德森.布莱恩特是矿业勘探事务所的一名工程师,马丁到这家事务所任职的时候,安德森已经为他们在非洲工作了十年,是当之无愧的非洲通。   可怜的安德森.布莱恩特在圣胡安的骚乱中死去,遗体已经运回他的堪萨斯老家,而作为公司资产的笔记本电脑则被送回了纽约,正好落在马尔罗尼手里。   马尔罗尼尝试着打开安德森的电脑,看看是否存在有价值的资料,电脑设置了密码,马尔罗尼尝试了好几次,最后用安德森儿子的生日才打开了电脑,进入文档浏览了一番后,他只觉得一股血涌到了头上,看看四周同事都在忙碌,悄悄拿出优盘下载了电脑里的一个文件,然后将其彻底删除。   今天,马尔罗尼穿上了新西装,来到了纽约第五大道上的一家很上档次的饭店,他的大学同学,如今在澳洲一家巨型矿业集团担任小头目的理查德.索普请他的客。   索普点了两份龙虾,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这顿饭起码要吃掉马尔罗尼半个月的薪水,要不是索普请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种高级饭店用餐的。   “理查德,看来你当初选择去澳洲工作是对的。”马尔罗尼不无羡慕的盯着索普身上考究的西装和领带说,这是巴黎时装周最新的款式,没有几千美元是买不到的,据说索普还没结婚,每星期都要换一个新鲜的妞儿,这让马尔罗尼又痛恨又嫉妒。   “我很幸运,负责亚太地区,你知道,亲爱的马丁,中国钢企是一团散沙,他们的钱最好赚,托他们的福,我的职务升迁的很快,现在已经可以参与高层决策了。”   “你真是好运气,理查德。”马尔罗尼幽幽的说。   索普先生状态很好,他爽朗的说:“说说你吧,马丁,有什么新闻?”   “是这样,我这里有一份文件,我觉得你大概会感兴趣。”马尔罗尼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份打印文件递过去道。   索普先生漫不经心的接过来扫了两眼,眼神立刻变了,聚精会神的又看了一遍,惊叹道:“马丁,你确定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这是用生命换来的资料,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要给我看?”索普把文件递回去,身子往后一靠,看着老同学的眼神已经变幻莫测了。   马尔罗尼勉强一笑:“理查德,你知道我薪水不高,凯特又看上了一套新窗帘,孩子们长大了,也需要新的卧室家具,所以,我需要钱。”   “马丁,你想把这个秘密卖给我对么?”索普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的,是这样,我想你应该是最好的买家。”马尔罗尼被索普咄咄逼人的眼神逼得有些退缩,他的这种行动如果让事务所知道了,辞退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还会遭到起诉,身败名裂。   “好吧马丁,你开个价,我看看能不能接受。”   “五十万美元,我觉得值这个价。”马尔罗尼一狠心报出了这个数字,实际上他也是狮子大开口,说出来就有些后悔,怕吓到索普,毕竟这只是一份初步的勘探报告而已,能不能开采出来,能不能运出来,甚至能不能取得开采权都是未知数。   没想到索普只是淡淡一笑:“五十万美元,我给你一百万美元,但是你要绝对保证,这个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我可以用凯特和孩子们保证,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原始资料我已经删除了,而可怜的安德森,昨天才在堪萨斯下葬。”   “是么,太好了,我这就给你开一张支票。”索普拿出支票本刷刷写了个数字递给对方,马尔罗尼接过来一看,喜出望外,眉开眼笑。   索普让侍者拿了两杯香槟过来,和马尔罗尼碰杯道:“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不是么?”   8-66 谁敢在省委家属大院撒野   在卫子芊的不懈努力下,勘探队终于在新年前夕登上了前往非洲的航班,如果事无巨细都要刘子光亲力亲为的话,恐怕三个月也办不下来,但是交给卫子芊只用了短短一周时间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当然花销也是极大的,光是三部海事卫星电话加上预存的费用就是十万元钱,再加上来回机票,人身保险,员工的出差补助和热带津贴,两根金条花的也差不多了。   刘子光索性把剩下的金子一股脑都交给卫子芊了,反正这些金子是从菲律宾军火商颂镰那里抢来的不义之财,花起来也不心疼,开矿是今后事业的重要方向,必须不遗余力的去跑。   办完这些琐事,刘子光驾着公司的昂克雷赶往省城,今年的圣诞节他要陪方霏一起过,至于李总这边,只能含糊应付过去了,好在他行踪不定已经成了惯例,李纨倒也不会怀疑什么。   数小时后,刘子光抵达了省城,皮天堂帮他在五星级酒店订好了房间,小皮有个天堂进出口贸易公司,和省城海关的人特熟,晨光机械厂出口的单子都是委托他办的,两下里有了生意来往,自然关系更加密切。   谢绝了皮天堂的晚饭邀请,刘子光驱车来到省委家属大院附近,把车停在马路上,给方霏发了个信息,等着她出来。   不大工夫,方霏回了信息,说马上就到,但是等了十分钟还是不见人出来,刘子光有些不耐烦了,方霏是那种不施粉黛的女孩子,穿衣服也很随意,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打扮,于是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还是没有回应,直接打电话,竟然没人接。   一辆警车悄无声息的停到了旁边,车上下来两个全副武装的交巡警,省城的警察就是威风,戴着白色钢盔,武装带上挂着鸡零狗碎的玩意,什么手铐电棍警务通对讲机啥的,看起来比江北的警察专业多了。   交巡警敲敲车窗,刘子光降下玻璃问道:“有事么?”   “车本儿拿出来看看。”交警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刘子光把行驶证拿出来递给警察,警察狐疑的看着上面标注的机关名称,又看了看刘子光:“驾驶证呢?”   趁着刘子光掏驾驶证的当口,另一个警察拿出警务通查询起这辆车的车牌号码来,结果显示这辆车是密挡,普通警察没有权限调查。   刘子光拿出来的不是驾驶证而是一个红皮小本本,警察接过来一看,竟然是现役军官证,上面印着这个人的姓名军衔职务,是东南军区装备部军械处的一名少校军官,看证件可不像是伪造的,看这家伙若无其事的表情,更不像是假的。   警察交还证件,给刘子光敬了个礼,啥也不说就开车走了,开出去一段距离才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说:“李总,和你朋友说一声,事儿办不了,对方很有来头,什么,多大来头?不好说,反正我们是招惹不起,就这样啊。”   刘子光当然猜得出这幺蛾子是方霏家里人搞出来的,他冷笑一声直接开车奔省委大院去了,年关临近,省委大院门口的保安力量大大加强,闲杂人等小商小贩严禁入内,访客也要登记核实之后才放行,如今刘子光开着几十万的豪车,穿的光鲜笔挺,门卫自然客客气气的招待。   “您找袁厅长,好的,马上联系。”门卫直接用内线电话和里面进行了一番联系,脸色慢慢变得奇怪起来,挂了电话说:“登个记,可以进去了。”   刘子光开车来到袁家小别墅前,看到车库门口停了两辆车,一辆黑色的奔驰E300,一辆红色的奥迪TT跑车,都是几十万的货色,刘子光微微撇嘴,看来老袁家的实力也不过如此而已。   下车直奔大门而去,毫不客气的砰砰敲门,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一个穿着家居服的阿姨警惕的看了看他问道:“找谁?”   “我找方霏。”刘子光笑着说。   阿姨并不开门,而是冲里面喊了一嗓子:“有人找小霏。”   半晌,里面才传来拖鞋趿拉在地上的声音,一个穿着花睡衣的男人走了过来,正是方霏的小舅舅,他打发阿姨一边忙去了,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一下刘子光,冷笑道:“胆子不小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知道啊,这里解放前是国民党高级军官的别墅区,后来成了省委家属大院,你们家这个小楼,据说以前是空军司令王叔铭住的。”   刘子光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小舅舅有些一拳打空的感觉,他恶狠狠的说:“姓刘的,我告诉你,别以为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有用,我们家霏霏和你是不可能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你要是敢再纠缠我们家霏霏,我他妈废了你!”   小舅舅自以为声色俱厉,掷地有声,刘子光却只是笑笑说:“小舅舅,火大伤肝,别动气啊,上回揍你那是我的不对,我给您赔礼还不行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小舅舅气的鼻子都歪了,指着外面喊道:“你给我滚,马上滚,不然这就让你好看!”   刘子光脸色一变,抓住小舅舅的手指向后反折说:“小舅舅,我尊重你是长辈,给你留点面子你咋就不识相的呢,麻溜的把方霏放出来,要不然我抄了你家老宅子!”   小舅舅这个气啊,自打他十岁的时候跟随父亲住进省委大院以来,哪受过这个待遇啊,想发狠,无奈十指连心,手上那个痛啊,只能嚷道:“放手!快放手!”   “闹什么呢,让他进来!”客厅里传来一个冷静而威严的女声,听到这句话,刘子光才松开了手,把小舅舅推到一边,自己整整衣服,昂首阔步进了袁家的客厅。   老袁家的客厅布置的很豪华,博古架上摆满了古玩瓷器、玉器,墙上挂满了大幅照片,大多是袁家老一代和领导人的合影,其中不乏共和国的领导人,看来袁家老爷子当年也是风云人物。   一个头发花白,气度雍容的老妇人坐在沙发上,脚下趴着一条毛茸茸的京巴,旁边坐着个尖下巴的中年女子,看那一副高傲的样子就知道是小舅舅的老婆。   老妇人看了看刘子光,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你就是刘子光?”   虽然她坐着,自己站着,但刘子光却深深地感觉到目光是居高临下望过来的,他毫不客气的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答道:“我就是刘子光。”   “听说,你在江北一家物业公司做保安,还开了几个实体,是吧?”老妇人不紧不慢的说着。   “什么狗屁实体,挖沙场的启动资金还是小霏抵押了房子给他的,这小子就一骗子,妈,和他废什么话,直接和政法委秦叔叔打电话,办他一个诈骗罪。”小舅舅揉着手指在一旁聒噪道。   “闭嘴!”老妇人轻轻一句,不怒自威,小舅舅立马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不敢说话了。   “小刘,我就叫你小刘好了,你是聪明人,咱们就不饶圈子了,我们家小霏单纯,幼稚,还不懂事,很多事情需要长辈替她当家才行,小霏以后的人生道路还很漫长,绝不可能在江北那个小地方继续待下去,和你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如果你继续胡闹的话,我们家老头子虽然不在位子上了,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欺负的。”   有礼有节,软中带硬,若是一般人,老妇人这番话肯定能起到效果,但刘子光却根本不吃这套,他回答道:“方霏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主,用不着你们大包大揽,即使是她的长辈也不行,让方霏下来吧,我们约好一起吃饭的,被你们耽误的都过了饭顿了。”   说完站了起来,作势往楼上走。   小舅舅一个箭步跳过来,骂道:“我操,你还想抢人咋的?”   老妇人动怒了,她冷哼一声道:“小军你别拦他,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在省委家属大院撒野!”   屋子里的气氛相当紧张,小舅舅怒目而视,小舅妈抓起了电话随时准备报警,老妇人如同一潭死水般的沉静,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楼上卧房的门悄悄打开,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十七八岁少女露出头来,瞪大眼睛望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回头伸了伸舌头道:“姐,你的男朋友好厉害哦,连奶奶都镇不住他。”   被捆在床上的方霏得意的一笑,说:“你不知道了吧,他可是天煞星下凡,别说外婆镇不住他了,就是在千军万马面前他都不带打怵的。”   “哇塞,好帅啊,姐,能不能介绍我认识一下他啊?”少女欢蹦乱跳起来,两个马尾巴乱抖着。   “行啊,你先把我绳子解开。”方霏大模大样地说。   “那可不行,我爸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我,我不能辜负他,除非……除非你请我吃一个月的韩国料理。”   “你不会就这点出息吧?韩国菜又贵又难吃,比日本料理还不如呢,再说泡菜吃多了致癌的。”方霏撇嘴揶揄道。   “人家不是想减肥嘛,就追求这个效果的。”少女娇嗔道。   8-67 因为他是英雄   袁家客厅里剑拔弩张,气氛紧张,作为一家之主的老妇人稳坐泰山,冷眼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小舅舅横眉冷目,喘着粗气,摆出一副拼命地架势,小舅妈已经拨通了家属大院管理处的电话正低声说着什么,就连家政服务阿姨都拿着扫把紧张的站在一旁,大有忠心护主的意思。   刘子光既然找上门来,就没打算和和气气把人接走,他径直走到拦在楼梯口的小舅舅面前,微笑着说:“麻烦让一下。”   “你还想打我不成?来啊!”小舅舅在自家主场气冲斗牛,竟然主动搡了刘子光一把,当然,这一把如同搡在了石壁上,对方连动都没动。   刘子光才没笨到在别人家里动手的地步,他只是伸手揪住了小舅舅的衣领子,微微用力就把他提了起来,小舅舅一张胖脸憋得通红,两只脚离开了地面胡乱蹬着,话也说不出来了。   小舅妈尖叫一声扑了上来,拼命撕打着刘子光,老妇人气的连连跺脚,怒喝道:“反了!反了!”   而楼上那位双马尾少女却兴奋地挥舞着拳头低声道:“嘢!真打起来了,姐,要不咱趁现在溜走?”   解开了绑绳的方霏狠狠戳了一下妹妹的额头,骂道:“死丫头没心没肺,赶紧下去劝架啊。”   双马尾这才反应过来,刚要拉着姐姐一起下楼,忽然大门开了,袁副厅长站在门口,怒视着客厅内的乱局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歇斯底里的小舅妈最先停手,一溜烟的跑到袁副厅长旁边说:“大姐,这小子到咱家撒野来了,还动手打了小军。”   小舅舅也很配合的喊道:“敢打我,我弄不死你,有种你别走。”   老妇人看到大女儿回家,阴沉着脸说:“梓君,这件事是你女儿惹出来的,你看着处理吧。”   袁副厅长摘下帽子,脱下风衣递给阿姨,转脸对司机说:“小李,你先回去吧,这里没事。”   正说着,管理处的保安来到了现场,七八个人手里都提着橡皮棍和手电筒,袁副厅长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走了,家丑不可外扬,老袁家毕竟是要脸的人。   看到姑妈驾到,双马尾顿时又拉着方霏躲进了房间,微微打开一条门缝倾听着楼下的动静。   袁副厅长远比小舅舅有风度的多,她彬彬有礼的招呼刘子光坐下,又让阿姨倒茶削水果,大姐从容的气度让小舅舅他们也心里有了底气,整整衣服在沙发上坐定,看大姐怎么对付这个狂妄的小子。   刘子光态度自然,面带微笑的喊了声阿姨,在单人沙发上坐下,不管怎么说,袁副厅长是方霏的母亲,起码的礼貌总要有的。   袁梓君今年四十六岁,是卫生厅里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从政多年来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寻常人等一眼就能看透,但是眼前这个镇定自若的年轻人却让她有些看不明白。   根据她掌握的资料,刘子光只是一个二线城市的小混混,或许有些能力,有些勇气,但是层次的跃升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无论是家庭出身还是学历文凭、社会阶层,刘子光都太低太低,配不上袁家,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上次已经找对方的母亲谈过话,也和女儿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并且这两年女儿都远在非洲执行援外任务,本以为天各一方,这段孽缘会无疾而终,没想到居然女儿这边刚回国,那边就找过来了,这让袁副厅长很意外,也很头疼。   刘子光心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是省委家属大院而感到自卑或者紧张,袁副厅长可以看得出来,这份从容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淡定,看来女儿的眼力倒是不差,这个年轻人起码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瘪三。   “刘子光对吧,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很有勇气,竟然到我家里来了,但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欣赏你,但是也只限于勇气,好吧,既然你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吧,你想要什么?”   袁副厅长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刘子光并没有感到压力,而是微笑着说:“阿姨,我来接方霏吃顿饭而已,就这么简单,你们全家如临大敌的,让我很不适应啊。”   “小伙子,不要避重就轻,回避问题,你明知道和我女儿的事情是不可能的,还三番五次的纠缠她,你是在挑战我这个做母亲的权威么?”   “既然您这么说,那就是不欢迎我了,告辞。”刘子光可不傻,这种时候逞口舌之快没有半点好处,只会加深矛盾,而且他早就注意到楼上卧房门缝里那两只小耳朵了。   果然,他这边刚一要走,方霏就出现了,站在二楼栏杆后面喊道:“不要走,等等我。”说完就蹬蹬蹬的跑下来。   小舅舅惊讶的看着外甥女跑下楼来,转而又瞪着楼上自己的女儿,咬牙切齿骂了一声:“死丫头,看我回头不打死你!”   双马尾哪还敢露头,藏在房门后面吃吃的笑。   经历过一年半非洲援外的历练,方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护士了,面对自己一贯强势的母亲,她没有丝毫畏惧,丝毫犹豫的挽住了刘子光的胳膊说:“我爱他,我还要嫁给他,就这样,你们满意了么?”   袁家人的脸色都像锅底一样黑,袁副厅长沉默不语,胸中却是惊涛骇浪,女儿长大不由娘了,小舅舅气的直哼哼,但母亲和大姐在场,他也不好发飙,只能一个劲的抽烟。   小舅妈倒是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架势,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看着大姑姐的眼神,既畏惧又不屑,而老妇人则完全把大局交给了大女儿,自己冷着脸坐在沙发中央,静观事态演变。   “小霏,你疯了么,这小子有什么?不过是个小城市的流氓混混,你前途远大,不能就这么毁了啊。”小舅舅狠狠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抛出这么一句话。   “没错,他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万贯家财,没有高官厚禄,也没有显赫的门第,但是我就是爱他,因为他是英雄!”   英雄?袁家人面面相觑,心说小霏是不是在非洲受了刺激,脑子不正常了。   方霏骄傲的继续说道:“为了营救被拐卖的婴儿,他能骑着自行车追汽车,救人之后带着一身重度擦伤悄然离开,为了保护无辜群众,他能手无寸铁和银行劫匪搏斗,身中子弹大难不死,被评选为优秀市民,为了素不相识的癌症病人,他能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帮助别人,什么叫侠肝义胆,什么叫大公无私,这就是最好的例证。”   小舅舅一撇嘴:“小霏,这些都是你亲眼看到的?有些人为了攀高枝不择手段,找人演戏也不是不可能,你还小,千万别被人骗了啊。”   “舅舅,我说的这些你可以不相信,但是非洲的事情总不是假的吧,他为了救我,单枪匹马飞到非洲,一个人把我们医疗队从杀红眼的叛军手里救出来,又领着上千难民坚守饭店三天,最后领着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来,你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么,几千拿着刀的暴民追着我们跑,稍微慢点的都被他们砍成肉泥,要不是他,不光我回不来,恐怕我们整个医疗队都回不来。”   听到这里,躲在楼上的双马尾感动的泪流满面,冲冠一怒为红颜,万里关山度若飞,只为心中最爱的女孩,哪怕刀山火海也义无反顾,如果有个男孩子能这样对自己,那还不幸福死。   她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骑着白马的银甲王子,怀抱少女在原野上驰骋,到处是妖魔鬼怪和豺狼猛兽,王子手挥宝剑左冲右突,英武无比,唯一可惜的是,王子怀中的公主不是自己,而是小霏姐……   老妇人也将目光转向刘子光,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但眼神中的鄙薄之色却没有丝毫减轻。   小舅舅斜眼望着天花板,不屑的哼了一声,外甥女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的他根本不信,这么离奇的故事,比网上的YY小说还YY,谁信谁SB。   但袁副厅长却被深深地震撼了,作为卫生系统的高级干部,她自然是看过内参,了解真相的,那个烈士麦嘉轩只不过是组织上出于政治需要刻意塑造出来的英雄,事实远比公开的更加令人震惊,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救出医疗队的竟然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而不是内参上含糊其辞说的有关部门工作人员。   “刘子光,小霏说的情况是真实的么?”袁副厅长郑重的问道。   “是真的。”刘子光说。   “哦”袁副厅长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沉默了。   小舅舅看看大姐,又看看刘子光,说道:“能打敢拼又怎么了,我一百万块钱砸出去,你这样的能雇八个,别的不谈,你欠我们家小霏的钱啥时候还,五十万块钱,怕是拆了你家都没这个数吧。”   刘子光说:“差点忘了,方霏当初拿出我五十万开挖沙场,这笔钱我是以她的名字入股的,现在趁着大家都在场,也该分红了,小舅舅,麻烦你到我车里去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来。”   说着把车钥匙抛给了小舅舅,后者瞪了他半天,居然真的出门去了。   一分钟后,小舅舅拖着一个巨大的彩条布蛇皮袋进来了,满脸涨红兴奋无比,在客厅中央扯开了蛇皮袋,露出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钞票,怕是不下二百万!   8-68 副厅长以退为进   这些钞票都用纸条扎的严严实实,一万一沓,十万一捆,方方正正很好计算,一大堆钱在袁家的客厅地毯上垒成了小山,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小舅舅也被震慑了,兴奋地数着,得出一个数字,二百五十三万!   二百五十三万现金,袁副厅长也被这个数字惊呆了,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刘子光所有的身家,而仅仅是挖沙场的分红而已,原以为这个年轻人能打能拼,积累了底子,没想到居然这么丰厚。   小舅妈两只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只手夸张的捂住嘴巴,老公算是很能赚的了,一年下来也不过就是这个数字而已,看来这个穷小子不简单啊。   双马尾在楼上也惊愕的张大了嘴,蛇皮袋子装现金,太有创意了吧,这个姐夫,真可爱!   就连老妇人也微微撇了一眼堆在客厅里的钞票,但是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老年人经历的多了,可不是一点钱就能打动的。   方霏眨巴着眼睛,紧紧抓住刘子光的胳膊,满脸的骄傲,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非洲,不知道刘子光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但是她完全相信刘子光的能力,别说二百五十三万了,就是两千五百万都不在话下。   “开沙场的时候没有资金,是方霏抵押了房子借给我五十万,多亏这五十万,挖沙场在运作起来,本金去年已经还了,这些是方霏应得的红利,一共二百五十三万,小舅舅你刚才已经数过了,没错吧?”刘子光笑眯眯的说道。   “没错,这是一年的分红?那明年还有么?”小舅舅眼巴巴的问道,一年就翻五倍的好买卖,简直比炒房子都来钱啊。   “当然有了,而且会更多,现在房地产市场依然强劲,建材生意火爆的不得了,我们南泰河沙质量又好,供不应求啊,现在每方价格都涨到一百五了。”   “而且还有继续涨下去的趋势呢,我有个朋友做水泥生意的,他告诉我说……”小舅舅不由自主就顺着刘子光的话说下去,小舅妈干咳一声,又偷偷捣一下老公,小舅舅才醒悟过来,讪讪的不说话了。   袁副厅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虽然用蛇皮口袋装现金的方式很恶俗,但必须承认,刘子光有魄力,有能力,绝非等闲之辈,如果方霏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那么找一个这样的女婿那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方霏毕竟是她袁梓君的女儿,刘子光虽然优秀,但还差的很远。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强力压制只能引起女儿的反弹,袁副厅长深吸一口气说:“你们要出去吃饭是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妈妈你太好了!”方霏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谢谢阿姨。”刘子光也很意外,但随即反应过来,未来的丈母娘这是以退为进呢,如果闹僵了一拍两散,自己带着方霏远走高飞,袁家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退一步就海阔天空,方霏不会和母亲决裂,自己也不好意思拐带人家的女儿了。   小舅舅惊讶的看着大姐,又看了看地上的钱,似乎明白了什么,乖乖坐在那里不说话,更别说出言反对了,他心里早就打起了小九九,这小子挺能赚钱的,不如趁机投点钱做建材生意,别管这桩婚事成不成,捞一笔再说,投资的钱也不用自己掏,就从这二百五十三万里面出,当舅舅的替外甥女理财,太天经地义了。   他这边正盘算的美呢,大姐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美梦。   “小刘,你把钱拿走,这些钱我们不能要,借钱归借钱,参股是参股,两码事。”   刘子光也一愣,随即点点头,问方霏道:“这钱是你的,你说怎么办?”   这当口方霏哪还敢再出什么幺蛾子,赶紧道:“听妈妈的,让你拿走就拿走。”   于是刘子光就又把这二百五十三万现钞装进了蛇皮口袋,抗出了袁家的大门,袁副厅长在后面叮嘱道:“记得九点之前回来,要不然没有下次。”   “知道了。”方霏应了一声,如同快乐的小鸟一般飞进了刘子光的汽车。   小舅舅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堆钱从面前消失,急得抓耳挠腮,等人走了才说:“大姐,你有没有搞错,那是咱家的钱啊!”   袁副厅长冷声道:“你就知道钱,我不能为了这区区二百五十万把女儿卖了!”   “可是……那钱是小霏应得的红利啊。”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我真怀疑你这些年是怎么做的生意,一点头脑都没有。”袁梓君毫不客气的训斥着弟弟,小舅妈看不过眼了,插嘴道:“大姐,小军也是为了这个家好,那钱又不是咱们逼着他给的,为什么不要?”   “五十万的本金,一年多的时间翻了五倍,不,是六倍,你相信么?这个年轻人是有些本事,但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敢把女儿交给他,搞建筑,尤其是建材土方这一行的,哪个不是和黑社会牵扯不清,我袁梓君的女儿不能和这种人来往,我们袁家也不能有这样的女婿。”   袁副厅长掷地有声的一番话,让小舅舅夫妇无言以对,老妇人却微微颔首道:“梓君,如果你二十五年前有这种想法多好啊。”   袁副厅长叹了一口气说:“年轻就是叛逆,小霏这一点随我,知女莫若母,正是不希望她重蹈我的覆辙,所以我才压着她,一丝一毫不敢放松。”   老妇人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回头我找那帮老同事谈谈,让他们帮忙物色几个门当户对的对象,听说省委组织部新来了几个年轻人,家世学历都不错,我觉得可以撮合一下。”   “妈,我工作忙,您多费心了,还有你,小军,别整天光想着钱啊钱的,要注意影响。”   听着大姐的斥责,小舅舅不以为然的说:“大姐,你也别抱着那套老观念不放了,咱家祖坟上的青烟到咱们这一辈就算完了,爸混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个副的?你能不能提正厅我看也悬,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你看谁家不是经济挂帅啊。”   袁副厅长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好了,你那套金钱至上的理论我听得太多了,忙你的去吧。”   “那行,我有个牌局先走了,对了大姐,交警队的朋友说,那个刘子光开的是秘密机关的专车,拿的是军官证,这小子啥时候当兵了?”   “好了我知道了。”袁副厅长不动声色的一挥手,心中却更是一沉,这个刘子光的身份还真是复杂,越是这样,越不能让女儿和他来往,找个家世清白,门当户对的公务员才是最佳选择。   小舅舅两口子出门走了,袁副厅长陪着母亲进房间说话去了,楼上的双马尾悄悄溜了下来,看看客厅里没人,无声无息的打开大门出去了。   ……   刘子光说到做到,请方霏吃了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之后就把她送回了家,时间刚好是九点整,袁家的人没有一个出来说话的,他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和门口和方霏道了别就开车离开了。   出了省委家属大院,刘子光就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他看了看后视镜,一辆黑色川崎重型公路赛摩托车紧紧跟在后面,车手头戴黑色的全封闭摩托头盔,身穿黑色赛车服,驾驶着摩托车左冲右突,车技相当娴熟。   刘子光不由得紧张起来,省城远比江北市要复杂的多,自己最近那么出位,不知道惹了多少仇家,他预感到这辆摩托来者不善,搞不好会一个油门窜到和自己平行的位置,车手抽出冲锋枪对着自己的脑壳一阵扫射。   想到这里,他一打方向盘拐进了岔道,往车辆稀少的马路去了,摩托车依旧紧追不舍,大排量重型机车的速度和机动性都不亚于刘子光的昂克雷,这会儿到了宽阔的路面上,更加撒欢一般轰鸣着,一度超过了昂克雷,然后保持平行状态,车手挑衅般的轰了一把油门,掀开眼罩看了看刘子光。   刘子光本想一拐把将其撞翻的,但是看到这双眼睛后却打消了念头,现实毕竟不是电影,哪有那么多的杀手,这家伙无非是想和自己飚一把。   于是刘子光降下车窗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摩托车加大油门开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停车线后面停下,等候着昂克雷。   刘子光一脚刹车停下,两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轰着油门,盯着信号灯,当黄灯变绿的那一瞬间,昂克雷和川崎400几乎同一时间窜了出去。   但摩托车的加速性更强一些,如果刘子光架势的是轿车或者跑车,大概还有些胜算,车身庞大的SUV在飙车方面可不占优势,没多久刘子光就被川崎400抛在了后面。   摩托车手很兴奋,回头伸出两只手指做着胜利的手势,没想到前面路上有一片油渍,摩托车突然打滑侧翻,整个人也飞了出去。   刘子光赶紧刹车停下,奔过来查看情况,摩托车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紧身摩托服下的身材娇小玲珑,凹凸有致,竟然是个女的。   小心翼翼的帮她摘下头盔,才发现这女孩年龄很小,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双马尾辫子活泼可爱,小脸蛋细皮嫩肉,可惜此时却沾满了血迹。   8-69 喜羊羊   女摩托车手昏迷不醒,额头上流下的血染红了吹弹可破的肌肤,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刘子光伸手搭在她颈部大动脉上一试,已经没了脉搏,他心头一紧,回头四顾,空旷的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展开急救,刘子光把女摩托车抱起来往路边走去,她的四肢依然柔软温热,细腰不盈一握,轻巧的身体大概还不到一百斤。   把伤者平放到地上,这才注意到她的连体赛车服非常紧绷,穿着这么紧的衣服呼吸能通畅才怪,刘子光刷的一下把赛车服的拉链拉开,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徕卡内衣,居然还是个贫乳萝-莉。   刘子光开始有规律的按压少女左胸下方心脏位置,按十下之后就俯下身子给她做人工呼吸,捏住鼻子把气吹进去,如此往复了好几次之后,少女终于苏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男人在胸袭自己,刚想尖叫,可是张了张嘴还是没叫出来。   刘子光做完心脏按压又来做人工呼吸,可是却发现少女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但脸色依然惨白,看来受伤不轻。   “你可能骨折了,别乱动,我送你去医院。”刘子光说着,小心翼翼的将其抱起,走到自己的汽车旁,把人放进了后座,然后跳上车从驾驶台下面摸出一个警灯来扣在车顶上,一路鸣着警笛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少女躺在后座上,悄悄摸索着自己的四肢和肋骨,发现并没有骨折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摩托车突然滑倒,她在地上滑出老远,惯性和冲力导致突然休克,身上多处擦伤,头也碰破了,但是实质性的伤害并没有多少。   她舔舔嘴唇,眨着眼睛,心里默念着,这就是英雄的味道么?   刘子光抄近路来到最近的医院,把车停在急诊室大门口,车门都没来得及锁就抱着摩托车手冲进医院,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急诊医生们见得多了,迅速收治了病人,检查伤势包扎创口,然后做X光,CT,开药,吊水。   忙完这一切,医生拿着X光片对刘子光说:“伤势不算严重,几处擦伤和轻微的脑震荡而已,最好住院观察几天,这是处方和住院通知单,你去急诊收费处划价缴费就行。”   刘子光拿着单子去交钱,可是收费处工作人员却让他把病人姓名填上了再来交钱,于是刘子光又回到急诊病房,问那个摩托车手:“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眨着眼睛,迷惑的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会吧,撞一下就失忆,你韩剧看太多了吧。”刘子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少女也满脸无辜的看着他,眼中一汪清泉随时会流出来。   “好吧,让我看看你身上有什么线索。”刘子光拿起地上的摩托服开始检查,但是这种紧身摩托服上面连口袋都没有,更别说能找出驾驶证、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了,而且这种大排量公路赛车都是走私货,省城根本不给上牌照的,所以想从这上面找到线索不是很容易。   既然衣服上没有,那就从身上找,刘子光注意到少女脖子上挂了个东西,便毫不客气的拿出来一看,沉甸甸的小吊坠,散发着柔和的银光,应该是铂金质地,图案是个卡通美羊羊。   “家里挺有钱啊,定做的金饰。”刘子光放下吊坠,在病历和住院通知单上写下喜羊羊三个字,顺利的办理了交费,然后找到医生询问:“病人会不会因为撞击导致失忆?”   医生拿起CT片看了看说:“脑部没有淤血,按理说不应该啊,不过失忆这种事情很难说的。”   刘子光点点头,谢过医生便出去了。   他没看到,那女孩看看病房里没人,动作极其娴熟的拔掉手上的吊针,赤着脚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溜出了房间。   刘子光开车出了医院,飞速行驶在深夜的省城公路上,冬天的风从车窗灌进来,呼呼作响,忽然刘子光听到一声轻微的喷嚏,他立刻踩了刹车停在路边,拉开后门一看,那少女竟然蜷缩在车厢地板上瑟瑟发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病号服。   “不要送我回去,好么?”少女楚楚可怜的说道。   “你伤还没好,需要留院治疗。”刘子光说。   “我不要留在医院,不要!”少女拼命摇晃着脑袋。   刘子光才不和她纠缠,直接上车准备调头回医院,哪知道少女竟然推开车门下去了,赤着脚抱着膀子在马路上走着。   昂克雷倒车停在少女身旁,刘子光降下车窗冷着脸说:“上车。”   “我不要去医院。”少女倔强的说。   “不去医院,我带你去酒店开个房间。”   少女窃喜不已,但表面却不动声色,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   刘子光驱车来到酒店,带着少女走进酒店大堂,把她安排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来到前台重新开个房间,不巧的是,酒店房间全满了。   “走,上楼。”刘子光对少女说。   “我腿疼,走不动,你抱我。”少女说道。   刘子光没办法,看看四周,俯下身子将少女抱在怀里,向电梯走去,少女两手环着他的脖子,嘴角一丝狡黠的笑容浮现。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少女进去之后就很自然的坐到了床上,双手环抱瑟瑟发抖道:“我冷。”   刘子光说:“盖上被子就不冷了。”然后就要出门。   “你不要走,我害怕。”少女娇羞的说道。   刘子光笑笑,脱下了衣服。   ……   袁小军打牌打到半夜,输了一万多块钱心里极其郁闷,索性退了牌局回家睡觉,洗了澡之后已经深夜两点钟了,打了个哈欠刚爬到床上,电话就响了,他没好气的拿起话筒骂道:“失火了还是遭贼了!”   “袁总,出点事,你家有辆川崎400公路赛吧?”听筒里传来交警队李队长的声音,袁小军立刻紧张起来,坐直了问道:“有,怎么了?”   “出车祸了,伤员已经离开现场,不知道去哪里了。”   袁小军当时就急了,问清楚地点,赶紧穿衣服下床,先来到女儿卧室门口砰砰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然后下到楼下车库一看,摩托车果然不在,家里这通闹腾,连老太太都被惊动了,穿着睡衣出来问:“小军,出什么事了半夜不睡觉?”   “妈,小霖什么时候出去的?”袁小军问道。   “你们做父母的都管不住她,我怎么知道。”老妇人责怪道。   “舅舅,怎么了?”方霏也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问道。   “小霖可能出事了,她的摩托车被交警发现,电话打到家里来了。”袁小军不安的说道。   此时大姐也被惊动了,袁副厅长镇定的指挥道:“小军你们两口子马上去现场,其他的人在家待命,有什么消息马上报告。”   “好,我这就去。”袁小军夫妇匆匆出门驾车赶到了事发现场,发现那辆川崎摩托车确实就是自己女儿的座驾,摩托车的侧面满是擦痕,地上还隐约有些血迹,但是人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带队的交警是袁小军的朋友,他严肃的说:“袁总,这条路平时车辆少,不过有时候会过渣土车,如果小霖遇到那些没良心的司机就麻烦了。”   一番话说的袁小军满头冷汗,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渣土车司机撞倒了自己的女儿,还反复碾压,把人装到车上,拉到野外抛尸灭迹……   “老李,我就这一个女儿啊!”袁小军紧紧抓住李队长的胳膊喊道,小舅妈更是歇斯底里的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老李说:“你别急,这地方有摄像头,我已经让人去调资料了,过一会就能知道怎么回事。”   袁小军这才松手,掏出烟来想定定神,可是点了好几次都没点着。   “有消息了。”一个交警从车里出来,说:“监控中心打电话来说这个路段四小时前确实出事,不过没有人肇事,摩托车是自己滑倒的,然后有个过路司机救了她,现在人大概在医院。”   “那辆车什么牌照?”李队长问道。   “是首都牌照,我看一下啊。”交警看了看传过来的画面,报出一个数字来。   “怎么是他?”李队长拧起了眉头。   “老李,你认识这个人?”袁小军问道。   “不是我认识,是你认识,这不就是你让我调查的那辆车么?”   “是这小子!”袁小军大惊失色。   “是谁啊?”小舅妈问道。   “小霏的那个男朋友,一定是他记恨咱们,趁机害了小霖!”袁小军捶胸顿足道。   “袁总说什么呢,监控中心说这辆车把你女儿送到附近的医院去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李队长说。   “老李,你跟我一起去,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绝不是意外,是蓄意伤害。”袁小军不由分说拉着李队长就上了车。   匆匆来到附近那家医院,找到急诊室询问,医生拿着病历走过来问道:“原来你们就是那个喜羊羊的家属啊?”   “什么喜羊羊懒羊羊的,我女儿在哪里?”袁小军喝道。   “我们也正找她呢,你们看看这是不是她的衣服鞋子。”医生指着墙角的一堆东西问道。   袁小军一看,可不就是女儿的摩托服、皮靴和头盔么,他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希望刚出现便又破灭,宝贝女儿到底哪里去了!   “一定是姓刘那小子把我们女儿绑走了!”小舅妈咬牙切齿的说。   “对,一定是他,老李,你帮帮我,一定要查出我女儿的下落。”袁小军说。   “这个……”李队长有些为难。   袁小军知道对方只是个中队长,全市排查这种事情无权处置,于是他便给家里打电话,让大姐出面协调。   卫生厅副厅长虽然在省里不算什么重量级的人物,但是这点能量还是有的,袁梓君一个电话就解决了问题,刑警巡警联合行动,全市宾馆酒店旅馆网吧洗浴中心排查刘子光和他的汽车。   刘子光下榻的可不是什么小旅馆,而是一家四星级宾馆,收到协查通报后不久,饭店保安部就反馈了信息,说是“肇事”车辆正在自家酒店停车场里。   于是袁小军夫妇立刻赶往宾馆,袁副厅长也带着母亲和女儿风风火火赶过来,一家人在宾馆门口会合,此时才是清晨六点钟,老妇人脸色铁青,身穿考究的毛料大衣,手里拿着拐棍,怒形于色,袁副厅长也一脸的愤怒,只有方霏惶恐不安,不知道到底妹妹和刘子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惹得家里人这么生气。   一行人进了宾馆,当地派出所的警官和宾馆保安部的人已经在等他们了,保安部主管站在监控器前面介绍道:“夜间两点钟左右,嫌疑人和受害者来到我们宾馆,就是从这部电梯上去的,进到房间后就没出来。”   老太太看到屏幕中自己的孙女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被刘子光抱在怀里,气的手都抖了,拐杖狠狠地在地上捣了一下。   袁小军夫妇面面相觑,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出什么好事,可怜自己的女儿在上大二啊,就被这个畜牲糟蹋了。   袁副厅长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女儿,没有说话,但方霏却只是眨眨眼睛,什么也没说。   8-70 假冒军械处助理员   一辆军绿色的长丰猎豹停在了宾馆门口,从车上下来四个头戴白色钢盔的军人,红色肩章白色武装带,一看就知道是部队的纠察,因为刘子光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警方帮他们联系了司令部军务处。   现在人都到齐了,受害者家属、派出所警察,交警、纠察,宾馆保安,一群人上楼来到房间门口开始敲门。   敲了半天门没人应,保安拿来了房卡刷了一下,房门打开了,袁家的小女儿正躺在大床上呼呼地睡得香呢。   袁小军夫妇率先冲了上去,当爹的打开洗手间的门的衣橱,检查有没有藏人,当妈的掀开被子,看到自己的女儿赤身裸体,顿时血往头上涌,差点晕倒,一巴掌抽在女儿脸上,骂道:“还不起来!”   袁霖睁开眼睛,看到满屋子的人,顿时吓得哭了起来,袁副厅长见状赶紧把闲杂人等往外赶:“麻烦大家回避一下。”   警察军人保安服务员什么的都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袁家的人,老太太端坐中央,袁副厅长陪坐旁边,袁小军站在窗口抽着烟,小舅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床上,当事人捂着脸哭个不停,就是不说话。   而方霏则静静地站在母亲背后,一言不发。   “小霖,那个坏蛋把你怎么了,告诉爸爸,我要是不扒了他的皮,我就不姓袁!”小舅舅将烟蒂恶狠狠地按在窗台上说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是他救了我,我们什么也没做。”袁霖哭着说。   袁小军气的火冒三丈,大骂道:“都那样了还什么也没做!谁信啊!”   这下袁霖哭的更厉害了。   “小军!”袁副厅长喝止了弟弟,平静的说道:“霖霖,有什么事情告诉大姑,大姑会帮你做主的。”   “真的什么也没有,我骑摩托滑倒了,是他救了我。”袁霖捂着脸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局。   “救你应该去医院,怎么跑到饭店开房间了!”小舅舅恶声恶气的质问道。   “小军!”袁副厅长呵斥了一句,低声和老太太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暂时问不出什么来,于是站起来说:“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把小霖送医院,找到刘子光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咱们老袁家的脸丢的够多了,这件事一定要慎重对待。”   说完,袁副厅长先出去了,去打发那些军警离开,房间里,小舅妈恶狠狠地剜了方霏一眼,那意思很明显,要不是招来的祸害,我女儿也不会这样。老太太也很不满的看着外孙女,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方霏从小在江北长大,和外婆眼里肯定没有亲孙女亲。   袁副厅长向军警们表示了感谢,亲自送他们到了电梯口,电梯门缓缓打开,走出来的竟然是刘子光,袁副厅长一凛,指着刘子光喝道:“抓住他!”   军警们都没动,刚才那一通闹腾他们早就看出来了,这无非是高干家庭的桃色绯闻而已,用不着动刀动枪,刘子光也没动,他在电梯里站着,想跑也没地方跑。   “请出示你的证件。”还是纠察先说话了。   刘子光拿出军官证,一言不发的递过去。   纠察仔细检查着军官证,发现这确实是真的证件,但他们不敢掉以轻心,还是打电话到军官证上面所标注的装备部军械处去核实,虽然是早上六点多钟,但军械处还是有人值班的,值班员睡得稀里糊涂被叫醒,不耐烦的告诉对方,本单位根本就没有叫刘子光的人!   纠察们立刻变了脸色,这案子性质变了,伪造军人身份可是大罪,他们立刻围住了刘子光,要将其逮捕,刘子光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押了下去。   袁副厅长一头的冷汗,这个刘子光果然是个假冒的军人,这家伙背景太复杂了,女儿和他搅在一起简直就是玩火!   回到房间,袁霖已经穿上了病号服,外面再套上小舅妈的大衣,一家人趁着酒店里的人还不多,匆匆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里,袁副厅长把方霏叫到自己书房,平心静气的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你都看见了吧,事实胜于雄辩,我就不说什么了,反正妈妈说的你从来都不听,今天就让事实教育你。”   方霏说:“今天发生的事情,除了能证明刘子光的人格优秀之外,什么都不能说明。”   “小霏,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说话,你妹妹不穿衣服躺在他床上,这是事实吧,他假冒军人被纠察抓走,这是事实吧,你还要看到什么才会死心?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你被他蒙蔽的太深了。”   方霏咬着嘴唇不说话,但是倔强的眼神表明,妈妈的话她一点都没听进去。   袁副厅长长叹一声说:“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而是这样叛逆,不听父母的话,非要嫁给大自己十几岁的医学院老师,结果……你爸爸虽然是个好人,但如果能够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会听从父母的教导,小霏,妈妈是你最亲的人,我怎么会害你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女人嫁错人一辈子就完了,妈不希望你重复妈走过的老路啊。”   方霏的眼中渐渐含了泪水,“妈妈,可是他真的不是坏人啊,为什么你们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就不能尝试着去了解他,去认识他么?”   袁副厅长说:“孩子,妈所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见过的人也千奇百怪,这个社会的复杂程度不是你能想象的,你以后会明白的,这几天别出去了,陪陪你妹妹,她需要心理辅导。”   方霏默默地点点头,出去了。   ……   刘子光被押在军区司令部纠察连值班室里,由于是早上,没有人来提审他,直到八点钟上班的时候,一个上尉军官才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饭盒,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用油乎乎的手翻着刘子光的军官证。   “啧啧,封皮和瓤都是真货,钢印好像也是真的,小子,说吧,谁帮你做的?”   刘子光淡然一笑:“请联系东南军区副司令员罗克功同志。”   上尉鄙夷的笑了:“小子,和我玩这一套,你还嫩点,罗司令已经调走了,现在总参工作,傻了吧?老实交代!”   说罢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饭盒里的肉包子都跟着一颤。   “你找一下军区特大的关野,他知道我。”   “嘿,你还真会挑人,军区特大拉练去了,根本联系不到人。”   刘子光挠挠头,说:“这下麻烦了,要不然劳烦你给总参打个电话,问问罗司令,这事儿他经手的,别人不知道啊。”   小上尉一瞪眼:“还装!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你身上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刘子光的海事卫星电话往他面前一摔。   刘子光明白了,人家不但把自己当成假军人,还当成间谍了,他叹口气说:“我打个电话可以么?”   “想通风报信?没门!”小上尉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道:“赶快交代,招出你的同党,不然有你好看的!”   “好吧,我说,我隶属于永昌贸易公司,地址是泛亚金融中心十七层,你去查吧。”   上尉赶紧把地址记下来,匆匆出门去了,临走还交代卫兵,一定把这个人看牢了,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纠察连想立功受奖也不大容易,眼瞅着一桩间谍案即将告破,小上尉高兴地屁颠屁颠的,跑到他的直属上级,军务处副处长面前报功说:“张副处长,嫌疑犯交代了他的上线,这很可能是一起重大的间谍案。”   副处长是个中校,拿过那张纸看了看,没说什么,直接拿起电话说:“接军区二部。”   一番通话后,中校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连声说是,小上尉也跟着兴奋起来,摩拳擦掌道:“怎么说。”   中校拿起军帽扣在头上说:“人在哪里,你没动粗吧。”   “还没动手他就怂了。”   “那就好。”   那好什么?小上尉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还是一溜小跑跟在了副处长背后。   来到值班室,中校将卫兵赶走,推门进屋,爽朗的大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同志,有没有受委屈?”   刘子光和中校握了握手说:“没事,小误会很正常。”   中校摆摆手,让小上尉把刘子光的军官证拿过来,还给对方说:“不好意思了,要不要派车送你回去?”   刘子光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好了。”   “好吧,我送你。”中校亲自将刘子光送到侧门口,笑眯眯的挥手告别,一回头,正看到小上尉匪夷所思的脸。   “张副处长,他……”   “哦,他是军械处新来的助理员,同事不认识他也很正常。”张副处长淡淡的说。   “那他还说自己是什么公司的……”小上尉挠挠头,还是不理解。   “保密条例怎么学的,不该问的不问,你吃顶了吧你!”张副处长脸色一变,破口大骂起来。   小上尉诺诺连声,终于明白了一点,这人根本不是什么军械处助理员,而是属于另一个自己接触不到的神秘层面。   8-71 翘家小姐妹   省委家属大院,袁家小楼上,方霏袁霖姐妹俩盘腿坐在床上,一堆零食摆在面前,一边嘎巴嘎巴吃着薯片,一边做着心理辅导。   “姐,你说那些都是真的么,他真的杀过那么多人?”袁霖问道,她头上还缠着绷带,一副伤员模样。   “当然了,有没有百人斩不知道,起码七八十个跑不了,你是没见那场面,几千人在一起混战,满地都是血和断胳膊断腿,吓死人了。”方霏抓了一把零食塞进嘴里,兴致勃勃的说道。   “姐夫好厉害啊,对了,那个麦嘉轩是怎么死的?”   “他啊,吓得尿裤子了,跑都跑不动,被暴徒乱刀砍死的。”   “嘢!好棒。”袁霖一挥拳头,兴奋地说:“我就知道,恶人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们江医大谁不知道麦大少啊,有个大一的女生被他骗了,怀了孩子去找他,结果不明不白就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了,到现在案子还悬着呢,说是自杀,其实我们都知道,是他害死的。”   方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真的啊,这么可怕。”   “当然是真的,就是为了避风头,麦嘉轩家里才送他出国镀金的,听说回来之后的职务都安排好了,好像是团委书记什么的,直接就是正处级啊。人家爸爸厉害啊,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还是没放过他。”袁霖吃着薯片,满不在乎的说着。   “怪不得,我们医疗队的谷队长回来之后就被隔离审查,听说上面要处分她呢,原来是麦嘉轩家里在捣鬼啊。”方霏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你知道麦嘉轩的爸爸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袁霖附耳说了个名字,方霏却摇摇头说:“不知道。”   “哎呀你出国太久,都快变成非洲原始人了,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再说说咱姐夫。”   “他有什么好说的,小霖,你是不是看上姐夫了?看上直说哦,我会考虑让贤的。”   “姐,你可不许骗人哦。”   说着两人笑成一团。   笑完了之后,袁霖才说:“我听大姑和奶奶商议你的事情,说要给你介绍个省委组织部的年轻人,门当户对的那种,最好家就在本院的,你的工作大姑也帮你安排好了,直接进省城卫生局负责团委工作,一边上学一边进修,将来接她的班。”   方霏说:“我就知道他们会这么做,总是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哼,我才不会束手待毙呢。”   “姐,你不会想偷跑吧。”袁霖眨着眼睛问道。   “什么偷跑不偷跑的,我回江北看爸爸去,他们还能拦着?”   “哼哼,实话告诉你,大姑已经发话了,决不许你回江北,奶奶每天在家守着你,还有张阿姨,只有你有风吹草动就马上通知我爸爸。”   “也包括你对吧?”   “嘻嘻,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姐,我和你是一边的,你看,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说着袁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旅行包,得意洋洋的说:“我决定了,咱俩一块翘家。”   说走就走,两人故意把门打开一条缝,开了电视机把音量调到楼下正好能听见的程度,然后打开窗户沿着排水槽爬了下去,背起旅行包,一溜烟的跑了。   出了省委大院,方霏立刻给刘子光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不出十分钟,刘子光就开车来到了,看到他的车出现,方霏才从巷口里出来,神神秘秘的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你肯定猜不出是谁。”   说着招招手道:“小霖,出来。”   然后刘子光就看到昨晚的摩托车手蹦蹦跳跳的出来了,不同的是昨晚她穿的是紧身黑色赛车服和长筒靴,今天穿的却是粉色的小洋装,头上戴着毛线帽子,脚下一双雪地靴,看起来可爱又乖巧,哪还有半点午夜飞车女的风姿。   “原来喜羊羊是你妹妹啊。”刘子光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摩托车是从省委大院附近跟上自己的,而且敢公然在省城开这种大排量摩托车的肯定是家里有点地位的孩子,再加上袁家人反应如此之快,一大早就找到宾馆来,所以这少女应该是小舅舅的女儿。   “你编的名字还真靠谱,我91年生,属羊的,小名就叫羊羊。”袁霖笑眯眯的说。   两个女孩爬上了汽车,并排坐在后面,袁霖说:“姐夫,昨晚你经受住了我的考验,现在已经可以正式成为我的姐夫了。”   方霏一愣,随即明白过了,嘴上不说,手下却毫不客气,在妹妹腰上狠狠拧了一把,岔开话题说:“我妈说你被纠察抓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误会而已,我是正儿八经的真军人。”   “你什么时候入伍的?”   “说来话长,回头慢慢和你聊,你们大包袱小行李的,准备去哪儿?”刘子光问道。   “去江北。”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   傍晚七点钟,刘子光驱车来到了位于江北市某小区的方霏家楼下,一年多没回来了,方霏趴在车窗边看着熟悉的花坛,熟悉的路灯,熟悉的楼宇,自家楼上居然亮着灯,看来爸爸在家。   车刚停稳方霏就跳下去直奔楼上,刘子光和袁霖提着行李在后面跟着,来到家门口砰砰的敲门,不大工夫方副院长过来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顿时惊喜道:“小霏,你来了!”   “爸爸。”方霏扑上去搂住了方副院长的脖子,亲昵的喊道,虽然父女俩前几天在首都见过面,但只有一天而已,毕竟方副院长和袁副厅长已经离异,大家都尽量避免尴尬。   但是方霏是父亲一手带大的,方副院长四十岁才有这个女儿,一直视若珍宝,父女之间的感情,远比和母亲要深得多。   方副院长看看女儿身后,是刘子光和袁霖,他疑惑道:“你妈妈没一起来?”   “她在省城忙工作呢,爸,你就吃这个啊。”方霏指着桌上的盒饭惊讶道。   “一个人懒得做,这家盒饭挺卫生的,我一直吃。”方副院长把盒饭收到冰箱里,说:“你们来了,我就不吃这个了,走,咱们下馆子去。”   刚要出门,电话铃就响了,方副院长拿起电话说声喂,听筒里就是一阵暴风骤雨,隔得老远都能听到是方霏母亲的声音。   “小霏和小霖刚回来,孩子想家了,你就让她在家过几天吧。”方副院长难得硬气一回,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撂了。   省城,袁梓君放下传出忙音的电话,对阴沉着脸的母亲说:“她俩去江北了。”   “我就知道,这两个丫头凑在一起就没好事,都是你的事,非要让小霏给小霖做什么心理辅导,结果辅导到江北去了,你还我女儿!”小舅妈大发雷霆,也不顾婆婆和大姑姐在场就骂起老公来。   袁小军也不示弱,当即回嘴道:“都是你惯得,要星星不给月亮,学人家飙车!现在又离家出走,我看都是你教育的不好!”   “回去一趟也没什么,她爸爸毕竟在那边,要不这样,过两天正好医疗系统有个会在江北开,我亲自去把小霖接回来。”袁梓君说。   这下两口子才停止吵闹,悻悻的去了,小舅妈边走边说:“你说咱们女儿不会也看上那个姓刘的了吧?”   “应该不会吧。”小舅舅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说:“这事儿也不好说,要早点给她打预防针。”   ……   第二天,刘子光一上班就接到了李建国用海事卫星手机打来的电话,说是国内来的勘探队已经接到了,正在西萨达摩亚国内开展勘探工作呢,红星的小伙子们战术素养很高,完全可以放心,另外他又调了十五个黑人士兵保卫他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放下电话,刘子光打开电脑,仔细阅读着律师事务所帮他翻译的合同文书,不出所料的是,伍德庄园真是个陷阱,种植园面积虽然面积很大,但其中不乏部落的保留地,这部分土地是无法种植经济作物的,而且合同标明,伍德庄园的新主人必须担负起偿还欠款和税务的责任,这笔钱恐怕是个天文数字,另外合同还注明,根据西萨达摩亚法律规定,土地弃荒三年,政府就有权收回。   换句话说,如果伍德庄园下面没有高品位铁矿的话,这块土地不但一钱不值,还是个没人要的烫手山芋。   ……   与此同时,寒风凛冽的纽约街头,由于临近圣诞节,到处张灯结彩,马丁.马尔罗尼竖起大衣领子,盯着第五大道某家高级商场橱窗内的新款皮草大衣,心想也该给凯特买件礼物了,于是他毅然走了进去,让售货员将一件售价19999美元的貂皮大衣包了起来,刷卡付了帐,又写了张卡片放在盒子里,这才昂首阔步走出了商场。   熙熙攘攘的地铁里,一如往昔般充满了醉汉和乞丐,马尔罗尼匆匆走过,却又在乞丐面前停了下来,拿出钱夹想找两枚25美分的硬币呢,忽然一个满身酒气的黑人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钱夹,马尔罗尼下意识的想去抢夺,黑人拔出手枪 冲他的胸膛连开了三枪,眼瞅着马尔罗尼躺在血泊中抽搐不已,黑人骂了一声,又朝他脑袋开了一枪。   地铁警察赶到的时候,马尔罗尼已经死亡了,腋下还夹着那个装着裘皮大衣的纸盒子,那是他给妻子最后的圣诞礼物。   8-72 报废海轮   圣诞节前一天早上,韩光被推进了江北市立医院手术室,此前病人已经进行过三次手术,这次是最重要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手术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韩光的生命。   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完全灭菌消毒,所有人不得进入,刑警队的同事们都在下一层等候着,这次主刀的医生是方副院长,他是国内脑外科专家,也是省城医科大的博士生导师,技术水平绝对一流。   对于医院学的学生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所以方副院长把方霏袁霖姐妹俩都带了进去,一个旁观,一个做专门给自己擦汗的护士。   作为韩光的老朋友,刘子光也在下面静候,让他惊讶的是,韩光的搭档胡蓉竟然没有来,于是他就问代表局领导前来慰问的苗可可:“胡蓉怎么没来?”   “蓉蓉大概在忙别的事情,市局搞了个向新年献礼的工程,韩局长钦点她当了中队长呢。”苗可可不误羡慕的说。   刘子光刚想问是什么中队,苗可可就指着走廊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一袭便装的胡蓉疾步走来,和同事们打声招呼,冲刘子光点点头,问道:“进去多大工夫了?”   “十分钟了,蓉蓉你怎么来了,韩局长不是留你开会的么?”苗可可奇道。   “我撂挑子不干了,爱找谁找谁去。”胡蓉满不在乎的说。   “哎呀蓉蓉,你怎么这么任性,韩局长其实是为你好,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中队长,这就是资历啊。”苗可可把胡蓉拉到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   刘子光跟过去问道:“胡蓉,当官也不通知一声,你不够意思。”   胡蓉没好气的说:“女子骑警中队的中队长,每天骑着马挎着刀在街上溜达,我是刑警好不好,去当花瓶给大家看,我才不干。”   刘子光眼一亮:“女子骑警,是不是穿紧身马裤高筒马靴的那种。”   “嗯,上衣也是订做的紧身服,哎呀,刘子光你思想真龌龊。”胡蓉背过身去,又对苗可可说:“我把证件和枪都交了,不让我干刑警,那我就请长假,看谁撑到最后。”   一堆人在手术室楼下一直等到下午,原本预计六小时结束的手术又延长了,慢慢的天黑了下去,街上张灯结彩,盛装的年轻人们欢笑着,喧闹着,一派节日气象,平安夜来临了。   医院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点起了一支蜡烛,孤单的烛光在风中摇曳,渐渐地,更多的蜡烛点燃了,一群人聚集在楼下,默默地为手术中的战友祈祷着。   接近午夜时分,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先送下来的不是病人而是医生,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脑部手术,让主刀的方副院长虚脱了,一堆人围上来问长问短,方副院长只是伸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就被人抬下去了。   大家低低的一阵欢呼,都想上去看看韩光,却被告知,病人转入ICU监护室,而且目前还在昏迷中,暂不能会客,请大家谅解。   众人感谢了医生和护士们,相约去酒吧喝酒庆祝韩大队手术成功,一帮人说说笑笑向医院门口走去,胡蓉却磨磨蹭蹭留在最后,瞅着坐在那里不动窝的刘子光。   方霏和袁霖换了衣服出来,刘子光迎着去问道:“怎么样,累吧?”   方霏说:“还好了,我只是打点杂什么的,重要工作都是别人做的。”   袁霖说:“姐夫你偏心,就知道疼姐姐,不疼我。”   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闹成一团,胡蓉在远处看了不禁黯然神伤,悄然离去了。   ……   昏迷了三个月的韩光终于在苏醒了,但是眼神明显没有以前那样犀利了,而是木然呆滞,反应迟钝,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如果一醒来就恢复如常那才叫奇怪,韩光的脑部受到损伤,需要一段时间的锻炼和学习才会逐渐恢复,能不能达到原来的水平,就要看个人努力了。   幸运的是,韩光只是反应能力差了一点,智商并没有下降,也还认识原来的亲人和同事,刚苏醒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新郎,当得知女朋友在自己昏迷期间毅然嫁给自己的事情后,铁骨铮铮的韩光不禁泪落涟涟。   新年即将来到,在新一届市委市政府领导下,江北市的经济发展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头戴绒线帽身穿羽绒服的韩光在妻子的陪伴下走上了街头,看到数名身材窈窕的女警驾驶着电动滑板车行驶在市民广场上,不时停车为市民排忧解难,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是新来的韩局长搞得便民工程之一,本来说要给女子骑警队配置马匹的,可是时间紧任务重,一时间女警们无法熟练掌控马匹,所以就先搞了些电动滑板车应付着,听说这些滑板车都是进口的,一台赶得上一辆桑塔纳呢。”   妻子细心地给韩光讲解着,但韩光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他说:“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重返岗位。”   “韩光,你别急啊,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等身体好了自然就回去了。”   “我已经可以工作了,为什么不让我回刑警队,非要去图书馆当什么管理员。”韩光恨恨的一挥手说。   “那也是领导关心你,爱护你啊。”   “胡说,我虽然不能冲在第一线,当内勤总是可以的,凭什么把我调离刑警队!”   韩光依然咆哮,他的举动引起了远处一名巡逻女警的注意,驱动滑板车开过来一看,赶忙喊道:“韩大,嫂子,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出来了。”   来人正是胡蓉,虽然嘴上叫的凶,但是她也不得不服从组织安排,到女子巡警中队当了中队长,当年刑警队最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一队搭档,如今一个是图书馆管理员,一个是街上的流动风景线,四目相对不禁唏嘘。   新的一年,就是这样么?   新的一年对于刘子光来说,却有着更大的挑战和机遇,挑战是如何在一堆女人中游刃有余,好在方霏有袁霖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缠着,李纨也成天忙于公司上市的事情,胡蓉冷若冰山,没事绝不会主动找自己,否则他真的分身乏术了。   相对挑战,机遇显然更大,经过初步勘探,郎誉林告诉自己,在伍德庄园内的雄狮山上发现了矿脉,很可能是一个储量惊人的巨型富磁铁矿床,这么大的矿床不可能是单一铁矿,很可能有其他伴生矿,但是还要进一步勘探才能得出准确结论,这就需要专业的勘探设备和更大规模的勘探队伍以及更专业的技术人员。   新年期间刘子光就在忙乎这件事情,勘探器材那可不是几件镐头鹤嘴锄和电子仪器那么简单的,起码要架设几十个勘探井,设备巨大沉重,不可能用飞机运输,必须采用海运。   如今国际航运价格下跌严重,很多航运巨头取消了造船合同,并且将手中到报废年限的船只当成废钢出售给拆船厂,以图减少成本,增加现金,这就导致红旗钢铁厂的拆船业务蒸蒸日上,厂子的效益也上了新台阶。   这就显出卫子芊的用处来了,精明干练的她经过计算认为租船不如买船,买船不如买报废的旧船,从红旗钢铁厂码头上待拆的废旧船只中挑一艘还堪用的买下来,简单维修保养一下,跑一趟远洋不是问题。   当刘子光听卫子芊说要买一艘海轮的时候,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但是听说只相当于废钢的价格时,又不禁赞扬起卫子芊的精打细算来,波罗的海航运指数虽然连创新低,但租一条堪用海轮的价格怎么也要每天一万三千美元,有这个资金真的不如买一条排水量不太高的旧船了,反正每吨的价格才二百美元。   “这样算下来的话,即使加上雇佣船员和维修费用,也是合适的,毕竟可以重复使用多次,不想用的时候还能当废钢卖掉,说不定到时候废钢价格上涨,还会有些盈余呢。”卫子芊这样说道。   刘子光喜不自禁,摩拳擦掌道:“那么买一条船需要多少钱?”   “每轻吨是两百美元,一条报废海船起码万吨,这就是两百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一千三百万左右,当然这只是预计数字,汇率和零头都是不能忽略的。”卫子芊侃侃而谈,这边刘子光已经惊呆了。   “一千三百万,子芊你看我值多少钱,把我卖了算了。”   卫子芊莞尔一笑:“刘总您别开玩笑了,保险柜里随时放着价值八百万黄金的人再哭穷就没意思了,剩下的缺口不多,我想您一定会有办法的。”   刘子光说:“五百万的缺口,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公司里还有几百号人嗷嗷待哺呢,更别说后续的其他费用了,维修、装潢、雇佣船员,买保险,买燃料,别的不说,光是重新油漆一遍,就不知道要用多少吨油漆,远洋轮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起的。”   8-73 筹钱   上万吨的旧船虽然划算,但是刘子光并不需要运输那么大宗的货物,而且吨位越大的船只油耗越高,雇佣的船员越多,本着节约的原则,还是搞一条小点的散装货船比较合适。   刘子光把这个设想一说,当即遭到卫子芊的反对,她振振有词的说:“你要运送货物的目的地是西非,那就必须经过海况复杂恶劣的印度洋和大西洋,千吨级的货轮无论在安全性还是性价比方面,都不如万吨货轮,男人在关键时刻应该敢作敢为,不要为了一些蝇头小利斤斤计较。”   说完这些话,卫子芊似乎觉得自己的话语激烈了一些,又说道:“对不起,最近事务繁忙,心情不太好。”   刘子光说:“子芊,你说的对,要搞就一步到位,你先去办理,资金方面我来想办法。”   卫子芊点点头,起身欲走,在门口又站住说:“对了刘总,至诚集团那边在进行IPO的准备工作,账目都交给普华永道了,想从那边筹集资金怕是比较困难。”   女助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刘子光又开始绞尽脑汁盘算资产,在父母邻居眼里他是功成名就的企业家,孝顺儿子;在朋友兄弟眼中,他是义薄云天的老大,叱咤风云黑白通吃的枭雄,在女人们眼里,他是无所不能,侠骨柔肠的浪漫骑士,但是在一条报废的旧船面前,他只是一个囊中羞涩的穷光蛋。   在江北市这个二线城市,刘子光确实算个有钱人,有车有房,衣食无忧,但是这座城市也束缚了他更大的发展,无论是走娱乐行业路线,还是走实业路线,都有着不可克服的瓶颈,所以他混了一年多,其实手上资金不过几百万而已,其中大半还是不能立刻变现的固定资产。   需要花钱的时刻终于来临,刘子光先找到了实力最强的兄弟卓力,向他借钱。   华清池三楼,没等刘子光开口,卓力就眉飞色舞的说:“我刚把滨江大道136号那座综合楼拿下,十年租金才一千二百万,太他妈值了,华清池这地方不方便停车,规模始终受限制,我相中那块地方很久了,幸亏宋剑锋走的及时啊,要不然兄弟们都得活活饿死。”   刘子光说:“看你这样子,最近生意不错啊?”   “那是,自打韩寺清上任以来,江北市的软环境好多了,咱的生意是日进斗金,不瞒你说,我每天毛利这个数。”卓力伸出一只手来比划着,神气的不得了。抛了一根进口的雪茄给刘子光,说:“对了,好久没见你过来,有啥事?”   “哦,小事,借点钱周转周转。”   “多少?说个数。”卓力豪气万丈的拿出了支票簿和钢笔。   “缺口大约七百万,这只是前期费用,后续的资金投入恐怕更大。”刘子光轻描淡写的说。   卓力眨了眨眼睛,二话不说撕下一张空白转账支票给他说:“你自己填吧,到银行柜台上问问我账户里多少钱,全拿走。”   刘子光说:“这不行,你刚盘下新场子,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不能用你的钱。”   卓力急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没有你我今天能到这一步?我的钱就是你的钱,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还能为了一点钱耽误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么,拿着!”   “行,那我就拿着了。”刘子光也不矫情,接了支票放进口袋,又聊了几句,才顶着寒风离开了华清池。   寒冬腊月,外面滴水成冰,刘子光坐在车里看了看那张空白支票,还是将其叠起来放进了皮夹,就当是兄弟情谊的见证了,卓力的事业停滞了半年,正是刚上轨道需要用钱的时候,自己哪能扯他的后腿。   回到至诚一期的家里,刚敲了两下,房门就打开了,露出的却是袁霖的笑脸,鼻子上还沾着一点白面,看见刘子光就兴奋地挥舞着擀面杖说:“姐夫回来了。”   原来姐妹俩到家做客来了,老爸老妈看见正牌儿媳妇终于回国,高兴地嘴都合不拢,这会儿一家人正在厨房里包饺子呢。   袁霖乖巧的帮姐夫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又忙着倒热水拿拖鞋,勤快的像个小保姆,方霏在厨房里看不下去了,调侃道:“小霖,我记得你从没帮舅舅拿过拖鞋哦。”   “嘻嘻,姐夫是我的偶像嘛。”袁霖嬉皮笑脸的说着,古灵精怪的小姨子成了全家的开心果,谁也拿她没招。   热腾腾的饺子上桌了,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了饺子,然后看电视的看电视,看报纸的看报纸,刘子光拉着方霏来到阳台说:“和你商量个事,那笔钱我有急用,先周转一下行么?”   刘子光说的是那二百五十三万挖沙场的红利,这笔钱虽然由他保管,但属于方霏的私人财产。   “哎呀,咱家的钱你做主就行了,还和我商量什么,真是。”方霏嗔道。   九点左右,刘子光开车把方霏姐妹俩送回家,回来的时候发现父母坐在沙发上,电视也没开,这挺不正常的,平时老两口可是九点半就要休息的。   “怎么还没休息?”刘子光问道。   “小光你坐,爸妈有事和你谈。”   刘子光乖乖坐下,老妈先开口道:“第一件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以前是因为方霏在国外,咱家没房子,现在这两样都不存在了,你得抓紧办了。”   老爸接口道:“第二件事,听说你做生意需要钱,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你办婚礼的钱不能动,剩下的都可以给你,这是两万三千块钱,一共三张定期存折,明天你去银行取了就行。”   刘子光接过三张存折默默无语,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虽然这点钱连给员工发工资都不够,可到底是父母的一片心意啊。   “行,我记住了。”   “记住就好,早点让儿媳妇进门,别再拖了。”父母又唠叨了一阵才回房休息。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带着卫子芊去了地矿五队,察看了正在装箱的勘探设备,和地矿五队的领导进行了会晤,地矿五队是个老π勘探队伍,这些年来竞争激烈,效益不是很理想,这一点从他们寒酸的办公楼和领导的座车就能看出来。   能接到这么一桩生意,地矿五队的领导相当重视,组织了多达五十人的精兵强将准备前往西非,勘探队员们干劲也很足,领导这样对刘子光说:“刘总,我们这支队伍是久经考验,能打硬仗的,请您放心,越是在艰苦的地方,越是能显示出我们地矿五队的优良传统。”   领导还表示,对于他们勘探人来说,春节神马的都是浮云,如果甲方有要求,队伍随时可以出发,不过设备还要等一等,毕竟都是些大型器具,装箱运输需要一定时间。   然后这位五十多岁的领导又陪着笑脸对刘子光说:“刘总,您看勘探费是不是能先预支一部分……”   “没问题。”刘子光当即做出批示,让卫子芊回去办理,让财务给地矿五队转账五十万。   回去的路上,刘子光再次抱怨资金紧张,卫子芊忍不住说道:“刘总,我觉得您的思路有问题,做生意不一定要靠自己的钱来运作,要适当进行融资,从各个渠道筹集资金,朋友再多,交际再广,都顶不过银行啊。”   刘子光恍然大悟,道:“以红隼航空的名义向银行申请贷款,用飞机作抵押,起码能贷下来三百万,加上其他渠道的款项,就差不多够了。”   这件事就委托给卫子芊就做,刘子光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卓力的电话,让他速到华清池来一趟,刘子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赶到一看屋里坐了一帮道上混的兄弟,基本上都是江岸区有头有脸的老板,有开洗浴中心的, 有开酒店的,KTV的,修车行的,有搞建筑拉土方的,基本上都是熟面孔。   “刘哥要筹钱买船做大生意,别的话不多说了,我出二百万。”卓力说着,将一张支票放到了桌子上。   “我出五十万。”和平饭店的疤子也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支票。   “我跟了。”玄子也拿出一张刚收来的银行承兑汇票放在上面,顿时引起一阵笑声。   “你以为玩梭哈呢,还跟了,行,我也跟了。”靠着刘子光的关系一直跟着至诚集团包工程的木三水也拿出了五十万。   其余人等十万或者二十万不等,多多少少都表示了意思,由于贝小帅还在广东学习飞行,卓力替他掏了五十万凑份子,总共筹集了五百万现金。   刘子光感动的岗岗的,向大家抱拳道:“多谢兄弟们了,等船装修好了,我请大家出海观光。”   众人就都哈哈笑道:“行,到时候请我们去赌船上开开眼,让我们这些土包子见识一下国际水准。”   刘子光狐疑的看看卓力,后者冲他一挤眼,他顿时就明白了,这帮伙计还以为自己买的是赌船呢,怪不得出手这么痛快,这么大方。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又让他更疑惑了,刚出办公室的门,华清池的高级领班小红就跑了过来,不由分说把一张卡塞到他手里说:“刘哥,姐妹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得拿着,赔点钱不算啥,姐妹们坚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   8-74 摘桃子   小红姐说的情真意切,眼中尽是毫不作伪的热忱,风尘女子就是这样,平时嬉笑怒骂大大咧咧,关键时刻出手豪爽不逊男儿,但是这钱刘子光却不能拿,因为这些都是技师们辛辛苦苦赚来的皮肉钱。   “小红,你听谁说哥赔钱的?”刘子光笑问道。   “刘哥,你做股票亏本的事情姐妹们都知道了,不怕你笑话,现在刘哥你是场面上的人,姐妹们想巴结你都没机会,这钱虽然不多,但是华清池姐妹们一笔笔凑出来的,你就拿着吧。”   “是啊刘哥,你就拿着吧。”小红身后又走出五六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技师,七嘴八舌的说着,刘子光认出她们几个都是自己从金碧辉煌救出来的小姐,前段时间华清池被封,生意差的要命,这批人硬是留了下来,想必也是想报答自己的恩情。   卓力干咳一声,瞪起眼睛骂道:“干什么干什么,都不用上班了么!”   技师们才不怕他,嘻嘻哈哈的笑着,依然堵着刘子光的去路。   “那啥,要不然你就拿着吧,好歹也是她们一片心。”卓力打圆场道。   “行,那我就拿着,小红回头你给我拉个清单,注明每人出了多少钱,这钱算入股的,以后给你们分红。”刘子光也不是那种矫情之人,当时就收下了银行卡。   技师们喜滋滋的走了,服务员们又上来了,为首一人拿着个黑塑料袋说:“刘哥,这是兄弟们的一点意思。”   刘子光苦笑着问卓力:“老二,这都是你整的景?”   卓力说:“我可没那个闲工夫,这是小的们自发的,你就别推辞了,拿着就是,蚂蚱腿也是肉不是么?”   这么一折腾,刘子光又筹集了五百多万资金,加上方霏那里的钱,勉强能填上窟窿了,把这些七拼八凑的钱统一交给卫子芊,款子打到红旗钢铁厂的账上,一艘报废的万吨巨轮就姓刘了。   卫子芊陪刘子光走在红旗钢铁厂的码头边,这里是一片极为荒芜空旷的地方,淮江在这里变得开阔无比,一望无际的水域看上去就像是浩瀚的大海,两艘锈迹斑驳的货轮停泊在水中,看起来就像是两座浮动的城堡。   “较小的那一艘就是我们的船,这是一艘香港籍的万吨货轮,三十五年前在日本东京的石川岛播磨重工业株式会社造船厂下水,其间转手若干次,最后终于避免不了被解体的悲剧,不过这艘船幸运一点,在彻底解体前还能再重返大海那么几次。”卫子芊指着那艘陈旧不堪的轮船侃侃而谈着。   刘子光竖起衣领抵御着凛冽的江风,印象中万吨巨轮应该很庞大才是,但是这艘船在广阔的江面上却并不显得雄壮,大概是太过陈旧的原因,反而显得老态龙钟,步履艰难。   “还能开么?需要做些什么工作?”刘子光眯着眼睛问道,用手挡着风,点燃了一支烟。   两人的风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卫子芊打开文件夹看了看说:“这艘船的主机是日本制造,保养的还算不错,只需要添加一些航海设备,重新装潢船员舱室,再招募一些工人就行,至于要不要重新涂装,那就看您的意思了。”   “要,当然要,大钱都花了还在乎小钱么,买些油漆重新刷一遍,我不喜欢这种暮气沉沉的样子。”   两人沿着码头一前一后走着,同样的长风衣长围巾,同样缓慢而坚定地脚步,水鸟在江面上掠过,远处路过的江轮拉响了悠长的汽笛,仿佛在向即将走完征途的战友道别,夕阳西下,晚霞照耀在报废旧轮船上,给它镀上了一层绚烂的金色。   “想不想上去看看你的船?”卫子芊忽然扭头说道。   “好啊,为什么不呢。”   栈桥下面有一条带雨棚小木船,船上还涂着红旗钢铁厂固定资产255号的字样,刘子光请卫子芊先上船,然后娴熟的解开缆绳,跳上船用桨一推栈桥的柱子,一叶轻舟便轻快地荡漾在江面上。   江阔云低,西风凛冽,两人坐在小船里,四下里全是茫茫江水,静谧的气氛让人很想说点平时不敢说的话,卫子芊咬了咬嘴唇,说道:“刘总,你不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么?”   “为什么会这样问?”刘子光反问道。   “因为你的做法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很多唾手可得的机会都被你白白放弃了,你所经手过的那些事业,无论哪一个坚持下去都会有成就,如果你愿意,不论是江北黑道第一人还是知名企业家,青年杰出代表,都唾手可得,但是你把这些机会都让给了别人,所以,别人很难理解你的做法。”   刘子光莞尔一笑:“看来你对我观察的很仔细,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卫子芊沉吟片刻道:“或许是你不屑为之吧,曾经沧海难为水,对于一个经历过千山万水的人,一片绚烂的花圃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想能引起你兴趣的,只有挑战性极强,难度极高的事情,比如你买这条船所要做的事情。”   “子芊,你整天没事就研究我么?好了,到了,上船。”   小木船已经划到了巨轮下方,从这个角度来看,万吨巨轮才称得上庞然大物,饱经沧桑的船身上油漆早已剥落,露出大片大片的铁锈,由于是轻载,吃水线很高,上船的舷梯根本够不到。   “我托你上去。”刘子光自告奋勇道,卫子芊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让刘子光扶着她的腰举上去,卫子芊抓住舷梯往上爬去,可是力气不足单凭双手根本爬不动,刘子光又托住她的屁股往上举了举,这才爬上了舷梯,随后刘子光也纵身爬了上去,两人到了甲板上,卫子芊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呢。   “这是一艘结构简单的单甲板散装货船,大约二十五名船员就能维持运行,船员我已经找好了,大部分是有经验的福建籍远洋水手,还有几个航海学校毕业的学生,应该没问题,你看,这里是驾驶舱,后面是船员卧舱……“卫子芊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刘子光走马观花,简单视察了这艘货轮,散装货船比起军舰来简单了不知道多少倍,基本上就是个硕大无比的八边形铁壳子加上大型船用柴油机组成,燃料用的是重柴油,马力相当强劲,船只吨位适中,既可以扛得住好望角的恶劣海况,又能穿过苏伊士运河,更重要的是这条船的状况比较好,虽然年头久了点,但是再折腾几年没问题。   粗略看了看船只的情况,刘子光做出指示,按照原来的涂装重新刷漆,吃水线刷红色,吃水线以上是黑色,船名依然沿用原来的香港名称“长乐”,这样连身份都不用伪造了,直接套用报废以前的注册资料就行。   这条船是红旗钢铁厂买来准备拆成废钢材回炉的,既然能买得起上千万的报废轮船,说明红旗厂的资金比较宽裕,刘子光随口问道:“子芊,你妈妈他们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是的,从银行贷了五千万,有了这笔救命钱,终于起死回生了,废钢材回炉再造,每吨钢材能节省两吨铁矿石和一吨焦炭,再加上运费什么的,成本相当划算。”   刘子光笑了:“我说嘛,陆天明前段时间总往银行跑,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我看不如晨光厂和红旗厂联姻算了。”   卫子芊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说:“你不用再说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这个人,也绝不会允许妈妈和他发生什么。”   “子芊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两家企业成立钢铁联盟,优势互补,其实陆叔叔他……”   卫子芊摇摇头,冷笑道:“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刘子光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也不再相劝,和卫子芊一起下船离开,顺道去了红旗钢铁厂,只见厂区热火朝天,工人们干劲十足,往日尘土煤灰飞扬坑坑洼洼的后门马路现在也变得整洁平坦,运送焦炭的卡车规规矩矩的停在门口等候调度人员的命令。   来到厂区办公室,就看到一辆锃亮的奔驰轿车停在楼下,刘子光奇道:“卫总换车了?”但是仔细一看却是外地牌照,司机是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正靠在车边抽烟,眼神中充满了骄傲,隐约还有一丝隐藏很深的戾气。   从楼上下来三个人,其中两人看起来像是本市干部,另一个西装革履大背头发锃亮的应该就是奔驰车的主人,下楼的时候他第一个出来,看到卫子芊迎面走来,特意很有绅士风度的拉开玻璃门请卫子芊先进,并且微微颔首示意。   “谢谢”刘子光毫不客气的跟了进去,和大背头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他身上一股淡雅男士香水的味道   来到厂长办公室,卫总愤愤然坐在办公桌后面,卫子芊赶忙问道:“妈,怎么回事?”   “厂子刚刚有了起色,摘桃子的人就来了,刚才出去的是省国资委和玄武集团的人,大概你们已经看到了。”卫淑敏余怒未消的说道。   8-75 神兵利器,重见天日   玄武集团是一家规模庞大、实力雄厚的民营企业上市公司,旗下有矿山、钢铁、机械制造、房地产开发等诸多产业,有员工数万人,数百亿资产,是名副其实的产业巨无霸。   此前红旗钢铁厂曾经和玄武集团搞过一次重组,结局是钢铁厂唯一能赚钱的两个分厂,焦化厂和铁矿都被玄武集团剥离吞并,急需要资金支持的钢铁厂本身却被无情的抛弃,从此背负着沉重的负担苟延残喘,艰难的挣扎在死亡线上,从此之后,红旗厂人人谈重组色变,对玄武集团更是深恶痛疾。   意想不到的是,当红旗钢铁厂刚刚从死亡线上爬起,还没正式进入轨道的时候,贪婪的玄武集团就迫不及待的再次伸出了魔爪,他们甚至连花样都懒得变化一下,依然是打着重组的旗号前来。   结局毫无悬念,来人被卫总无情的赶了出去,但这仅仅是开始而已,玄武集团的人如同嗜血的鲨鱼一样,看见利益就会死咬着绝不松口,卫淑敏和红旗钢铁厂的麻烦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卫淑敏挥了挥手,似乎要将不快赶走一般,微笑着对刘子光说:“小刘啊,有段时间没见你了,忙什么呢?听说你把挖了我家的墙角啊。”   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怎么看怎么觉得卫淑敏看着自己的目光活像丈母娘看女婿,她的话更是意味深长,让人浮想联翩。   “咳咳,这个,其实……那什么。”正当刘子光抓耳挠腮,力图证明自己和卫子芊之间是清白的男女关系之时,卫总又说:“国际废船价格正处在最低点,这个时候出手很划算,如果有需要进行改装加固的话,我们厂有不少高级电焊工可以借给你用。”   刘子光这才明白卫总说的是轮船而不是女儿,他赶忙道:“太好了,我来就是和您商量这个事儿,长乐轮需要进行必要的改装,这方面还是你们有经验……”   一番讨论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卫总看看手表说:“晚饭就在我们家吃吧。”   刘子光赶紧推说有事,起身欲走,卫总留了他半天终于还是没留住,而整个过程卫子芊都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等刘子光下楼去了,卫总才说:“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主动争取?”   卫子芊淡淡的说:“妈,你就别瞎操心了,人早就名草有主了。”   “还没结婚吧,还还有机会,我相信我女儿的实力,再说你现在担任他的助理,机会更多嘛。”   “妈,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再强,也比不过她们啊。”   “她们?怎么还有个们啊?哎,芊芊你别走,说清楚啊。”   那边卫子芊已经拎了提包走了,高跟鞋在厂办走廊的水磨石地面上敲击出一串悦耳的音符,一个声音在远处回荡:“妈,我不在家吃饭了,晚上还要加班。”   “唉,这孩子……”卫总长叹一口气,戴上了老花眼镜,又拿起桌上的报表翻阅起来。   刘子光确实有事,他的这顿晚饭是在外面小铺和邓云峰一起吃的,两人吃了两碗牛肉拉面,一盘干切牛肉,热腾腾的牛肉汤里加了红红的辣椒油,吃的满头大汗,热气蒸腾。   邓云峰的脚旁放着一个布口袋,用脚一踢,铿锵作响,明显放满了铁器,这是他趁着每天晚上没有人在的时候偷偷加工的,一共五十个,一个人扛有些费力,两个人抬轻松的很。   吃完了饭,邓云峰帮刘子光把口袋抬上了越野车的后备箱,然后便回家去了,至于刘子光把这些东西拉去哪里,他连问都没问。   刘子光驱车来到西山,严冬季节这里更加空旷寂寥,前些天下过一场小雪,市区的积雪早就融化了,但是山上却积了薄薄一层白雪,松树上白雪皑皑,整座山包看起来是黑白相间的,透着诡异和阴森。   刘子光依旧把车停在废弃的山顶别墅里,带着一口袋加工好的机匣零件爬到了核战掩蔽所里,翻出一支63式自动步枪,用工具将机匣换了下来,又找出带着五星印记的二十发弹匣,将一排7.62毫米子弹压了进去,用两枚手枪弹头塞住耳朵,就在房间里进行试射。   “砰”的一枪,墙上出现小道痕迹,到底是核战级别的掩蔽所,所用水泥标号很高,步枪子弹只能在上面打一个小坑而已,射击过程中机匣并未出现冒火之类的现象,说明邓云峰亲手做的这批部件质量过关。   他又打了一个短点射,子弹从墙上弹回来,差点打到自己,吓得他不敢再试枪,转而查验起其他物资来。   拱形的洞库上方,一盏昏黄的电灯照耀着每个角落,柴油发电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刘子光拿着小本子记录着物资名称,这里除了一批自动步枪之外,还有若干改造过的轻机枪,以及67式木柄手榴弹几十箱,军用罐头几十箱,大批铁皮箱装的子弹,最牛逼的是一挺水冷马可芯重机枪,帆布弹链供弹的,但是没有经过改膛,所用的子弹是那种德国7.92MM机枪弹,怕是很难找到。   这些物资,都是刘子光一直隐藏的家底子,山顶掩蔽所的挖掘工作从来没有停止过,但是秘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就是因为这些存货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道上的豪杰能有一把化隆造的大黑星都算是过江龙了,那拥有一整座军火库的人该怎么评价?   所以刘子光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甚至打算一直隐瞒下去,直到乔治.伍德把庄园装让给他,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些蛰伏多年的神兵利器要重见光明了。   刘子光又检查了电动卷扬机和运送物资的竖井,确认状况良好之后才退了出去,坐在车里拿出小本子在一份名单上划着圈子。   ……   长乐轮的修缮工作在紧急进行中,几十个工人冒着严寒在船上进行作业,修修补补,重新油漆,清理垃圾,用钢板焊接出更多的船员舱室和储物间,一些航海用品也被补充进来,招募的水手也开始登船了。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红旗厂码头一片繁忙,大型塔吊忙着将地矿五队的勘探设备吊装到船上去,油罐车给轮船输送着重柴油,各种型号的润滑油也送到了码头上,米面油盐水果蔬菜也都往船上装着,与此同时,十几个油漆工人吊在船体外面,奋力刷着黑油漆,他们都是从木三水那里调来的建筑业粉刷工,干这个属于驾轻就熟。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过去,眼瞅着一艘斑驳不堪的破旧海轮变得焕然一新,当东方太阳升起的时候,一面五星红旗在风中猎猎飘扬,成群的水鸟在船上打着转,鸣叫着,似乎在惊叹工人们的速度。   早上八点,刘子光换上了军装,在镜子前面正了正大檐帽,肩章上的陆军少校军衔熠熠生辉,他走到会议室门口干咳一声,推门进去,里面正襟危坐的二十名预备役士兵刷的一声全都站了起来。   “坐下!”刘子光摘下帽子,开始讲话,这些人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可以信赖的骨干分子,军事业务和忠诚度都很高。   回忆过后,刘子光带了五辆卡车,二十个穿迷彩服,挂预备役领章的小伙子前往西山。   有资格下到洞里的人很少,大部分都在上面待命,刘子光带着几个铁杆下去,用苫布将这些箱子都蒙了起来,外面用打包带扎紧,然后用卷扬机吊出竖井,再由外面的人肩扛手抬运到山腰处的卡车上,西山平时很少有人来,所以没有群众围观,就算有人看见,也会以为是部队在运输物资。   一直忙到黄昏时分,才将这些物资运完,刘子光将核战掩蔽所的大铁门关上,挂上了硕大的铁锁,再次叮嘱大家注意保密,这才借着夜色掩护,开往几十公里外的码头。   赶到码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起点了,天黑透了,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明亮的碘钨灯高高挂着,这些占着军绿色苫布的物资被吊上了轮船,装进了几小时前才完工的夹层里。   长乐轮的一切手续都是合法的,船上所装载的货物也是合法的,所有环节卫子芊都打通了,包括海关和海事当局,新招募的船员们也大多是经验丰富的远洋水手,只不过他们对新来的船长有些鄙夷。   新船长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丝毫没有远洋船长应该具有的彪悍气质,但是事实却让他们大跌眼镜,这位船长的水手结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打得都要利索,对船只的熟悉程度更是令人咋舌。   他们当然不知道,新船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海军少校!   长乐轮出发的时候,刘子光也来到码头送别,他握着曾在菲律宾生死与共的战友陈金林的手说:“谢谢你老陈,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帮我。”   陈金林笑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我拿了你的钱,怎敢不帮你。”   两人哈哈大笑,陈金林又正色道:“说真的,我还要谢谢你,是你让我圆了船长梦,虽然只是条玩具一样的散装货轮。”   刘子光道:“这次先将就着,下次整一艘军舰给你玩玩。”   悠长的汽笛声响起,新的征程即将开始。   第九季   9-1 伊斯兰堡快车   腊月二十三,寒冷的空气中,年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家家户户开始准备过年的物品,往日里不常走动的亲戚们开始了频繁的串门,商场酒店的生意也比往常兴旺了许多。   经过了大半年的建设,原来脏乱差的高土坡棚户区已经变成了初具规模的商业CBD和高层住宅区,原来的老居民们路过工地的时候总要驻足观望,憧憬着搬进新房时的美好情景。   袁副厅长来了又走了,采取了一些措施但是于事无补,女儿铁了心要留在江北市,哪怕自己的组织关系被母亲强行调到省第一医院也毫不妥协,竟然在家附近的小诊所找了份工作,把袁副厅长气到不行,好在收获总是有的,至少袁霖乖乖跟着姑妈回省城去了。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笼罩了江北市,刘子光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家里,打开门就看到方霏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身上还系着围裙,帮他拍打着身上的雪花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不知道今天是小年么,我爸爸都等你半天了。”   果然,方副院长正坐在沙发上和老爸聊天呢,刘子光赶忙道歉:“真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   他说的是实话,长乐轮好不容易通过层层审批来到公海上,结果主机出了故障,一停就是两个星期,船上二十多个水手,五十个勘探队员,还有二十名随队保安一共将近百人的吃喝拉撒外加娱乐可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很多事情需要他协调解决,这几天光是海事电话费就打了几百美元下去。   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女人们在厨房里做着饭,男人们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52寸大屏幕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着国际新闻,画面中是阿富汗的崇山峻岭和蒙着头的恐怖分子,画外音介绍着被塔利班绑架的英国籍女医生的最新情况。没人注意到刘子光的手机在茶几上无声的震动着。   “吃饭了。”方霏把最后一个盘子摆在餐桌上,解下围裙对着男人们喊了一声,大家聚到餐桌旁,方副院长特地拿出了珍藏多年的五粮液,说:“今天咱们两家人欢聚一堂,到了明年就是一家人了,这瓶酒就用来预祝两个孩子美满幸福吧。”   刘子光接过酒瓶打开,给大家斟酒,忽然门铃响了,叮咚一声悠扬悦耳,老妈奇道:“饭顿谁会来?”   “我去开门。”方霏自告奋勇跑了过去,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一手托着行李箱,一手牵了个孩子,小男孩的脸蛋红扑扑的,衣服上还有雪花,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   “你是?”两人同时问道。   来的是李纨,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在首都忙IPO的事情,小诚也寄养在首都姥姥家里,工作刚刚告一段落,她就风尘仆仆的从首都赶回来了,因为大雪机场封闭,李总是乘火车来的,其实江北这边的工作早已上了轨道,即使李总不在也能正常运作,让她匆忙赶回的只是女人那份天生的直觉。   开门的是个妙龄女孩,眉眼弯弯的,青春洋溢,家里餐桌旁坐满了人,刘子光正拿着酒瓶子手足无措的看着这边。   李纨多么聪明的一个人,零点一秒的失神过后就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这不快过年了嘛,顺道过来看看。”说着就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个礼盒递给方霏,又冲着屋里喊道:“大爷大妈,我就不进去了。”   “李总,进来一起吃饭吧。”老妈起身招呼道,心中暗暗抱怨儿子做事不地道,明知道人家李总寡妇失业的,还走得那么近,现在好了,让人家方霏怎么想。   “不了,车还在下面等着。”李纨客气的说着,回头便走,小诚刚想说什么,却被妈妈捂住了嘴。   方霏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头看着刘子光,刘子光一言不发,老爸老妈也尴尬的笑着,方副院长推了推眼镜,什么也没说。   “还不出去看看,可能是找你有事。”方霏冲着刘子光催促道。   刘子光迟疑了一下,匆匆下楼,可是哪还有李纨的身影,左右四顾喊了两声,却被鞭炮声淹没。   李纨抱着孩子站在阴暗处,眼泪夺眶而出,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拖着皮箱远去了。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柱射到了刘子光身上,空中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和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小子怎么不接电话?”   刘子光遮着光柱向空中望去,只见一架直升机在距离十余米的高度盘旋着,赵辉戴着头盔坐在舱门口正拿着电喇叭向他喊话呢。   “紧急任务,给你三分钟时间,和家里说一声我们就走。”赵辉不由分说的说完,抛下一条绳梯。   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任务,赵辉也不会调动直升机来接自己,刘子光做了个稍等的手势,飞速向家奔去,此时居民小广场上已经聚拢了不少老百姓,好奇的看着这架民用涂装的直升机。   刘子光跑回家里,只拿了手机和卫星电话,对家人说了句:“有急事出去几天。”走到门口,看了看一脸天真的方霏,捏了捏她的小脸说:“等我回来。”   在无数邻居惊讶的目光中,刘子光顺着软梯爬上了这架民用涂装的直九,赵辉递给他一顶头盔,戴上之后通过机内通讯频道说话就方便多了。   直升机向机场方向飞去,赵辉骂道:“你小子怎么回事,打了几个电话都不接,非要搞得我兴师动众亲自来接你。”   刘子光看看手机,上面果然一大堆未接电话,有赵辉的,有李纨的,还有一条卫子芊发的短信,内容是提醒他李总从首都回来了。   在心里感慨一句,还是卫助理最贴心啊,又问赵辉:“这么急有什么事?”   “这么急当然是急事了,有大买卖要做,昨天一架美军的最新无人机捕食者C型在阿富汗山区坠落,据说已经被某武装组织获得,我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个东西买来。”   “联系好了吗?如果他们不卖呢?”刘子光大声问道。   “不卖的话就说服他们卖。”赵辉哈哈大笑道。   说话间,直升机已经降落在江北市郊区的某军用机场,虽然原野上依然白雪皑皑,但机场跑道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刘子光指着一架银白色的轰炸机说:“不会就乘这个去吧。”   “气候恶劣,民用机场已经关闭,不乘这个乘什么,来吧少年,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真正的飞行。”   刘子光戴上了飞行头盔,穿上了厚实的皮质毛领飞行服,和赵辉一起爬进了机舱,他俩的位置正好位于机首,面前是一块块透明玻璃,能见度奇好,因为这本来就是领航员和轰炸手的位置。   正副驾驶员就位之后,轰六上的两台涡喷8发动机开始轰鸣,飞机迅速升空,动作比黏黏呼呼的民航客机利索了不知多少倍,刘子光只觉得头晕目眩,然后就看到了脚下的万家灯火。   “爽吧,就像自己在飞一样。”赵辉得意的问道。   “不错,就是很冷。”刘子光说。   轰六以0.75马赫的亚音速飞行在万米高空,气象条件很差,云层很厚,飞行员完全靠仪器和经验在飞行,好在正驾驶是空军某轰炸机团的团长,经验相当丰富,尤其是转场飞西北军区的机场这条线飞了无数次   经过一夜飞行,轰炸机终于降落在乌鲁木齐附近的某座战备机场,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一辆造型粗犷的黑色俄罗斯进口军用越野车,赵辉笑道:“好啊,老T也来人了。”   两人脱下飞行夹克丢进轰六的机舱,穿上机场地勤战士递上来的荒漠迷彩军大衣,戴上棉军帽走向越野车,西北的冬天远比中原地区冷的多,穿着单皮鞋的脚冻得发麻,走了几步才觉得血脉畅通一些。   一个陆军少校从车里下来,走过来敬礼道:“你们好,我是负责配合你们这次行动的……”   话没说完,他就愣了,因为陆军少校发现站在眼前的竟然是他的老朋友,江北市的预备役军官刘子光。   刘子光也认出眼前的人正是关野,没想到东南军区特种大队的人竟然在西北执行任务,不过两人都没有多说半句话,彼此的身份都很特殊,又都在执行特殊使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不认识。   “我叫关野!负责你们的安全事务。”关野说。   “我是赵辉,他是刘子光。”赵辉简单介绍了一下,三人上了越野车,关野驱车出了机场,停在野地里指着后座上的纸盒子说:“换一下衣服吧。”   盒子里装着三件羽绒服,三人换了外衣之后看起来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然后关野开车直奔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直接走贵宾通道登机,上了飞机才知道,这架图154客机为了等他们三位客人,已经推迟了半个小时。   图154终于起飞了,目的地是巴基斯坦的首都伊斯兰堡。   9-2 帝国坟场   随着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图154升上了天空,赵辉望着舷窗外荒凉的大地抱怨道:“我最讨厌坐图154,这种老掉牙的苏联货最好的归宿就是垃圾堆。”   关野微微皱眉,似乎对赵辉的气质不太欣赏,他接口道:“图154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的性价比很高,而且有三台D30涡扇发动机,飞越世界屋脊的时候也能增加一点安全感。”   刘子光隐约猜出这是赵辉在抱怨对方安排不妥,而关野则在不动声色的回击,他和稀泥道:“只要发改委没调油价,坐什么飞机都是安全的。”   赵辉耸耸肩不说话了,虽然苏式客机不如波音空客之类的舒服,但总比猫在寒冷颠簸的轰炸机领航员舱里好受的对,恰逢空姐推着小车前来送餐,赵辉看到身材窈窕的黑丝空姐,居然恬不知耻的问人家要电话号码,结果可想而知,空姐只是职业性的微笑了一下,根本不答理他。   “马失前蹄啊。”赵辉看了看身上的羽绒服,终于明白了,他们三个人的服装上都印着某工程公司的标志,一看就知道是出国打工的穷工程师,空姐才没闲心搭理这种穷酸呢。   吃了饭,躺在飞机上迷瞪了一会,转眼就到了伊斯兰堡的贝布托国际机场,三人手持中国护照通关,前来接他们的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门上印着同样的公司标志,司机是当地人,还有一个蒙着面纱的神秘女人,露出的一双眼睛让刘子光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面包车在伊斯兰堡大街上疾驰着,根本不用担心有人跟踪,巴基斯坦是中国最友好的邻邦,双方有着深入广泛的合作,这次行动想必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也是知道的。   “据说美国人已经派遣精锐部队进入该地区进行搜索,捕食者C型是尚处于试验阶段的尖端无人机,上面对这次行动很看重,希望你们能胜利完成任务。”神秘女人一开口,刘子光就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在首都和自己交过手的总参二部军官叶青。   “好了,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该怎么办我们心里有数。”赵辉大大咧咧的说道。   叶青丝毫不留情面的说:“上次是上次,这次由我指挥,决不许出任何纰漏,如果有人不服从命令的话,我会军法从事,然后再汇报上级。”   赵辉撇撇嘴不说话了,关野更是一路沉默,不随便插言,这是刘子光第三次执行任务,对组织关系和流程还不是很清楚,所以也不说话,车厢里只有叶青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你们的身份证件、衣服鞋子、通讯工具以及武器补给,进入西北边境省之后,就全靠你们自己了,记住,那里是战区。”   车厢里放着一堆衣物鞋子,寒区用高腰保暖军靴和有防寒内胆的M65,以及绒线帽子、墨镜、手套,围巾等物,以及两支AK74U卡宾枪、一支SVD狙击枪,三把斯捷奇金自动手枪。   “熟悉一下武器,我们的时间不多。”叶青说完,挪着身子钻到了前面副驾驶位子上,期间连一眼都没看过刘子光。   赵辉拿起AK74U检查着,这种本拉登最爱的苏式武器采用5.45毫米口径,结构可靠,威力惊人,小口径子弹打中人的身体会产生可怕的翻滚,造成极大的伤害,缺点是射程不如标准型的自动步枪,而且膛口焰和噪声都比较大,只适合熟练的射手。   他动作娴熟的卸下弹匣,反复拉动拉柄,朝枪膛里吹了吹。   关野也捡起了一支斯捷奇金全自动手枪,退下弹匣,拉动套筒,一发黄橙橙的马克洛夫九毫米子弹从抛壳口跳了出来,他敏捷的用左手接住,查看着枪膛,松开套筒,向安全方向扣动扳机,然后又来回拉动着套筒,扳动击锤,手枪各部件运作流畅无比,机械撞击的声音清脆悦耳。   看他们验枪的架势就知道都是玩枪的老手,一个真正的射手,必须亲自查看过武器后才放心。   地上放着一支修长的SVD狙击步枪,刘子光以为自己的任务是狙击手,便伸手去捡那支枪,可是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拿起了SVD。   “你是商人,我才是保镖。”关野说。   刘子光笑笑,不和他争论什么,或许自己的枪法更高明一些,但关野毕竟是上面指派的安全官,大家各司其职,这支SVD放在他手里更合适一些。   中途停车方便的时候,赵辉忍不住向刘子光抱怨道:“倒霉,碰上两个新手,拿咱们当陪练了。”   “叶组长应该参加工作不少年了吧,关野也是少校,怎么能说是新手呢?”刘子光问道。   “军衔不低,但是干这一行的时间可不长,T部队里可不讲军衔,校官和军士是平等的,那个姓关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没见过血,是刚加入T部队的,至于叶组长,那就更不用说了,我还不了解她。”   赵辉冷笑着,抖了两下拉上了拉链,哀叹道:“咱们永昌公司的地位还是低啊,这么大的事儿就派两个新丁来配合,看来真是没把咱们当回事。”   刘子光说:“其实那架捕食者也没有叶组长说的那么宝贵,是吧?”   “兄弟你真是开窍,无人机而已,属于锦上添花的玩意,又不是B2那种能雪中送炭,让国防技术上新台阶的东西,所以啊,咱们还是乖乖当陪练吧。”   晚饭是在白沙瓦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吃的,巴基斯坦人从不炒菜,饭菜大多是煮的烂熟的牛羊肉和米饭,伴上番茄汁辣椒酱,用右手拿着吃。   “在穆斯林国家,左手认为是不洁净的,所以尽量不要用左手去碰触别人。”叶组长还不忘提醒大家各种注意事项。   “傻妞。”赵辉小声嘀咕了一句,对刘子光说:“白沙瓦附近有些枪匠手艺很不错,可以订做各种枪械,有兴趣的话我们回来的时候去逛逛。”   “好啊。”刘子光的回答被一阵轰鸣声淹没,一列长长的重型车队轰隆隆的驶过,车灯雪亮,随行护卫的吉普车上,巴基斯坦军人手持AK47警惕万分。   “这是给北约驻阿富汗部队运送物资的车队,从卡拉奇上岸后就由这些载重卡车一路运到阿富汗,最近车队经常遭到恐怖组织的袭击,一周前被焚毁了八十辆卡车,损失物资无数。”叶组长大声介绍道,冷眼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   过了白沙瓦就是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交界处了,在这里他们换乘一辆苏联时代的嘎斯吉普车,叶青和司机都留在了巴基斯坦境内,他们属于后援人员,是不会亲临一线的。   守卫边境的巴基斯坦安全部队军官是个留着漂亮小胡子的上尉,大概是事先情报局的人打过招呼,他根本没有进行检查就放行了,一路之上尽是涂装怪异,花里胡哨的卡车和长途客车,再就是浩浩荡荡的北约运输车队,但是大家似乎都不愿意和北约车队走在一起,大概是怕遭到袭击时殃及池鱼吧。   进入阿富汗境内之后,赵辉的本事就显露出来了,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擅长普什图语的天才,蒙着阿拉伯围巾只露出双眼的话,几乎看不出他是个中国人,而叶组长给他们预备的M65风衣也很符合阿富汗人的穿着传统,八十年代初期的时候,美国中情局曾经支援了大批M65军服给抵抗苏联的武装力量,至今这些服装都还在发挥着余热。   在兴都库山脉的寒冷中他们度过了在阿富汗的第一个夜晚,第二天三人来到当地集市寻找联络人,说是集市其实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地摊,出售一些廉价的中国服装、鞋子以及日用品,国内早已消失的涤纶双排扣西装和笨重的大头棉鞋在这里都是很受欢迎的商品。   赵辉已经不是第一次到阿富汗来了,他轻车熟路找到一家店铺,老板看见他进来,不用招呼就打开了内室的门招呼他们进去。   “你留在这儿。”赵辉对关野说,然后带着刘子光进了房间。   内室铺着羊毛地毯,墙角摆着一排枪械,有美制M16,有苏联的AK系列,也有老古董一样的恩菲尔德步枪,一个五六岁的大眼睛小女孩坐在墙角看着他们,老板用普什图语喊了一声,蒙着面纱的女人就跑过来把小女孩抱走了。   赵辉把手伸到这位军火商人的袖筒里,两人好像古代商人那样讨价还价着,半天之后,似乎达成了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赵辉做了个手势,刘子光就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皮箱,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美元。   军火商人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但赵辉只是拿出其中一叠,数了十张百元票面的钞票递给他。   军火商人递给赵辉一张纸片,然后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但赵辉已经没兴趣了,和刘子光一起出来,嘴里骂道:“这家伙竟然想把一架雌鹿卖给我,真是想钱想疯了。”   “我们要的货不在他手上?”刘子光问道。   “哦,当然不在,哈米德只是个掮客而已。”赵辉忽然站住,低声道:“货在另一股军阀手里,我开始觉得不妙了,这趟买卖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9-3 兴都库山脉下的交易   关野就斜靠在门口,AK74U短突击步枪藏在外套下面,脸上蒙着阿拉伯围巾,看似漫不经心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是一个被称作“巴扎”的阿富汗集市,不同民族不同语言的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说着话,交换着物资和情报,烤羊肉的味道和臭烘烘的马粪味混杂在一起,很是古怪。   看到两人出来,关野问道:“怎么样?”   “货在那里。”赵辉指了指小镇北面的崇山峻岭,那是莽莽无际的兴都库山脉,荒凉的如同月球表面,几十年前武装到牙齿的苏联军队就是在这里碰了个鼻青脸肿。   “情况有变,我反对继续进行任务。”关野马上提出了反对意见,按照行动计划,他们应该在这个巴扎上拿到无人机上的关键部件,而不是深入危险地山区去进行交易。   “小子,随机应变懂不懂,坐办公室的官老爷制定的计划,十次有八次是不准的,如果你不愿意去,留下来等我们好了。” 赵辉不屑的说道。   关野咬咬牙,说:“我要立刻报告上级。”   “好啊,记得打电话的时候避着人,当地人看到你使用卫星电话,会把你当成美国间谍的。”赵辉冷冷的把装着卫星电话的布包丢了过去。   关野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去拿电话,行动有规定,不到迫不得已不得随意联络,在阿富汗这个荒芜落后的地带,使用卫星电话很容易会被美国人发现,若因此暴露了目标反而得不偿失。   赵辉坐进了嘎斯吉普,拿了一小撮烟丝放在嘴里嚼着,看起来就像个地道的阿富汗人,他们三人都是那种身材不算特别魁梧,但是看起来很彪悍的汉子,再加上不经意露出的短突击步枪的消焰口,一般人看到就知道这几个人不好惹。   等了一会儿,哈米德终于安顿好了家里,拿了一把锁把店铺锁上,快步跳上嘎斯吉普,副驾驶的位子已经给他留好了,赵辉开车,刘子光和关野负责警戒,吉普车沿着坎坷不平的道路出发了。   一路之上景色单调重复,几乎都是寸草不生的荒漠,时值冬季,更是见不到一丝绿色,吉普车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向山区开去,渐渐地道路变得崎岖起来,陡峭的山崖下,一辆T62坦克孤零零的躺在沙砾上,舱门大开,铁甲已经满是红绣,距离坦克不远,是一架美制武装直升机的残骸,这就是阿富汗,帝国的坟场,不管是十九世纪的大英帝国还是二十世纪八零年代的苏联,亦或是当今的美国和北约,都避免不了在这里折戟沉沙的命运。   交易地点是一处隐秘的山洞,兴都库山脉上有很多这样的山洞,干燥幽深,适宜躲藏,别说是一件武器了,就是千军万马撒在这茫茫深山中都难寻踪迹,此时三人都不免想到了臭名昭著的本拉登,或许这位大胡子恐怖分子就躲在这里的某个洞窟里也未可知。   没到目的地的时候,关野就悄悄下了车,抱着狙击步枪猫着腰爬上了旁边的小山头,三个人一起出现是愚蠢的行为,作为安全官,他必须为大家的生命和国家财产的安全负责。   嘎斯吉普停了下来,哈米德率先跳下车去,刘子光紧随其后,赵辉最后一个下车,他看看四周荒无人烟的山峰,将一个褡裢袋丢在后座上,又拿出一枚手榴弹,把保险销用细丝连在了门把手上。   三个人走到山洞口,哈米德冲里面喊了一声,不大工夫,三个当地人走了出来,怀里抱着AK47和RPD班用机枪,用懒洋洋的目光看着这批客户。   哈米德用当地语言和他们交涉了几句,然后冲赵辉摆摆手,带着两人走进了山洞,一架白色的捕食者无人机静静地停在山洞里,起落架和机头部分略有损伤,总体来说品相还算不错,机身下还有八枚完好的地狱火空地导弹,光是这八枚导弹的价值就不下百万美元。   赵辉征得他们同意后,检查了机头,确认自毁装置已经毁坏后朝刘子光点点头,然后哈米德就开始和他们讨价还价,对方伸出五根手指,表示五十万美元不还价,这个价格简直就是白送!   但刘子光却发现对方在谈价格的时候似乎漫不经心,手指也一直没离开过扳机,这三个家伙站的方位也很刁钻,不经意间控制了山洞里的有利地势。   赵辉示意刘子光把钱拿出来,刘子光从长袍下拿出皮箱打开,露出里面一沓沓的绿色钞票,对方这才露出贪婪的目光,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手中的枪便抬了起来。   想黑吃黑可没那么容易,刘子光一只手早就藏在皮箱下面,手中的斯捷切金自动手枪抢先开火,一串子弹打进了拿班用机枪那人的小腹,但对方还是开火了,子弹打在石壁上,山洞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枪声。   几乎是同时,赵辉端起了AK74U短突猛扫,橙红色的膛口焰在略微幽暗的山洞里特别显眼,两个枪手在被扫倒的同时也开枪了,子弹击中了赵辉,疼得他半跪下去,继续猛射,直到一匣子弹打空,三个家伙彻底死透为止。   赵辉迅速换上新弹匣,把趴在地上的哈米德揪了起来破口大骂,哈米德吓得脸色惨白无比,连声求饶说这不关自己的事情。   “他受伤了。“刘子光冷眼旁观,知道打起来的时候哈米德也是对方要灭口的对象,而且哈米德的肚子中了一枪,血呼呼地往外冒,如果得不到医治怕是撑不了多久。   “妈的!”赵辉扯开外套,露出里面的防弹背心,摸了摸肋骨道:“起码断了两根,看来近距离上什么防弹衣都是白给,这老小子可把咱们害惨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拿出急救包给哈米德包扎伤口,把止血粉胡乱倒在伤口上,用纱布捂上吩咐道:“自己压着!”   哈米德的脸色很差,不停地祷告着,血汩汩的流出来,赵辉拍拍他的脸,没再说什么,转而去检查那架捕食者,忽然山洞外传来一声巨响,设在汽车上的诡雷炸了。   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枪声,山洞口被打得烟尘滚滚,刘子光当即冲到洞口一个长点射打出去,准确的射击压住了对方,但情势明显不妙,对方来了不下五十个人,看动作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互相掩护着朝山洞跃进。   刘子光换了弹匣又迅速打光,此时短突的护木已经发烫了,突击步枪又不是压制火力,几匣子弹打出去枪管都会发红。   这就显出组织者的缺乏经验之处了,整个小队竟然没有支援火力,幸亏赵辉把那挺RPD班用机枪抛了过来。   刘子光丢下AK74U,接过RPD开始有节奏的长点射,RPD使用弹链供弹,一百发的弹盒火力持续性很好,对方的攻势立刻被压制住,这时关野也开火了,趴在掩体后面的武装分子后脑上冒起血花,迅速之间就被放倒了三个人。   “老赵,跑吧。”刘子光回头喊了一句,却发现赵辉正在拆卸捕食者,他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手也抖得厉害,看来伤的不轻。   “别管那个了,保命要紧。”刘子光吼道。   “我就是要保命的!”赵辉也回了一句,招呼他道:“帮我把这个搬过去。”   刘子光又打了个长点射,回身将捕食者机腹下的一枚地狱火导弹搬到了山洞口,赵辉咬牙切齿的爬过来,不知道从那里拽出两根电线连在导弹尾部,然后从怀里掏出个类似苹果手机的东西,按了几下然后一个翻滚躲到了一边。   地狱火导弹呼啸着飞向武装分子们,轰然炸开,烟尘滚滚,刘子光趁机扛起哈米德,一手端着RPD扫射着向外跑去,赵辉也紧跟着往外跑,但是步履明显有些蹒跚。   关野在对面山头上不紧不慢的用狙击步枪点着名,让武装分子们不敢追赶他们三人,好在这帮人的目标只是那架无人机,并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意思。   暂时脱离了危险,三个人躲在避风的山窝里累得像三伏天的狗,赵辉痛苦不堪的按着胸部说:“肋骨疼的厉害,玩了一辈子鹰结果被小家巧啄了眼,真他妈的背!”   又指着哈米德骂道:“都是你这个狗日的介绍的好生意。”   哈米德已经昏迷了,但尚有一丝气息,赵辉说:“老刘,把他丢下算了,反正这事儿他也脱不了干系。”   刘子光摇摇头,没说什么。   “安全官呢?不会挂了吧?上面尽派些新人来添乱,真他妈的!”赵辉正愤愤不平的骂着,忽然一个黑影扑了过来,惊得他们赶紧端起枪,却发现来人正是关野。   关野的脸色不太好看,神情也很严肃,低声问道:“行动失败了,要不要报告上级。”   “上级上级,你就知道报告上级,行动还未结束,明白么?”赵辉训斥道。   “队员受伤,和不明武装发生激烈冲突,整个事件已经严重超出计划,我们需要上级的指示。”关野依然坚持。   “好吧,你报告吧。”赵辉把卫星电话扔了过来,关野打开布包一看,却发现电话已经被子弹打得粉碎,若非这颗子弹的缓冲,怕是赵辉已经挂了。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刘子光岔开话题问道。   “我监视他们离开,那架无人机被他们装上卡车运走了。”关野有些黯然的说道,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如此灰头土脸,他能高兴起来才怪。   “走吧,先回去再说。”刘子光又将哈米德抗到了肩上说。   “背着他速度受到限制,万一有人追来就糟了。”关野反对道。   刘子光摇摇头说:“有危险你们可以先走。”说着拿起了RPD走了出去。   嘎斯吉普被炸掉了,他们只好步行前进,走在荒无人烟的山谷里,寒冷和饥饿反复折磨着他们,关野是特种部队的军人,这种高寒地区的极限行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是对于永昌公司的职员来说未免太过分了点。   赵辉受了内伤,每走一段距离都要停下休息,水壶干粮都随着汽车一起炸掉了,几个人嘴上都起了泡,昏迷不醒的哈米德还呻吟着要水喝,更加惹的赵辉怒火攻心。   忽然,一辆汽车影影绰绰出现在视野内。   9-4 追击塔利班   阿富汗荒凉的高原上寸草不生,雄伟的崇山峻岭之巅白雪皑皑,荒无人烟的道路上除了尘土还是尘土,刘子光他们没有通讯设备,没有地图,没有GPS,没有交通工具,只能依靠着关野的记忆往回走。   “小子,你确定这是回去的方向?”赵辉显然对关野的野外生存技能不是很信任。   关野抓着SVD的枪管扛在肩上,看起来就像个阿富汗老兵,他晃晃肩膀,什么也没说,有资格进入T部队的人自然不是寻常菜鸟,他不需要用语言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远处似乎驶来了一辆汽车,三人立刻警觉起来,刘子光把昏迷的哈米德放到道路中央,然后站在原地等待,赵辉和关野就地隐蔽起来,准备过一会出其不意的杀出来。   不大工夫,那辆汽车开到眼前,众人却大跌眼镜,这是一辆车头严重挤压变形的丰田皮卡,轮胎也瘪了,一边开一边冒着黑烟,更可笑的是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们。   关野没动,赵辉一瘸一拐走过来,和开车的小孩交流了几句,得知这辆车是他在附近捡的,而这个孩子则是附近某个部落的放羊娃。   “这样,孩子,我出钱把这辆车买了好不好?”赵辉用不是很流畅的普什图语外加手势说着。   “好,我要美元。”身处这种环境,连孩子都知道美元才是硬通货。   赵辉耐着性子被小孩讨价还价半天,终于谈妥了价格,用二十美元买下了这辆仅仅和废铁没有太大差距的皮卡,然后小孩欢天喜地的跑了,刘子光把哈米德放到了车厢里,赵辉爬进了驾驶室,开始尝试发动汽车,可是该死的皮卡居然熄火了。   “让我试试。”刘子光朝发动机部位猛踹了几脚,说:“再发动。”   赵辉狐疑的拧转钥匙,汽车居然发动起来了,他欣喜的朝刘子光竖起了大拇指,关野此时也爬到了车厢上,但刘子光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东西带回来。”刘子光淡淡的说着,低头点了一支烟。   “你,一个人?”赵辉匪夷所思的一拍方向盘,问道:“吃顶了吧兄弟,玩命不是这么玩法。”   关野也催促道:“快上车!不要擅自行动。”   刘子光把机枪扛在肩头说:“关野你什么军衔?”   关野一愣道:“我是陆军少校。”   “老赵你呢?”   “我,我有军衔么?好像证件上也是少校吧。”赵辉道。   “我们三个都是少校,不存在上下级概念,既然是军人,就要以任务为重,我已经决定了,谁也别劝我。”   见刘子光一副毅然决然的架势,赵辉先妥协了,丢了个弹匣给他说:“小心点。”然后一踩油门开着破车走了。   烟尘散尽,刘子光才发现路边站了一个人,是扛着SVD的关野,T部队的新队员一副拿你没辙的口吻说:“你真应该加入老T,而不是什么公司。”   “算了吧,相比起来我更习惯这种散漫的生活。”刘子光说完,扛着机枪向大山深处走去。   关野是军人世家出身,十六岁参军,十八岁进陆军学院,毕业后在福建前沿担任过一段时间的步兵排长,后来多次深造进修,当过军区副司令的警卫参谋,军区特种大队的中队长,狙击教官等,最近又选入总参直属的T部队,年纪轻轻就是少校,绝对算得上是军中骄子。   而赵辉他们则是属于总装下属的机构,整天花着国家的钱穿梭在灯红酒绿之中,游走在华盛顿、巴黎、东京这种地方,他们的生活充满了夜礼服和香槟酒,豪华汽车和私人飞机,与T部队完全属于两个战线上的人,霓虹闪烁的都市属于永昌贸易,而荒漠和丛林则属于老T。   而现在,一个半路出家的贸易公司职员都敢直面武装到牙齿的部落军阀,身为荣誉感极强的T部队一员的关野,又怎么甘心落后呢,刘子光说的对,他们都是少校,谁也命令不了谁,而通讯工具又坏了,在得不到上级指示的情况下,必须充分发挥自主性,利用一切条件完成任务,这才是一名合格的老T应该做的事情。   两人一路无语,走到刚才发生战斗的山洞旁边,看到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就连空弹匣也被捡走了,武装分子没有北约军队那么财大气粗,一枚子弹,一颗手榴弹他们都不会浪费。   关野在军队中学到的技能终于派上了用场,在阿富汗这种干旱而没有植被的地形下,寻找踪迹不是很难,他沿着车辙印向前搜索而去,两人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晚上,漫天繁星璀璨无比,阿富汗的夜空几乎是透明的。   关野坐了下来,好奇的望了一眼刘子光:“你不累?”   “不累。”刘子光拿出水壶递给关野。   关野接过来晃了晃,惊讶道:“是满的,你一直没喝?”   “喝吧,休息五分钟继续前进。”刘子光没有废话,趴在一个岩石上用望远镜搜索着远方。   关野掏出高能量巧克力棒咬了一口,喝了点水,揉了揉小腿肚子,就站起来说:“走吧。”   刘子光一副铁人般的架势,他又怎么能示弱呢。   夜间搜索前进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就连T部队的关野也不例外,继续前进了两公里后他就放弃了。   “不能再走了,看不到敌人的踪迹,走岔了路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两人就地休息,找个了避风的土窝,在兴都库山脉的寒冷中睡眠是很不舒服的事情,因为搞不好就会因为失温而在半夜冻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关野忽然感到有人在推自己,他立刻睁开眼睛抓起枪,刘子光小声说:“你听。”   关野凝神屏气倾听着,风从北方吹来,带来阵阵枪声,听起来交火非常激烈。   “至少五公里以外,我听到有德什卡大口径机枪和RPG7火箭弹爆炸的声音。”关野说。   “咱们没有其他线上的部队在这一带活动吧?”刘子光问。   “应该没有。”   “那继续睡吧。”刘子光   关野看看夜光手表,记住了时间,凌晨两点钟。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人就出发了,这回方向绝不会搞错,他们一直向北进发,大约五公里后终于抵达一个小村落。   这是一个典型的阿富汗村庄,错落有致的土坯房屋,土坯围墙,和大地浑然一色,袅袅炊烟升起,看不到任何武装人员或者车辆的踪迹,即便无人机侦察到这里也只会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小村落。   “车辙印,和山洞前的一样。”关野把望远镜递给了刘子光说,此时两人趴在距离村庄六百米外的一堆岩石后面,正仔细观察着这个可疑的小村子。   刘子光接过望远镜看了看,皱起眉头道:“他们昨晚抓了几个承包商。”   关野通过狙击步枪的瞄准镜望过去,果然看到一间土房内有人影晃动,两个穿着511裤子,鲨鱼皮软壳和奥克利沙靴的白种人被押了出来,两人都是血头血脸,手无寸铁,标准的承包商打扮。   武装分子们则包着头,穿着肮脏的阿拉伯长袍,手里拿着AK47,他们喝令两个白人靠墙站好,然后又从屋里拉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来。   “靠,原来是他们抓了英国女医生。”关野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激动。   刘子光也想起临来之前在家里电视上似乎看过这条新闻,国际社会一致谴责恐怖分子的卑劣行径,要求他们迅速放人,没想到背后的解决方式竟然这么激烈,可惜的是这帮承包商打败了。   望远镜里的女人似乎在哭喊着,挣扎着,看不清她的面目,武装分子们开始殴打两名承包商,用脚踢他们,用枪托砸他们的脸,还有一个人端着小巧的数码摄像机在一旁拍摄着,一群抱着枪的武装分子冷漠的在一旁注视着。   似乎有人发出命令,一个武装分子开枪了,当着女人质的面用自动步枪扫射两个承包商,打得他们在地上抽搐不已,尘烟扬起,哒哒哒的枪声传了过来。   “他们在杀人!”关野的呼吸有些急促。   “干你该干的事情。”刘子光冷冷的说,他继续用目光搜索着村子,发现了一个同样拿着SVD的家伙,那家伙大大咧咧的坐在土墙上,手中SVD的红色护木极其醒目,真正的狙击手绝不会如此张扬的出现,所以可以确定他是一个菜鸟。   “你掩护,我上,动手的时候我会给你信号。”刘子光说完,端着机关枪就要过去。   “等等,他们在明面上就有二十个人,村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兵力。”   “那又怎么样,我们两个人足够了。”刘子光拔出斯捷奇金自动手枪打开保险,又放回胸前的皮质枪套内,掰开匕首鞘上的按扣,检查了RPD的弹链,义无反顾的向小村子走去。   “可是……”关野想阻止他,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如果情况不妙,你可以先行撤退。”刘子光停下又补充了一句。   关野暗暗咬牙,拉动SVD的机柄推上了子弹,瞄准镜的十字牢牢罩住了六百米外土墙上的敌人狙击手。   9-5 鏖战阿富汗村庄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小股的旋风掠过干燥的地面,吹起大片烟尘,刘子光利用地形作掩护,迅速的向小村落接近,整个人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   “靠,战术动作赶得上我们教官了。”关野嘟囔了一句,继续观察着敌情,忽然一辆丰田皮卡从村落中驶出,车厢上架苏式大口径高射机枪,黄澄澄的弹链吊在下面,吓得他一个激灵。   这可是远程压制武器,如果面对的只是拿AK的武装分子,关野有信心用手中的SVD制造一场单方面屠杀,但是对方的大口径机枪却可以完全扳回劣势,用强大的火力把自己打成碎片。   他不由得隐隐担心起来。   刘子光借着刺眼的阳光掩护,从东面接近了村庄,他靠在一堵矮墙后面,把轻机枪背在身后,拔出军用匕首从矮墙后面走出,悄悄靠近一个靠在墙角抽烟的武装分子,走到他背后忽然勒住他的脖子,把刀从脖子侧面刺进去,喉管登时被割断,人软绵绵的躺下了,AK47掉到了地上。   把人拖到墙后面,他又拽出了斯捷奇金自动手枪,这把枪是70年代后期生产的APS型,枪管略有延长,枪口处有螺纹可以外接快卸式消音器,他从容的拧上消音器,冲着远处的关野做了个手势。   关野从瞄准镜中看到了刘子光的手势,立刻开枪射击,第一枪击中了对方狙击手的头部,当场将其击毙,然后又打死了处于刘子光前进路线上的几个武装分子。   枪声传来,武装分子们顿时警觉起来,两个机枪手丢下烟蒂刚跳上皮卡,还没来得及掉转机枪口就被关野准确的射击命中,7.62毫米钢芯弹击中机枪手的脑袋,旋转着从他后脑勺钻出去,血和脑浆糊满了土墙。   刘子光迅速靠近关押着人质的房子,这是一栋封闭式的阿富汗式建筑,不用想都知道里面肯定有几只枪口在里面等着自己,他把手枪插回枪套,顺着土墙悄无声息的爬上了房顶,从天窗望进去,几个穿长袍的家伙正紧张兮兮的瞄准着房门,两个人质蹲在墙角。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斯捷奇金开火,手枪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下远比轻机枪要便利好使的多,不到两秒钟时间,屋里的武装分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就全被打死了,每人都是头顶中了两发子弹爆头而亡。   墙角的女人质吓得尖叫起来,另一个承包商打扮的男子却只是抬起被血糊满的脸看了一眼,刘子光脸上蒙着阿拉伯围巾,身上穿着肮脏的军用外套,根本看不出身份来。   刘子光拍了拍女人质的脸,用英语说:“收声!”当他看清楚女人质面庞的时候,却愣了一下,这不是自己曾经在马六甲海峡和新航班机上见过的华裔女子奥莉薇么,怎么转眼又变成英国籍志愿医生了?   来不及细问,他拔出匕首割断绳索,又把那个承包商解开,这个倒霉的白人男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眼睛都被血污糊住,他的左腿裤管里露出一截合金假肢来,刘子光又是一愣,这家伙不是自己曾经在缅甸见过的雇佣兵么,当时他的小腿被炸断,已经奄奄一息,没想到又咸鱼翻生,跑到阿富汗发挥余热来了。   承包商伤得很重,已经不能走路,他迷惑的看着刘子光,用微弱的声音说:“给我一支枪。”   刘子光捡起一支AK47丢给他,问道:“你还行么?”   “你们走,我掩护。”承包商说。   忽然外面传来普什图语的问话声,刘子光根本不答腔,直接把背上的强机枪拽过来冲着门口就是一个长点射,门外哀号连连,但是一枚手榴弹也丢了进来,黑黝黝的苏式手雷在地上滴溜溜打着滚,刘子光的瞳孔迅速缩小。   这么狭窄的空间内爆炸,谁也逃不了,对方是经验丰富的士兵,肯定不会留出让敌人捡起手雷反丢回来的时间。   妈的,大意了,刘子光心中暗骂,可就在爆炸前的一瞬间,断腿的承包商猛扑上去,用身体压住了手雷,轰然一声响,血肉糊满了墙壁,刘子光脸上身上也沾满了碎肉。   奥莉薇刚要尖叫就被刘子光捂住了嘴,他指了指门外,奥莉薇眼珠子动了动,惊恐的眨眨眼睛表示明白。   几个武装分子接近了屋门,有人轻轻推开门,一张脸迅速出现了一下,看到室内一片狼藉,还以为全被炸死了,便又放心的走了进来,哪知道迎面一刀刺来,刀刃从眉心间刺入,当先一人仰面朝天倒下,后面的人还未动作就被暴风骤雨般的子弹扫倒,武装分子们纷纷后撤,又遭到关野狙击步枪的打击,死伤惨重。   如同刘子光所说的那样,他们俩对付二十名武装分子绰绰有余,十五分钟后,所有敌人被肃清,关野背着枪跑过来,两人搜索了整个村子,却失望的发现,无人机不在这里。   “他们不是普通的部落军阀,而是塔利班。”关野检查了尸体之后得出结论。   “普通军阀以求财为主,不会轻易绑架外国人,即使绑架也是以勒索为主。”关野指着缩在墙角的奥莉薇说。   “无心插柳啊,先把她送回去吧,好歹是条生命。”刘子光说,他从死人身上搜出一些烟叶,撕了张旧报纸卷着抽起来。   “会有人救她的。”赵辉指着丢在角落里的一堆武器说,那是承包商们的SR47自动步枪,那是一种使用AK47 弹匣的美式斯通纳步枪,适合深入敌占区的特种部队使用,还有一些卫星电话和高频电台之类的玩意,不过都已经被砸坏了,塔利班早就被美国人的精确打击打怕了,最恨这种会暴漏目标的高科技玩意。   屋里还有塔利班们吃剩下的烤羊肉和馕,两人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刘子光撕了半张馕递给奥莉薇,可她却只是死命的摇头。   “不吃没体力逃命。”刘子光把馕塞到了奥莉薇手里,转头问关野:“准备好了么?”   关野灌了两个水壶的羊奶背在身上,拍了拍身上装满的弹药袋说:“OK”   可是刘子光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他做出一个奇怪的举动,趴在地上用耳朵倾听着,听了一会直起身子说:“有五辆汽车从东北方向来。”   “会不会是北约军队或者阿富汗警察?”关野的神情也变得严峻起来。   “不知道,你带她先走,我掩护。”刘子光端起一挺缴获的PK通用机枪说,这是一种苏联制式的压制武器,使用7.62X54R子弹,250发弹盒,威力和火力持续性远超AK47和RPD轻机枪。   “一起走!”关野不由分说的吼道。   “别废话,一起走谁也逃不了,我拦他们一会,你们进了山就安全了,我随后就到。”刘子光说着,又从角落里捡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武器。   关野咬咬牙,不再坚持,拉了奥莉薇就走,刘子光不慌不忙的在村口布置起来。   五辆造型粗犷的苏联造军用卡车从远方驶来,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烟尘滚滚,或许是出于职业军人的敏感,车队距离村长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武装分子们吵吵嚷嚷着从车上下来,呈散兵队形包抄过来。   趴在制高点上的刘子光当即用德什卡大口径机枪开火,12.7毫米的子弹顿时将第一辆卡车撕裂,还没来得及下车的士兵被打的血肉模糊,车厢里肢体内脏横飞,惨状极其恐怖。   武装分子立刻展开回击,两发RPG7火箭弹呼啸而来,刘子光一个翻滚从土房子顶上滚下去,小屋在爆炸中变成一堆废墟,重机枪也成了废铁。   AK的枪声密集的响起,武装分子三面包抄过来,当中一股刚走到村口,为首一人看到摆在路中央的定向炸弹,顿时大吼一声卧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无数颗钢珠把他们打得千疮百孔。   刘子光拿出几枚烟雾弹,拉开保险销,走几步就丢一颗,村庄里顿时弥漫着各种颜色的烟雾,能见度变得极低,武装分子们的人数优势被抵消了,只能靠大声喊叫来互相联系,这就为刘子光提供了便利,哪里有脚步声和喊声就往哪里开枪,PK机枪有节奏的枪声在烟雾中时不时响起,每响一声就有一个武装分子哀号着倒下。   此时关野刚带着奥莉薇走到山脚下,他回望狼烟四起的村庄,从腰间拿出手枪和发烟弹递给奥莉薇说:“拿着!”   一阵狂风改变了局势,烟雾被一扫而空,武装分子们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渐渐锁定了对手的位置,用疯狂的扫射封住了刘子光所有的去路,然后一个家伙扛着RPG7出现了,朝着刘子光藏身的屋子扣动了扳机。   刘子光在房子被击中的前一秒跳了出来,同时用机枪猛扫面前的敌人,火箭弹爆炸的气浪掀起无数瓦砾尘土,他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敌人动作似乎变慢了,子弹壳一枚枚从抛壳口跳出来,带着灼热的白烟落在地上,缠着头巾的武装分子喊着什么,但是只能看见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到声音。   耳膜被气浪震得暂时失聪了,刘子光一个翻滚半跪在地上继续扫射,可是PK机枪的弹盒却很不巧的打光了,扔掉机枪再去拿手枪已经来不及了,眼瞅着都能看见敌人狰狞的面孔和黑洞洞的枪口了,熟悉的SVD枪声终于响起,面前的几个家伙全都一枪爆头死掉。   刘子光趁机捡了一挺RPK74.检查了弹药之后和关野背靠背站着,问道:“怎么回来了?”   “你欠我个人情还没还,不能让你这么死了。”关野说着,举枪打死了五十米外冒头的一个家伙。   “我怎么不记得欠你人情。”刘子光也端起枪一阵猛扫,把几个武装分子压在了土墙后面。   “回去再说,走!”关野暴喝一声,接连抛出两枚手榴弹,向西南方向冲去,刘子光紧随其后,两人互相掩护,用精准而凶悍的火力杀伤着对方,眼瞅着冲到了村口,两辆皮卡却突然冲到面前,两挺大口径机枪喷着火舌扫射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后扑去,地上升起一排尘烟。   武装分子们在重机枪的支援下再度围了过来,几十只AK47一起开火,密集的枪声如同暴风骤雨,藏身的土墙被打得尘烟滚滚,想露个头还击都不可能。   “他们又来援军了,这下完了。”关野丢下打空了的SVD,把手枪拽了出来,拉动套筒,一颗子弹跳了出来,他伸手抓住塞进口袋说:“留给自己的。”   “没到那时候。”刘子光冷冷的说道。   一架米24雌鹿武装直升机鬼魅般出现在武装分子们背后,邪恶的头部造型和短翼下的火箭巢显得杀气十足。   9-6 统治天空的雌鹿   米24雌鹿武装直升机初次大显身手就是在阿富汗的崇山峻岭之中,强大的火力和机动性使它毫无悬念的统治着阿富汗的天空,也使苏军赢得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直到有一天,美制毒刺导弹的出现才终结了它的霸主地位。   但今天的塔利班们早已没有了毒刺导弹,他们只有老式的德什卡大口径机枪和RPG7火箭筒,这两样武器在打伏击的时候兴许能把雌鹿敲下来,但是在面对面的战斗中则只能毫无悬念的失败。   雌鹿机头下的四管12.7毫米卡特林机关枪开火了,弹雨笼罩着武装皮卡车和散在四周的步兵,瞬间就将他们打成碎片,紧接着短翼下的57毫米火箭也发射了,地面上顿时一片火海。   武装分子们纷纷跳上卡车逃命,但这是很不明智的举动,转瞬卡车就被火箭击中变成了硕大的火球,车上的士兵死伤惨重,烧的焦黑面朝天空,看着恶龙一般的武装直升机从空中掠过。   赵辉杀红了眼,扣动扳机射杀地面上任何活动的目标,所有的车辆也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但是当他驾驶直升机杀到最后一辆卡车上空的时候,前一辆车爆炸的气浪正好将这辆车上的篷布掀开,露出车厢里洁白修长的无人机身躯来。   按在发射钮上的手指松开了,赵辉调转机头飞回去,继续扫射有生人员,两个武装分子从卡车驾驶室里跳下来,屁滚尿流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雌鹿以无可比拟的空中优势和火力优势清洗了地面上所有的敌人,然后悬停在半空中,监视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小村庄。   关野和刘子光从瓦砾堆中爬出来,向直升机挥动双臂,雌鹿直升机慢慢降落下来,螺旋桨的劲风将地面上吹的尘土飞扬,噪音和灰尘太大,以至于说话都不方便。   赵辉打着手势引领他们来到卡车旁,两人看到拆掉翅膀的无人机,顿时惊喜的击掌相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以为任何失败了呢,没想到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关野持枪警戒,赵辉和刘子光合力将无人机上的关键部件拆卸下来,搬到米24的座舱里,然后将一颗塑胶炸弹安放在汽车油箱上才离开。   汽车轰然炸开,数十升柴油和两枚地狱火导弹爆炸引起的火光直冲云霄,三个汉子昂首阔步的并肩走在阿富汗荒凉的大地上,头也不曾回转一下。   雌鹿升拔地而起,由于身处战区,三人并未丧失警惕,关野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娴熟的打开各种武器操控开关,身为特种部队的一员,驾驶各国现役的武装直升机也是必修课之一。   忽然山脚下升起一团绿色的烟雾,赵辉挑开了武器操作键上的盖子,关野忙道:“那是我们救的女人质,差点把她忘了。”   五分钟后,奥莉薇也登上了雌鹿,这种苏联制造的武装直升机的设计理念和美制直升机有很大的不同,除了能对地作战之外,还能运载八名全副武装的步兵,机舱空间相当宽敞。   赵辉和关野在前面驾驶飞机,刘子光和奥莉薇相对而坐,他脸上依然蒙着阿拉伯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用英语简单安抚了两句就不再多说什么。   直升机降落在巴基斯坦边境某处,刚一降落,一队巴基斯坦安全部队士兵就围了上来,赵辉将奥莉薇交给了他们,临别之时,奥莉薇深深看了一眼刘子光,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就上了军车。   军车驶离之后,叶组长带领的人马才出来,技术人员动作娴熟的将无人机部件用木箱子装好打包,外面写上工程返修零件的字样装上卡车运走,叶青抱着膀子走过来,质问赵辉道:“每次你都要搞得那么惊世骇俗么?这架直升机又花了多少钱?”   “没花钱,朋友送的。”赵辉说。   “你的哪位朋友这么义气,为什么不送我一架呢?”叶青揶揄道。   “因为你没救别人的命,而且,不是我的朋友,是他的。”说着指了指刘子光,说道:“哈米德让我替他向你问好,说真主永远保佑你。”   关野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放弃哈米德了。”   “不,你不知道。”刘子光说,“我不是为了施恩图报,而是为了他女儿。”   “好了兄弟们,到伊斯兰堡我请你们吃手抓羊肉。”赵辉大大咧咧的说着,忽然软绵绵的倒了下来,叶组长离他最近,赶紧搀住他大喊道:“军医!”   军医上前检查了赵辉的身体,惊叹道:“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而且疲劳过度,真不知道怎么撑过来的。”   说着又要过来检查刘子光和关野,毫无悬念,两个人也是伤痕累累,身上多处擦伤,烧伤,关野肩膀上有一处贯通伤,刘子光腿上嵌了几颗手榴弹里的钢珠,特工们望着这两位铁骨铮铮的硬汉,不禁肃然起敬。   回去的车上,叶组长向他们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根据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提供的信息显示,刘子光他们遭遇的敌人分属两股武装力量,手上扣押人质的是激进的恐怖分子,也就是拉登的手下,而掌握着无人机残骸的则是盘踞在阿富汗南部的某支军阀武装。   “他们和塔利班以及基地组织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事实上外人根本分不清他们之间的区别,其实他们主要是以收取北约运输车队的保护费为生,每辆车几千到一万美元不等,交了这笔钱就能平安抵达,运输承包商都喜欢花钱买平安,他们每月起码能赚几百万美元。”叶青解释道。   “我懂了,所以美国人并不急着派兵把无人机抢回来,因为可以花钱买来。”关野恍然大悟道。   叶青点点头,赞赏的看了关野一眼说:“没错,美国人也学聪明了,能花钱解决的就不派兵上,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你们居然截和了。”   关野嘿嘿一笑,又问道:“那营救女人质的又是什么人?”   “是一个新加坡和英国双重国籍的医生,隶属于某个国际救援组织,这女人有些背景,但是还不足以惊动北约为她派遣特种部队,营救她的人应该是她家里雇佣的私人武装。”   “有一个是前美国海豹队员。”刘子光插了一句。   “你认识?”叶青眉毛一挑。   “交过手,被他跑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他死的很壮烈,没有辱没他的老部队。”刘子光淡淡的说。   汽车在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省崎岖的山区道路上颠簸着,山里的人都沉默了,谈到死亡总是让人不快,哪怕死的只是无足轻重的陌生人而已。   再见到赵辉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八,除夕的前两天,位于伊斯兰堡的这家医院是巴基斯坦条件最好的,也是中国援建的,中巴友谊万古长青,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医生护士见到他们都会用汉语说你好,并且热情的不得了。   赵辉躺在特护病房的床上不能动弹,据说这是也组长的特别要求,巴方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命令,搞得赵辉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死丫头,终于找到机会折磨我了。”赵辉嘴上抱怨着,脸上却是一副幸福的表情。   “老赵,你不会和叶组长有一手吧?我看你们挺熟的。”关野开玩笑道,经过并肩作战,两人也熟络起来。   “别胡扯啊,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我和叶青是一个大院长大的邻居,打小我尽欺负她了,小丫头记仇呢。”赵辉笑道。   “这样啊。”关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不过你要是想打她的注意,我看还是算了,你惹不起的。”赵辉毫不留情的打击了关野一句。   “老赵,看你挺开心的,不会是有受虐倾向吧?”关野反唇相讥道。   赵辉笑了:“我高兴,是因为又可以放假了,我们公司的规定是执行任务完毕就有假期,受伤的话更有加倍病假,这回可以尽情的玩了。”   刘子光说:“那我岂不是也有假期?”   “当然,你以为你这么长时间在外面瞎晃悠,公司为什么不找你,那是因为你是属于我这一组的。”赵辉冲刘子光挤挤眼睛道。   “还有这好事。“刘子光说道,心中却是一动,看来自己的在西萨达摩亚的所作所为都没瞒过赵辉啊。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门开了,叶青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   “叶组长,关野正要找你呢,他有一些意见和建议要对你说,简直是不吐不快啊。”赵辉很恶意的抓住机会涮了关野一把。   “哦?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叶青狐疑的看着关野,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其实……那什么,咱们出去说吧。”关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T部队的顽强作风,挺身而上了。   两人出去了,赵辉摇着头笑道:“臭小子,想泡我妹妹,过几天就知道厉害了。”   刘子光耸耸肩,表示相当赞同。   “好了,趁这会儿没别人,谈谈你的铁矿吧。”赵辉找了个枕头垫在脖子下,眯起眼睛说道。   9-7 合作共赢   伊斯兰堡的冬天不太冷,病房里开了空调,温暖如春,赵辉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条中华烟拆开说:“使馆武官送的,尝尝吧。”   两人在严禁吸烟的提示牌下吞云吐雾,刘子光在烟雾燎绕着意味深长的看着赵辉,问道:“你知道多少?”   “我全知道,从你找我买武器开始,我就开始跟踪这件事情,并且稍微的插手了一下,要不然你以为在西萨达摩亚干出那么大的事情,大使馆方面为啥一声不吭?”   “还有呢?”   “不是我说你,你找的勘探队也太逊了点,你们江北市的地矿五队,啧啧,亏你也能拿得出手,还有那条报废的破船,实在是烂到不行,兄弟,磨刀不误砍柴工,再穷也不能在这方面省钱啊。”赵辉说。   刘子光一摊手:“没办法,资金困难。”   “那是你不会操作,你知道如果勘探结果属实的话,那将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赵辉掐灭烟蒂,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了四个字:“富可敌国。”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当然,以你现在的实力,想把这块大蛋糕吃下去基本上不可能,且不说那个国家现在处于战乱之中,就算是和平状态,也有无数的国际矿产大鳄会想方设法置你于死地,你觉得凭着你手上的力量,能抗多久?”   刘子光很淡定的说:“说要紧的。”   “融资,寻找强有力的合作伙伴,人多力量大,只有整合多方资源才能把成功。”   “你不会是要劝说我把庄园献给组织吧?”   赵辉哈哈大笑:“献给他们?每年进口铁矿石占全球产量的五成以上,价格谈判还能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政治家们,再好的牌都能打输,你愿意献,我还不愿意搭桥呢,这事儿找几个兄弟操作一下就成,回首都的时候我帮你引荐几个朋友……”   关野和叶组长的谈话声从外面传了进来,两人正在讨论阿富汗错综复杂的格局,看来相谈甚欢,走进病房之后,叶组长的鼻翼耸动两下,不悦的说:“这是医院。”然后从赵辉枕头下抽出那条中华烟冷着脸走了,只留下一串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有节奏的声音。   赵辉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又从床底下拿出一条苏烟拆开,丢给刘子光和关野各两包,关野说:“我不抽烟的,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打掉的是阿南部一股相当有名的军阀武装,他们的头目是坎大哈省长的堂兄弟,这一战甚至打乱了北约部队的部署,就在昨天晚上,部落武装和塔利班联手袭击了白沙瓦的北约仓库,炸毁一百多辆卡车,无数物资,这回北约克急了!”   他讲的眉飞色舞,可是刘子光和赵辉却只是听着并不插话,看起来兴趣并不是很大,关野干咳两声道:“赵经理,叶组长的电话号码你有么?”   赵辉瞅瞅关野,发现他黝黑的脸上似乎有些红晕,便耻笑道:“谈的热火朝天,合着光讨论国际局势了,正事一点没办,我真替你丢人……”   忽然刘子光低头猛咳,赵辉赶紧收声,叶组长铁青着脸走了进来,再次将赵辉的那条苏烟搜走,然后掏出一张机票放在桌上说:“刘子光,你受伤最轻,先回去吧,下次任务我不希望你再擅自行事。”然后又昂首挺胸的去了。   病房里一片沉寂,半晌后,赵辉才骂道:“下次?哪还有什么下次,小丫头最近有点狂,这女人啊,总是得找个男人压着才行,不然尾巴翘上天。”   关野的脸又红了起来,赵辉瞥了他一眼说:“小关,不是哥哥说你,你怕是不够这块料。”   然后别有意味的看着刘子光,让刘子光很是发毛,拿起机票说:“快过年了,我先回去,有事电话联系吧。”   “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赵辉在身后说道。   ……   搭乘巴基斯坦航空公司的波音747飞往首都机场,然后从首都机场转机飞往江北市,年二十九傍晚,刘子光终于回到了家,掏出钥匙打开门,却看到家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刘子光着了慌,赶紧给老妈打电话,老妈说:“我和你爸在厂里彩排节目呢,你这孩子,大过年的也不回家过,这回也知道家里没人的滋味了吧,等着吧,九点钟回家。”   家里连口热饭都没有,刘子光在屋里走了几圈,开始给方霏打电话,哪知道方霏已经在三天前去省城了,因为她外公的病情有恶化,这个年怕是要在省城过了。   电话里方霏的声音毫无异状,根本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刘子光松了口气,安慰了几句挂了电话又开始拨打李纨的手机,哪知道却被转到了秘书台,再打家里,竟然没人接。   “铃铃铃”家里的电话响了,居然是卫子芊打来的。   “刘总,这几天联系不到你,有些情况需要汇报,长乐轮在南海因故障抛锚,急需补充淡水、燃油和汽轮机部件,我已经联系了有关部门,但是春节期间海事救援部门的效率不高,还是我们自己积极展开自救比较稳妥,另一件事是李总带着孩子回首都过年了,如果你联系不到她,就不要再打电话了。”   卫子芊的语调总是那样的平静柔和,不紧不慢,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但是这回刘子光却从中听出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他赶紧问道:“李总说什么了?”   “如果刘总的意思是李总有没有提到您的话,那就什么也没有,李总选择在首都过年是有原因的,集团公司IPO的事情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农历新年是和证监会的相关负责领导沟通感情的好机会,所以……”   “好了,别说那个了,你现在马上到我这里来,商讨一下怎么营救咱们的船员。”   放下电话,刘子光又开始在屋里踱步,思前想后感慨万千,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是站着一个伟大的女人,而一个失败的男人背后总是站着一群女人,体制内的官员因为作风问题被人举报而落马的例子数不胜数,即便是不用担心法律问题和金钱问题的体制外老板们,也总是因为难以理顺的后宫而牵扯大量精力,自己现在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焦头烂额了,看来要拿出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才行。   半小时后,卫子芊赶到,随身带了满满一皮包的资料,两人就在客厅茶几上摊开海图和长乐轮的结构图分析起来。   “目前长乐轮在这个方位,主机坏了需要更换零件,但是春节期间想调动轮船和直升机都相当困难,有钱都找不到愿意去的人。”卫子芊说。   “长乐轮有没有危险?”刘子光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目前没有,但是船只没有动力,万一海况发生变化就不好说了,而且按照原来的计划,船员们要在马六甲靠岸过年的,现在全泡汤了,说来全怪我,如果不是我坚持买旧船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卫子芊大包大揽,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却更让刘子光觉得她是个负责任的好下属。   “好吧,这件事我来安排。”刘子光拿出手机拨通了赵辉的号码。   “老赵,想合作的话就拿出实力来让我看看吧,如果长乐轮的船员们能在新加坡过年,我就答应你。”刘子光说完就挂了电话,和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说,赵辉肯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对了子芊,我的海事电话坏了,帮我再买一个,还用原来的号码。”刘子光说。   “坏了?”卫子芊奇怪的瞄了刘子光一眼,那种海事电话可是能承受极端环境的,不管是高温还是低温或者暴力摔打都不会坏,怎么到刘子光手里就坏了呢。   刘子光当然不会告诉她,海事卫星电话毁于一场爆炸,虽然卫子芊总是那么的镇定自若,但是如果她知道自己消失的时候总是在干一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恐怕就不会这么淡定了。   事情解决了,刘子光送卫子芊下楼,随口问道:“明天怎么过?”   “我妈要和厂里的鳏寡孤独一起吃团圆饭。”   “那你呢?”   “和以前一样,自己在家过。”卫子芊说。   刘子光接不下去了,卫子芊拉开车门回头问道:“还有什么要安排的?”   “没什么……新年好。”刘子光搓着手说,远处零星爆竹声响起,除夕前夜,年的味道已经很浓了。   ……   凌晨五点钟,刘子光接到了陈金林的电话,从呼呼作响的海风可以得知是通过海事卫星电话在船上打的,陈金林兴奋地说:“老刘你行啊,南海舰队你都调遣的动,海军派直升机送来了急需的零件,我的船又能开动了,顺风的话今晚就能在新加坡靠岸。”   “小事一桩,老陈你辛苦了,替我向兄弟们拜年啊。”放下电话,刘子光开始认真考虑和赵辉合作的事情来。   9-8 索普先生的一天   古老的东方沉浸在节日的喧嚣中之时,遥远的美国新泽西州一个小镇上,风尘仆仆的理查德.索普敲开了一栋房子的门。   开门的女人四十岁左右,一头金发风韵犹存,只是面色略有憔悴,她身旁还有一条小猎犬在拼命摇着尾巴。   “凯特,马丁的事情我很难过。”索普放下皮箱,很真诚的安慰着未亡人。   “理查德,谢谢你。”凯特和索普拥抱了一下,将其请进房间,客厅里摆着几口皮箱,房子也打理的差不多的了。   “凯特,你这是准备?”索普惊奇道。   “对不起理查德,煤气停了,不能给你煮咖啡了,我在纽约找了份律师助理的职务,马上就要搬家了,等孩子们从学校回来就走。”凯特摊开双臂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说。   “马丁死了,什么也没留下,孩子们喜欢这里,不喜欢纽约,但我也没办法,你知道……”凯特眼睛红了,泣不成声,索普走过去将可怜的凯特拥进怀里安慰道:“没关系的,老马丁生前帮我做了个报告,赚了些钱,这是支票。”   说着拿出一张一万美元的转账支票递给凯特。   “理查德,我不能要你的钱。”凯特推辞道。   “凯特,我已经说了,这是马丁应得的钱,对了,凶手抓到没有?”索普很关切的问道。   “只是普通的抢劫案而已,地铁警察局每个月都要接手几十起这种案件,FBI也来了,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还查封了马丁的银行账户,我想大概是因为马丁在网上赌博的事情吧。”凯特悲伤地摇摇头,似乎想把痛苦回忆甩掉一样。   “一切都会好的,凯特,如果你和孩子们乐意的话,随时欢迎你们来澳洲,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下一班飞机去伦敦,这该死的天气,真希望伦敦没下雪。”   索普先生适时的告辞了,凯特送他到门口说:“理查德,很抱歉连杯咖啡都没让你喝……我和孩子们,还有马丁,真的很感激你。”   “凯特,如果有困难打我电话。”理查德用力拥抱了一下可怜的寡妇,回到了路边一辆加长卡迪拉克车里,车里已经坐了一个穿考究西装的男人,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腰间隐约可见FBI的徽章。   “搞定了,她什么也不知道。”索普坐进车里,面无表情的说。   “那就好,索普先生,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愿意随时为您效劳,咖啡里要加奶么?”FBI很客气的问道。   “不加奶,不加糖,谢谢。”索普先生冷峻的说道,显然不想和他攀谈。   数小时后,索普乘坐英国航空公司的波音747从新泽西的Newark机场起飞,目的地是英国伦敦希斯罗国际机场,当然坐的是头等舱。   索普先生前来伦敦,是要会晤一位流亡政治家,正在动荡中的西非小国西萨达摩亚的王储博比殿下,王储和他的管家、佣人、保镖、厨师住在伦敦东区的一所房子里,从选址上就能看出,这位王储已经山穷水尽。   会晤在一家高级酒店进行,索普先生包下了整个餐厅,点了昂贵的鱼子酱和香槟酒,博比殿下比照片中显得要苍老一些,穿着三件套的英式花呢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泰晤士报,出于某种原因,人们总是会认为拿着这种报纸是绅士的象征,但是王储身边站着的小跟班却暴露了他非洲酋长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这位酋长还有这种趣味。”索普望着眉清目秀的黑人小孩不无恶意的联想着,但脸上却是热情洋溢的笑容,他伸手和王储握手,说:“伦敦的天气真是糟糕透顶,真不知道殿下以前留学的时候就怎样度过的。”   “习惯就好了。”博比殿下矜持的和他握了握手,胸脯挺得很高,一派老英伦风度。   一番寒暄之后,宾主落座,侍者用白餐巾托着酒瓶过来,请索普先生鉴定了一下才开始斟酒,当博比殿下看到酒瓶子标签的时候,眉毛不经意的扬了一下,这瓶酒起码要卖到一万美元,看到这位索普先生确实财大气粗。   “是这样的,博比殿下,我的雇主注意到您的国家正在被一个独裁者所统治,自由和民主遭到了践踏,作为有良知的商人,我们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发生,所以,我的雇主想帮助您恢复合法的统治。”   索普先生开门见山,博比殿下心中大喜,但脸上并未表现出来,他只是淡淡的说:“那么索普先生,您代表谁的利益呢?”   “这个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合作,在您登基后,我希望能获得重建国家的承包合同,当然,或许附加一些诸如种植业和矿业方面的特许权,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们不妨仔细谈谈。”   博比殿下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是一点也不傻,他当然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对方要的恐怕不止一点特权而已,说实话他已经心动了,因为来伦敦之后,博比殿下吃了不少闭门羹,那些政治家对西非发生的事情根本不感兴趣,说两句冠冕堂皇的客气话就把他打发走了,连一个先令都没捞到。   越是心动,越是不能表现出来,博比殿下捋了捋雪白的餐巾,侃侃而谈道:“联合国安理会不久就会提出一项动议,制裁叛军领袖库巴,非盟也会召开会议,派出维持和平部队,而且我的军队已经多次击败叛军,要不了多久就会攻克圣胡安了。”   索普先生冷笑一声,用餐巾擦擦嘴说:“联合国安理会的决议什么时候有效过?这个西非小国没有石油,没有黄金,有的只是饥饿和贫困,美国人不会插手,其他国家也没有兴趣过问,至于您的部队,您是指那些拿着长矛和弓箭的冷兵器军队么?我不认为他们能打得过库巴的陆军。”   博比殿下的脸色微变,对方毫不客气的指出这些事实所在,让他有些尴尬,毕竟当众抽打一位王子的脸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但索普先生显然并不打算给王子留什么面子,他继续说:“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每月支付五万英镑供您在伦敦花销,然后提供一个可行的方案帮您复国,精锐的雇佣军、现金的武器,包括战斗机和坦克,充足的军费,直到库巴被赶走为止,如果您同意我们现在就签协议,如果您不同意,我想会有人同意的。”   博比殿下当然知道,这个面目丑恶的索普先生指的人是库巴,对方有二选一的权利,但是自己却只有一个选择。   “那么,我想先看看计划书。”博比殿下终于屈服了。   一个小时后,博比殿下在索普提供的备忘录上签了字,回去的时候,他很恼火的将小阿瑟暴打了一顿,这个可怜的佣人成了他的出气筒,自从来伦敦之后,已经挨了无数殴打。   而索普先生则赶到了几个街区外的另一处五星级酒店,拜会了两位来自非洲的客人,他们分别是西萨达摩亚共和国的外交部长和陆军参谋长,外交部长穿着燕尾服和硬领衬衣,参谋长穿着土黄色的军装,胸前是金色的绶带和一大排不明所以的勋章,在索普看来,这俩人和马戏团的大猩猩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会谈很简单,索普要求购买圣胡安附近的一块地皮永久的产权,外交部长打着官腔说:“购买土地的话,您应该去找土地所有人洽谈,而不是找我。”   索普说:“这块土地的所有者已经将其卖给一个亚洲人了,而这个人可能已经消失了,所以我希望归国政府能出面把无主的土地出售,当然,价格好商量。”   外交部长和参谋长对视了一下,拿腔作调的说道:“西萨达摩亚的国土是属于人民的,政府不能干涉土地自由交易。”   索普懒得和这些家伙废话,直接从皮包里拿出两个牛皮纸信封推过去,两人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的欧元现钞,票面很大,起码有一万块。   “但是无主的土地,政府是有权收回转为他用的。” 外交部长当即改口道,这帮小丑一般的黑人,就连伦敦老牌的政治家都不如他们无耻。   搞定了两头,索普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打了个电话回澳洲,轻松地说:“老板,两边都安排好了。无论哪一方变卦,我们都有胜算。”   “很高,理查德你干的不赖,勘探队已经抵达X点了,但是据他们说在那里竟然还有一支中国人的勘探队,你了解一下情况,把他们赶走。”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粗犷有力,极富权威感。   “好的,爵士,我马上去办。”   理查德.索普打了一通电话给他的朋友们,五个小时后,一张传真照片放到了索普的桌子上,照片里是一艘破旧的轮船,船头上刷着****字“长乐”,下面有船只的档案和一张中国江东省地矿五队的网页打印件。   “狡猾的中国人,居然走在我前面了。”索普拿起了电话说:“帮我订一张去也门的机票。”   9-9 打狗还要看主人   理查德.索普风尘仆仆从阴冷的伦敦飞往火热的红海之滨也门共和国之际,遥远的东方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   除夕,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笼罩了江北市,将整座城市塑造成银装素裹的冰雪江城,今年冬天特别冷,江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调皮的孩子在上面奔跑玩耍着,冻得发红的小脸上尽是兴奋。   厂矿学校,机关单位都已经放假,各单位门上贴起了欢度春节的红纸黑字,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刘子光的父母都分别参加了厂里的腰鼓队和送温暖小组,这个春节就和同事们一起过了,并且威胁儿子说,要是再不把儿媳妇确定下来,以后也不和他一起过节了。   孤独的刘子光漫步在大街上,给李纨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给方霏打了电话却被袁霖抢过来磨机了半天,搞得他很是郁闷,下午街上基本上没几个人,只有江面上有一群初中生在堆雪人玩。   刘子光忽然发现江边长椅上坐着一个人,正望着结冰的江面发呆呢,这不是胡蓉胡大警官么,没想到居然也会有如此安静的一面,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双手托腮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子光在江滩公园小卖部买了两杯热可可,走过去坐在胡蓉身旁说:“想什么呢?”   胡蓉并不惊艳刘子光的到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公安人员的基本素质,她早就发现刘子光了,只是没心情搭理罢了。   “每年春节,都是我最孤单的时候,妈妈很早就不在了,从我很小的时候起,爸爸就没在家吃过年夜饭,他从刑警队长做到公安局长,再到政法委书记、副市长、市长,职务越来越高,时间越来越少,每年除夕都是在外面过的,而我,只能一个人在家下饺子吃。“   胡蓉淡淡的叙述着悲惨的经历,刘子光不禁感叹起来:“看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高干子弟未必就一定欢乐啊。”   “那你呢?怎么也一个人跑出来了?她们呢?”胡蓉好奇的问道。   “别提他们了,来,我们打雪仗去。”刘子光忽然拉起胡蓉跑到了江面上,对那帮小孩说:“打雪仗吧!”   “你不会吧,咱们俩对付他们一大群?”胡蓉惊道。   “没关系,有我呢。”刘子光狡黠的一挤眼睛。   一场场面壮观的雪仗开始了,几十个中学生对阵刘子光和胡蓉两个,雪球漫天飞舞,表面上看是学生们占据优势,但是他们的雪球力道和准头都严重不足,而刘子光打出的雪球则又准又狠,只是可怜了胡蓉,只顾帮刘子光捏雪球了,挨了好几下,身上头上全是雪,虽然挨了打,但是她却开心的不得了。   忽然一声怒吼传来,江岸上出现一个戴墨镜穿黑衣的家伙,指着被雪球砸中的奔驰轿车大骂道:“谁他妈砸的?”   那帮孩子们愣住了,都不接话,墨镜男子径直走下来,揪住一个少年的衣领子喝道:“是你么?”   “不是我!”那孩子不过十四五岁,白白净净的戴副眼镜,应该是一中的学生,如果是晨光子弟中学的孩子,早就一哄而散了,哪能傻呆呆的站在那里让人家抓。   “还他妈犟嘴!”墨镜男一巴掌扇过去,这一巴掌还真不含糊,少年脸上顿时出现五道指痕,又疼又怕,少年哇哇大哭起来。   胡蓉看不过眼了,上前喝道:“干吗打人!”   “你眼睛瞎了?我上百万的车都被他砸坏了。”墨镜男人高马大,眉宇间江湖气息很浓,听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   “雪球而已,能打坏汽车么?把他放开!“胡蓉厉声喝道。   “你他妈又算哪根葱?”墨镜男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上,狞笑着逼近胡蓉,胡蓉大喝一声,抓住对方的手臂顺势来了个利落的过肩摔,将墨镜男摔在冰面上。   要知道冰面并不是那么平整,一些杂物也跟着冻成冰疙瘩,一块坚硬的冰坨子就在墨镜男落地之处,硌的他闷哼一声,墨镜也飞了。   胡蓉紧接着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就墨镜男制服,那帮少年噼里啪啦的鼓起掌来,有人喊道:“姐姐好厉害!”   胡蓉得意的笑了,看了看在一旁看热闹的刘子光,刘子光伸出大拇指挑了挑,也跟着鼓起掌来。   墨镜男气的破口大骂,江堤上出现了三个和他同样打扮的人,黑西装加墨镜,魁梧的身材,剃的发青的头皮,一看就不是善茬。   三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这回那帮孩子学聪明了,一哄而散跑得远远的看热闹,胡蓉笑道:“这回该你了。”   但是三个黑西装没打算和他们动拳脚,而是直接拿出了ASP甩棍,呈品字形包抄过来,动作娴熟而专业。   胡蓉一凛,知道碰上专业选手了,她掏出证件喝道:“放下凶器,警察!”   三人连步伐都没有减慢半拍,直接冲着刘子光就上去了,看来他们临战经验很丰富,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先把男的干翻再对付女的,至于警察不警察的,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刘子光身边还有几个没用完的雪球,他轻蔑的看了看三个黑西装,用脚尖勾起一枚雪球抓在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投过去,正中当先一人的面门,雪球团的很结实,初速极快,砸在脸上的感觉和被门撞了差不多。   那人停下脚步,摘下断了腿的墨镜,擦了擦鼻子上的血,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的牙掉了。   “丫挺的,拿石头砸我,打死他!”西装男暴怒道。   突然,江堤上传来警笛的尖叫声,一辆桑塔纳警车停在奔驰车旁边,穿着多功能防寒服的警员用电喇叭喝道:“住手!不许打架。”   春节期间警方加大了巡逻力度,每辆警车都有两名公安民警和两名协勤,看到警车出现,那三人才悻悻的停了下来,但气势分毫不减,毫无顾忌的拿着甩棍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和胡蓉。   来的是派出所巡逻民警,老王带队,王星和两个协勤随车,四人走到冰面上,发现当事人一方竟然是胡蓉和刘子光,顿时重视起来。   “为什么打架?” 王星严肃的质问道,四个执勤人员中,也只有他有点威慑力,老王快退休的人了,两鬓斑白腿脚也不利索,两个协勤都是社区下岗工人出身,四五十岁更没有战斗力可言。   黑西装中领头的一人蛮横的说:“他们砸坏我的车,还打人,今天要不拿个说法出来,这事没完!”他块头很大,足有一米八五,但并不笨拙反而有一种猎豹般的敏捷和凶猛。   胡蓉根本不和他们废话,对老王说:“王叔,把他们全押回去,我怀疑这些人涉黑。”   “操你妈的,说老子涉黑!”猎豹男是个火爆脾气,一点就着,嘴里骂着手就伸过去了,自从韩光小巷遇袭受伤之后,胡蓉一直在苦练格斗技术,不是那种能上比赛的花拳绣腿,而是实打实的一招制敌,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但是有刘子光在场,哪里轮得到他出手,刘子光一把捏住对方的手向后反折,咔吧一声骨头就断了,其余三人刚要动手,老王早把左轮警枪拿在手里喝道:“谁动打死谁!”   他可不是虚张声势,虽说这几个家伙看起来挺有来头,但是再牛也牛不过市长啊,如果胡市长的女儿被他们打伤,那老王能不能顺利退休安度晚年都是个问题,所以老王打定主意,如果这几个家伙敢于铤而走险的话,那就在退休之前让枪再见一回血。   好在这几个人还没傻到和警方正面对抗的地步,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和王星手中噼里啪啦乱闪的电警棍,他们乖乖的放下了甩棍,双手抱头上了江堤。   所里支援的车辆抵达了,四个犯罪嫌疑人被押上面包车带回派出所,王星饱含歉意的说:“刘哥,胡中队,真是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还得麻烦你俩去所里做个笔录。”   胡蓉说:“自己人,应该的。”   刘子光挑了挑王星的肩章说:“不错嘛,三级警司,转正式编制了。”   王星摸摸后脑勺笑了,他能在宋剑锋调离之前突击转正,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背后肯定少不了刘子光的帮助。   但是当他们来到夹江派出所的时候,那几个穿黑西装的家伙已经被所长亲自送了出来,他们冷冷的看了刘子光和胡蓉一眼,上了一辆雪佛兰巨无霸越野车走了。   “老宋,这是咋回事?”刘子光问道。   宋所长是刘子光的老朋友了,以前在交警队当中队长的时候两人就是朋友,现在更不见外,老宋鄙夷的说:“这几个是玄武集团的保安,局长亲自打电话让放人的。”   “可是他们袭警啊。”胡蓉愤愤不平道。   “小胡,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玄武集团可是咱们江北招商引资的大客户,再说了,人家上面有人。”老宋神神秘秘的说。   “谁?”刘子光和胡蓉异口同声的问道。   9-10 抱我   宋所长掏出一盒苏烟,递给刘子光一根说:“进屋谈。”   值班室里暖融融的,铸铁暖气片上放着几个铝制饭盒,里面是干警们的年夜饭,墙上挂着警棍和手铐,胡蓉不禁想起当年自己就是在这间值班室里第一次给刘子光做的笔录,这家伙还顺手牵羊偷走了一副手铐,害的自己挨了教导员好一顿批评。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偷手铐的小保安已经成为知名企业家,区人大代表,而自己也从实习警员变成了女子骑警中队的中队长了。   宋所长掀开饭盒拈了一个饺子丢进嘴里,赞道:“猪肉韭菜馅的,香着呢,小胡,小刘,尝两个。”   胡蓉摇摇头说:“我不吃韭菜。”   刘子光却毫不客气的拈了一个吃起来,还品头论足道:“来点醋就更好了。”   宋所立刻探头出去喊道:“小王,去路口超市买一瓶醋,要镇江产的。”   “好嘞。”王星一溜小跑出去了,老宋点头赞道:“小伙子业务很熟练,也很会来事,最主要辖区里那些混混都服他,我们老民警办不了的案子,他一出马准行。”   刘子光笑笑没说什么,他知道这是老宋在卖自己好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王星确实是快材料,不管黑的白的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好了老宋,别扯其他的了,赶紧告诉我,玄武集团有什么背景?”胡蓉插言道。   “玄武集团实力雄厚咱就不多说了,关键是他上面有人,而且能量还很大,那四个家伙算什么玩意,不过就是保镖马仔而已,都能惊动市局领导亲自打电话下来,玄武集团的实力可见一斑,我听说他们这回到江北来重组国企,靠的是国资委的关系,而省国资委新任的主任,就是咱们江北市的原市委书记,李治安。”   “李治安?他不是被规了么?”胡蓉惊讶道。   “规了又不代表一定会法办,高层以为李搞经济有一套,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一贯原则,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冷处理三个月后调任省国资委主任,依然是正厅局级待遇,秘书司机小车都有,唉,这就是官场啊……”宋所摇摇头,又把盛着饺子的饭盒放到了暖气片上。   “可是,李治安搞得那个什么项目,赔掉几个亿啊,这么重大的国家财产流失,谁负责?”胡蓉有些激愤了。   “大部分不都追回了嘛,那个招商引资的事情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几个亿权当交学费了,再说了,事情要辩证的看,李书记当政时期,江北市的GDP确实有着长足的发展,这些领导都是看在眼里的。”   “拆房子,卖地皮,搞得无数人买不起房,结不起婚,这就是政绩。”胡蓉冷笑着摇摇头。   “那又怎么样呢,太平洋没加盖子,不服气游过去啊。”刘子光在一旁冷嘲热讽道,似乎对李治安平级调任的事情并不吃惊。   胡蓉白了刘子光一眼,又问道:“那李治安既然调到省里工作,又怎么指挥得动江北的公安系统?”   宋所说:“这就不是咱们能搞清楚的喽,不过李在江北经营那么多年,门生故旧还是挺多的,小小不然的事情一个电话还是可以搞定的。”   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胡蓉心情有些沮丧,谢绝了宋所留他们吃饭的邀请,和刘子光走出了派出所大门。   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夜饭,不知道谁家的电视机声音开的特大,播音员洪亮的嗓音传到了外面:“市委书记秦松、市长胡跃进与各级干部一道,为贫困群众送去了面粉和豆油,群众代表紧握着市领导的手激动地流下了热泪……”   站在路边,胡蓉抖着车钥匙,故作豪爽的说说:“时候不早了,就不耽误你吃团圆饭了,赶紧回去吧。”   “那你呢?”刘子光问道。   “我?回家下饺子吃,看春晚。”   刘子光眨眨眼睛,忽然拉起了胡蓉的手:“跟我来?”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了晨光机械厂大礼堂,这里正在举行春节联欢晚会,会场内摆了几十张桌子,桌上尽是琳琅满目的菜肴,晨光厂的鳏寡孤独职工全被邀请来参加晚会,工会还组织了丰富多彩的文艺表演,文艺积极分子们在台上或引吭高歌,或翩翩起舞,虽然水平相对业余,但是博得的掌声和欢呼却是热烈而真诚的。   老温父女也来到了现场,老邻居们坐在一张桌子上笑语欢歌,老温还上台表演了二胡独奏《梁祝》,博得一片热烈掌声。   在保卫科小伙子们的起哄声中,曾经作为厂区片警的胡蓉也上台唱了一首苏慧伦的《鸭子》,胡警官娇憨的声音很适合这种较为卡通的歌曲,她也唱得很投入,很认真。   ……   aah 去吧   没什么了不起   什么都依你   却看轻我自己   虽然我爱你   不许你再孩子气   寂寞的鸭子   也可以不要你   唱到这里的时候,刘子光明显感觉胡蓉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他赶紧扭头看别处,却和小雪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小姑娘大概是经历了校园求婚事件后变得成熟了一些,竟然调皮的冲叔叔挤了挤眼睛,搞得刘子光哭笑不得。   当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大家来到礼堂外面,燃放鞭炮和烟花,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胡蓉兴高采烈的和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霹雳雷向天喷着烟花,和大家欢聚一堂,一直闹到一点多,人们才渐渐散去,厂区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地红色的鞭炮纸屑。   大礼堂门口,胡蓉意犹未尽的说:“活了这么大,这是最开心的一个除夕夜。”   “开心吧,以后每年带你来过年。”刘子光随口说道,哪知道胡蓉却当了真,忽然站住,眨巴着大眼睛问道:“真的?”   刘子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习惯性的满嘴跑火车,不过脑子就轻易许诺,李纨和方霏已经让他头疼不已了,再加一个胡蓉进来,三个女人一台戏,自己哪还有好日子过。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时哪能反悔,他只能用力的点点头。   厂区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一两声鞭炮响,空气冷飕飕的,呛人的硝烟味依旧浓烈,胡蓉此时满脸都是小女儿姿态,仰脸看着刘子光,低声说:“抱我……”   刘子光一个头两个大,但此情此景,哪能做出撒腿就走这样煞风景的事情呢,胡蓉这小丫头虽然有时候很火爆,很傲娇,但却有一颗正义单纯的心,刘子光不忍心伤害她,只有轻轻将其揽在怀中。   “如果时间能停止多好。”胡蓉在刘子光怀里呢喃道。   刘子光的动作有些僵硬,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这样抱着胡蓉,正在他发愁如何收场的时候,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响起,手电光在远处闪耀,有人来了。   “谁啊,还没走?” 是门卫王大爷的声音。   “是我,打扫卫生呢,晚走了一会。”刘子光赶紧松开胡蓉,随口敷衍道。   胡蓉小脸红扑扑的,拽着刘子光的衣服下摆,慌里慌张的跟着他出去了,来到门口,刘子光客气道:“我送你?”   “好。”胡蓉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开心的坐上了刘子光的汽车。   刘子光没办法,只好开车把胡蓉送到了市委宿舍大门口,门卫惊讶的看到胡市长的女儿从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一副小女儿的娇态,蹦蹦跳跳的回家去了。   胡蓉来到家门口,轻轻地掏出钥匙开门,姑奶奶回乡下过年去了,家里只有父亲和自己,这么晚父亲肯定已经休息了,打开门摸黑换了拖鞋,刚要蹑手蹑脚往卧室走,忽然发现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爸爸?”胡蓉打开了灯,果然看到胡市长坐在那里,满脸酒气,领带也松了。   “爸,你吓死我了,怎么喝了那么多酒。”胡蓉赶紧上去帮父亲解下领带,又给他泡茶拿毛巾。   “蓉蓉,这么晚回家,去哪里玩了?”胡跃进小口酌着热茶问道。   “参加了晨光机械厂的联欢晚会,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这个厂子的治安联防是我负责的。”胡蓉掩饰道。   胡跃进哼了一声,拿手指点着女儿的额头上:“爸爸干了多少年公安,还和我玩这个心眼,你不是想参加晨光厂的联欢会,是想和刘子光那小子在一起吧?”   “爸,你说什么呢?”胡蓉一拧身子,娇嗔道。   “爸爸也是为你好,这个人不适合你,他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始终是两条线上的人,走不到一起的。”胡跃进语重心长的说。   胡蓉正色道“爸爸,你真的想多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下午江滩公园附近有治安案件发生,恰巧我和他都在场,后来就去了派出所录口供,然后……反正我也没事,就和他们全厂职工一起过年了,再后来我就回家了,就这么简单,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厂里的门卫。”   “好了好了,爸爸不是不相信你,就是提醒你一下,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执勤,早点睡觉吧。”胡跃进打发女儿去洗漱了,自己走到客厅一隅,望着桌子上妻子的遗像感叹道:“她妈,蓉蓉长大了……”   9-11 投资人   大年初三,刘子光乘机前往首都会与赵辉会面,在后海附近的一座四合院里,他见到了赵辉和他所说的投资人。   “这是我一块玩大的发小,胡清淞。”赵辉指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介绍道,又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刘子光,我哥们。”   小伙子穿一身土了吧唧的浅色中长羽绒服,看上去就像动物园批发的廉价货,头发剃得很短,人挺精神,也挺客气,主动和刘子光握手道:“哥们你好,老早就听辉哥念叨你了。”   正是饭点,赵辉说:“那什么,一起整两盅吧。”   胡清淞说:“行,我安排,等着啊。”说完出门上了一辆奥迪A6一溜烟走了。   “别看这哥们挺低调,那叫真人不露相。”赵辉说道。   “京A8的车牌,风挡下面一堆车证,这还低调?”刘子光反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是图方便,没办法的事情,这车就是他平常办事的公务车,你要是到他地下停车场看看就明白了,还有他那件灰不溜秋的袍子,你知道哪儿弄的么,朝鲜高级货,劳动党政治局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穿那个。”赵辉说。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什么,首都卧虎藏龙,能人层出不穷,既然是赵辉认定的投资商,那实力肯定差不了。   “这哥们和我一样,部队大院长大的,从小就调皮,不爱学习,就爱瞎鼓捣,十七岁的时候被他爹送到38军当兵去了,当了两年装甲兵立了两个三等功,一个二等功,家里人这个高兴啊,心说孩子总算上了正路,石家庄陆军学校的学籍都给他安排好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退伍了,回家复读了半年,愣是考上大学了。”赵辉眉飞色舞的讲着胡清淞的传奇故事,仿佛在讲自己的经历一般。   刘子光赞叹道:“真没看出来,这哥们挺有能耐。”   “有能耐的还在后面,人家大学就上了两年半,嫌没劲,退学单练去了,凭着小时候集邮攒下的家底子,毅然投入股市,嘿,你猜怎么着,一年翻了八倍,又去炒国际期货,一来二去成了千万富翁,不过最牛的还是在蒙古国开铜矿那次,在蒙古人收回开矿执照前夜一股脑全抛了,赚了个满盆满钵,连国际金融大鳄都玩不过他。”   “这么说,他大学一定学得是金融。”刘子光说。   赵辉嘿嘿一笑说:“你还真猜错了,丫是北京电影学院肄业的。”   半小时之后,胡清淞带着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和满满一篮子东西回来,手里还拎着两瓶红星二锅头。   “您受累,冯师傅。”胡清淞把胖男子请进了厨房,转身回来把两瓶酒放到桌上说:“爆肚冯的传人让我请来了,哥几个今儿尝尝正宗的老北京风味,解放前梅兰芳、马连良、小白玉霜这些角儿们都好这一口。”   家里已经准备好了纯铜打造的火锅,肉也切得了,正宗内蒙古西乌珠穆旗的阉绵羊,羊肉切的近乎半透明,都能透过肉片看到下面的青花瓷花纹。   再来一盘油炸花生米,二锅头打开,酒香四溢,火锅里咕嘟着水花,令人食指大动,三个直筒玻璃杯摆在桌上,咕咚咕咚倒满二锅头,三人先喝着,不大工夫,冯师傅端上一盘又香又脆的爆肚,拿围裙擦着手说:“几位吃着,我得回去了,今儿有接待任务。”   “那行,我送送您。”胡清淞站起来说。   “您坐着吧,几步路走着过去就成。”   冯师傅走后,赵辉尝了两筷子爆肚,赞不绝口道:“这手艺绝对正宗,你哪儿请的厨子?”   “冯师傅是人民大会堂专门做国宴的。”胡清淞笑道。   赵辉挑起大拇指说“你行,那啥,说正事吧,你看这非洲铁矿的事儿能行么?”   “我在GOOGLE卫星地图上看了,矿床大致位置靠近港口,开采和运输相对较为方便,但圣胡安缺乏足够的电力和能停靠万吨货轮的深水良港,以及技术熟练的工人和司机,这些问题不难解决,最棘手的是该国错综复杂的政局,这个谁也不能保证,搞不好几十亿投资就打了水漂。”   “安全方面的问题交给我就行。”刘子光道。   胡清淞看了刘子光一眼,似乎在估量着对方的实力。   “还有我。”赵辉也跟着说。   “好吧,我加入。”胡清淞爽快的举起了酒杯。   ……   阿拉伯半岛西南端,著名的海港城市亚丁郊外,理查德.索普正坐在酒店的白色藤椅上悠闲地抽着雪茄,他在等待一位客人,一位业务相当繁忙的贵客。   十分钟后,一辆路虎越野车来到酒店门口,索普先生的客人终于来了,这是一个穿着浅色亚麻西装的黑人男子,身形瘦削,精明干练,侍者引领他来到索普面前坐下,奉上一杯饮料,恭敬地说:“赛义德先生,请。”   索普掏出一支雪茄烟递过去,赛义德却不接,自顾自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说:“我只抽古巴雪茄。”   索普耸耸肩,收回雪茄说:“赛义德先生,我很荣幸,您能在繁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我……”   “好了,我大老远来不是听你说客套话的,我时间很紧,请说重要的。”赛义德毫不客气的打断他说。   “当然,事情是这样的,我需要您和您的团队帮我拦截一艘叫‘长乐’的中国货轮,数日之后它将途径亚丁湾附近,具体时间和坐标我会通知您,报酬现在支付百分之二十,事成之后再支付剩下的。”   “中国货轮?中国人的护航舰队很厉害,价格需要上浮百分之三十。”赛义德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敲起了竹杠。   “那艘船没有正规的船籍,不会跟随护航舰队一起航行,而且成功之后任由你们处置,我不喜欢临时变动价格,如果赛义德先生没兴趣的话,我想您的索马里同行们会很乐意接这单生意。”   理查德.索普是在东亚钢铁市场上历练出来的商场精英,最擅长讨价还价,赛义德叼着墨镜的腿儿看了他半天,还是同意了。   索普拿出一张支票递过去,说:“我想以后咱们不会再见了,剩下的报酬,我会直接汇到您账户上。”   “很高兴和您合作。”赛义德拿起支票,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扬长而去。   理查德.索普将雪茄搁在烟灰缸上,端起一杯马提尼冷冷的望着海盗经纪人的背影离去,海浪滚滚,椰风阵阵,见证着这场罪恶的交易。   与此同时,一艘万吨散装货船正在印度洋上乘风破浪,船首的五星红旗猎猎飘扬。   ……   中国,首都某豪华酒店内,衣冠楚楚的男女们汇聚一堂,男宾都穿着考究的礼服,女宾更是花枝招展,仪态万方,能参加这个聚会的宾客不是商界精英,就是政界高层,更有几个影视圈颇有点名气的女星穿梭其中,笑语盈盈点缀着会场。   这场晚宴是专门为刘子光而开的,胡清淞在首都颇有人脉,也经常举办此类聚会,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聚在一起,总能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内幕消息,结识一些用得上的朋友。   大厅一隅,在胡清淞的安排下,刘子光和国内某特大型钢企的领导进行了初步接触,两下相谈甚欢,十分钟后企业家离去,赵辉凑过来问道:“对方有没有兴趣?”   “放着现成的高品位澳矿不去买,难道冒风险去开发八字还没一撇的非洲铁矿么,你太高看这些企业家了,反正花出去的又不是他们自己的钱,做生不如作熟了。”刘子光冷冷的说。   “真他妈鼠目寸光,不过也在意料之内。”赵辉轻声说,并不显得很意外。   胡清淞也端着两个酒杯过来说:“情况似乎不太理想,几个投行的朋友都说风险太大,铁矿也不如有色金属那么值钱,所以……”   “做风险投资的人都嫌风险大,看来这笔买卖还真是不招人待见啊。”赵辉道。   胡清淞将一杯红酒递给刘子光说“关键是我们手上资料太少,如果有详细的勘探报告,当地情况分析,风险评估报告的话,我想还是会有很多人感兴趣的。”   忽然刘子光的目光定格在舞池内一个女人的脸上,那不是李纨么,一袭珠光宝气的晚礼服,显得艳光四射,风华绝代,高挑的身材,雍容华贵的气度,让周围男人们趋之若鹜,一个半秃顶的男人似乎拔得了头筹,成功邀请李纨共舞一曲。   刘子光说声少陪,径直走了过去,赵辉见状心领神会,走到乐师身旁低语了两声,正当刘子光走到李纨身边的时候,音乐很适时的提前结束了。   “怎么停了?”正在翩翩起舞的绅士名媛们顿时停下了舞步,李纨发现了刘子光,神情一僵,但是看到刘子光身上依然穿着自己买的阿玛尼西装的时候,目光还是变得温柔起来。   “谢谢,帮我拿一下。”刘子光将酒杯递给那个穿着白色礼服上衣的半秃顶男人,向李纨伸出了手:“可以么?”   音乐很恰到时机的又响了起来,李纨欣然和刘子光共舞起来,秃顶男人愤愤不平的端着酒杯回到座位上。   “你坏了我的大事。”李纨脸上带着微笑,咬牙切齿的对刘子光说。   “怎么?”刘子光眉毛一挑,故作不懂。   “你知道那是谁么?证监会的王主任,这回可把他得罪惨了。”   “他又不认识我,谈何得罪?”   “怎么不认识你,上次就是你放了他的鸽子。”   9-12 你就是孙悟空   一曲终了,周围掌声响起,这掌声主要是送给刘子光而不是李纨的,谁都能看出这个男人的舞技相当了得,动作舒展流畅,如行云流水般从容大方,相比之下李纨虽然步履轻盈,但总显得生涩了一些   半秃顶男人很有风度的拍着巴掌走过来,赞道:“小李,你跳的真好。   “王主任说笑了。”李纨笑语盈盈道。   “朱部长在那边等我们呢。”王主任伸出了胳膊道,李纨很自然的挎起了他的胳膊,王主任很矜持的对刘子光说了声失陪,就携美归去了。   刘子光回到座位上,赵辉凑过来笑道:“失招了?”   “没有,闹了点别扭而已。”刘子光点起一支烟说道。   “那你可要小心点了,王毅夫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最喜欢玩少妇,中央台有个挺有名气的女主播就是他包养的,这老小子早年留法的,勾搭女人很有一套,你看他那双眼睛就知道,酒色过度,肾虚的厉害。”   刘子光看着远处人堆里谈笑风生的李纨,无奈的叹口气,女人啊,总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晚会结束的时候,王毅夫很殷勤的帮李纨披上了貂皮大衣,来到门口招招手,一辆奔驰开了过来,王主任亲自拉开车门,但李纨却并不上车,微笑着说:“真不好意思,今天怕是不行了。”   王毅夫一愣,问道:“不是说好去我酒窖里品酒的么?”   “计划不如变化啊,王主任。”刘子光很适时的出现了,毫不客气的揽住了李纨的小蛮腰,居高临下望着台阶下稍显尴尬的王毅夫。   “王主任,还没介绍,我老公,刘子光。”李纨毫不抗拒刘子光的咸猪手,反而亲昵的靠向他。   王毅夫很有风度的笑笑说:“是这样啊,那就不打扰了,再会。”   刘子光也招了招手,一辆银灰色的迈巴赫开了过来,驾驶席上的赵辉狡黠的冲他笑了笑,刘子光打开车门请李纨先上车,然后很有礼貌的冲王毅夫点头致意:“再见,王主任。”   迈巴赫无声的远去了,王毅夫才一脸阴鸷的坐进了奔驰车拿起手机说:“帮我把那瓶82年的红酒退掉吧。”   一路无语,回到酒店之后,假扮司机的赵辉开车先走,刘子光送李纨来到房间,顺势就往床上一坐,大有赖着不走的味道。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回去了。”李纨抱着膀子,冷冷的说。   “不是说我是你老公么,怎么赶老公走?”刘子光死皮赖脸的说。   “那是为了解围,不得已而为之,总之谢谢你,你走吧。”李纨依然态度坚决,寸步不让。   刘子光装没听见,依然坐在床上不走,李纨嘴上凶得很,但也不至于动手去拉刘子光,她只是流着泪说:“刘子光,你知道么?其实你很像一个动画人物。”   “什么?”刘子光心里咯噔一下,猜出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李纨继续说道:“你就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火眼金睛,钢筋铁骨,你坚韧不拔,无所畏惧,你藐视权贵,侠骨丹心,你有一身好本领,你无所不能,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难题,能成为你的朋友和兄弟简直是最幸运的的事情,但是作为你的女人,却是天底下最悲剧的事情,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感情,你只是一只石猴子!”   刘子光默默地听着,现在任何辩解都是无用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   “你大概没有尝试过去爱一个人,你总是被爱,因为你太完美了,太强大了,所有的女人都会爱上你,卫子芊、方霏、胡警官,还有公司里那些女文员们,你大概不知道,她们闲暇时间唯一的乐趣就是讨论你,当然,这些人中也包括我,我也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你,但是我越来越体会到爱上一个石猴的痛苦,他丝毫不能给女人带来安全感,有的只是无尽的担心和吃不完的干醋,他会经常性的消失一段时间,音讯全无,就像世界上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般,他身边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每一个都是真心实意爱他的,没有他就不能活,如果想当他的女人,就要忍受这些无法容忍的事情,我说的对么,刘子光?”   李纨双手抱在胸前,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声音嘶哑哽咽,显然是郁结已久。   刘子光无言以对,因为李纨所说的句句事实,他等李纨说完了才上前拥抱她,李纨狠狠地把他往外推,但是力气不够,挣扎了半天还是放弃了,趴在刘子光肩头无声的抽泣着。   “我知道配不上你,我是寡妇,还带着孩子,你这样的英雄应该找个清纯可人的小姑娘,方霏胡蓉她们都比我合适,你去找她们吧,我没有怨言,以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说什么傻话呢。”刘子光轻轻拍着李纨的后背安抚道。   房门被轻轻敲响,尹志坚关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总,没事吧?”   “我没事。”李纨迅速擦了擦眼泪回答道。   “大家在等您开会呢?”尹志坚说。   “让大家等五分钟,我准备一份材料。”李纨说,同时推开刘子光,走进卫生间洗脸。   尹志坚的脚步声远去了,李纨抬头道:“你还是走吧,待会让同事们看到不好,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好么?”   “好吧。”刘子光有些无奈的出门走了。   走廊尽头,尹志坚冷冷的望着刘子光的背影离去。   ……   第二天上午,刘子光给李纨打电话,可是怎么打都没人接,于是他迅速赶到东亚饭店,房间里只有清洁工在打扫卫生,行李也不见了,刘子光退到走廊里拿出手机再拨打的时候,忽然觉察背后一股劲风袭来,他低头躲过,顺势一记肘击,就听一声闷响,转身看去,尹志坚捂着流血的鼻子倒在了地毯上。   但他依然爬了起来,再度狠狠扑上来,刘子光一脚将其踹倒,骂道:“你他妈疯了!”   “你才疯了,你害了李纨,害了至诚集团,还想打死我么!”尹志坚狂吼道,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   “你说什么?我怎么就害了李纨,害了集团?”刘子光把尹志坚从地上提起来推到墙上质问道。   “我们整个团队用了一年时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差那么一丁点就能成功上市了,就是因为你,前功尽弃!所有的心血,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你这个自私的家伙,无耻的小人!”尹志坚今天也是总爆发了,怒目圆睁,头发都竖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刘子光厉声问道。   “IPO申请被驳回,说我们有伪造财务报表的嫌疑,事情走到这一步,谁都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太突然了,太无法想象了,如果他们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想他们也会想杀了你的。”尹志坚五官扭曲,表情痛苦不堪。   “李纨去哪里了?”刘子光送开了扭住尹志坚衣领的手,平心静气的问道。   “李总想办法去了,她不像你,只知道快意恩仇,她心里装的是我们集团上下几百号员工,如果需要牺牲,她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放屁!作为一个男人说出这种话来,我真替你感到耻辱,明明是对方故意作梗,你想的不是如何还击,而是什么牺牲,尹志坚,你他妈真不是男人!”刘子光把尹志坚狠狠掼到墙上,转身就走,在电梯口正遇到李纨。   李纨一脸疲惫,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她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尹志坚,又看了看一脸愤懑的刘子光,顿时明白了,摇摇头说:“你别去,没用的。”   “为什么没用?”   “我知道王毅夫想要什么,但我不能给他,这个人很聪明,很会利用手上的职权,做事滴水不漏,他卡我们的脖子,而我们却毫无办法。”   “我懂了。”刘子光面色严峻的点点头,走进了电梯。   ……   王毅夫心中难掩淡淡的兴奋,那个骄傲的女总裁终于向自己屈膝投降了,其实他身边不缺女人,人活到这份上已经不在乎漂亮的女人和金钱的多少了,而是在追求一种独特的满足感和刺激感。   李纨就是他最近的猎物,本来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直到杀出个所谓的老公来,那一刻王毅夫觉得受到了戏弄,颜面全无,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在至诚集团上市的事情上做了手脚。   公司包装上市,本来就是一项极其复杂的业务,想从中寻找漏洞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王毅夫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至诚集团的上市计划就会变成泡影。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当李纨来哀求他的时候,他不为所动,反而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狠狠地羞辱了对方,他不但是股票发行审核委员会的重要成员,还是成功的商界精英,有名望,有权势,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狗急跳墙的报复行为。   首都的冬季,五点多天就黑了,王毅夫来到楼下,上了自己的奔驰车,吩咐司机道:“去别墅。”然后摘下眼镜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走错路了,司机竟然南辕北辙。   “小李,你怎么开的车?”王毅夫斥责道,哪知道司机一扭头,竟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王毅夫吓了一跳,对方手中的喷罐喷出一股气雾,王毅夫挣扎了两下就昏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成了粽子状,嘴里塞着破布,整个人搁在铁轨上,周围一片漆黑,树叶沙沙响,远处犬吠声隐约可闻,分明是在远郊农村。   王毅夫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根本没有人会从这里经过,铁路沿线都用铁丝网封闭着,夜色黑暗没有路灯,来往的火车速度又快,等车头灯照见他的时候,怕是刹车都来不及。   正徒劳的扭动着,远处汽笛声传来,北上的和谐号动车风驰电掣般开来了。   9-13 黄泉路   躺在枕木上都能感到铁轨在颤动,火车以雷霆万钧之势由远及近,王毅夫的瞳孔缩小,身体僵直,呼吸急促,喉咙深处发出悲惨的哀鸣。   和谐号从王毅夫身边疾驰而过,劲风扑面,眼睛都睁不开,他感到地面在剧烈抖动,天旋地转,仿佛世界末日来临,极度的恐惧让他大小便瞬间失禁。   也许只是过了短短一分钟,但在王毅夫看来,几乎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列车远去了,世界都恢复了平静,他喘着粗气,眼泪流了下来,劫后余生让他感到自己依然是上帝的宠儿,趁着下一列火车来临之前,要积极展开自救才行。   他眯缝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路基下面是一人多高的铁丝网,上面有个硕大的破洞,大概绑匪就是从那里把自己送进来的,不远处就涵洞和公路,公路上还有一块路牌,上写“黄泉路”三个字。   他费力的挪动着身子,希望能从铁轨上逃生,刚想往路基下面滚,忽然远处又有汽笛鸣响,这回是一列货车,七八十节车皮轰隆隆在耳畔驶过,有节奏的声音仿佛催命鼓,吓得王毅夫不停的祷告,他可以幸运一次两次,但不会永远幸运,或许几分钟后,就会有一列火车冲过来将他碾成无数碎肉。   好不容易等这列货车驶过,王毅夫又开始翻滚身体,正当他滚出铁轨之时,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被一根铁链锁在了枕木上!   正在此时,铁轨又开始颤动,这回索命的火车终于来了,王毅夫知道自己完了,他哀鸣一声,失去了知觉。   ……   王毅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冷汗,他环顾四周,竟然是在自己家里柔软的大床,舒适的枕头,床头灯发出柔和的光芒,他摸摸四肢,都在,咬咬手指,疼的,试着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走在地板上,热带柚木地板下面铺着地热管道,暖融融的,是那么真实,那么亲切。   难道这是一场噩梦?王毅夫觉得匪夷所思,他记得自己在铁轨上曾经大小便失禁过,于是检查起放在地上的衣服,竟然干干净净,而且叠放的整整齐齐。   掀开窗帘看看楼下,奔驰车静悄悄的停着,东方出现了一缕曙光,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宁静,或许这真的是一场噩梦吧,只是这噩梦未免太真实了一些吧。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王毅夫上班去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司机小李,昨天为什么没有接自己下班。   “是您亲自打电话说不用接的啊?”小李的声音显得很疑惑。   “算了。”王毅夫放下了电话,这时秘书拿进来一份文件,正是至诚集团的申请报告。   正是心情烦躁之际,哪有心情管这个,王毅夫将文件直接扔了回去:“不是说过了吗,重新审查。”   秘书拾起文件唯唯诺诺下去了,忽然桌上电话响了,是个奇怪的号码,王毅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一个阴沉的男声说道:“还想再来一回?”   “你说什么!”王毅夫心一颤,下意识的按了录音键。   “你懂的,黄泉路上。”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   一层鸡皮疙瘩涌起,王毅夫知道这不是噩梦,而是现实,他失魂落魄的坐了半天,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某位公安部高级警官的电话。   不大工夫,西城分局的几位警官就来到了王毅夫的办公室,由于是部里高层打了招呼,警官们调查的很仔细,先是查看了奔驰车,令人惊讶的是,车辆头天晚上经过清洗,连轮胎的缝隙里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痕迹,更别说司机位置上了,没有指纹,没有毛发皮屑,任何线索都没有留下。   “我这里有录音,你们可以听。”王毅夫打开了电话录音机,哪知道里面只有噪杂的电流声。   “怎么会这样,刚才明明有人打电话恐吓我来着。”王毅夫手足无措起来,几个警察对视一下,觉得事情复杂了。   调查王毅夫的司机和家里的保姆,他们都坚持说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因为王主任平时经常自己开车,也经常夜不归宿,所以警方认为,他们并未撒谎。   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警察们带着王毅夫查看了京郊的铁路沿线,王毅夫一口咬定那里有条路叫黄泉路,警察们面面相觑之后问道:“你确定?”   “我……”王毅夫张了张嘴,意识到不可能会有道路以黄泉路命名,难道自己见鬼了?   “铁路局报告说,沿线并没有发现护路网遭到破坏的情况。”另一个警察放下手机说。   为首的警官干咳一声道:“王主任,您最近有没有服用什么特殊的药物?”   “没有,绝对没有!”王毅夫立即矢口否认,他明白对方怀疑自己是瘾君子,这还真是冤枉了他,王毅夫在这方面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但是当搜查到王毅夫家里的时候,警察却在他床头柜里发现了一小瓶迷幻药,这下王毅夫傻眼了,他意识到自己落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   警察们意味深长的彼此看了一眼,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就走了,那瓶药丸依然给他留下了,不管怎么说,王毅夫也是司局级的红顶商人,和部里人也很熟,犯不上和他较真。   王毅夫还是找到京城某家著名的保全公司,聘请了四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日夜守卫着自己,就连晚上睡觉走廊里都站一个保镖。   当天晚上,王毅夫再次被噩梦惊醒,睁眼一看,依然是躺在铁轨上,这回他什么也没穿,赤身露体四仰八叉手脚都被铁链锁住,扭头一看,依然是破洞的铁丝网和月光下惨白的路牌,上面三个阴森森的大字:黄泉路!   王毅夫一歪头晕了过去,他脆弱的神经已经经不起这种折磨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了,医生告诉他,有人发现他不穿衣服在门头沟附近的马路上溜达,是夜间巡逻的民警把他送到医院来的。   王毅夫崩溃了,出院之后他找到了那位公安部的朋友,向他求助。   这位朋友是副部长助理,实权派人士,看问题的角度也和普通警察不一样,他一针见血的问道:“老王,最近有没有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   “没有,你知道,我作风上一向很检点。”王毅夫这样回答。   副部长助理微笑着摇摇头说:“我并没有提到作风问题啊,只是想知道,你得罪什么人了?”   “没有……对了,难道是她?一个下面省市的开发商,姓李,她的公司不符合上市要求,最近一直在纠缠我。”   “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码有没有?”   “有的,让我找找啊。”   王毅夫随身携带的电脑里就有各种资料,他毫不费力的查到了李纨的身份证号码报给了副部长助理。   副部长助理将号码输入自己的电脑,上公安内网查了一下,看了几秒钟后关闭了页面,干咳一声说:“老王,这事我看就算了,你惹不起……”   “真的是她?”王毅夫忽地站起,怒道:“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让她受到惩罚!”   “老王,算了,你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已经很值得庆幸了,人家没把你大卸八块丢永定河里就是你的造化了,什么话不要说得太直白,没意思,你懂的。”副部长助理慢悠悠的说。   “难道没有法律了么,没有正义了么?”王毅夫咬牙切齿道,脑海中浮现出李纨的笑脸来,往日这张面孔是那么的柔和醇美,现在竟如同魔鬼般狰狞。   “老王,不是我说你,你没把人家逼到一定程度,谁犯得上这样对付你?谁没有三亲六故,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再说了,人家寡妇带个孩子真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你就别难为人家了,再说了,你又没掉块肉,算了算了。”副部长助理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按到了座位上。   王毅夫盛怒的脑子慢慢冷静下来,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副部长助理话里的意思,如果那些人愿意的话,别说杀了自己,就是栽赃个跳进黄河洗不清的罪名给自己,让自己一辈子身陷囹圄都是小菜一碟,而且很明显,这些人连副部长助理都不愿意轻易得罪,他们的身份可想而知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毛骨悚然起来,抽了半天闷烟抬头说:“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当天下午,江东至诚集团的IPO申请得到通过,消息传来,团队一片欢腾,同事们兴奋地拥抱在一起,眼含热泪拍打着对方的后背,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李总,通过了,终于成功了!”尹志坚快步奔向李纨,想和她热烈拥抱一下,李纨却淡淡的笑笑说:“我很累,尹总你带着他们去庆祝吧,我想休息一下。”   几年来一直牵肠挂肚的大事终于告一段落,李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反而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大功告成,她给团队放了一周的带薪假期,自己也拖着拉杆箱来到酒店楼下,上了一辆保姆车。   “妈妈。”小诚扑进李纨的怀抱,母亲也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纨纨,你瘦了。”   “纨纨,以后有什么事情及早告诉爸爸,爸爸虽然退休了,但是还能帮上忙,这回要不是小刘,哼哼。”驾驶座上的李天雄扭头看着女儿嘱咐道。   “刘子光?他在哪里?”李纨问道。   “小伙子出差去了,有任务,哈哈,有我年轻时候的影子。”李天雄拍拍方向盘,一踩油门载着一家人走了。   9-14 索马里海盗   处理完王毅夫的事情,刘子光甚至没来得及和李纨告别,就登上了胡清淞的私人飞机。   这是一架庞巴迪CRJ200LR支线客机,胡清淞从加拿大航空公司购买的二手飞机,虽然旧了一点,但是性价比很高,机长是空34师退役的中校飞行员,以前飞波音737的,技术绝对岗岗的。   刘子光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位老熟人,矿业大学的于教授,老人家一袭猎装,精神抖擞的坐在机舱里,看到刘子光进来,眼睛一亮道:“我见过你,搞了半天还是你发现的那个西非铁矿啊,上次你留下的样本我分析过了,品味相当之高,如果这个矿床的商业储量在千万吨以上,就有开采价值。”   “于教授,我的同事经过初步勘探,得出的结果是三十亿吨。”刘子光说道,顺势就在于教授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于教授摆摆手说:“这个数字未必确切,非洲的铁矿储量远低于澳洲和南美,这是地质构成所决定的,当然了,大自然的奥秘是我们永远也无法完全破译的,历史上不是曾经说中国没有石油么,我们老一辈勘探人不照样在大庆发现了大型油田?这就是小胡请我过去的原因,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   两人一见如故的聊了起来,不知不觉间飞机已经开始在跑道上滑行了,两人不再说话,系上了安全带坐在位子上,庞巴迪CRJ200腾空而起,向南飞去。   为了保证飞行的舒适性,航程被安排成四段,首都至香港,香港至曼谷,曼谷再到印度第二大城市孟买,最后一站才是也门的亚丁。   亚丁位于红海之滨,阿拉伯半岛之角,是世界上重要的港口城市,中国海军索马里护航舰队的补给点就设在这里,经过红海、苏伊士运河、地中海的商船也多在此停靠补给,亚丁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按照胡清淞的计划,飞机在香港、曼谷、孟买分别逗留一两日,让老专家于教授领略一下异国风情,这样正好能和补充给养的长乐轮一同抵达亚丁,慰问船员之后再分头上路,赶往西萨达摩亚。   ……   浩瀚的印度洋上,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在船舱里憋了一周的船员们纷纷来到甲板上,手拿着啤酒,吹着海风,晒着太阳,活动着手脚,一艘悬挂马尔代夫旗帜的拖网渔船从远处驶过,船员们兴奋地冲着渔船大喊大叫,打着招呼。   拖网渔船后甲板上,站着一个穿阿拉伯长袍的黑人,袍子被风吹的如同饱满的风帆,他手举望远镜,打量着长乐轮船头的字样,和手里的传真件对照了一下,传真纸上,“长乐”两个黑体汉字格外清晰。   万吨散装货轮拖着一行白色的波涛远去了,拖网渔船的马达渐渐停止了运转,开始下锚驻泊,一条装有发动机的舢板放了下来,六个打扮的破破烂烂的黑人拿着AK47和RPG7火箭筒跳到舢板上,发动马达向着货轮追了过去。   长乐轮上,一个眼尖的水手发现了船尾后追逐而来的快艇,顿时大喊一声:“有海盗!”   索马里沿岸海盗肆虐,人尽皆知,为此联合国还组建了护航舰队,负责护卫各国商船通过危险海域,可是这里才刚过斯里兰卡不远,处于相对安全的马尔代夫海域,距离索马里沿岸千里遥远,怎么会有海盗出现呢。   二副听到消息迅速跑到船尾,拿起望远镜一看,快艇里六个黑人穿的五颜六色,手里赫然拿着自动步枪和火箭筒,吓得他拿着望远镜的手都颤抖了,忙不迭的往驾驶舱跑去。   “咣当”一声,驾驶舱的门被二副推开,船长陈金林正在查看海图,看到失魂落魄的二副,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   “海……海盗!海盗追上来了!”二副气喘吁吁的说。   陈金林放下海图,拿起帽子戴在头上,沉声道:“走,看看去。”   船尾,一帮船员正趴在船舷上看着那艘乘风破浪而来的快艇,一边看一边品头论足着,似乎并不害怕,发现船长来了,他们赶紧让出最佳观测位置,陈金林举起望远镜一看,快艇上果然是一帮海盗,仿佛意识到货轮上有人在看他们,海盗们示威一般举起了AK47,朝天鸣放了一梭子。   “哒哒哒”枪声传来,船员们全趴下了,只有陈金林岿然不动,他鄙夷的笑笑,拿起对讲机说:“各单位注意,执行反海盗第一计划。”   船员们迅速行动起来,长乐轮不比一般的货轮,它除了二十六名船员外,还有五十名勘探队员,二十名随队保安,远洋水手、地质勘探人员,都不是一般白领能比拟的职业,吃苦耐劳和风险打交道是他们的家常便饭,更别说还有那二十个预备役士兵了。   按照早就安排好的计划,船员们迅速准备好了武器,几百个啤酒瓶子,六箱子烟花爆竹,高压水枪,强力弹弓等,另一方面,蒸汽轮机也开足了马力,为船员们争取着时间。   万吨巨轮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轻小便捷的快艇,不大工夫海盗们就追上了货轮,快艇紧贴着货轮航行,海盗们挥舞着自动步枪漫无目标的开着枪,旁若无人的叫骂着,试图爬上舷梯。   忽然,船舷上丢下一串点燃的鞭炮,在自由落体过程中不断地炸响,红色的纸屑乱飞,海盗们吓了一跳,全都抱着头趴在快艇里,可是鞭炮还没炸完就落进了大海里,顿时毫无声息了。   海盗们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纸屑,哈哈大笑着,劲头似乎更足了。   一个穿红色T恤的黑人在同伴的帮助下爬上了舷梯,赤着脚往上爬去,就在他即将登上船舷的时候,一排黑洞洞的炮口瞄准了他们,船长一声令下,万炮齐发,各种烟花弹汹涌而来,带着怪叫,带着闪光,打得黑叔叔们屁滚尿流,舷梯上那位海盗径直掉进大海,快艇上的五个家伙也被烟花打得捂着头嗷嗷叫,迅速掉转快艇逃窜了。   危险解除,船员们欢欣鼓舞,在甲板上欢呼起来,远处的海盗快艇绕了个圈子,救起了同伴,却依然远远尾随着,似乎不甘心失败。   甲板上欢腾的船员们忽然感到有点不对劲,不知不觉间船只行进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这时各个小组长的对讲机里响起了船长冷静的声音:“各单位注意,汽轮机故障,抢修小组马上投入工作,安保小组执行第二套方案。”   凄厉的警报声在船上响起,这回是真的遇到大麻烦了,没有动力的货轮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海盗们宰割,不管怎么说,海盗们手里有枪,陈金林不会冒险让船员和他们做正面斗争。   海盗们也发现了货轮的速度在减慢,顿时哇哇怪叫着追了上来,离得老远就开火了,但是只听见枪响,却不知道子弹打到哪里去了,这些膛线早就磨平的老枪,根本没有任何精度可言。   再没有精度的枪也是杀人的利器,手无寸铁的船员们听到密集的枪声便慌了神,全部撤退到船舱里,所有舱门封死,从舷窗里往外扔啤酒瓶,这是中国货船独创的一种对付海盗的办法,因为一线海盗人员装备非常低劣,有人连塑料拖鞋都没有,完全赤脚活动,满地玻璃渣可以有效地迟滞他们的行动。   船舷防线被放弃了,失去动力的货轮靠着惯性在缓慢的前行着,海盗们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了船舷,耀武扬威的单手举着磨得发白的AK47走在甲板上,如同预想的那样,这六个海盗哥只有两个人穿了塑料人字拖,其余四人都是赤着脚,看到满地啤酒瓶子碎渣,他们顿时恼羞成怒,端起AK47就是一通扫射,子弹打在船舱外壁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驾驶舱里,大副正用海事电台呼叫着支援,可是最近的海军都在一千海里之外,即使以舰载直升机进行支援,也要起码四五个小时后才能抵达。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啊。”陈金林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边安保队长红蟑螂的肩膀说:“执行第三方案吧。”   红蟑螂点点头,带着两个船员拿着气割下货仓去了。   海盗们在甲板上肆无忌惮的叫骂着,打着各种手势威胁船员打开舱门,为了不激怒他们,烟花武器没有再次使用,真把海盗逼急了,用火箭筒把舱门轰开,那就真的全完了。   幸运的是,海盗们手中的RPG7只是作为威慑力量出现,真要打掉了他们也就没啥可依仗的了,他们打着手势索要香烟啤酒和鞋子,船员们恨得牙根直痒痒,但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满足了他们的非分要求。   一条香烟和半打罐装啤酒扔了下去,但是鞋子却没有,海盗们忙和了半天也累了,聚在甲板上开始吞云吐雾喝啤酒,一个个开心的呲着大白牙,喜气洋洋的很。   闷热黑暗的货仓下面,红蟑螂等人正在挥汗如雨的用乙炔气割切割着焊死的钢板,钢板后面,是一箱箱神秘的货物。   9-15 战舰长乐号   为了防止沿途各国海关和港口当局的检查,长乐轮货舱内有一部分空间用铁板焊接死,里面藏着准备在西萨达摩亚使用的武器装备。   随着最后一块铁板落地,夹层内蒙着绿色苫布的箱子露了出来,情急之下,红蟑螂他们也顾不得保持包装完整了,用撬棍和斧头直接把箱子拆开,最先曝光的是那挺水冷马克沁重机枪。   望着造型粗犷豪放的粗壮水冷套筒,红蟑螂手中的撬棍当啷一声落地,嘴也张成O形,半天才说了一个字:“靠!”   继续开箱,这回撬开的是装着轻机枪的木箱子,两挺改膛的加拿大造勃然轻机枪被提了出来,民兵们用面纱迅速擦拭着上面的油脂,一口装子弹的铁箱被打开,直接倾倒在地上,大家一边手忙脚乱的往弹匣里压着子弹,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着:“敢打劫老子,让你们尝尝哥的厉害!”   此时,六位海盗大爷还在甲板上逍遥自在着,他们喝足了啤酒,又得寸进尺要吃的东西,叫嚷着要吃中国菜,船员们面面相觑,赞叹这些看似文盲的黑叔叔居然能认出这是一艘中国货轮。   但是这次他们的要求没有得到满足,陈金林看到红蟑螂带着几个人扛着轻机枪上来,立刻下令没有战斗任务的船员掩蔽起来,机枪就位,同时用英语喊话,让海盗投降。   海盗们虽然听不懂英语,但是却能从对方严厉的语调中听出不对劲来,他们顿时恼怒起来,扛起了RPG7朝着船舱方向比划着,威胁着,但是这一次却不起作用了,舷窗里伸出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来,二话不说就搂火了。   一串子弹打在海盗们脚旁,吓得他们慌忙跳了起来,对方火力很猛,机枪打得全是长点射,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要是再低半寸,恐怕黑叔叔们就见阎王去了,海盗们也是真不含糊,当即就丢下手上的破铜烂铁投降了。   船舱内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几十颗灼热的子弹壳在地板上弹跳着,红蟑螂放下机枪骂了一声,他可是下死手打的,根本没留什么情面, 可是这枪几十年没动过,早该校正了,能鬼使神差打出这个效果来,也是黑叔叔们的造化。   海盗们跪在甲板上,高举双手投降了,索马里海盗和他们的马六甲同行很不一样,他们充满了古典主义的浪漫侠义精神,用近乎原始的简陋武器打劫过往船只,只劫财不害命,万一遇到硬茬子,立马弃械投降,毫不含糊。   武装船员们挺着上刺刀的63式步枪从船舱里杀气腾腾的出来了,十几个小伙子都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海盗们倒吸一口凉气,搞了半天,打劫的原来是运兵船啊。   六个倒霉蛋被按在滚烫的铁质甲板上,水手们娴熟的将他们捆成了猪仔,检查他们丢弃的武器,众人却大吃一惊,这几支枪称之为破烂毫不过分,木质的枪托、握把和前护木已经变成了朽木,枪管磨得发白,金属枪身被海上的盐雾侵蚀的锈迹斑斑,弹匣里的弹簧都脱出来了,这样的破枪能打响真是个奇迹。   反海盗战斗大获全胜,全船人员齐声欢呼,船长陈金林果断下令:“抓紧修复汽轮机,调头回去!”   大副、二副他们大惊失色:“船长,好不容易摆脱海盗,回去干什么?”   “那艘拖网渔船,就是海盗的木船,打掉它!”陈金林斩钉截铁的说,颇有海军少校的威严。   在轮机舱水手们挥汗如雨的抢修下,蒸汽轮机终于恢复了运转,万吨巨轮挪动着庞大的身躯,180度调头回航,乘风破浪而去。   其实那艘拖网渔船一直远远跟在长乐轮后面,根据以往的经验,五六个海盗就能搞定一艘货轮,然后挟持船员驶往索马里的某个港口,海盗组织的经纪人会向货船所在的船东公司发出勒索信,根据船只的吨位和上面做搭载的货物提出一个价格,通常这个价格会在数百万美元之上,这个过程中当然免不了讨价还价,但最终海盗们都能获利颇丰。   至于联合国的护航船队,他们存在的意义并不是真的为了打击海盗,而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政治意义,所以当海军舰艇捕获海盗之后,往往会借口国际法没有相关条款而把他们释放掉,所以,当海盗一点危险都没有。   综上所述,在索马里当海盗实在是一项特别有前途的职业。   乌姆是索马里人,当年黑鹰坠落之时,他还是摩加迪沙一个小娃娃,只配帮民兵叔叔们搬运子弹,打击那些美国游骑兵什么的,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他最喜欢看的电影是美国的《加勒比海盗》,最喜欢抽的烟是哈瓦那雪茄,他在亚丁有一栋房子,娶了当地著名的美人儿为妻,生活的富足而幸福,这全仰仗他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好工作,职业海盗。   乌姆有个哥哥叫赛义德,赛义德在阿拉伯语里是首领的意思,实际上赛义德哥哥确实是他们这些海盗的首领,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什么时间出手,打劫什么样的船只,如何销赃,如何和船东公司讨价还价,都是赛义德出面,而乌姆则负责亲临一线开展工作。   劫持长乐轮是海盗们接的为数不多的定做活儿之一,乌姆根本没当回事,只是按部就班的派出了他的一队得力手下,按照惯常的路子来劫持货轮,国际法有规定,商船不能配备武器,所以除了不按规矩来的朝鲜船只之外,悬挂全世界任何国家旗帜的商船都是毫无武装的,可以放心打劫。   如同乌姆预料的那样,长乐轮被顺利解决,勇敢的小伙子们挟持着货船调头开了过来,乌姆下令拉响汽笛向他们祝贺,同时命人打开无线电和同伙通话。   乌姆得意洋洋的用望远镜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这是一艘万吨级的散装货轮,油漆很新,但船型很老,能换两百万美元的酬金就不错了,干这一行这么久,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渔船向货轮靠了过去,海盗们在水上漂泊了好几周了,啤酒和罐头都快吃完了,正好上去打打牙祭,尝尝中国菜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乌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巨轮,他心中泛起一股恐惧来,丢下望远镜就往船舱里跑,正在这时,货轮上的枪声响了,成串的子弹落在水里,掀起一道道高高的浪花,乌姆心中一沉,知道遇到大麻烦了。   二百吨的拖网渔船在长乐轮面前显得渺小无比,但也敏捷多了,乌姆下令开足马力向西逃窜,争取利用速度优势逃出生天,至于和货轮火拼,他想都不敢想,对方有远射程的重机枪,可是拖网渔船上却只有几杆老掉牙的AK47和两具RPG7,那玩意用来打海战根本不给力。   货轮上的弹雨继续瓢泼一般撒过来,在拖网渔船前进方向上激起一串串水柱,射手根据弹着点调整着射角,终于击中了渔船,玻璃钢的船体被子弹撕裂,马达渐渐停止了运转,冒出一股黑烟,抛锚了。   长乐轮甲板上架设着一挺水冷马克沁重机枪,一战时期的爷爷级武器依然大显神威,连续发射了三百余发子弹就干掉了这艘海盗母船,红蟑螂揉着被震得发麻的胳膊,摸出一支烟在滚烫的枪口上点燃,喃喃自语道:“真他妈过瘾。”   “突击队上,登船逮捕他们。”陈金林一声令下,十余名保安队员手持自动步枪登上了快艇,向海盗船驶去,快艇船头架着轻机枪,子弹上膛随时准备开枪。   海盗们倒也光棍,全都高举双手走上甲板投降,并没有人试图来个鱼死网破什么的,因为他们知道,作为海盗被俘没什么大不了的。   保安队员们俘获了这艘拖网渔船,船上十二名海盗全部被俘,缴获自动步枪八支,火箭筒两具,对讲机两台,信号枪一支,以及若干航海器材等,在搜查过程中,一张不起眼的传真纸落入了队员的视线,拿起来一看,上面竟然有“长乐”的字样。   十分钟后,这份传真拿在了陈金林手中,他快速扫了一遍,顿时震惊万分,这次袭击竟然是针对长乐轮而来的!   长乐轮毕竟不是海军,没有权力处置海盗,所以陈金林下令,破坏掉拖网渔船的柴油发动机,把他们全都牢牢捆住锁在船舱里,枪械卸掉枪栓丢在甲板上,留给数小时后赶到的印度海军处置。   做完这些工作之后,长乐轮收起了獠牙,再度起航,陈金林用卫星电话通知了海盗防控指挥中心最新发生的情况,然后又拨通了刘子光的号码,把有人雇佣海盗袭击长乐轮的消息告诉了他。   “咱们有竞争对手了,勘探队的同志告诉我说,有一支美国勘探队也在西萨达摩亚活动,看来盯着铁矿的不止咱们一家啊。”刘子光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告诉了陈金林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   发个小广告,读者胡清淞先生有十万吨铁矿石存在日照港,墨西哥铁矿品味64.5%,价格一百五十美元,菲律宾镍铁矿,品味49.5%-52% 含镍0.7%,价格人民币三百元,还有一些铬矿石在天津港,有兴趣的可以留言联系,大家一起发财。   9-16 国王和将军都不可靠   碧海蓝天,水鸟翱翔,长乐轮上的水手们都靠在船舷边,打量着亚丁港的异国风情,经历过一次惊心动魄的战斗之后,船员们之间的友情大大加深了,对新船长的态度也从轻视、怠慢变成了尊敬、爱戴,长乐轮已经成为众人海上的家园。   货轮进港补充淡水、食物、燃油、各种滑油,船员们登岸休息,购物,稍事休整后长乐轮就将穿越红海,经过苏伊士运河抵达地中海,然后从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再向南行驶几千海里,才能抵达此行的目的地—西萨达摩亚。   亚丁湾岸边的一所高级饭店内,刘子光见到了在海上奔波了近一个月之久的陈金林,两人热情拥抱之后,刘子光感动的说:“老陈,你黑了,也瘦了,家里孩子才几个月大,就被我抓了抓丁出苦差,真是辛苦你了。”   “得了吧,说那么多漂亮话有什么居心,你这条破船可差点要了我的老命,越是关键时刻越掉链子,我说这船不会是你小子从哪个拆船厂里捡来的报废货吧?”陈金林把雪白的船长大檐帽扣在桌子上,毫不客气的接过刘子光递过来的冰镇啤酒说道。   “哪能呢,正儿八经的二手船,年头久了点,但质量还是很过硬的。”刘子光讪笑着,帮陈金林点上雪茄,这才落座。   陈金林把那份传真递了过去,刘子光扫了一眼说:“65是哪里的国际直拨代码?”   “查过了,是新加坡一家饭店里发来的传真,大概长乐轮在新加坡靠岸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陈金林翘起二郎腿,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   刘子光思索片刻道:“虽然不知道对手是谁,但较量才刚刚开始,相信有了这次挫折,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轻举妄动。”   陈金林说:“你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派个突击队乘直升机杀过来,在红海或者地中海上把我们一锅端了?”   “只是稍有眉目的铁矿而已,用不着打打杀杀那么严重,再说了,主战场又不在这里,打掉长乐轮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刘子光望着碧蓝的大海,胸有成竹地说道。   一天后,庞巴迪再次起飞,直飞安哥拉首都罗安达,西萨达摩亚国内局势不明,走陆路是相对可靠的途径。   飞机在罗安达国际机场降落之后,一位当地华商前来迎接他们,言谈之中能看得出他是胡清淞生意上的伙伴,专门做从安哥拉贩卖卡宾达树皮的生意,这是一种纯天然的壮阳药物,不需进行任何加工直接服用之后立刻见效,据说在首都权贵小圈子里,这东西供不应求。   华商提供了两辆车给他们,一辆载人的陆虎越野车,一辆拉给养的丰田皮卡,安哥拉刚从战乱中恢复过来没几年,社会治安不如想象中那么好,华商还特地帮他们雇佣了两个带枪的当地保镖。   在罗安达逗留了几个小时之后,一行人就上路了,沿着公路向北进发,安哥拉的基础建设较差,出了首都之后公路就变成了砂石路面,道路上汽车也不是很多,旱季的热带草原风光令人感叹不止,同行的于教授望着窗外的莽原感慨道:“这就是黑非洲啊。”   刘子光奇道:“于教授,难道您以前没来过非洲?”   于教授说:“年轻的时候来过,帮第三世界的阶级兄弟们找矿,一晃三十年过去了,非洲还是没变样啊。”   走了一路,谈了一路,天黑的时候,汽车终于开到了边界,非洲的国界大多是刀切一般的直线,就是沿用以前殖民时期的疆界,安哥拉和西萨达摩亚的边界是一条刚果河的支流,一座石桥旁边就是安哥拉边防警察的哨所,而对面则是黑灯瞎火的一片,隐约能听到丛林中猿猴的啼叫。   翻译和边防警察进行了简单的交涉,对方善意的建议他们,最好等天亮再过界,因为西萨达摩亚境内正在打内战,晚上过境怕是不安全。   于教授看看一片漆黑的河对岸,说:“要不然等明天再过境也不迟,反正带着帐篷呢。”   胡清淞笑而不语,看着刘子光,后者径直下车,到哨所里塞给边防警察们一些中国产的清凉油,这玩意在非洲广受欢迎,比给小费还管用,警察们眉开眼笑,黑手一挥,栏杆高高抬起,放他们过境了。   踏上对岸的土地,就算到了西萨达摩亚境内了,这个西非小国正在内乱之中,边境线形同虚设,连执勤军警都没有,更别说给护照盖戳的海关人员了。   西萨达摩亚境内的道路明显比安哥拉的更差一些,道路早被黑土淹没,只隐约能看到路的轮廓而已,至于路灯,更是痴心妄想,路虎越野车的大灯在漆黑的夜幕中划出两道光柱,照亮了前面的道路,一个黑人从路边出来,站在路中央摇晃着双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接咱们的人到了。”刘子光说。   来迎接他们的人级别不低,是西萨达摩亚流亡政府的外交与通商副大臣陈马丁阁下,听到刘子光的介绍,再看着这个身上围着中国产腈纶毛巾的黑人小伙儿,大家面面相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欢迎来到西萨达摩亚。”陈马丁一口略带江北味的普通话立刻打消了他们的疑虑,看来这位副部级干部的受教育水平不低,至于身上只围了条毛巾,这大概是人家的民族传统吧。   陈马丁带着他们来到了位于边境附近的密营,营地设在靠近安哥拉边境地带是因为便于撤退,政府军来清剿的时候可以随时转移到安哥拉境内,库巴的部队毕竟不敢越境追击。   营地很简陋,几顶茅草棚,几个搭在树上的吊床,一堆篝火,十来个人,就是陈马丁的全部家当。   胡清淞把刘子光拉到一旁,悄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抵抗军?”黑暗中,他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失望。   难怪,陈马丁的部下们连衣服都没装备齐全,更别说现代化武器了,他们身上穿的是杂七杂八的平民服装,手中拿的是钢丝滑轮弓和砍刀,箭矢的羽翼是红红绿绿的塑料片,这套装备怎么都觉得不伦不类。   “西萨达摩亚人民的解放斗争尚处于起步阶段,所以正需要我们的无私支援啊。”刘子光拍拍胡清淞的肩膀,让他尽管放心。   但事实远比预料的还要艰难,据陈马丁说,他和他的家族已经被排斥出了反抗军的领导核心,博比殿下在伦敦拉到了一笔赞助,请了几位老牌的欧洲雇佣军帮自己打仗,又从刚果的军火贩子那里买了一批武器,雇佣了数百名久经沙场的前刚果军人,组建了忠于自己的武装部队,而他们这些部落战士却被打发回了老家。   “国王和将军都不可靠,现在,我们是为了自己而战。”说这话的时候,陈马丁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虽然这话说的慷慨激昂,但也不免带有一丝悲凉,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很抱歉把你和你的朋友拉到这场永远无法打赢的战争中来,这是我们的战争,不是你们的,你们还是回去吧。”   “不,这也是我的战争,我要为我的财产而战,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伍德庄园已经姓刘了。”刘子光微笑着说。   陈马丁眼睛一亮:“伍德庄园?那可是很大一块地方,听说库巴没收了很多白人的无主财产,伍德庄园肯定也是其中之一。”   “没错,小伙子,我来是要讨回我的合法财产的,我想,等革命成功以后,新政府不会不承认伍德先生和我签订的合同吧。”   “当然,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是上帝和拿破仑定下的法律!”陈马丁终于又兴奋起来。   “那么,在我的庄园内活动,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刘子光问道。   “当然不会,库巴的军队和警察主要在圣胡安城内活动,他们的手伸不到那么远,当然,你要有应付文度族民兵的准备,他们喜欢杀人抢东西,这一点是文度人几百年不变的传统。”   “现在圣胡安局势怎么样?”   “迫于国际压力,库巴起码不敢公开屠杀卡耶人了,现在圣胡安有很多外国人,联合国难民事务署的,非盟观察团的,还有一些记者什么的,你知道,这些记者最喜欢往有新闻的地方钻,真不知道大屠杀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这么说,我也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圣胡安了?”   “当然,你是外国人,库巴不敢把你怎么着的。”   ……   这一夜很漫长,非洲的夜晚静谧安详,在千百年来未曾被工业文明所破坏的原始丛林中睡觉,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质朴感觉,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围着篝火,躺在吊床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营地里来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刘子光的非洲军团到了。   9-17 国家注册署的火灾   李建国麾下的部落战士们虽然也是服装各异,武器五花八门,但在李教官的严格训练下已经有了一些军人气质,他们在陈马丁王子面前一字排开,居然用汉语报数:一、二、三、四……   陈马丁有模有样的向战士们还了一个军礼,然后慷慨激昂的训示了几句,李建国大吼一声坐下,黑小伙们齐刷刷的盘腿坐下,纹丝不动,颇有些不动如山的气势。   “老李,把这帮皮猴子训练成这样,也只有你才能做到。”刘子光微笑着和李建国握了握手,把他引见给了胡清淞等人,在异国他乡见到同胞格外亲切,李建国和大家热情握手,然后把刘子光拉到一旁问道:“托你带的东西呢?”   “都在这儿了,带了整整一箱子,海关差点给我扣了。”刘子光指着皮卡车厢里的纸箱子说,瓦楞纸箱子上印着一行字:特制正宗江北辣椒酱。   “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久,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不是味精拌饭就是酱油泡饭,要不然就是烤只猴子打牙祭,这玩意谁能受了。”李建国说完,冲自己麾下将士喊了一嗓子,顿时有个黑人小伙跳起来,以标准跑步走的姿势跑到李建国面前立定敬礼。   李建国指着纸箱子说:“把这个搬我帐篷里去。”黑人小伙二话不说抱起纸箱子就走,刘子光惊讶道:“他能听懂汉语?”   “这你就不懂了吧,黑人的语言天赋是最强的,而且卡耶族语言在某种程度上和汉语有相通之处,所以他们学的特别快,我们军事训练都是用汉语,刚才你也都听见了。”李建国解释道。   “那敢情好,咱们就打造出一支西非解放军来。”刘子光笑道。   “说正经的,你那几个朋友来干嘛的?”李建国毫不客气的从刘子光兜里拿了一支烟,在帽檐上磕了嗑,点着了问道。   刘子光把整包烟都塞到了李建国军装的口袋里,说:“铁矿,还是为了铁矿,据说伍德庄园,嗯,现在应该叫刘氏庄园了,那块地底下有极其丰富的磁铁矿床,储量相当巨大,如果能顺利开采的话,将会改变世界铁矿石价格的走向,他们是我请来的投资人和勘探工程师,我们都是为了铁矿来的。”   李建国抽了几口烟,若有所思的说:“这个国家还在打仗,兵荒马乱的开什么铁矿,要想安安全全的做生意,就得先把库巴推翻了。”   刘子光点点头说:“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再过几天,我的货轮就会抵达圣胡安海域,到时候你的军队就可以丢掉这些原始武器了,用上一水的中械,顺便还给你带了二十个兄弟,帮你打打下手什么的。”   “那敢情好。”李建国兴奋起来,掐了烟说道:“到时候咱们一起干。”   “行啊,不过我得先去一趟圣胡安。”   “去那鬼地方干什么?”   “办理地契,刘氏庄园的合法手续还欠缺一道。”   ……   中午时分,刘子光一行人再度上路,车队由李建国率领的卡耶族军队随行护卫,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圣胡安郊外,战争的气氛才浓烈起来,西萨达摩亚只有这么一座城市,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都在这里,说得圣胡安者得天下一点也不过分。   汽车在柏油路上疾驰着,道路两旁战死的士兵尸首已经因为内脏腐败而呈巨人状,尸体脚上的军靴被扒掉了,一辆烧的只剩残骸的军车倒在路边水沟里,战争的痕迹处处可见,车里的人都沉默不语。   距离圣胡安还有二十公里的时候,卡耶族士兵停下了脚步,前面就是政府军的防线,他们只能送到这里了,但是李建国却依然坐在车上。   “你也跟我们一起去?不怕被政府军抓?”刘子光问道。   “这点胆色也没有的话,就别混了。”李建国压了压帽檐,又挤了挤眼睛补充了一句:“其实我的名气没那么大,你别以为圣胡安城门口会贴着我的画影图形,通缉布告什么的。”   “呵呵,有点三进山城的意思。”刘子光笑道。   时隔三个月之后,圣胡安并没有太大改变,街心依旧垒着沙包工事,装甲车停在路边,忠于库巴将军的部队把守着交通要道,很多商店和市场都关闭了,街上一片萧条。   由于他们都是外国人,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多盘查,一路来到圣胡安大饭店,却发现原来的经理保罗不在了,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位文度族经理被库巴将军以民族叛徒的罪名下令处死了,据说尸体在街口的电线杆上挂了整整一个星期。   刘子光摘下了遮阳帽,无言的向保罗致哀,酒店大堂中人来人往,谁又能记得这位曾无私的保护了千余名难民的职业经理人呢。   安排好住宿之后,刘子光拿着他的土地买卖合同,带着翻译来到了西萨达摩亚的国家注册署,要求换发新的地契。   圣胡安的国家机关已经恢复了运转,库巴将军废黜了议会,任命了许多忠于自己的政府官员,国家注册署是内政部下设的一个机构,主管全国范围内的各种资产变动、交易的审批与注册,不管是注册公司还是买卖房屋,都要到国家注册署来办理。   内政部大楼外面排了很长的队伍,上百个当地居民顶着烈日在栅栏门口涌动着,身穿蓝色制服手拿藤条的警察粗暴的抽打着他们,维持着秩序,当他们看到衣冠楚楚的刘子光一行人时,便收起藤条客客气气上前询问,刘子光使了个眼色,翻译就递上去几张小额西非法郎。   钞票说话,待遇自然大有不同,警察们把外宾放进了内政部大院,还给他们指明了注册署的方向,刘子光带人来到注册署门口,发现这仅仅是一间办公室而已,里面摆着两张桌子,中国产的摇头扇嗡嗡的转着,两个穿卡其短袖猎装的黑人官员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子后面玩牌。   翻译上前表明了来意,面前摆着署长牌子的官员很不耐烦的告诉他们,明天再来,然后就继续玩牌了。   翻译无奈的看了看刘子光,摇了摇头。   刘子光上前敲了敲桌子,把合同递了过去,署长生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即看到合同里夹着的绿色钞票,立刻变了一副嘴脸,翻开合同浏览起来,顺手不经意的把那张五十美元的钞票扫进了抽屉里。   草草看完,署长大人发话了,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后,翻译说道:“事情不对头,他说这块土地已经颁发了地契,就在一周前。”   刘子光微笑一下,拉了张椅子在署长面前坐下,贴近他的脸说:“想想办法呗。”   这句话是用葡萄牙语说的,署长看到他衬衣口袋里露出的一沓美钞,贪婪的吞了口涎水,拉开抽屉翻了起来,翻了半天没找到,又喝令自己的下属打开档案柜搜寻,直到把两个铁皮档案柜翻得乱七八糟之后,才找出了一周前的登记记录,记录注明,伍德庄园作为抛荒的无主土地,已经出售给了一位叫理查德.索普的美国人。   署长一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刘子光明白有人捷足先登了,但他并不气馁,而是拍拍那个注册署职员的肩膀,指了指走廊外面,示意他出去溜达溜达。   职员看了看署长,署长瞅了瞅刘子光的口袋,一努嘴,职员便乖乖出去了。   “是这样的,署长先生,我想邀请您到圣胡安大饭店共进晚餐,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吧。”刘子光笑吟吟的说道。   署长故作矜持:“我晚上已经有约了。”   “是么,那就太可惜了,我还准备了一些精美的小礼物呢。”刘子光不动声色的说。   “或许我可以把约定取消。”署长的眼睛依然盯着刘子光装着美元的口袋。   “那太好了,晚上七点钟见,署长先生。”刘子光从他桌上拿了一张名片,又把自己的合同拿了回来,带着翻译扬长而去。   回到饭店把情况一说,胡清淞也急了,说:“对方这招釜底抽薪太阴了,政府颁发的地契可比你手上的合同更具法律效力,这个理查德.索普究竟是何方人士,怎么尽是些阴招。”   刘子光冷笑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想和中国人斗心眼,美国佬还嫩着呢。”   当天晚上,衣冠楚楚的国家注册署署长胡斐先生应邀来到圣胡安大饭店赴宴,或许是为了显示官威,或许是非洲人的习性使然,胡斐先生迟到了一个小时。   东道主并没有因为胡斐的迟到而有半点不开心,反而热情的将他迎进了宴会厅,一进屋子,胡斐的眼睛就直了。   欧式的长条桌上,全是银光闪闪的餐具和点燃的白蜡烛,彬彬有礼的侍者垂手站在一旁,客人们都穿着礼服恭候在桌旁,这一刻,小小的注册署官员感觉自己成了国王。   宴席开始了,所有的菜式都是圣胡安大饭店的招牌菜,酒也是上好的法国葡萄酒,不过胡斐先生显然更喜欢喝冰镇啤酒和可口可乐,他也不会用叉子,笨手笨脚的忙乎半天之后索性放弃了餐具,直接用手撕扯着食物吃起来,客人不但没有笑话他的粗俗,反而也都放下了刀叉,用起了两根小木根。   距离进一步拉近,在喝下三瓶啤酒之后,胡斐急不可耐的问道:“我的礼物呢?”   “喏,就在那里。”刘子光拍拍巴掌,餐厅尽头的幕布拉开,一个穿着暴露的黑女郎跳起了热辣的舞蹈。   胡斐的喉头蠕动了一下,目光呆滞了,刘子光冷眼旁观,忽然拍了拍手,幕布再次合拢。   “好了,我们谈正事吧,我需要一份伍德庄园的地契。”刘子光开门见山的说。   “不可能,伍德庄园不可能有两份地契,如果上面查的话,我就死定了。”胡斐连忙摇头说道。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我的胡斐先生,您只要帮我出具一份盖着政府大印的地契就可以,注册登记什么的,我都不需要,至于上面查的话,我倒有个办法,比如一场火灾……”   胡斐眼睛一亮,可是随即又摇头道:“我有什么好处?”   “一笔前,一笔足够您和您的家人在外国定居的巨款,我想西萨达摩亚这么混乱的局势肯定不适合儿童的健康成长,顺便问一句,胡斐先生的孩子几岁了?”   “我的儿子十二岁了。“   “十二岁,那可是个危险的年龄,您知道,非洲盛产童子军,十二岁的孩子刚好能拿得动AK47,我想您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库巴将军拉去当炮灰吧。”刘子光阴测测的蛊惑道。   “好吧,我答应,可是……火灾的事情……”   “那个我相信您自己可以搞定,当然我可以免费提供一些汽油。”   ……   更新放缓,存稿备战年会,大家见谅   9-18 勘探工程师还是神医   国家注册署的署长胡斐先生在三个月前还是一名美工师,圣胡安大清洗之后,这个国家的知识分子阶层几乎都流亡海外了,所以中学毕业,会使用葡萄牙文的文度族人胡斐才当上了署长。   对于这个国家的现状,胡斐再清楚不过了,将军和国王还在打仗,不知道哪一天卡耶族军队就会打进圣胡安,到时候另一场种族屠杀就会降临到文度族人头上,能赚上一笔巨款跑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临了。   他故作矜持的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学着欧洲人的派头耸耸了肩,说了句:“为什么不呢?”   刘子光把房间钥匙递给胡斐说:“去吧,我的朋友,美人儿在房间里等着您呢,另外我给您预备了两厢啤酒,走的时候别忘记了。”   胡斐兴高采烈的上楼去了,饭桌上的几位客人都向刘子光投来赞许的目光。   “哥们,这一招够黑的啊,毁尸灭迹,无据可查,假作真时真亦假啊。”胡清淞说。   “我早就说过,和中国人斗心眼,他们还嫩,当年紫禁城里珍宝古玩失窃严重,废帝溥仪决心严查,结果怎么着,储藏宝物的建福宫被那些监守自盗的太监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来了个死无对证,查都没地方查去。”刘子光说。   “啧啧,老祖宗的智慧真是……呸呸呸,这些贼坯太监还真是狡猾,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这是痛快,这下可够那个什么理查德喝一壶的了。”   众人纷纷冷笑,心中却是怪怪的感觉,为了一己私利,就把人家全国的文书档案就毁掉,这招未免太阴损了点。   第二天下午,胡斐再次来到圣胡安大饭店,这次他带来了一张盖着西萨达摩亚国玺,有着内政部长亲笔签名的地契文书,硬卡纸挺括精美,还有淡淡的油墨香,上面附带的地图和文字表明,原伍德庄园所属的土地已经正式归刘子光所有。   “谢谢您,胡斐先生,您的报酬在这里,清点一下吧。”刘子光如约递过一只密码箱,胡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崭新的西非法郎钞票,足能抵得上他当署长十年的薪水了。   胡斐瞪大了眼睛,以一种上当受骗之后的愤怒表情质问道:“为什么不是美元!”   刘子光冷笑一声:“本来说的就是西非法郎,这是一半,剩下的一半火灾发生后兑现,还有问题么?”   胡斐岔岔不平的走了,当天晚上,酒店外面的大街上忽然传来凄厉的警报声,拉开窗帘一看,内政部大楼方向火光冲天,同时房间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听,听筒里传出胡斐惊慌失措的声音:“我在楼下。”   库巴将军的统治手段极为残酷,下属稍有失误便会被枪毙,内政部大楼失火,作为责任者的胡斐肯定难逃一死,为了巨款,他也是豁出去了,放了火之后带着一家老小开了辆大众汽车等在圣胡安大饭店围墙外,刘子光没有现身,而是找了个黑人让他把装满现金的皮箱送了过去,慌里慌张的胡斐匆匆打开看了一眼,就驾车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新闻传来,内政部大楼失火,大量土地房产登记资料被焚毁,很多人认为这是库巴将军准备将私有财产充公的前奏,一时间谣言满天,人心惶惶。   解决了地契的事情,刘子光出发前往伍德庄园巡视自己的领地,这座庄园的历史相当悠久,十五世纪葡萄牙贩奴者在圣胡安靠岸之后,大肆捕猎黑人奴隶,位于圣胡安北部的这片富饶土地上生活着的黑人被奴隶贩子捕捉殆尽,空出的土地便成为殖民者的种植园,后来历经战乱,几易其手,到刘子光这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任庄园主了。   根据地契上面的地图标注,伍德庄园长二十公里,宽十公里,大致有两万五千英亩土地,这块土地上种植着橡胶、香蕉等热带经济作物,繁盛时期雇佣有上千名工人,但是由于西萨达摩亚国内政局不稳,这些橡胶园都撂了荒,香蕉也烂在树下,如今庄园一派凋敝景象,似乎已经很久无人光临。   越野车开进了庄园,道路两旁是大片的草坪和铁丝网围着的网球场,以及造型独特的游泳池,看来老伍德还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只不过此时草坪已经变成了野草地,网球场的铁丝网也被人拆散,游泳池里更是一滴水都没有,远远望过去,池底垃圾遍地。   庄园的主体建筑是一栋木质结构的大房子,不过此时已经变成了废墟,被火烧过的痕迹很明显,地基上只剩下烧成半截的木头柱子,房子里什么都没剩下,门口的水泥地上摆着一具骨骸,看形状应该是一条大型犬。   越野车停在房子门口,刘子光拿出卫星电话联系头一批勘探队员,李建国走进了废墟检查了一番,在墙角发现了一个保险柜,等刘子光打完电话,李建国摆手让他过来,指着被炸开的保险柜说:“用C4炸开的,很专业。”   刘子光点点头,明白竞争对手提前来过了,他说:“郎誉林他们就在附近,马上过来,见了他们能了解具体情况。”   半小时后,勘探队员们来到了这里,大家热情握手,互相做着自我介绍,当郎誉林听说站在面前的就是著名的于教授之时,顿时睁大了眼睛兴奋地说:“我说怎么那么面熟,原来是于老师,我在矿大听过您的课。”   于教授很感兴趣,问道:“我很久没带过本科班了,你是哪一届的?”   郎誉林说:“我是地矿冶金专科学校的,到矿大蹭课听过几次,于教授的课讲得真好,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于教授开心的笑了,拍着郎誉林的肩膀说:“后生可畏啊,地质人就应该有你这样的钻劲,好吧,矿脉在哪里,指给我看看。”   郎誉林指着遥远的橡胶林深处说:“五公里外有个小山,是当地部落的圣山,外人不允许进入,铁矿石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走,我们这就去看看。”于教授这就要动身,却被李建国拦住:“等等,那个美国工程师就是因为擅闯圣山被人杀死的。”   郎誉林笑了:“没关系,现在我们已经和当地人打成一片了,对吧,小王。”   一身迷彩服的王志军挠着后脑勺憨厚的笑笑说:“全靠郎老师了,他的医术让当地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看着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郎誉林笑着说:“其实我是中医世家,只不过少年时期性格叛逆,不愿意继承衣钵,考了地质冶金学校,后来懂事了,知道这是长辈的一片苦心,就把这一套东西接过来了,治个头疼脑热什么的没有问题,基本是个游方郎中的水平而已。”   王志军说:“郎老师你太谦虚了,能把死人给医活,这哪是游方郎中啊,分明是华佗再世,你们是不知道,那次我们被当地部落抓住差点就玩完了,恰巧部落里有个孕妇难产死了,郎老师用了三针就把死人给救活了,还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小黑孩,从此部落敬郎老师为神明,我们也跟着沾光,别说出入圣山了,就是酋长家里都随便出入。”   这回大家不光是好奇了,而是震惊,没看出来郎誉林还有这个本事。   “好了,别讲故事了,那边汽车过不去,咱们走过去吧。”郎誉林带头向圣山走去,刘子光等人紧随其后,大家边走边谈,郎誉林和于教授研究着矿床,刘子光则向王志军询问着关于竞争对手的事情。   “最近确实来了一伙外国人,都是白人,器材很先进,开的车都是悍马,这伙人肯定是奔着矿床来的,在圣山上挖了好多矿石走。”王志军说道。   “当地人为什么没有攻击他们?”刘子光问。   “怎么没攻击,不过那伙白人带着枪,还有政府派来的警察保护他们,而且他们也没碰部落的圣物,所以部落这边也就忍了。”   “是么,还有圣物?”   “对,据说是几百年前留下的东西,我没见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玩意。”   边走边谈,五公里的路程也不显得很远,这里是橡胶林的边缘地带,一座绵长的丘陵很突兀的在地表上隆起,山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灌木,土壤呈红色状。   于教授和郎誉林爬上了小山,开始初步勘探,其余人等对地质构造一窍不通,都站在山下抽烟聊天,足足一个小时后,于教授才下来,手里提了满满一袋子矿样,他说:“这是一个典型的接触交代热液形铁矿床,矿石矿物以磁铁矿为主,假象赤铁矿为次,另有一些衍生矿,矿石品味在六十以上,可以不经选矿直接炼钢,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刘子光皱起眉头问道:“仅仅是不错?”   “对,因为接触交代型矿床一般为中小型,极少数为大型,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中小型矿床,初步估计,储量三到五千万吨吧。”于教授淡淡的说。   “可是,我上次看到的报告说储量起码三十亿吨啊。”巨大的心理落差下,刘子光脱口而出。   郎誉林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了一会还是说道:“于教授,我觉得这是一个比较独特的矿床,既有接触交代型矿床的特性,但也具备岩浆晚期分异型铁矿床的特征,含矿岩体是断续延长的,不止这么一段,有可能连绵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   于教授笑笑:“那么巨大的富铁矿床,只有巴西和澳洲才有,如果西非存在的话,那些殖民者不早就开发了。”   两人争执不下,刘子光等外行人士也只能干瞪眼,正在这时,同样带着勘探用具的一队白人出现在视野内。   同行是冤家,这回冤家路窄了。   9-19 没有开采价值   对方也刚从小山上下来,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上中国勘探队,短暂的迟疑后,这些穿着登山靴和工装裤T恤衫遮阳帽的美国同行们热情的向他们打起了招呼:“嗨!”   “哈喽”中国勘探队也微笑着向他们致意,目送这帮美国同行离去,他们有六个人,皮肤都晒得红红的,一看就是经常从事户外工作的,还有一个穿浅色西装带草编礼帽的家伙跟在后面,四个背枪的当地警察和他们一起走着,显然是政府派来的保镖。   两伙人擦肩而过,穿西装的家伙狐疑的看了看他们,没说什么,但是几分钟后,那四个警察又回来了,为首的警官蛮横的冲他们嚷了几句,翻译说,他要求我们出示勘探许可证。   勘探队来到西萨达摩亚的时候,正是这个国家最混乱的时期,政府机关形同虚设,哪有人给他们办理许可证,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刘子光干咳一声,伸手入怀,警察们立刻端起了步枪,哗啦啦拉动着枪栓瞄准了他。   西萨达摩亚警察部队的武器比较落后,只是一些单发的英国恩菲尔德四号步枪,但是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刘子光也只能缓慢的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手指间拈了一张万元面值的西非法郎。   但是这次金钱开路的招数失效了,为首的警官不但没有见钱眼开,还更加声色俱厉的嚷起来,翻译小声说:“他说你违反了外币管制条例,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外币。”   刘子光苦笑道:“这帮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告诉他,这钱是我捡的,正准备交给警察呢。”   翻译挠了挠头,觉得这个回答太过于匪夷所思,但还是照样说了出来,警察接了钞票塞进口袋,依然平举着步枪,不依不饶的嚷着什么。   “完了,他说要逮捕我们,因为我们没有勘探许可证就在他们国家的领土上勘探,触犯了法律和库巴将军的尊严。”翻译哭丧着脸说。   胡清淞和于教授都有些慌神,传说中的暴民和生番野人没有遇到,却遇到了更难缠的警察,这回麻烦大了,但是郎誉林和王志军他们显然没有那么紧张,反而抱起膀子看起了热闹。   李建国的手悄悄伸向了腰后,他的猎装上衣下面藏了一把子弹上膛的斯捷奇金自动手枪,撂倒这四个警察轻而易举,荒山野岭的,也不怕枪声惊扰了什么人。   但刘子光以眼神制止了他的行动,李建国点点头,手慢慢缩了回来。   突然之间,茂密的树林中钻出了无数部落战士,强壮的身躯,动物骨头做成的饰物,几乎是赤身露体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呈扇面排开,手中的弓箭拉的如同满月,箭镞直指那四个警察。   一个头上戴着羽毛饰物的青年男子拍打着胸脯,声色俱厉的吼了几声,他们说的是部落语,翻译也听不懂,就只见那四个警察乖乖收起了步枪,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灰溜溜的走了。   部落战士们放下了武器,热热闹闹围到了郎誉林周围,那个首领模样的男子振臂喊了一嗓子,然后大家一起欢呼起来,郎誉林笑着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本地部落酋长的儿子,他叫郎彪,也是战士的头领。”   然后郎向大家拍了拍胸脯,一副勇武无比的劲头,刘子光笑道:“郎经理,他怎么跟你姓啊?是不是新收的干儿子?”   郎誉林说:“你还真说对了,他们这种半野蛮的部落族人,没有姓氏只有名,他本来叫彪,因为我用针灸救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为了感激我,他在自己名前加了我的姓。”   众人就都呵呵的笑,只有李建国一脸严肃,凑过来悄声对刘子光说:“他们可是文度族人。”   “那又怎么样呢?在我看来他们没有区别。”刘子光若无其事的回答道。   众人应邀来到郎彪所在的部落做客,果不其然,这座文度族村庄和卡洛斯湖旁的卡耶部落别无二致,一样的树枝和泥巴搭建的房屋,一样的花花绿绿廉价中国纺织品衣物,一样的弓箭长矛,只不过由于这里相对靠近大城市,猴子没那么多,所在在招待客人的菜式里没有烤猴子这种恐怖的美食。   酋长摆宴款待神医的客人,众人围坐一起品尝着部落酿造的美酒和水果,部民们在一旁载歌载舞,不时有头疼脑热的病人走过来央求郎誉林来给他们针灸,郎誉林手中小小的银针被他们视为上天恩赐的神物,即使没病也想扎两下。   勘探队的营地就设在这个部落附近,三座帐篷,一台手摇发电机,两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些勘探器材,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酒足饭饱后,于教授和郎誉林又开始了争论,焦点还是矿床的储量问题。   于教授指着帐篷里一堆矿样说:“你看,这些矿石以块状构造为主,浸染状为次,具有交代和粒状结构,是典型的接触交代型矿床迹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还发现了黄铜、方铅、闪锌、辉钼等伴生矿物,这都表明矿床的储量不会太大,如果是在和平发达的地区,尚且有开采价值,可是这里局势不稳,远离海岸,既没有公路铁路,也没有像样的工人,更何况矿床就在当地人的圣山下面,你说怎么开采?”   郎誉林无言以对,对方是全国知名的学术权威,博士生导师,而他只是一个大专毕业的勘探工程师,一直在小地方上班,从没有发现过什么像样的大型矿床,在这方面,确实没有发言权。   “可是……”郎誉林欲言又止。   “没有什么可是,科学技术可以大胆假设,小心推理,可是也要建立在确实可信的基础上,我并不是说这里不值得开采,只是时机暂时未到罢了。”于教授说完,冲胡清淞点了点头,他是被胡清淞请来的专家,自然要对他的资金安全负责。   胡清淞表情沉静如水,说:“还是再看看吧,大老远的来了,这样空手回去不好。”   “好吧,咱们就再勘探几个点,沿着圣山的轴线向东,在这里,这里,和这里设立勘探点,往下挖,取得矿样之后再分析。”于教授指着地图说道。   ……   次日一早,勘探队再次踏上征途,在于教授指定的点上进行勘探,这里地处密林深处,工程机械根本进步来,只能依赖人力向下开挖,挖了两米深的一个大坑后,于教授跳了下去,抓起一把土壤说道:“你们看,这是典型的非洲腐殖土,根本不是铁质土壤,这下面肯定不会有矿脉。”   这个坑放弃了,继续前行,在下一个点进行勘探,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不会有矿脉存在,这时候郎誉林沉不住气了,他反驳道:“我有不同看法,我们所在的位置二百年前还是刚果河的支流,现在河流改道,这里实际上属于冲积平原,所以,矿脉可能被埋藏在很深的地方。”   于教授和蔼的笑了:“小伙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二百年是不可能冲积成这么大块平原的,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大家背起器材打道回府了,只有郎誉林站在原地默默无语,从背囊中拿出一把洛阳铲,狠狠地**了坑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五分钟后,几只鬼头鬼脑的猴子出现了,呲牙咧嘴的学着郎誉林的样子,把洛阳铲从地上拔了出来,铲头上赫然是一坨黑色的泥土,和先前于教授看到的腐殖土截然不同。   猴子们拖着洛阳铲吱吱叫着跑了,现场只留下一片寂静。   伍德庄园的废墟上,胡清淞和刘子光握手告别:“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不了,我的船就快到了。”刘子光婉言谢绝,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是投资的事情无疑已经变成了泡影。   于教授的话很有道理,这里储量不过几千万吨,还不够一家大型钢铁厂一年消耗的量呢,再加上政局不稳,前期投资太多,实在是鸡肋一般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于精明的胡清淞来说,放弃才是更好的选择。   于教授不停地看着手表,看来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昨夜他可被蚊子咬惨了,这种非洲大蚊子叮人极狠,下嘴就是一个大包,一般人还真受不了。   胡清淞和于教授他们坐上了越野车,但刘子光却留了下来,他对李建国说:“建国,你送送他们吧,圣胡安不太平。”   李建国点点头,也跳上了车,两辆汽车渐渐远去,郎誉林走了过来,深吸一口气说:“刘总,我……”   刘子光举起一只手:“什么也别说,我相信你,资金方面我会继续想办法。”   郎誉林泪流满面,什么也说不出了。   越野车上,于教授对胡清淞说:“小胡啊,后天能不能赶到首都啊,我有个签名售书会在雍和宫那边召开,费老他们都参加的,你也一定来啊。”   “这样啊,我一定去。”胡清淞说完,看了看外面的天空,乌云如同万马奔腾,非洲的雨季提前来到了。   9-20 海外帝国   三周后,雨还在下,被丰沛的雨水滋润后的橡胶林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雨点打在树叶上啪啪作响,伍德庄园的废墟上已经建起了一座新的木板房,刘子光和郎誉林坐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将天地连成一线的雨水。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唉,没想到四十岁的生日竟是在国外度过的。”郎誉林抱着一杯热可可感慨万千,他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可不止四十岁那么年轻。   地矿五队效益不好,几百号人只能勉强发上最低工资而已,为了养家糊口,郎誉林和他的同事们不惜常年出差,工作在最艰苦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战乱频频的西萨达摩亚不算什么,只要给出差补助,别说半年了,就是三年都能撑下去。   “老郎你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是不是很久没回家,想媳妇了?”刘子光晃着二郎腿问道,雨季来临,西萨达摩亚境内的道路多被冲垮,他被困在了伍德庄园,幸亏大家及时动手搭建了这座小木屋遮风挡雨,要不然住在部落里,一身血都不够蚊子叮的。   由于大雨,勘探工作暂停了,于教授的权威论断给大家沉重的打击,尤其郎誉林的压力更大,他并不是在意赚不到钱了,而是觉得愧对刘子光,对不起他的信任。   “唉,媳妇早就离了,孩子住校,活了四十岁,一事无成,想想真是失败。”郎誉林叹口气说,此刻他的的心情和天气一样糟糕。   一阵沉默后,郎誉林又说:“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矿床绝对不止一千米,储量也绝对不止三五千万吨那么少。”   刘子光说:“我相信你,科学是永无止境的,于教授老了,也变得功利了,如果一个人开始把名利看得很重的时候,那真理就离他渐渐远去了,所以,不要受他的影响,坚持做你该做的事情。”   忽然刘子光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走到空旷处,调整着天线的方向,听筒里的声音渐渐清晰:“刘总,我们已经抵达西萨达摩亚外海,请求下一步指示。”   是船长陈金林的声音,长乐轮经历万水千山,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圣胡安港没有深水泊位,无法靠岸,你们现在的坐标在哪里?我派船过去接。”刘子光答道。   “在距离海岸大约五海里远的地方,附近有座小岛,坐标是……”   挂了电话后,刘子光带人冒雨驱车前往圣胡安,这座城市的港口还是葡萄牙殖民者修建的,石头砌成的堡垒上还有殖民时代的大炮,港口内停泊着一些渔船和游艇,这些游艇大多属于圣胡安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但是由于库巴的暴政,很多游艇的主人都逃离了这个国家,游艇变成无主的财产。   越野车的雨刮迅速刮着风挡玻璃上的雨水,刘子光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码头上的游艇,这种鬼天气下,港口管理处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随便开任何一艘船走都不会有人过问。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一艘个头稍大的游艇,说是游艇,其实就是大一点的机动船罢了,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豪华游艇,刘子光等人上了游艇,检查了马达和邮箱,解开缆绳起锚而去。   海况恶劣,能见度很低,靠着GPS的引导,游艇终于靠近了长乐轮,货轮巨大的身躯在雨幕中模模糊糊,打开无线电进行呼叫,不大工夫就听到了熟悉的汉语回答:“这里是长乐轮,这里是长乐轮,请从左舷登船。”   异国他乡遇到家乡人,总会感到格外亲切,在海上漂泊了近三个月之久的工人们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情,纷纷要求立刻开展工作,刘子光告诉他们,圣胡安码头不能停泊万吨巨轮,船上的器材需要转运才可以上岸,但是现在风雨交加,起重机和合适的浅水货船都没有着落。   条件的确差强人意,但是工人们却毫不在乎,说勘探井的部件都是拆散的,直接用滑轮和绳索就能吊运下去,至于转运的船只,刘总带来的那艘游艇就行。   中国工人不但吃苦耐劳,聪明才智更是一流,没有条件都能创造出条件来,既然他们自告奋勇,刘子光便答应下来,但是要等雨停之后再开工,要不然海上作业风险太大。   驾驶舱内,陈金林告诉刘子光,这条船的寿命已经到了,这趟亚非之行耗尽了轮船最后的精力,光是润滑油就多用了几十桶,故障频频,维修成本高昂,再驶回去的意义都不大了。   刘子光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一千多万花出去,连一个来回都走不了?那也太亏本了,我还想回去把它卖了回炉炼钢呢。”   “你以为航行成本不高啊,光是这三个月烧的油钱就够你喝一壶的,更别说那些维修费用和人员工资了,账不是这么算的,反正如果是我的话,长乐轮是坚决不要了。”   刘子光摩挲着下巴说:“看来卫子芊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人算不如天算啊,这样吧,长乐轮就停在海边吧,权当海上堡垒使用。”   “你还真打算在这儿长期驻扎啊,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陈金林睁大了眼睛,夸张的说道。   “为什么不呢,那里———”刘子光指着远处的海岸线说:“是我的种植园,面积两两百平方公里,有两万英亩的橡胶林和储量巨大的富磁铁矿,有长达五公里的海岸线,有数不尽的财富和资源,我为什么要放弃?我不但要留下,还要在这里建立我的帝国。”   陈金林似乎被刘子光的豪言壮语感动了,沉默了片刻道:“大哥,你要是建立了帝国,封我个爵位啥的吧,我也不要别的,你把那个岛给我就成。”   说着指着远处一簇烟雨中的葱绿说:“那个岛屿不赖,方圆几百米,上面建个别墅,小码头,直升机场什么的,平时在上面住着,暴风雨来的时候就上岸,生活多么美好啊。”   “行啊,你麻溜的办转业吧,帮我打理事务,我把那个岛买下来送你。”刘子光也一本正经的说。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窗外风雨正急,此时刘子光所面临的局势和这条船一样,都是风雨飘摇,前途未卜,西萨达摩亚的内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铁矿的储量也是一个谜团,如果是寻常人,恐怕早就愁眉紧锁了,也就是刘子光这种饱经风雨的人,如此关头还能谈笑风生。   似乎是老天眷顾了这帮背井离乡在海外打拼的人们,第二天就雨过天晴了,海上风平浪静,能见度大大提高,远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大陆,漫长的沙滩和椰林,还有清澈透明的海水,不由得让人想到了人间天堂这四个字。   水手和工人们齐心协力把勘探器材吊上游艇,然后开到沙滩边,工人们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把器材取下,肩抗手抬送上岸,好在都是些粗笨的机械,不怕摔打浸水,不过这也耗费了几个白天才运送完毕,然后长乐轮就驻泊在距离伍德庄园海滩一海里外的海面上,成为一座海上浮动平台。   而陈金林则带着一箱啤酒,一把藤椅,跑到那块小岛上提前过起了岛主的生活,戴着墨镜躺在藤椅上钓着海鱼,喝着啤酒,脚下是洁白的沙滩,天上是翱翔的海鸟,海水呈现一种宝石般的绿色,海底的贝壳珊瑚看的一清二楚,外如仙境一般,再架上烤炉,烤上几只肥美的海鱼,那生活就更有滋味了。   勘探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工人们在各个勘探点架设起井架,向下钻探取得矿样,勘探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没有几个月时间是无法得出完善的地质资料的,就在他们努力工作的同时,西萨达摩亚的政局也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政府军和游击队在东部丛林展开激战,一时间圣胡安风声鹤唳,外国人纷纷逃离,国际社会一如既往的发表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谴责后便又风平浪静了。   渐渐地,伍德庄园附近出现了散兵游勇和带着武器的匪徒,但是在刘子光的护卫队面前他们讨不到任何便宜,一水的63式自动步枪和改膛的勃然轻机枪,还有老掉牙的水冷重机枪,虽然是半个世纪前的武器,但是对付起闭起眼睛开枪的黑人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子光的计划是这样的,等博比殿下光复圣胡安,登上大位之后,依靠陈马丁的关系获取开矿许可,在国内或者国际进行融资,修建港口,公路,不管铁矿储量多寡,先挖出来再说,就算真的像于教授所说的那样只有三五千万吨,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为什么不要呢,再说这两万五千英亩橡胶园也很有利用价值,随着石油价格的节节走高,天然橡胶的价格也日益上涨,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笔无法舍弃的巨大财富。   可就在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的时候,刘子光却不得不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他的资金链断了,几十号人在海外吃穿用度,勘探作业,可不是一笔小数字,钱像流水一般哗哗淌着,金山银海也架不住这种花法。   于是,刘子光带着郎誉林以及假期结束的陈金林,踏上了归国的旅程。   9-21 要脸不要钱   经过万里跋涉,刘子光一行终于回到了祖国,在首都机场和陈金林握手而别之后,他带着郎誉林径直去找胡清淞,在机场大巴上就开始打电话,几经周折才联系上他,结果却得知人家正在首都机场等候飞往新德里的航班。   重新折返回去,终于在首都机场候机楼里见到了胡清淞,郎誉林忙不迭的打开箱子,取出矿样和报告要递给他看,胡清淞却说:“不用了,我相信你们,但是关键问题并不在这。”   “那在哪里?”郎誉林一脸糊涂。   “关键在于这个国家由谁统治,这才是命门所在,否则不管是三千万吨还是三十亿吨的储量,对于我们来说同样没有意义。”胡清淞看看手表,站了起来和刘子光握了握手,又补充道:“我的意思,你懂的。”   “我明白,一路顺风。”刘子光辞别了胡清淞,转身便走,郎誉林提着皮箱在后面紧跟着问道:“他什么意思,不愿意投资么?”   刘子光站住笑道:“不,他愿意投资,但要求我们先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   “我们要和西萨达摩亚的当权者建立合作互惠的友好关系,这才是第一要务。”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库巴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咱们一没钱二没势,凭什么和他交朋友啊。”   “我当然不会和他交朋友,我会打垮他,然后把自己人推上王位。”   郎誉林满脸的匪夷所思,这也太夸张了吧,一个负债累累的中国商人竟然要介入外国内战,刘总怕是失心疯了吧。   ……   两人带着矿样和礼物拜访了于教授,这回不是在学院路的宿舍而是在位于东城区的一栋豪宅里,于教授仔细查看了地图,分析了矿样之后,摘下老花镜说:“你们是对的,这个矿床相当复杂,储量肯定要超过亿吨,但具体估测值还要经过进一步的调查才能得到,我老了,非洲那种地方去不了啦。”   刘子光说:“于教授您在报告上署个名就行,要不是您给指的那几个点,我们也找不到矿脉啊。”   “好吧。”于教授欣然同意,在报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说道:“我给你们支个招吧,小刘你不是和费老很熟么,他有个朋友在华夏矿业发展集团做高层,应该能帮上忙。”   不等刘子光回答,于教授就打通了费老的电话,很热情的打了招呼后说道:“费老,有那么个事请你帮忙……”然后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细说去了,足足过了十分钟才回来,红光满面的说:“谈妥了,你们现在就去找他,地址我给你们写下来,对了,那个礼物最好也给费老捎一份,人情礼节总要做到嘛。”   于教授指的是刘子光带来的卡宾达树皮,这玩意在首都被炒得火热,千金难求,绝对是送礼的首选。   从于教授家里出来,刘子光说:“老郎,对不住你了,虽然这是你的成果,但是只有签署了于教授的名字,这份报告才会被别人认可啊。”   “我理解。”郎誉林很真诚的说了一句,又问道:“费老那里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有枣没枣打一竿。”   很显然,郎誉林是被华夏矿业发展集团的名头吓到了,费老他不认识,但华夏矿业发展集团他可是知道的,那是直属国务院国资委的重点骨干巨型国企,实行跨国经营,资本雄厚无比,九十年代末期在上海证券市场融资上市以来,接连入选各种成分指数样本股,是国内证券市场知名的蓝筹股,股价高达百元以上,在福布斯排行榜上也名列前茅,是国际知名的黑色金属综合服务商。   三月的首都依然春寒料峭,两人刚从非洲归来,身上穿的还是在箱子里放了几个月的旧冬衣,看起来皱巴巴的寒酸无比,来到费老所居住的高档住宅小区门口竟然被保安拦下,严格的盘缠了才放行。   费老热情的招待了他们,欣然收下礼物之后,给了刘子光一张名片说:“这个人是华夏矿业的董秘,年轻有为眼界开阔,你找他准没问题。”   刘子光见费老衣着整齐连提包都放在门厅了,明白人家还有事情,便收了名片起身告辞,和郎誉林一起直奔华夏矿业发展集团。   在华夏矿业发展集团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一位婉约客人的前台小姐接待了他们,打电话和董秘办公室确认之后,很细心的向他们指明了董秘办公室的方向。   两人向电梯走去,大厅内的豪华摆设令郎誉林目不暇接,尤其是那具璀璨的巨型水晶吊灯,更是让他赞不绝口:“乖乖,这吊灯起码要上百万!”   董秘办公室在大厦的五十八层,这也是集团高层所在的楼层,走廊里响着轻灵的背景音乐,厚厚的地毯踩在脚下非常舒服,并没有人来盘查他们,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处不在的摄像头监控之下。   来到董秘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嗓音洪亮的回答:“请进。”   推开房门,感觉豁然开朗,大大的办公室阳光充足,首都景色一览无遗,陈设布置不落俗套,充满了现代感而又不失豪华。   董秘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高大俊朗,神色奕奕,他很热情的请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沙发上就坐,又按下内部通话器让人送两杯咖啡来,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在他俩面前坐下,很恳切的说:“费老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们手上有个储量很丰富的铁矿。”   “是这样的,这是我们的勘探报告,这是矿样,还有我们持有的矿床所在地域的法律文书的复印件。”刘子光开门见山的说道。   “哦,这样啊。”董秘拿起报告凝神看了看,又拿去小塑料袋装的矿样掂了掂,赞许道:“品味很高。”   刘子光和郎誉林对视一眼,心中暗喜,这回总算找对人了。   这时服务人员端着咖啡进来了,董秘看了看腕子上的江诗丹顿手表说:“实在不好意思,十分钟后要开董事会,你们先坐一会吧。”   刘子光赶紧站起来说:“那就不打扰了,如果您有兴趣,可以打我的电话。”说着递上自己的名片,董秘双手接过,又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呈给两人,自我介绍道:“易永恒,叫我小易就可以。”   “谢谢,希望有机会合作,再见。”双方告辞,易永恒彬彬有礼的把他们送到门口,返身回来,把报告丢进了废纸篓,按下电铃说:“叫清洁工来收下垃圾。”   一分钟后,清洁工进来拿走了那一盒矿样,此时刘子光和郎誉林还在电梯里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将来的合作前景。   当晚两人就下榻在宾馆,满怀希望的等着易永恒的电话,在他们看来,这是个足以轰动华夏矿业发展集团的爆炸性消息,说不定董事会已经在开会讨论这件事了,但是等到半夜没不见电话来,直到第二天晚上刘子光实在按捺不住,主动给易永恒打了个电话。   “易先生么,我是刘子光,我们昨天见过面的,矿石的事情……”   “您好刘先生,铁矿的事情我已经向高层汇报了,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我马上要登机了,等回国再联系好么?”易董秘的手机背景音很嘈杂,明显是在酒吧里。   “这样啊,好的,再见。”刘子光放下电话,一脸平静。   “怎么说?”郎誉林凑过来,满怀希望的问道。   “没戏了。”刘子光说。   ……   直到一周后郎誉林才知道失败的原因,他在CCTV午间新闻节目上看到了易永恒的身影,此时易董秘正陪同华夏矿业发展集团的总裁在非洲塞拉利昂和非洲矿业公司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华夏矿业将会投资十亿美元,以取得唐克里里铁矿项目百分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也是继中铁物资总公司和山港集团后第三家投资唐克里里铁矿的中国企业,唐克里里铁矿的可采储量高达一百亿吨,可以完全满足中国钢企的需要。   新闻高度评价了华夏矿业发展集团这种走出国门主动出击,绕过三巨头垄断获取高质量廉价铁矿石供应的行为,并称这是一项双赢的合作计划,既解决了中国队铁矿石的迫切需求,又促进了中非友谊,为当地解决大量就业机会云云。   郎誉林愤愤的关上了电视,打了辆车直奔刘子光的办公室,一进门就嚷道:“咱们被人耍了你知道么?”   “怎么了老郎?”刘子光正拿着计算器算账呢,抬头愕然问道。   “华夏矿业发展那个什么董秘,分明就是敷衍咱们的,他们在海外投资了一个铁矿,唐克里里大家都知道,品味只有29%,这样的贫铁矿国内到处都是,他们舍近求远,非要把钱送给外国人,真是乱来啊!”   郎誉林气急败坏,刘子光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国企嘛,要的是成绩,难道摆着知名的外国企业不合作,非要把钱投给名不见经传的小老百姓?”   “可是,那个什么非洲矿业根本就是个皮包公司啊,别看名头挺唬人,其实老板是个罗马尼亚和澳大利亚双重国籍的人,他名下的非洲矿业、非洲石油、国际石油,绿色能源什么的,都是在百慕大群岛注册的皮包公司。”   刘子光笑了:“老郎,没看出来你懂的挺多的。”   “我也是刚百度出来的,总之这买卖不合适,外国人和咱们中国人做生意可不一样,他们不要脸只要钱,拿到好处就翻脸不认人,哪像咱们国企,在国际上做买卖是只要脸不要钱,尽做些赔本赚吆喝的傻事。”郎誉林愤愤不平道。   “算了,老郎,消消气,别管要脸还是要钱,人家总归是双赢,咱们自己的事儿就够头疼了,哪有心思管他们啊。”刘子光说着给郎誉林递了一支烟。   郎誉林一愣:“怎么了,出啥事了?”   “我破产了,没钱支付你们的劳务费了。”刘子光平静地说。   郎誉林呆住了,打火机的火苗子烧了半天,烫的他一甩手,打火机飞到了废纸篓里。   他赶紧到废纸篓里去找打火机,却看到一堆不起眼的石头。   “刘总,这些翡翠原石你哪里搞来的?”郎誉林惊呼道。   9-22 价值连城的极品翡翠   这堆翡翠原石已经放在刘子光办公室一年了,自从上回玄子帮忙找来的银楼首饰师傅看过说只值五十块钱一斤后就再没动过,他也知道这些翡翠原石肯定不止这个价,但现在缅甸那边的老坑品种也绝迹了,即使剖出翡翠来也不过万儿八千的,没啥大意思,后来工作忙起来就再没关注过这堆石头。   郎誉林抱着这堆原石大发感慨:“刘总啊刘总,你真是守着金饭碗要钱的糊涂蛋啊。”   刘子光无奈道:“有那么严重么?老郎,你竟然这样评价我。”   经过在西萨达摩亚同甘共苦的一个月生活,两人已经成了好朋友,郎誉林说话也没什么顾忌了,他指着石头说:“这些原石都是赌石,就是没有开窗也没有剖开的,行话叫全赌,价格比开窗的低,但是赌性也高,你看啊,这块石头皮壳较薄,颗粒细腻,出绿的可能性较大,还有这块,是橙黄皮,种老质地细,会出绿色,或者飘绿三彩,这些赌石都是内行精心挑过的啊。”   “这么说,里头肯定有宝了?”   “那倒未必,神仙难断寸玉,这可不是光有眼力就能解决问题的,更大的成分是运气,不过我有预感,咱们的运气也该否极泰来了。”   “既然这么说,那你就剖开看看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能发挥余热更好。”刘子光打断郎誉林说道。   “行,我这就回去拿工具。”   “别介,带回去慢慢剖吧。”   “那不行,真剖出宝贝来,说不清楚的。”郎誉林坚持回家拿了工具回来,把刘子光的办公室当成了操作间,刘子光有事要出去不能陪着他,郎誉林还特地要求派一位文员在旁边守着,毕竟一人为私二人为公。   刘子光去了至诚集团,在富豪广场十八层的总裁办公室里,他开门见山的向李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转让名下所有股份,全部变现。”   “不可能。”李纨冷冰冰的回答道。   “为什么?公司上市了,大家都赚得满盘满钵的,有何不可?”   “因为你是董事会成员,公司高级管理人员,根据有关法律规定,所持股份在上市交易日起一年内不得转让。”   “那我辞职可以么?”   “不可以,离开公司后半年内也不能转让名下股份。”   “可是我需要大量资金啊,我的海外项目就要维持不下去了。”   李纨摇摇头道:“这种问题你就不会先咨询一下你的卫助理么,我想你大概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替股东焦柱掌握着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换句话说,你的发言权很有分量,甚至可以掌握公司的未来,所以,应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刘子光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说:“董事会一直缺席,都快把这茬忘了,好吧,我申请召开董事会,商议向红石控股投资事宜。”   李纨微笑不语,心道这个男人真是死要面子,刘子光资金断链的事情她早听卫子芊说过了,自己已经准备了一大笔现金等着他开口呢,哪知道人家宁愿抛售股份都不愿意求人,大男子主义那是相当的严重。   走正规途径投资的程序比较复杂,周期也较长,李纨生怕刘子光不够钱用,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转账支票递过去说:“先拿去周转,数字随便填。”   这回刘子光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说:“行,算你投资的,项目赚钱了给你分红。”   “你算得可真清楚。”李纨酸溜溜地说道,转脸看了看窗外华灯初上的街景,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刚认识这个男人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小诚很久没见你了。”   刘子光刚要回答,忽然手机响了,他看了下号码对李纨说声抱歉,走到走廊里接电话去了,李纨只听到“好的,好的,马上到”的字眼,当刘子光走进来时,她抢先说道:“你忙你的去吧,工作要紧。”   刘子光点点头,说声再见,真就这么走了,李纨幽幽地叹了口气,点上了一支烟,靠在椅子上闭起了眼睛。   ……   刘子光回到办公室,只见郎誉林正在屋里来回走动着,神情极度亢奋,一见刘子光进来他就抓住对方的肩膀说道:“发达了,发达了,好大一块翡翠啊!”   桌上摆着一块翠绿色的玻璃状物体,成人巴掌那么大,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有种莫名的宁静安详之感。   “种老质均,水头十足,浓阳正均,翠色浓艳,均匀满绿鲜,玻璃种满色,为上品中的上品啊!”郎誉林激动地在刘子光肩膀上擂了一拳。   “是么?我瞧瞧。”刘子光拿起那块翡翠把玩着,心中也暗自称奇,这种成色的翡翠确实难找,尤其块头还那么大,如果加以细致的雕工,那价值绝对是天文数字,但他嘴上却不屑道:“不就是快翡翠吗,值得这么开心么?”   “这是无价之宝!黄金有价玉无价,要是碰上合适的买家,几千万不成问题!如果找名师加工成艺术品的话,价格再翻十倍都是有可能的。”郎誉林压低声音说道,生怕被别人似的。   公司的文员小黄一直陪着郎誉林切割原石,这会儿也眉飞色舞的,叽叽喳喳的说:“刘总这下发财了,要请客哦。”   “当然,你去财务那边说一声,明天让会计发福利,每人一千块。”刘子光豪爽的说,红星公司资金捉襟见肘,这回过春节每人只发了二百块过节费,实在是差强人意。   小黄欢天喜地的去了,郎誉林又指着一堆残渣剩料说:“其余的原石都不理想,虽然也剖出东西了,但也就是几千块的货色,不过这个还行。”说着拿起一块透明的小石头。   “这个是玻璃种带点飘翠的,个头小,适合做个吊坠什么的,外面店里要价起码十几万,拿来送人最合适了。”   刘子光心中一动,说:“你有熟悉的玉匠么?”   郎誉林说:“刘总你用词怎么比我还陈腐,现在都不叫玉匠了,叫玉石雕刻设计师,经他们手雕刻出来的才能大幅升值,我们单位以前有个搞玉石雕刻的,现在自己开了家古玩店,我觉得这个小件交给他做就行,简简单单的加工一下,什么观音啊佛啊的都不用,根据原型做成水滴状就行。”   “好,叫按你说的办。”   “至于那块大的就麻烦些,要请国际知名的玉雕设计大师才行,这块翡翠太难得了,恐怕没有几年功夫雕不出来,玉不琢不成器啊,只有加工成艺术品,它的价值才能倍增,不然只能是一块原料。”   刘子光耸耸肩道:“那算了,我等不及,直接联系一家拍卖行,帮我把这块原料给卖了换钱就成。”   “啧啧,那可就损失大了。”郎誉林扼腕叹息道。   “价格和价值是不同的,翡翠这玩意还不是被人炒作起来的,真论起对人类的贡献,恐怕这块石头还不如同等体积的铁矿石呢。”刘子光不屑的说道,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卫子芊的号码。   “子芊,帮我联系一家拍卖行,最好是香港的,我有宝贝委托他们代理拍卖。”   “好的,我会联系的。”卫子芊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亮干脆,而是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疲倦味道。   “子芊,出了什么事?”刘子光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妈妈病了,我现在在医院,刘总,如果不急的话,我想请两天假。”   “在哪家医院,要不要紧,我马上过去。”   “在第一医院,您不用过来了,只是上班的时候突然昏倒了,大概是劳累过度,休息两天就好了,拍卖的事情我会联系,不知道您想拍卖什么物品?”   “哦,是一块翡翠,子芊你忙你的,我会找人搞定。”   放下电话,刘子光长叹一声,为了红旗钢铁厂的艰难起步,卫总日夜操劳,这里面的辛劳外人很难想象,自己作为红旗厂职工的后代,卫子芊的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望一下卫总。   “老郎,我还有事,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对了,拖欠你们的劳务款,我明天就让财务打给你。”刘子光说道。   郎誉林很高兴,指着桌上的翡翠说:“这个东西千万收好,丢了就麻烦了。”随即辞别了刘子光,兴冲冲的回去报告好消息去了。   这下刘子光犯了难,办公室里虽然有保险柜,但属于那种老式密码锁,根本挡不住技术高超的盗贼,这会儿去银行开保险柜业务也晚了,其余放在这里提心吊胆,还不如带在身上,于是他把翡翠直接放进了随身皮包中。   在小区门口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驱车来到第一医院,方霏以前就在这里上班,刘子光也算是常客了,他很顺利的从急诊科打听到了卫总的下落,捧着鲜花向住院部走去。   刚来到走廊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西装在窗口旁若无人的抽着烟,房间里传出卫子芊的呵斥声:“出去!”紧跟着是一个抱着花篮的眼镜男神情尴尬的走了出来。   黑西装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冲病房里嚷道:“怎么说话的这是,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啊。”   说话这位挺眼熟,正是刘子光在江滩公园揍过的那家伙。   ……   就在今夜,橙红年代以三千四百六十万点击荣登17K点击总榜第一,同时鲜花也达到了周、月冠军,用了一年时间走到这一步,首先要感谢的是读者们,是你们捧红了这本书,这也是我们共同的骄傲。   然后要感谢网站给予的各种推广措施,没有网站的大力扶持,再有才华的作者也会被埋没,在第四届年会即将来临之际,向编辑大大们说声谢谢了,17号好好喝两杯。   9-23 要嗑咱就嗑   卫子芊出现在门口,双眼微红,冷若冰霜,冲门口的三个人说道:“这里不欢迎你们,请马上离开,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我操,你还来劲了,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立马抽你。”黑西装捋起袖子站在卫子芊面前,居高临下杀气腾腾,但卫子芊毫无惧色,冷冷道:“这里是公共场合,你敢乱来我就报警!”   “报警,啧啧,小娘们你吓唬谁呢。”黑西装狞笑起来,回头看看他的两个同伴,另一个和他同样打扮的家伙吹了声口哨,那个抱着花篮文质彬彬的眼镜男也翘起了嘴角。   黑西装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伸出手指想去挑卫子芊的下巴,却被卫子芊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   “还挺辣的,我喜欢。”黑西装肆无忌惮的笑了笑,又伸出手去摸卫子芊的脸蛋,但是这回身后却无人喝彩,反而是死一般的寂静,他回头一看,就看到那个曾经在江滩公园教训过他们的男子微笑着站在面前。   “继续,接着来啊,我倒想看看玄武集团的人有多牛逼。”刘子光说。   “行,你行,我认识你。”黑西装悻悻的缩回了手,冲两个同伴点点头:“差不多了,咱们走。”   眼镜男把花篮放在地上,整整西装领子,深深看了刘子光一眼先下楼去了,另一个穿西装戴墨镜的家伙一脸嚣张的冲刘子光比划了一下中指也跟着下去了。   卫子芊松了一口气,接过刘子光的花束说:“不是说别来了么,怎么还来。”听着是责怪,但包涵更多的却是淡淡的幸福。   “这不来的正好么,玄武集团的人来干什么的?”刘子光问道。   “来逼卫总签协议的。”卫子芊把刘子光让进了病房,拉了张椅子给他坐下,把鲜花插到了花瓶里,病床上卫总静静地躺着,已经进入了梦乡,她眼角的鱼尾纹交错纵横,两鬓也已斑白,消瘦的面庞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姿。   “吊瓶里含有镇静剂成分,睡了一个小时了,我没从见她睡的这么香过。”卫子芊一边替母亲掖着被角一边说道,完了又查看着吊瓶里的药水,最后坐在床边,看着母亲安详的面容说道:“我妈三个月没睡过囫囵觉了,这回住院好歹能让她休息一下,也算是塞翁失马了。”   “子芊,卫总到底得的什么病?”刘子光悄悄问道。   “高血压,被那帮无耻之徒给气的,玄武集团要重组红旗钢铁厂,全部工人下岗,全部设备搬迁到南泰县,厂址留给他们开发住宅小区,厂子好不容易走上正轨,刚刚扭亏还没盈利,摘桃子的人就来了,我妈和他们据理力争,结果硬生生给气晕了,是厂里的叔叔阿姨们帮忙送到医院的,然后玄武集团的人就跟过来的,带着花篮和协议,非要逼我妈在协议上签字,我气不过就赶他们走,然后你都看见了。”   “这分明是打劫啊。”刘子光说道,忽然遥控钥匙急促的响了起来,然后就听到远处停车场上一阵刺耳的警报声。   “我出去看看。”刘子光快步走出病房,趴在阳台上一看,一辆雪佛兰巨无霸的车尾正顶在自己车头上,医院停车场的保安闻讯而来,将那辆肇事车拦住,车上跳下两个彪悍的西装男子,蛮横的推搡着医院保安,人越聚越多,现场一片混乱。   刘子光来到停车场的时候,冲突已经升级,医院保安的帽子被打掉,武装带被扯开,躲进了岗亭不敢出来,两个黑西装耀武扬威的回到雪佛兰旁边正要开车门,忽然看到了正走过来的刘子光。   “小子,你很能打是吧,很牛逼是吧,想嗑咱就嗑,我他妈还就不信了,收拾不了你个小地痞。”黑西装牛逼哄哄的说完,上车要走,医院门口警灯闪烁,警察赶到了。   这回来的警察不是王星他们,而是交巡警支队的人,他们拦下了雪佛兰,很客气的敬了礼,敲敲车窗,车上的人很不耐烦的降下车窗说:“不就是倒车的时候擦了一下嘛,至于么。”   交巡警常年在街上巡逻,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不起,心里都有数的很,眼前这辆国内罕见的雪佛兰巨无霸的车主明显就是惹不起的主儿,但是既然出警了就要按程序来,他又耐心的敬礼说道:“请下车,出示您的驾驶证和行驶证。”   这时医院停车场的保安也凑了过来,愤然控诉着黑西装们的暴行,这下黑西装不乐意了,从车上跳下来,砰地一声摔上车门,一把就把保安推倒在地,气势汹汹的嚷道:“警察来了你就得瑟了是吧,皮又痒了是吧,信不信我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警察赶紧上前拉他:“别动手!”   黑西装很懂得分寸,他见好就收,来了个恶人先告状:“警察同志你评评理,不就是擦了一下么,值得这么兴师动众么,当我们外地人好欺负啊。”   孰是孰非,警察心里清楚的很,他们才不想掺乎这趟浑水,看了看被巨无霸倒车撞到的那辆车,那是一辆刘子光公司的奥迪A6,前保险杠已经撞掉了,左右大灯也撞烂了,如果让保险公司定损的话,恐怕不会是小数额。   “谁的车?”警察高声问道。   “我的车。”刘子光上前几步答道。   “这样,这不是属于道路上的违章肇事,我们交巡警管不着,要不这样,你再打一遍110,让辖区派出所派人过来,或者你们两下里协商解决,你们自己商量吧。”   雪佛兰巨无霸的司机轰着油门,庞大的越野车发出一阵阵烦躁的轰鸣,黑西装极度不耐烦的点了一支烟说道:“麻溜的,该咋整咋整,不就是赔钱么,赶紧处理完,我还急等着有事。”   刘子光平静地说:“那就私了吧,我们自己协商解决。”   警察看了看他们,点点头,上车走了,无辜挨了一顿胖揍的保安眼巴巴的看着警察离去,一肚子委屈也没地方说去,这种每月七八百元工资的保安属于社会最低阶层,没钱没势,没人帮他们出头,被欺负了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目送警察离开,刘子光这才说道:“好了,现在咱们该算账了。”   “怎么着,你还想讹人是咋的?”黑西装叼着墨镜腿,冷笑着看着刘子光说道。   “外面说话不方便,车里谈吧。“刘子光毫不客气的拉开车门上了巨无霸,黑西装被他突如其来的这一手搞愣了,随即也上了车,刚把车门关上,刘子光就揪住了他的头发往下一按,同时猛抬膝盖,重重的嗑在黑西装面门上,顿时血流满面,鼻梁子咔巴一声就断了。   “想嗑是吧,咱这就嗑。”刘子光说完又挥动手中的皮包,直接砸在司机脸上,此时他正惊愕的回头张望,这一击打也相当脆实,包里坚硬无比的翡翠原石和面门来了个第一次亲密接触,说起来进口车的封闭性真不是盖得,坐在车里都能听到门牙崩落飞溅在车厢四壁的声音。   副驾驶位子上的眼镜男吓傻了,驾驶员嘴里的血和碎牙齿溅到他脸上,弄了个满脸花,他手忙脚乱的想解开安全带下车逃命,可是手哆嗦的厉害,怎么都解不开,刘子光拍拍他的脑袋说:“别怕,我一般不打戴眼镜的。”   眼镜男惊魂稍定,然后就看到刘子光一下下挥动着手中的皮包,砸在黑西装的脑袋上,他砸的很认真,很专注,连血溅到身上也置之不理,那个小小的皮包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砸在人头骨上很有钝器击打的厚重感。   “那一定是半块砖头。”眼镜男这样猜测。   三分钟之后,刘子光把血肉模糊的黑西装放在后座上,开门跳了下来,整整衣服对站在远处的停车场保安说:“你们看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见。”两个保安不约而同的摇着脑袋说。   刘子光笑笑,径直走向住院部大楼,等他走远了,眼镜男才哆哆嗦嗦冲车里爬出来,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陈总,大刚和阿豹被人打伤了……”   在一楼厕所里,刘子光把沾了血的皮包冲干净了才上楼,卫子芊站在阳台上已经看到了停车场上发生的这一幕,她愤愤不平的说:“玄武集团真是太霸道了,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红旗钢铁厂绝对不能落入他们的魔掌!”   刘子光说:“行了,别和他们置气了,来看看我的宝贝。”   说着打开皮包,拿出了翡翠。   卫子芊的瞳孔缩小了,不可置信的接过这块价值连城的翡翠,小心翼翼的碰在手上说:“好大一块啊,这是……真的?”   “可不是么,好大一块,还带棱呢,不过还是不如砖头趁手。”   “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如果拿到国际上拍卖,怕是能卖到天价吧。”卫子芊双眼已经有些迷离了,她痴迷的摩挲着这块翡翠,赞叹着:“大自然的力量真是神奇,自然界竟然有如此美丽的东西,你看,这里还有一抹红呢,这大概就是翡吧。”   刘子光赶紧伸出手指把那一条血痕擦掉,说:“哪有红啊,这是纯翠玉。”   9-24 属于我的赵子龙   刘子光细微的动作并没有瞒过卫子芊的眼睛,她叹口气说:“刘总,您不能再这样快意恩仇,动辄就把人暴打一顿了。‘   “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很欠揍么,连四五十岁的保安大叔也打。”   卫子芊摇摇头:“我不是说他们不该打,可是身处你这个位置,动手之前应该多加考虑,我相信你能找出不下一百种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可是你却往往选择最直接的方式,或许你不知道,这样的做法会让李总所做的努力化为泡影的。”   刘子光一愣:“什么努力?”   “难道你不关心新闻时事么,人代会又要开了,李总为你做了很多工作,希望你能更上一层楼,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就会前功尽弃。”   “这样啊,我下次注意。”刘子光心中暖融融的,李纨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自己,替自己打点经营,如同一个细心干练的妻子,可是自己却屡屡伤她的心,还有卫子芊,所有的工作都是她来实施,不管多么艰巨的任务,她从不叫苦更不推诿,而是尽心尽力的去完成,这两个优秀的女人,让自己何以为报啊。   “拍卖的事情,我会联系香港佳士得拍卖公司,东南亚一带有很多好的买家,相信可以拍出一个好价钱……”   正聊着呢,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全副武装的警察出现在门口,厉声喝问道:“前保险杠掉下来的奥迪车是你的么?”   刘子光慢慢的站了起来,冷冰冰的说:“那么大声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两个警察望了望床上的病人,冲刘子光招招手:“你出来。”   这时卫淑敏已经被惊醒了,她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就要挣扎着起身,卫子芊赶紧按住她说:“妈,你别动,还打着水呢。”   刘子光也俯下身子说道:“卫总,你好好休息,厂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我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说完冲卫子芊点点头,跟着警察出去了。   到了走廊里,刘子光才注意到这两个警察打扮的和巡逻民警大有不同,战斗帽,高筒靴,黑色战斗服,战术腰带上悬挂着警用八大件,浑身透着利落干练,为首一个警察向刘子光出示了证件后说:“越野车里的人是你打伤的吧?跟我们回去说清楚。”   刘子光两手一摊道:“你们说什么,我不明白。”   “一点小纠纷就把人打成那样,你也太狠了吧,啥也别说了,跟我们走,配合点,别让我们动粗啊。”另一个警察很不耐烦的说,他肩膀上的对讲机响起一阵电流噪音,传来呼叫声:“铁鹰铁鹰,找到嫌疑人了么?完毕。”   “铁鹰收到,已经找到了,这就回分局,完毕。”警察通完了话,拍打着腰间的手铐说:“走吧。”   “你们不能抓他。”卫子芊追了出来,上下打量着两个警察说:“刘子光是人大代表,要抓他的话请先提请人大常委会取消他的代表资格。”   两个警察苦笑着对视一眼,仿佛在说,就知道这是个麻烦差事,警衔高的那个警察回答说:“我们不是抓他,是请他回去协助调查。”   卫子芊还想说什么,却被刘子光以眼神阻止了。   “子芊,只是协助调查,我去去就回来。”刘子光说完挤挤眼睛,跟着两个警察下楼去了。   卫子芊抱着膀子咬着嘴唇看着他们进了电梯,摸出手机是拨通了李纨的电话,一甩头发把手机放在耳畔说道:“李总,他又惹祸了……”   刘子光来到楼下,发现停车场上停了四辆黑色涂装的警车,由于怕惊扰了病人,警灯都是无声的闪烁着,警察们正在给停车场保安做笔录,那辆雪佛兰巨无霸的车门大开着,几个穿便衣的警察正在拍照,搜集痕迹,而被打伤的那两个倒霉蛋早已不见了,应该是就近送进急诊室急救去了。   玄武集团果然手眼通天,来的警察不是当地派出所的民警,而是分局应急中队的特巡警,这也是韩寺清局长上任之后点的第二把火,他把一线110出警人员和交巡警进行了整合,又将分局的办公室内勤人员调动了一部分充实一线,组成类似香港PTU那样的机动部队,配备黑色涂装的警车和独特的战斗服,和女子骑警队一样,同样是江北街头的一道风景线。   不光分局机动中队出动了,刑警大队也来人了,正在雪佛兰车里搜集证据的两个伙计就是韩光的下属,他俩看到被警察带出来的刘子光,顿时心知肚明,但是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来,更没和刘子光打招呼。   刘子光被塞进了一辆警车,警察知道他身份很复杂,所以并没有给他上手铐,反而还给他烟抽,刘子光也不客气,接过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十五分钟前,第一医院停车场发出一起擦碰事故,你是当事人一方吧。”警察帮他点着火,以一副心知肚明的架势问道。   “对,我的车被他们撞了,然后他们还把停车场的保安打了一顿,你们警察来了也不管,让我们自己协调,然后我就和他们协调了,就这样,怎么?出事了?”   见刘子光依然装傻充愣,警察冷笑道:“还怎么了?出大事了,一个人鼻梁骨被打进了面部,现在还在抢救,另一个满嘴牙都掉的差不多了,眼睛也肿的只剩一条缝,还有一个吓得尿裤子,这已经构成故意伤害罪了你知道不。”   刘子光耸耸肩,啥也不说了,人证物证俱在,人家真想办自己,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现在就是比拼谁的靠山更硬的时候了,他正在思索着该给谁打电话,那个警察又说话了:“我在市局礼堂见过你,你是韩大的哥们对吧,赶紧打电话找人吧,到了市局就没机会了。”   刘子光感激的望了他一眼,拿出手机拨通了宋剑锋留给自己的联络号码开始谈笑风生:“宋厅,我啊,小刘,最近忙么?我挺好的,正准备去分局喝茶呢,行,你先忙吧,有空回来玩啊。”   警察们一言不发,安静的开着车,刘子光的名头他们早已如雷贯耳,公安系统大比武冠军,区人大代表,杰出企业家,和胡市长的女儿过从甚密,和前任局长,现任省厅二把手是莫逆之交,这种人岂是他们得罪的起的,而受害者一方也是强龙硬压地头蛇的狠角色,保安部的两个高级职员被人打残了,这口气玄武集团绝对不会咽下去。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他们这些警察只能按部就班的做事,看他们两方斗法就行。   警车驶进了分局大院,刘子光不禁想到当年自己在这里被杨峰暴打的往事,如今小楼依旧,杨峰和三哥早已化作冢中枯骨,李志腾也沦为阶下囚,和自己作对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这回也不会例外。   刘子光被请进了办公室,好烟好茶伺候着,但并没有人来审讯他,分局这些人精可不傻,当公安的眼光多毒啊,刘子光和警方高层的密切关系,和胡市长女儿的那些绯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以没人想惹这个麻烦。   就在刘子光悠闲地喝着公安茶的时候,玄武集团驻江北办事处里已经炸开了锅,这里是位于市中心的四星级璇宫饭店,玄武集团为了方便,包下了整整一层楼,江北项目组足足有五十人,都是集团内部抽调的精兵强将,其中包括十几名安全人员,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不是退伍特种兵就是散打运动员出身,从老总到职员,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玄武集团对重组江北红旗钢铁厂相当重视,这一点从派来的当家人上就能看出,项目负责人是玄武集团的少东家陈玄武,这个八零后的年轻人做事高调,特立独行,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涉身影视界,开名车,泡影星,用纯金打造的名片,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气,被视作玄武集团的接班人,陈氏家族的千里驹。   受伤的是陈玄武的首席保镖魏刚,他本来是社会上的小混混,有次失手打死了人,陈玄武的父亲,也就是玄武集团的总裁陈汝宁出手拉了把一般,花了几十万摆平了苦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魏刚从此成为陈家的专职保镖,起初是给陈汝宁开车,后来当上了陈玄武的保镖,主仆相伴也有七八个年头了,相处一直很融洽。   魏刚的身手,陈玄武是知道的,虽然是江湖野路子出身,但是胜在敢玩命,敢下死手,就是专业散打选手都未必能占得了他的便宜,可这回居然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被人活活打残,鼻梁骨全塌了,碎骨头渣滓陷在脸里,要不是事发地点就在医院,搞不好今天就交代了。   另一个受伤的保镖是阿豹,小伙子是练泰拳的,以前在东南亚打地下黑拳赛,也是个冲动型的猛人,不动手则以,一动手肯定见血,他们俩的实力在玄武集团保安部算是比较靠前的,可是这样的一对生猛搭档,都能被人在车里三拳两脚解决掉,可见对方的恐怖之处。   陈玄武的大学同学兼私人助理穆连恒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在公安分局做过笔录之后,又详细的向陈玄武叙述了一遍,到底是大学文科生出身,穆连恒讲的很详细,描述的很具体,刘子光说的话他都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听完穆连恒的叙述,项目部几个高层都愤怒了。   “太嚣张了,江北市还有没有法律,去送个花篮都被人打成这样!真当我们玄武集团好欺负么。”   “这件事必须追究到底,如果处理不力的话,我们下面的工作很难开展。”   陈玄武点了支烟,习惯性的抚摸着自己标志性的大背头,此时门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保安部的小伙子们吵着要去为大刚报仇,文员们也是义愤填膺,跟着起哄。   “阿恒,让他们消停点。”陈玄武皱了皱眉,掐灭刚抽了一口的小熊猫,翻起了手上的档案:“刘子光,这个人是红旗钢铁厂的么?”   “不是,他是晨光机械厂的总助,同时自己也开了家保安公司,在至诚集团也有股份,对了,上次把大刚他们几个送进派出所的就是这个人。”穆连恒打发了那些喧闹的职员们,回来说道。   “哦,原来是这个人,你打电话给韩寺清,让他把这个案子压一压,我们暂时不追究了。”   穆连恒瞪大了眼睛:“可是……”   “可是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玄武集团和这个人并没有利益上的直接冲突,为什么要为自己招惹一个对手呢,而且,这个人的身手我很欣赏,脾气也对我的口味。”   穆连恒眨眨眼睛,做恍然大悟状:“陈总想收服这个人?”   “没错,我需要一个能打能拼的赵子龙,一个属于我的赵子龙。” 陈玄武矜持的笑道。   9-25 高级助理穆连恒   在江南大学读书的时候,穆连恒和陈玄武是同班同学,那时候玄武集团已经是省内数的着的民营企业了,陈玄武整天开着一辆宝马3系轿车在校园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车上的美女每星期一换,惹得无数人眼红,穆连恒也是其中之一。   穆连恒学习优异,头脑聪明,是他们县里的高考状元,但是家中一贫如洗,学费都是爹娘东拼西凑来的,他是学校有名的土包子,吝啬鬼,整天破衣烂衫,穿着拖鞋上学,倒不是因为不尊敬老师,而是实在穷的买不起鞋。   而陈玄武则是利用保送名额上的大学,家境显赫,出手阔绰,挥金如土,在校外买了高档豪宅,出入有豪车,身边美女不断,惹了麻烦还有保镖帮他善后,按理说这两人应该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但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却使穆连恒义无反顾的成为陈玄武的小弟。   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天色阴沉,寒风凛冽,穆连恒的父亲从乡下老家来看儿子,大老远的背了一口袋花生和红枣想给儿子尝尝鲜,哪知道在街上被城管当成无证小贩给打了,东西没收还罚了五十块钱,当穆连恒闻讯赶到的时候,年迈的父亲正无助的蹲在马路边哭泣。   穆连恒把父亲带回学校,在食堂打了饭给他吃,又在宿舍里打了地铺想对付一宿,因为学校招待所一夜要五十块钱,实在是太贵了,他们住不起。   可是同宿舍的另外几个人一致反对,说父亲身上有跳蚤,有味道,坚决不许他留宿,父亲不想让儿子为难,佝偻着身子远去了,望着父亲的背影,穆连恒终于爆发了,他动手打了同学,但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体质太差而被同寝室的人狠揍了一顿,就在这时,穆连恒生命中的贵人陈玄武出现了。   如同传说中那样,花花大少陈玄武走到哪里都带着保镖,他平时不住宿舍,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到宿舍里转悠,当他看到满屋子人欺负穆连恒的时候,立刻抓起一把椅子加入了战团,不是帮那些人,而是帮穆连恒。   陈玄武个子很高,肌肉发达,是大学跆拳道会社的常客,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很能打,那些同学忌惮的不是他的拳头,而是他的势力和他背后那个一看就像黑社会分子的保镖。   打完之后,陈玄武很潇洒的甩出一叠钞票,红色的百元大钞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他手中抛出,躺在地上眼睛被血糊住的穆连恒都看傻了,这一幕很久以后他都会经常提起,说从那一刻起,他就彻底被陈总折服了。   故事并未结束,陈玄武问清楚打架的原委之后,马上派保镖把穆连恒的父亲追了回来,帮老人家在招待所开了个房间,据父亲说,一辈子都没住过那么高级的房子,有厕所,有暖气,还能洗热水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穆连恒哭了。   父亲临走的时候,穆连恒让保镖塞了五百块钱给他,父亲千恩万谢,最终还是没要,只是嘱咐儿子,要好好报答人家。   陈玄武仗义出手,并不是因为他正义感过剩,而是因为要找穆连恒帮忙,当时他正在追求系里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同学,但是苦于此女太过清高,视金钱如粪土,所以一直没有得手,这回是想请穆连恒出手帮他写一份情书。   穆连恒虽然穷,但是才气是全系公认的,于是他花了一晚上时间,帮陈玄武写了一份三百字的情书。   情书这种东西,重质不重量,穆连恒笔下的三百字,字字珠玑,刻骨铭心,顺利打动了那位女同学,陈玄武迅速上手,把女同学的肚子搞大了之后弃之如草芥,脆弱的女同学不堪失恋之苦,投湖自杀,一尸两命,是当年江南大学轰动一时的新闻,当然,在陈家的关照下,陈玄武的学业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没有人知道,这个跳湖自杀的女同学其实是穆连恒一直暗恋的梦中情人,那份情书,是穆连恒早就写好但一直没有勇气送出的。   情书事件之后,穆连恒就成了陈玄武的御用文人,他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在陈玄武的熏陶下迅速脱去了农村人的土气,学会了唱歌、跳舞、使用电脑,大学毕业后,他顺理成章的成为玄武集团的一份子,太子爷陈玄武的私人助理,月薪三万,有房有车,还娶了个漂亮的城里姑娘。   玄武集团成立于九十年代中期,创始人陈汝宁用自己儿子的名字为公司命名,可见其望子成龙的期盼,玄武集团发展的极为迅猛,尤其是在几年前介入房地产市场后,更加一发而不可收拾,资本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牵扯的层面也越来越广,再加上陈汝宁的岳父,也就是陈玄武的外祖父,是省里手握重权的高官,所以集团的发展一帆风顺,几乎没遇到过什么阻力。   玄武集团发展到今天,已经不是简单的家族企业,而是涉及到各行各业的大型上市公司,就算身为总裁的陈汝宁也不能任人唯亲,为了给儿子接班打基础,他特地把江北项目交给了陈玄武,实际上这个项目早已和各方面打过招呼了,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陈玄武担任项目负责人,就相当于升级刷副本而已。   穆连恒精通法律、企业管理、商务运营,更深谙厚黑学和官场哲学,他就相当于陈玄武的诸葛亮,而保镖魏刚,则是许褚那种角色。   陈汝宁喜欢读三国,经常教育儿子,做人要全面,既要学习曹操的杀伐决断,也要学习刘备的仁义宽厚,作为一个企业家,更要培养自己的班底,既要有谋士,又要有武将,而陈玄武最欣赏的三国武将是赵云,玩各种电脑游戏的时候,他总是会选择赵云做自己的下属。   诸葛亮已经有了,就缺赵子龙了,陈玄武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倒也不是全无是处,至少遇到事情他会动脑子,会分析,不会像那些不学无术的恶少那样,凡事都用金钱和暴力来解决。   刘子光的经历让陈玄武很感兴趣,而刘子光的身手则让他匪夷所思,有这种职业拳赛水准的人,居然还是一位年轻的成功企业家,这让陈玄武大大起了爱才之意。   他想收服这个叫刘子光的人,让他成为自己麾下的干将,有这种人才的加盟,玄武集团的发展必将更上一层楼,那些董事会的老家伙也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相处了这么多年,陈玄武一撅屁股,穆连恒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但聪明的他从来不会卖弄自己的先知先觉,总是像个说相声的捧哏一样,诱导着陈少主动说出来,然后大家齐声赞叹,马屁拍的不显山露水,被拍者颇为舒适。   当然穆连恒心中清楚地很,自家主子的水准别说曹操刘备了,就连袁术刘璋这种废柴都赶不上,但他绝不会表达出来,也不会傻到劝谏陈少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陈少不是当世枭雄,自己也不是什么无双国士。   “那么说,大刚他们白挨揍了?”穆连恒故作惊讶的问道。   “这顿揍当然不会白挨,起码能让对方知道我的善意。”陈玄武沉吟片刻,又说:“算了,电话还是我亲自打吧,我爸和韩叔叔交情不错,我得给他面子。”   ……   刘子光还在分局办公室里坐着,茶水都凉了也没人来续水,正要推门出去问个究竟呢,只听门外得得得一阵马蹄声,紧跟着就是马靴踩在楼梯上的急促脚步声传来,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胡蓉一脸怒色的出现在门外。   “刘子光,你真不省心!那么大的人了还整天打架。”胡蓉气鼓鼓的说道,眼睛却在刘子光身上打量着,察看他有没有受伤。   “来得挺快啊,还是骑马来的,几个月不见,马术精进了不少啊。”刘子光望了望窗外,一匹枣红色的三河马静静地站在楼下,缰绳拴在树上,一帮小警察正围着战马品头论足。   胡蓉身上穿的是执勤服,黑色马术盔帽,上面有银色的警徽,白色紧身上衣,黑色修身马裤,高腰马靴擦得锃亮,脚后跟上还有金属马刺,最夸张的是腰间悬着一柄细长的欧式马刀,一身打扮不伦不类的。   “还看!”胡蓉发现刘子光一双不老实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四处打望,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走,正好分局李刚政委迎面走来,胡蓉开口就问:“李政委,刘子光的案子谁负责的?”   李刚微微皱眉,心说老胡的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狂了,仗着上面有人把纪律都丢在脑后了,公安局最忌讳不同部门之间乱插手了,胡蓉只不过是广场女子骑警中队长,怎么管到分局这一块来了。   到底是老江湖了,心中恼怒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和颜悦色的说:“没谁负责,这不还没立案嘛,刚才当事人一方打电话过来,说是他们自己撞伤的,和刘子光没有关系。”   然后冲刘子光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谢了。”刘子光冲李刚微笑了一下,两人心中都是暗流汹涌,李刚这个老狐狸,一直没有放弃过对刘子光的陷害和打击,以转正为诱饵唆使王星在华清池卧底就是他的主意,只是刘子光的运气实在太好,一直没让他抓到把柄,反而是李政委的侄子李志腾,因为聚众斗殴被宋剑锋亲自点名抓了进去,判了一年劳教至今还在盐湖农场蹲着。   “你们聊,我还有事。”李政委匆匆走了,胡蓉望着他的背影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转身关切的问道:“你怎么又和玄武集团的人干上了?”   9-26 拉拢   “你还记得江滩那次么,还是那几个小子,在医院故意撞坏我的车,还动手打人,我就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就这样。”刘子光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你呀,真是无法无天。”胡蓉把门关上,不由分说扯开了刘子光的衣服,刘子光惊慌失措道:“你想干什么?”   “别动,我看看你受伤没有,你看看,衣服领子上还有血,你也太马虎了,打完人好歹也换件衣服啊。”胡蓉粗鲁的在刘子光身上乱摸一气,检查完了才拍拍巴掌说:“还行,肋骨没断。”   “你这不搞笑么,能打伤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刘子光笑道。   “你就狂吧,人家在暗处你在明处,早晚让人家敲一记黑砖你才能长点记性,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要认为你有关系,有能量,就能摆平一切,就拿今天这个事来说,玄武集团如果真要追究你的责任,谁也保不住你,你明白么?”胡蓉压低声音训斥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不会是刑警队那帮哥们告诉你的吧。”刘子光问道。   “这你别管,总之以后别招惹他们就行,市局给中层干部开过会的,要为玄武集团的重组项目保驾护航,坚决打击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他们背景很深,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对抗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胡蓉平时说话总是恶声恶气的,这回突然变得慢声细语,到让刘子光有些小小的不适应,既然对方不追究,警方没立案,他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和胡蓉一起下楼出了门,正看到卫子芊带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人走进了分局大门。   看到刘子光安然无恙的出来,卫子芊眼睛一亮,上前问道:“没事了?”   “本来就没我什么事,是他们搞错了。”刘子光大大咧咧的说。   穿西装的男人掏出名片递过来:“我是天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李梓源,专打刑事官司。”   刘子光没接名片,说:“谢谢,我是良民,用不着这个。”   李律师笑笑,收起名片对卫子芊点点头:“没事我先走了。”   “谢谢你啊李律师。”卫子芊和他握手告别,对刘子光说:“李总在车里。”   刘子光看看胡蓉,胡蓉面无表情,走过去解开战马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动作潇洒利落,博得在场警察一阵喝彩之声,胡蓉居高临下瞧瞧卫子芊,一抖缰绳:“驾!”一骑绝尘而去。   来到分局门口的马路上,公司的加长奔驰就停在路边,穿黑色制服的司机打开车门,刘子光和卫子芊坐了进去,李纨正在车里上网查询着什么,看到刘子光进来,摘下眼睛点点头说:“没事了?”   “没事了,对方表示不追究。”卫子芊说。   刘子光坐在真皮座椅上,啧啧连声:“到底是上市公司董事会主席,鸟枪换炮啊,奔驰600,这车上档次了。”   李纨微笑着摇摇头,这个男人真是像个大孩子一样,惹了天大的祸事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奔驰车启动了,卫子芊按了一个按钮,一道透明隔板缓缓升了起来,这种高档豪华轿车的后座和司乘人员之间设置有隔音板,可以确保商业机密不会外泄。   “玄武集团的实力相当雄厚,做事的风格是以凌厉凶悍为主,这次他们放了你一马,不代表他们咽下这口气,反而你要多加小心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陈玄武的性格是瑕疵必报,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结束的。”李纨语重心长的说道。   刘子光眉头一扬,刚要说话,卫子芊先开口了:“我倒有另外一种想法,玄武集团能发展到今天,当家人绝不是等闲之辈,面对刘总这样的对手,谁都不会等闲视之,况且刘总也未必一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子芊,你的意思是?”李纨皱起了眉头。   “玄武集团或许要拉拢刘总,他们来江北的重要目的是重组红旗钢铁厂,而不是打压某个人,这是一个投资巨大,牵扯很广的项目,征地、拆迁、工人买断工龄强制下岗,哪一项不是让人挠头的麻烦事,所以他们不会傻到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反而会尽力拉拢江北市黑白两道的人士,为他们摇旗呐喊,走动帮忙。”   “子芊说的有道理,我们刘总是江岸区的人大代表,又是高土坡一哥,黑白两道通吃,这种人玄武集团的老总一定很欣赏,是吧,刘哥?”李纨悄悄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踢了刘子光一下,戏谑的说道。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玄武集团的保安可不是善男信女,他们要不是欺负医院的保安大叔,我也不会把他们打那么惨,这号人我还真不想搭理。”   从下午就一直折腾这件事,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奔驰开到了医院,卫子芊从车里下来,说声再见刚想往里面走,却见李纨和刘子光都走下了汽车。   “我想看看卫阿姨。“李纨说。   三人出了电梯,看到走廊里站满了人,红旗钢铁厂的干部工人们都来看望卫总了,有不少工人身上还穿着红旗厂的工作服,一张张质朴的脸上全是关切,在医院里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就这样捧着饭盒、水果默默地站在走廊里。   看到卫总的女儿过来,工人们赶紧让开一条道路,走到门口就看到病房里站着几个人,应该是红旗厂的领导干部,卫淑敏正披着病号服,半躺在床上给他们交代工作:“工作绝不能停,夜班加强巡逻确保安全,党委要最好工人的思想工作,重组不是洪水猛兽,没有必要抱着抵触心理,要相信组织,相信党……”   “妈……”卫子芊忍不住喊了一声,卫淑敏扭头一看,笑道:“我女儿来了,会先开到这,有事给我打电话。”   干部们答应一声,合上了手上的记录本,和卫子芊打了声招呼便出去了,然后外面的工人派了个两个代表进来,把手里的饭盒、保温桶、装着水果的塑料袋放在了墙角,憨厚的笑笑,啥也没说就走了。   “李总和小刘也来了,惊动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身体,原越来越不行了,看来要返厂大修喽。”卫淑敏摘下花镜,自嘲的说道。   “妈,刘子光下午就来过了,还惹了场祸呢。”卫子芊说道。   “哦?怎么回事。”   “没什么,玄武集团的人在医院闹事,我小小教训了他们一下。”刘子光说。   “不要和这帮人一般见识,你受伤没有?”卫淑敏的口气如同溺爱孩子的母亲一样,刘子光心里暖融融的,答道:“小摩擦而已,我没事。”   “卫阿姨您放心,刘子光别的本事没有,打架斗殴绝对一流。”李纨的话引起一阵笑声,她又接着提到了正题:“卫总,到底玄武集团提到了什么,把您气成这样。”   “玄武集团提出的重组方案是,整体搬迁红旗钢铁厂至南泰县西部的偏远地区,腾出来的地块进行房地产开发,他们所说的那个地点我知道,一没有铁路,而没有足够的水源,根本无法作为钢铁生产基地,再说了,在征地、建厂这段过程中,我们厂几千号工人吃什么,喝什么,他们可以不管不问工人的生死,但作为红旗厂的当家人,我不能不管啊,当时心情激动了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就在病床上了。”   李纨沉重的点点头,说:“果然没有猜错,玄武集团先是并购了大开发,拿下了他们掌握的几个地块,现在又向红旗厂开刀了,把红旗厂搬迁走,他们旗下的土地就能连成一片,兴建大型住宅区,以牟取暴利。”   卫淑敏说:“玄武集团的阴谋大家都清楚,但是他们打着建设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的旗号,有省里和市里的大力支持,这回怕是不想搬也得搬了。”   李纨轻蔑的一笑:“经济适用房会有别墅,他们委托省第二设计院画的图纸我已经看到了,清一色的沿江别墅群,有网球场和游泳池,如果经济适用房都是这样的话,我想申请条件一定很高,起码要副处以上才能买。”   卫淑敏淡淡的笑了,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叹口气说:“权力失去监督,必将,就会成为少数人的敛财工具,红旗钢铁厂扭亏为盈带来的政绩,远不如开发房地产带来的GDP那么明显,那么迅速,所以……”   病房的门被敲响了,卫子芊还以为又有人来看母亲,赶紧上前开门,哪知道竟然是下午来过的那个人。   那人扶了扶眼镜,勉强笑着说:“真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你们上来的,我想和刘先生谈谈。”   “好的,我去去就来。”刘子光拍拍李纨的手,跟着玄武集团的这位高级职员出去了。   走廊里,穆连恒拿出自己的名片毕恭毕敬递过来:“玄武集团副总裁高级助理,穆连恒,请指教。”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么谦卑客气,刘子光便接过了名片,问道:“什么事?”   “呵呵,我们陈总听说了您的光辉事迹,想和您交个朋友,明天下午璇宫饭店,请务必赏光。”   “没空。”刘子光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您会有空的。”穆连恒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威胁我?”   “当然不是,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好了,明天见吧。”穆连恒微笑着告辞了,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刘子光很窝火。   9-27 陈少观沧海   穆连恒走到电梯口,回头说道:“对了,被你打伤的魏刚和徐豹就在一楼急诊室,他们想见见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抽空去看一眼吧。”   刘子光点点头:“我会的。”   再回病房,卫子芊已经陪着李纨出来了,李纨握着卫子芊的手说:“好好陪陪卫阿姨,别急着忙工作。”又扭头看着刘子光说:“给子芊放几天假吧。”   刘子光说:“没问题,子芊你照顾卫总好了,我这边不急。”   卫子芊感激的点点头,没说什么,刘子光又冲里面打了声招呼,这才和李纨一起下楼,走到急诊室门口的时候,他对李纨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耽误一下,明天晚上我过去,一起吃个饭。”   李纨嗯了一声,帮他整理一下衣襟,说声小心,转身离去了。   夜晚的急诊室非常安静,灯箱里急诊两个大字发出柔和的光芒,偶尔有人路过才打破宁静,急诊室就是这样,闲的时候一夜都没有病人,忙起来的时候整夜不得安宁,有时候要同时处理好几个急诊病人。   今夜的急诊室显然比较清闲,下午送进来的两个病人还躺在观察室里,走廊里站着四个身材健硕的男子,都穿着黑西装,剃着板寸头,这种欧版修身黑西装是玄武集团保安部量身制作的工作服,刘子光早就见识过了。   他施施然走进急诊室,皮鞋敲击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四个汉子一起扭头望过来,顿时眼中怒火四射,很自然地扇面排开,把刘子光围住。   “你他妈还敢来!信不信我这就废了你!”为首一人恶狠狠地恫吓道,刘子光注意到他腰间有一块隆起,很像手枪柄的模样。   观察室的门开了,穆连恒走出来低声喝止:“干什么,陈总的话忘了么。”   四个保镖悻悻的散开了,穆连恒把刘子光请进了观察室,里面摆着两张病床,都是那种下面带轮子,可以随时转移病人的急诊床,床上躺着的是魏刚和徐豹,魏刚刚做完手术,脸上还蒙着纱布,麻药劲也没过去,人还在昏迷中,徐豹受伤程度比较轻,掉了七八枚牙齿,轻微脑震荡而已,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哼哼呢。   看到刘子光进来,徐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坐起来说道:“刘哥,你来了。”   刘子光有些疑惑,这是唱的哪一出,他看看穆连恒,穆连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徐豹又说道:“刘哥,真对不住,兄弟们没听说过你的威名,屡屡冒犯你的虎威,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论打架我徐豹真没服过谁,刘哥你是第一个。”   刘子光笑了起来,徐豹这话三分真七分假,要说佩服,可能真有那么一点,这家伙虽然块头不算大,但是肌肉结实,太阳穴鼓出一块,肯定是个好手,可是被自己一招就放翻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被打服了也有可能,但是从他眼中的怨毒可以看出,其他的话都是言不由衷。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出门在外别太横了。”刘子光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穆连恒向徐豹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紧跟着刘子光出来,陪着他边走边说:“这些人跟着陈少跋扈惯了的,做事一向欠考虑,这次幸亏是您教训了他们,要不然陈少迟早被这帮家伙拖累。”   刘子光知道这是对方在刻意示好,在没有看清楚对方下一步棋之前,拒人千里之外也没必要,于是他拍拍穆连恒的肩膀说:“你告诉你们老板,医药费算我的,就这样,别送了。”   望着刘子光远去的背影,穆连恒嘴角牵动了一下,笑了。   他没有回急诊室,而是坐进了路边一辆汽车,对司机说:“回办事处。”   回到设在璇宫酒店第九层的玄武集团办事处,陈少还在外面花天酒地没有回来,而穆连恒派出去办事的几个人都带着资料回来了,一张张打印出来的文件摆在了穆连恒面前,他仔细的浏览着,还用钢笔在上面标着重点。   直到凌晨两点钟,陈少的声音才从外面传来,穆连恒拿起整理好的资料出门一看,陈玄武搂着两个妖艳的女子,踉踉跄跄的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瓶芝华士,脸上尽是唇膏的印子,说话都不清晰了。   穆连恒慢慢的关上了门,陈少喝醉了,今晚肯定谈不成了。   哪知道十分钟后,陈玄武居然推门进来了,虽然两眼通红,但是神智却是清楚的,他穿着睡衣和拖鞋,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大大咧咧的往沙发上一坐,点了支烟问道:“那个刘子光,调查出什么眉目了么?”   穆连恒心中一动,没想到陈少居然对刘子光这么上心,看来自己忙了一晚上并没有白费,他拿起资料介绍道:   “刘子光是前年春季回到江北市的,在两年多点的时间里,他从社区保安做起,拉土方,开烧烤摊,洗浴中心,积累了原始资金和一帮亡命之徒,他讲义气,下手狠,先后干掉了江北黑道上颇有名气的两位大哥级人物,老四和阎金龙,顶替了他们的位置成为江北市黑道大佬级的人物,基本上在建筑和娱乐业没有敌手了,对了,大开发聂总的父亲,就是他的小弟杀的。”   陈玄武击掌赞道:“酷毙了,我喜欢!接着说。”   “他很有女人缘,至诚集团的寡妇老总就是他的第一个猎物,听说江北市市长胡跃进的女儿也和他关系很好,再就是红旗钢铁厂卫总的女儿,也是他的朋友,今天和魏刚发生冲突,就是因为魏刚调戏了卫子芊。”   “你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他和胡跃进的女儿关系不错?又和卫淑敏的女儿是朋友?”陈玄武惊讶的问道。   “对,上次魏刚他们四个人被逮进派出所,就是因为在江滩上和他,还有胡市长的女儿发生了冲突。”穆连恒答道。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提过的,嘿,大刚真他妈倒霉,每次都惹到他,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你说这刘子光怎么这么大魅力呢,把一帮女人都弄得五迷三道的,还他妈倒贴,你说我咋就没这个运气呢。”   穆连恒微微一笑,知道陈少的酒劲还没过去,他接着说道:“这个人有一定关系网,公安厅新上位的副厅长宋剑锋和他关系不错,胡跃进有女儿那层关系,应该也是会罩着他的,他和南泰县的县长周文是同学,这两年交往还算频繁,此外就是江北市黑道一些人物了,我估计如果硬碰硬的话,他一个电话起码能召集二三百号人马。”   “才二三百?不给力啊。”   穆连恒摇摇头:“我说的这二三百,都是身手不错敢打敢拼的硬茬子。”   陈玄武的手指在茶几上有节奏的嗑击着,回味着穆助理的话,忽然他打了个响指说:“这个人简直是上天恩赐给我的!你听我给你分析啊,咱们的重组业务,牵扯到钢铁厂搬迁,南泰县征地,还有下一步的房地产建设,几乎每一个环节他都能帮上忙,他不是和卫淑敏的女儿熟么,那好啊,让他牵线搭桥,该给多少咱们决不吝啬,只要能摆平卫淑敏,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半!”   “然后就是南泰县征地的事情,你也知道集团资金比较紧张,所以这事儿得找个铁腕一点的人来操作,他不是和县长是同学们,手下又有那么多能打的兄弟,拆迁的事儿就外包给他,光这一桩买卖就能让他发起来,他和胡市长、省厅那边也能说上话,万一打死人什么的,都不用咱们出面,他自己就摆平了!”   穆连恒微笑着,点着头,赞道:“陈总,你分析的简直太准确了。”   陈玄武兴奋起来,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步,从酒柜里拿了一瓶威士忌出来,倒了两杯,递给穆连恒一杯,自己品着酒,踌躇满志的说:“得此上将,何愁大事不成啊。”   “我已经联系过他了,这个人江湖气很重,徐豹给他赔礼道歉之后,他也表示不再追究,而且愿意支付医疗费,陈总你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第一步。”穆连恒了无痕迹的拍着马屁。   陈玄武极为受用,洋洋自得道:“我就知道,这种人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别人两句好话他就尾巴翘上天了。”   穆连恒说:“我按照您的指示调查了他名下红星保安公司的基本情况,这是从税务局调取的资料,这家公司的业务收入很低,每月只有二十万左右,这点钱都不够发工资的,他的其他产业也不怎么挣钱,沙子土方生意、烧烤摊子都是交给别人打理的,每月收入了了,他和父母住在一起,房子只有八十几个平方,综上所述,这个人虽然名气颇大,但是不善理财,换句话说,他很需要钱。”   陈玄武击掌赞道:“太好了,天赐良机啊,他不是缺钱么,我就给他一个发财的机会!”   陈少大概是在夜店磕了药,兴奋的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喋喋不休的说:“太棒了,老天真是他他妈疼我了,正愁没地方下手呢,给我送来这么个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啊。”   穆连恒端着酒杯微笑不语,心中却暗道,如果刘子光选择站在玄武集团对立面的话,那么此刻陈少此刻会是什么表情。   但此刻陈玄武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他打开窗户对着浩瀚的夜空,挥舞着拳头以一种君临天下的狂笑起来,大有曹孟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霸气。   9-28 公安局长的面子也不给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还躺在床上抱着翡翠睡大觉呢,手机就在床头柜上疯狂的跳起舞来,拿起来一看,是公司的号码,当下按了接听键嚷道:“什么事这么急?”   听筒里传来文员小黄的声音:“刘总,你赶紧下楼吧,有大合同送上门,接了这个活儿,咱红星就发了。”   红星公司自成立以来,业务一直处于低迷状态,除了刚开业时期承接过全市幼儿园的安保业务之外,基本上就没接过其他合同,缅甸的军训业务是私下里进行的,并未向税务部门申报,赚的钱也大多当奖金发下去了,再加上买运五、越野车的开销,公司账上一直就不富裕。   民营保安公司的业务范围很有限,尤其是在江北这个二线城市,除了企事业单位的安保之外,就没什么业务了,长期以来刘子光的心思也没放在这上面,他倒是不急,但是公司里上上下下都指着这个开饭呢,突然有大生意上门,点名要找刘总谈事儿,小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明知道刘总肯定在睡懒觉,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刘子光拉开窗帘,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树上新发的嫩芽一片葱绿,水泥路面上湿漉漉的,这样的天气在家睡懒觉真是再舒服不过了,但是为了嗷嗷待哺的员工们,他只能利索的穿上衣服,匆匆洗漱了一把,连早饭也没吃就下楼来到公司。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会客室里吞云吐雾,小黄陪着他们聊天,看到刘子光进来赶紧介绍道:“这就是我们刘总。”   客人站起来笑道:“刘总,我们久闻您的大名,果然是年轻有为啊。”说着伸出手来,刘子光瞄了一眼他西装领子上的金乌龟徽标,没有理会对方伸过来的手,冷着脸坐下道:“玄武集团的吧,有何贵干?”   客人很巧妙的掩饰了尴尬的情绪,呵呵一笑,拿出名片递过来,自我介绍道:“刘总眼力真好,我是玄武集团江北项目组开发部的杜世豪,来谈安保业务的。”   刘子光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那就谈吧。”   杜世豪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冷淡而丧气,反而信心十足的拿出一份地图,摊开来在上面画了个圈说:“刘总您看,这里是南泰县朱王庄乡的平面图,我们集团计划在这里征地三千五百亩,用来兴建大型工业基地,这个项目初步投资五十个亿,周期三到五年……”   “和我们红星公司有什么关系呢?”刘子光不耐烦的打断他,点燃一支烟问道。   “是这样,我们陈总久闻红星公司的威名,想和贵公司合作一把,将进地清理的工作外包给你们,其实不用我说刘总也清楚,昨天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嘛,陈总很佩服您的胆识和手段,想和您交个朋友,既然都是自己人,这个合同就肥水流外人田了,我在这给您露个底,这个合同的起步价是两百万。”   说到两百万的时候,杜世豪故意顿了顿,偷眼观察刘子光的反应,令他失望的是,对方眼皮都没眨一下。   杜世豪暗道这人胃口不小,他接着说:“如果合作的好的话,以后工业园的安保任务外包给贵公司也不是没可能,那可是长期合同。”   说完这些,杜世豪也点起一支烟,翘起二郎腿笑眯眯的看着刘子光对自己投出的香饵的反应。   小黄听到二百万的字眼后,激动地有些坐立不安了,不时眼巴巴的看看刘子光,满心希望刘总赶紧拍板同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点了,二百万的大蛋糕啊,能给全体员工发一年的工资了!   但刘子光似乎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没兴趣。”   杜世豪一愣,紧接着说道:“这项工程是省国资委和江北市委市政府牵头的……”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兴趣,我很忙,您请便。”刘子光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杜世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收起地图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刘总,如果您考虑清楚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请帮我把门关上,谢谢。”刘子光头也不抬的说。   杜世豪悻悻的离开了,小黄急得团团装:“刘总,这么大的生意你怎么不接啊。”   “这活儿没法接,征地拆迁这种活儿干了是要折寿的,再说了,咱现在也不差这三瓜两枣的啊。”刘子光说着就把那块翡翠捧出来了,托在手上转动着,欣赏着。   小黄立马转忧为喜:“对啊,咱有宝贝啊。”   “小黄,你帮我安排四个护卫,保护咱们的翡翠去香港拍卖。”刘子光说。   ……   璇宫饭店,杜世豪向穆连恒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玄武集团主动抛出的橄榄枝被对方毫不客气的丢了回来,穆连恒却一点也不惊讶,如果刘子光巴巴的咬住了香饵他才奇怪呢,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混成大亨的角色,岂会这么容易搞定。   穆连恒打发杜世豪出去,自己找到陈玄武单独汇报,陈玄武听到这个消息倒有些怒色显现:“给脸不要脸,这货还挺牛啊。”   “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罢了,江北是个小地方,或许他没听说过咱们玄武集团的名头,可以理解嘛。”穆连恒劝道。   陈玄武点点头:“挺狂的,不过我喜欢,这样,晚宴再加点码,邀请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客人,我还就不信了,这小子还能谁的面子也不给。”   半小时后,红星公司办公室内,刘子光正在给四名挑选出来的年轻保安开会,卫子芊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作为刘子光的助理,她深知非洲项目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几十上百号人在万里之外的非洲吃穿住用,钱如同流水一般往外花着,前些天刘子光从至诚集团支了两百万,一天工夫就花光了,资金链如此紧张,卫子芊哪能坐得住,去香港联系拍卖行的事情,交给这些粗莽汉子她可不放心,所以当母亲病情稍有缓解后就过来了。   这块极品翡翠价值连城,必须有人随行护卫才行,如今红星公司的精干力量都在非洲执行任务,家里缺乏精兵强将,刘子光把红隼航空的胡光调了过来,又选拔了一个叫马迪的退伍兵,这个小伙子是马超的堂哥,当兵时打伤了班长被清退回地方,但人品和素质都不错,此外再搭配两个本分点的保安,组成一支护卫队,陪同卫子芊前往香港。   香港治安良好,只要把翡翠护送到拍卖行就安全了,从江北到香港全程都是飞机,所以安全方面基本不用担心,刘子光只是给他们做了一些简单的动员,就宣布散会了,他们刚出去,桌上电话就响了,是卓力打来的。   “光子,晚上有空么?请你喝酒。”   “没空,我约人了。”刘子光从抽屉里拿出那块玻璃种翡翠珠子欣赏着,只是郎誉林刚送过来的,他那位朋友果然高效率,用了一夜工夫就把翡翠雕成了玲珑剔透的水滴状,还配上了白金的托儿,看起来赏心悦目,贵气十足,晚上李纨看到这件礼物,一定会开心的。   “和哪个妹妹吃烛光晚餐啊?你不能改日?说真的,晚上有人请客,玄武集团的太子爷,叫什么陈玄武,这家伙很有背景,把公安局长都请动了,人家想和你交个朋友呢,怎么样,多个朋友多条路,来吧。”   卓力热情洋溢,看来和陈玄武处的不错,刘子光反问他:“你和他有交情?”   “交情谈不上,就一二世祖,我看不上这种货,不过人家有个好爹啊,再说了,他来江北是搞大项目的,听说有几十个亿投资呢,到时候随便给咱点工程做,那不一下就发了,我跟你说,开澡堂子虽然来钱,但怎么也不如搞房地产利润大啊,那钱赚的!啧啧,比抢都来得快。”   “不了,我真有事。”刘子光这就要挂电话。   卓力急了,在电话里喊道:“别介啊,不就是有点误会吗,说开了就行,江湖事,江湖了,再说了你也没吃亏,人家两个人还在医院躺着呢,给兄弟个面子,来吧。”   刘子光说:“老二你堕落了,陈玄武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卖力的帮他说话。”   “玄武集团最近经常在我店里请客洗澡,每次都是上十万的消费额,光子,这种凯子不宰白不宰啊,再说了,能和公安局长坐一起吃个饭,这机会很难得的。”   “韩寺清?”刘子光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清瘦的中年男子,一双手凉的如同冰块一般。   “对,韩局,我说光子,咱混社会的能和公安局长拉上关系,那可是相当有用的资源啊。”   “老二,你告诉陈玄武,我没空去,就这样。”刘子光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这个陈玄武还真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啊,不但找到自己亲近的朋友当说客,还搬动了公安局长这尊佛,看来对自己是志在必得啊,不过这更激起了他的反感,拿公安局长拉老子是吧,老子偏偏就不给你面子。   9-29 单刀赴会   晚的街头,华灯初上,虽然依旧春寒料峭,但是爱美的姑娘们已经穿上了轻薄的春装,花呢质地的裙子和黑丝满街比比皆是,一场小雨从早上下到傍晚,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嫩芽被雨水洗过的清新气味。   李纨坐在塞纳河餐厅靠窗的座位上,手里拿着银质的小勺子,搅动着香浓的咖啡,这是一家新开的法国餐厅,主厨是从巴黎请来的,会做正宗的白酒焗蜗牛和芦笋浓汤,餐厅位于滨江大道上,幽静温馨,格调高雅,虽然价格高的令人咋舌,但是依然门庭若市。   地方是李纨选的,想到认识刘子光以来,两人还没在外面单独吃过饭,李纨的嘴角就有些上翘,集团里那些小丫头谈起刘子光都是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其实谁的男人谁清楚,刘子光这家伙别看头上顶着耀眼的英雄光环,为人处世也是干脆利落,义薄云天,但其实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根本不懂得浪漫,这回终于开窍了,竟然主动邀请李纨吃饭,让年轻的女总裁不禁心旌荡漾。   李纨今天特地打扮了一下,一袭简约的薄呢裙装,外罩大衣,显得风姿绰约,温婉动人,这家餐厅的建筑承包商正是至诚集团,所以李纨有一张他们经理赠送的至尊金卡,可以享用二楼的保留VIP座位,刚才经理还亲自送了一瓶法国葡萄酒过来,这也是至尊客人享有的特殊待遇之一。   看看手表,已经七点钟了,刘子光还没来,这家伙不会又去买什么奇怪的礼物去了吧,上次居然送了一只“草泥马”的毛绒玩具给小诚,弄得自己很尴尬,这回不知道又搞什么花样。   想着想着,李纨不经意的笑了一下,恬静的面容,柔美的微笑,让站在远处的侍者都不禁心中一荡。   ……   璇宫大酒店宴会厅,最大的包房内,硕大的圆桌旁坐满了客人,这些人都是应陈玄武邀请前来赴宴的,有建设局、市国资委的领导,还有建设银行的行长、电视台新闻部的主任等,全都是江北市有头有脸的角色。   卓力也坐在他们中间,昔日的晨光机械厂保卫干事已经成为江北市娱乐业的天王级人物,和这帮领导坐在一起他一点都不怵,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别看现在一个个谦谦君子似的,在华清池的高级包房里可没这么矜持,比如建行的老王,五十多岁的人了,比小青年都生猛,有时候两三个技师都满足不了他呢。   凉菜拼盘,开胃小菜已经摆上了,客人面前的茶水冷了再添,添了再冷也有好几遍了,但是主要客人还未到场,卓力注意到,陈玄武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他不禁暗自埋怨起刘子光来,好歹是当大哥的人,怎么就不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陈玄武主动示好,那就接着便是,谁和钱过不去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早已过了开宴的时间,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包间的门打开了,市公安局局长韩寺清走了进来。   在座的都是虽然都是各单位的头面人物,但是比起韩局长还是差了一截,公安局是副市级单位,公安局长比其他局长本身就要高半个档次,更何况韩寺清还即将接任政法委书记,所以大家都很客气的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韩寺清也很有风度的和大家依次握手,他看到大伙儿都没动筷子,便拿了一个酒杯说道:“对不起大家,耽误你们吃饭了。”   众人就都笑了,说要罚酒三杯,韩寺清也不推辞,拿了一个高脚杯说:“好吧,那我就敬大家一杯。”   穆连恒赶紧向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大酒店的服务人员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细心人,立刻上前帮韩局长倒了小半杯红葡萄酒,韩寺清举杯说道:“晚上还要和胡市长商讨创建安全文明城市的事情,我不能多喝,大家谅解。”说完举杯一饮而尽,众人纷纷鼓掌,韩寺清笑笑说:“你们坐,慢慢喝,我失陪了。”然后转身离去,陈玄武赶紧追了出去,在走廊里不知道和韩寺清说了些什么,过了五分钟才回来。   陈玄武很生气,从小娇生惯养的他喜怒都会摆在脸上,刘子光的缺席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也让他的耐心彻底耗尽,自己是玄武集团的副总经理,约了这些江北市的头头脑脑过来当陪客,甚至还请动了公安局长的大驾,他认为这种隆重的规格,刘子光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他甚至打好了腹稿,在酒席上先向刘子光介绍玄武集团的光辉历史和雄厚实力,然后再抛出几个令对方无法拒绝的合作计划,征地、土方运输、园区安保,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等到酒酣耳热之时,韩局长会适时出现,和大家喝一杯酒,勉励两句,此时宴会达到高潮部分,自己会提出和刘子光义结金兰,他们混社会的不就讲究这个么,那自己就彻底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以玄武集团太子爷的身份和对方结拜,绝对是给面子给到家了。   但是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刘子光连影子都没有,刚才韩局长也隐隐有些不悦,批评了自己两句,这更让陈玄武窝火,回到包间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了冰霜。   服务员穿梭一般将热菜端了上来,陈玄武端起酒杯敷衍了几句,在座众人都是人精,哪里会看不出陈少心情不好,于是酒过三巡之后,就有人尿遁离席了,然后又有两人借口还有事先走,二十分钟后,酒桌上就只剩下卓力和陈玄武了。   气氛有些压抑,陈玄武点起一支烟说:“卓总,今天这个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卓力说:“刘哥不愿意来,我还能把他绑来么?”   “你现在就打电话让他来,马上!”   卓力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陈少,想玩横的?”   陈玄后身后一个保镖指着卓力喝道:“陈总让你打,你就打,少他妈废话!”   卓力忽地站起,瞪着说话那人道:“你再说一遍。”   陈玄武已经没有耐心了,他丢了个眼色过去,站在墙角的保镖立刻上前用电击器捅在卓力的腰眼上,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后,卓力抽搐了两下躺在地上,保镖拿出手铐把他反铐在椅子上。   “陈玄武,老子你也敢动,你活腻了吧?”清醒过来的卓力镇定自若的说道。   陈玄武蹲下身子,盯着卓力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兄弟,和我玩黑社会那套是不?你知道玄武集团以前是搞什么起家的么?你们这一套都是我十六岁就玩剩下的,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返身回去坐下翘起了二郎腿,下令道:“拨通刘子光的电话,限他十分钟给我滚过来。”   电话接通的时候,刘子光刚好驱车来到塞纳河餐厅门口,二楼上的李纨已经看到了他的汽车,还有放在副驾驶台上的鲜花,不禁莞尔一笑,心说他一定是临时去买花了。   刚要驶入餐厅停车场,忽然手机响了,刘子光按了免提问道:“哪位?”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刘子光,限你十分钟之内赶到璇宫饭店,晚来一分钟,卓力身上就少一个零件。”   、   然后就听到卓力气喘吁吁的声音:“光子,丫是当真的,你小心点。”   紧接着又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等着,陈少有话和你说……”   ……   刘子光挂了电话,直接挂倒档踩油门,汽车飞速向后倒退着,滨江大道上一阵急刹声响起,司机们纷纷伸头出来痛骂,刘子光不为所动,拿出警灯扣在车顶上,鸣着警报一路逆行而去。   李纨看到了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放下了窗帘,手机响了,她拿起来轻声道:“喂?”   “对不起,晚到一会,就这样。”刘子光说完就挂了电话。   侍者上前问道:“女士,可以点餐了么?”   “再等等。”   ……   刘子光双眼紧盯着前方,在车海中疾驰着,滨江大道是封闭式车道,为了尽快赶到璇宫饭店,他只能采取逆行的方式,七点多钟正是道路最繁忙的时期,车流汹涌,这辆昂克雷如同游鱼一般穿梭着,逆行了一公里才找到岔路口,一打方向盘拐了过去,同时抓起手机拨通了华清池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刘子光心情烦躁起来,刚要挂电话,忽然一个陌生人接了电话,问道:“你是谁?”   “你是谁?”刘子光反问道。   “我是市局扫黄办的,你哪个单位?”对方气势十足的回答道,刘子光知道华清池肯定被扫了,把手机往旁边一丢,猛踩油门,昂克雷怒吼一声,以超过一百迈的时速向璇宫饭店方向冲去。   璇宫饭店是江北市的老牌酒店,历史悠久,地势优越,但是近年来因经营不善,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今年初的时候,玄武集团注资一千万控股了这家饭店,实际上璇宫饭店已经是陈家的产业了,七点半钟左右,正是酒店繁忙的时候,停车场上的保安就看到一辆顶着警灯的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开了进来,在酒店门口急刹车停下,车上的人跳下来就往里冲,快的好像一阵风,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了。   顶层豪华宴会厅已经被陈少包场,服务员全部撤了下去,走廊里静悄悄的,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刘子光孤身一人走了出来,打量四周,数名黑衣男子靠墙站着,双手交叉放在裆部,一看就是专业级的保镖。   “江湖事、江湖了,该怎么做,你懂的。”刘子光耳畔回响刚才陈少在电话里对自己的威胁,他很清楚对方的意思,以玄武集团的背景,报警是没有用的,叫上兄弟们来救人也不切实际,对方早留有后手,华清池被抄就是明证,兄弟们恐怕此时已经戴着手铐蹲在分局大院里了,陈少只给自己留了一条路,那就是单刀赴会。   9-30 绝处逢生   刘子光从电梯里出来,望了望走廊里的四个黑衣保镖,淡淡问道:“我兄弟在哪里?”   保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其中一人对着空气耳麦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旁边一扇门打开,走出一个黑铁塔般的壮汉来,身高接近一米九,膀大腰圆,浑身衣服撑的滚圆,加上满脸的络腮胡子,活像一头巨猿。   从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和金色乌龟徽标可以看出,这家伙也是玄武集团的保镖,只不过战斗力更强悍一些罢了,他慢慢走到走廊中央,狞笑了一下,然后开始脱衣服,先是西装外套,然后是领带和衬衣,他脱得很慢,很细心,还不忘把脱下来的衣服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地毯上。   刘子光看看手表,距离陈少规定的时限还差两分钟,于是他耐心的点了支烟,看着黑铁塔慢腾腾的脱衣服,终于,黑铁塔露出了一身健硕的肌肉,这种粗壮的体型一看就是练武出身,肌肉都是活的,和那种健身房里吃类固醇练出来的僵肉完全不同。   黑铁塔扭动着脖子,活动着手脚,全身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走廊里的四个保镖各自向后退了几步,给他腾出施展手脚的空间,天花板上的摄像头也转动着方向,调整着焦距,为陈少提供最清晰的画面。   见对方准备完毕了,刘子光手指一弹,半截烟头流星般飞了过去,黑铁塔下意识的伸手去挡,没想到刘子光已经欺身上前,腾空而起,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身回旋,一记鞭腿狠狠抽在黑铁塔头部。   沉重的身躯倒在地毯上,黑铁塔两眼翻白,身体抽搐着,嘴里吐出一团团血沫,人已经休克了。   刘子光轻盈的落地,整了整衣服看看手表,刚好还剩十秒钟,他径直上前推开了包间的门。   哗啦两声,是霰弹枪上膛的声音,两只雷明顿五连发一左一右顶住了刘子光的脑袋,包间里的大圆桌已经撤掉了,陈玄武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背后八个保镖扇面排开,如同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他,一水的黑西装黑墨镜,面无表情,杀气十足。   “啪,啪,啪”陈玄武懒洋洋的拍着巴掌,赞道:“功夫确实不错,我重金聘请的黑市拳手,你一招就放倒了,不过能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颗子弹就让你十年苦练化为泡影。”   “卓力人呢?”刘子光心平气和的问道,伸手入怀,他身后两个拿枪的保镖顿时紧张起来,手指搭上了扳机,看到刘子光拿出来的只是烟盒后才松了一口气。   陈玄武拍拍手,两个保镖押着卓力出来了,刘子光上下打量着他,除了脸上有些青肿之外,没少什么零件。   “老二,你真给我丢人,就这帮废物都能把你活捉,你找块豆腐撞死算了。”刘子光说着就要上去解卓力身上的绳子,两把枪立刻顶上来,警告他不许乱动,卓力身后的人也拿出锋利的廓尔喀弯刀架在了卓力脖子上。   “你来的很及时,看来总算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了,说真的,你要是晚进来一秒钟,卓老二的耳朵就会少一个。”陈玄武拿起一只雪茄剪开,擦着火柴点燃,美美的抽了一口,吐出烟雾用鼻子嗅着,享用着哈瓦那的醇香味道,似乎根本没把面前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刘子光从拿出一支烟叼上,用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这副从容的样子激怒了徐豹,也就是那个被刘子光用翡翠砸掉八颗牙齿的家伙,他上前指着刘子光骂道:“操!陈少让你吸烟了么?”   徐豹门牙掉完了,说话有些漏风,但是仗着这么多兄弟在这里,他气势十足,居然想伸手打掉刘子光嘴上的烟,刘子光哪里容得他猖狂,一巴掌扇下去,徐豹一声不吭就倒在地上,耳朵里渗出血来,浸湿了乌兹别克进口的羊毛地毯。   陈玄武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他指着刘子光喝道:“绑起来,敢反抗就当场打死!”   被两支霰弹枪指着头,刘子光纵有绝世神功也不得不低头,一副手铐将他锁住,一帮保镖押着他进了电梯,一直下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这里正在进行封闭装修,外人根本进不来,刘子光被吊在暖气管道上,只能掂着脚尖才能勉强站住,这是一根中央供暖的干线管道,一人环抱那么粗,就算刘子光天生神力也不可能逃脱,陈玄武的保镖们这才放松了紧张的心情,点起香烟说说笑笑起来。   卓力被绑在另一边,脖子上的弯刀终于撤开了,陈玄武知道刘子光这家伙身手比较邪乎,生怕一副手铐锁不住他,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在他朋友脖子上架着刀子,这才能保证刘子光不会铤而走险。   寂静的酒店地下室,阴暗潮湿,人迹罕至,昏暗的灯光下,黑西装们的身影如同地狱里的魔鬼,这帮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如同陈玄武所说的那样,玄武集团早年也是混黑道出身的,他们在江南开洗浴中心的时候,阎金龙还在街上给人拉皮条呢。   陈玄武脱下了西装,只穿着衬衣和西装坎肩,嘴里叼着雪茄走到刘子光面前,眯缝起眼睛说道:“好好的请你来,你不来,非要用点手段你才肯来,你说这不是犯贱么?”   刘子光笑笑说:“陈少,我今天真有事。”   “操!陈总请客你都敢不到场,你他妈到底混过么?懂规矩么!操你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陈少身后跳出一个家伙,指着刘子光的鼻子骂道。   刘子光脸色一沉:“劝你一句,别在我跟前说脏话。”   “操,我就说了,你咬我啊。”那家伙虽然嘴上依然强硬,但是却被刘子光阴森森的目光吓到了,悄然退到了陈少背后。   “其实呢,我本来是真想和你交朋友的,不但想结交你,还有一大笔生意交给你做,出来混的,混的不是人命,是钱,你说对吧,不过呢,我给你面子,你不接着,那就怨不得我了,今天我要是不把你处理了,以后就没有面子在外面混了,你说对吧?”陈玄武慢声细语的说着,手里拿着一把廓尔喀狗腿弯刀,在手腕绑着的皮带上来回蹭着。   “陈少,何必呢,我这不是来了么,有话好好说嘛。”刘子光笑眯眯的说着,手指在手表皮带内摸索着,那里藏着一把钥匙,一把手铐钥匙,还是当年从胡蓉值班室偷来的那副手铐上的钥匙。   陈玄武讥讽的笑了笑,拿狗腿刀拍拍刘子光的面颊,刀锋打在脸上,刺骨的寒冷。   “晚了,我给过你机会了。”陈少把刀子抛给手下,伸开两手让人帮他穿上外套,吩咐道:“做的干净点,利索点。”   手下点点头,招了招手,黑暗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在包间外被刘子光一脚踢昏的那个黑铁塔,他身体素质挺好,除了脸上一片淤青之外似乎并未伤筋动骨,此刻他眼中充满了怒火,一双拳头握的卡啪啪直响,就等着报刚才的一腿之仇了。   陈少走到电梯口,回头说道:“对了,你可能报过警了吧,不过别指望警察会来,就你今天这个表现,韩局长很生气,下辈子放聪明点吧,再见。”   电梯门关上了,黑铁塔狞笑着走了过来,在右手上套了一个精钢指节套,上面有四根锋利的钢钉,这东西打在脸上,绝非皮开肉绽那么简单,而是连骨头一起变成碎片。   “操你妈的,傻大个,看你那傻逼样儿,是近亲结婚生出来的弱智吧!”卓力在一边咆哮道,黑铁塔恼羞成怒,走过去一拳砸在卓力脸上,这一拳有千钧之力,卓力只觉得一列火车撞在自己脸上,半边脸都麻木了,延迟了好几秒钟才感到钻心的疼痛,颧骨似乎被打碎了,口腔里全是咸腥的味道。   “操,就这点本事,呸。”卓力吐出一口鲜血骂道,黑铁塔再次扬起了拳头,旁边有人说道:“陈少说了,利索点,赶紧的吧。”   黑铁塔悻悻收起了拳头,又回到刘子光面前,先用两根塑料捆扎带绑住了他的裤管,然后拿出一根柔软坚韧的皮带来就要往刘子光脖子上套,黑社会也分三六九等,低级的小混混杀人用砍刀、匕首,高级点的用各种枪械,但是最高层次的却讲究杀人不见血,用皮带将对方勒死就不会有血溅出来,而扎住裤脚是防止大小便失禁污染现场留下痕迹,玄武集团的人干这个不是头一回了,顺手的很。   皮带套在了刘子光脖子上,黑铁塔瓮声瓮气的说:“别乱动,一会就好。”刘子光则微笑着回答他:“嗯。”   “傻大个,你敢碰他一下,我活剥了你!”卓力奋力挣扎着,却被人一把按在地上,用皮鞋踩着脸呵斥道:“别急,马上轮到你。”   黑铁塔开始收紧皮带了,按照他的经验,用不了几分钟,刘子光的脸就会憋成紫红色,双眼凸起,舌头伸出,屎尿齐飞,以一种很恐怖很龌龊的模样死掉。   周围几个保镖收起枪械,点起香烟,戴上塑胶手套准备收拾残局了,刘子光和卓力的尸体将会装在黑色垃圾袋里送出去,在荒凉的江滩上随便找个芦苇丛,把尸体丢进去就行,当然丢之前他们会把尸体的手指全部剁掉,脸部用硫酸毁容,这样一来,就算捞到尸体也验不出身份来,干这个,玄武集团的人太有经验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被吊在暖气管道上的刘子光,竟然抱住管道引体向上,抬起双腿夹住了黑铁塔的脖子,只听咔吧一声响,黑铁塔轰然倒地,身子向下,头部向上,两眼已经翻白,脖子整整被扭成了麻花,不用说颈椎已经断了。   保镖们慌了神,赶紧去拿霰弹枪,可是为时已晚,电梯门突然打开,一伙警察冲了出来,大声喊道:“举起手来!”其中夹杂着不少脆生生的女孩声音,刺眼的强光手电照在保镖们脸上,雪亮的马刀出鞘铿锵出鞘,原来是胡蓉带着手下女子骑警队赶来了。   来的不光是女子骑警,还有派出所的两名夜间执勤警察,王星两手举着手枪冲过来,用脚踢开地上的霰弹枪,喝令保镖们靠墙站好,两腿分开,双手抱头。   刘子光跳了下来,一只手上还挂着手铐,他捡起地上的廓尔喀弯刀看了看踩住卓力的家伙,那人被堵在里面根本逃不掉了。   “你别乱来!不然我砍死他!”那人刚把刀拔出来,刘子光手中的弯刀就如同一道闪电般投过去,只听一声惨叫,那人的胳膊从小臂位置被切断,拿着刀的手落在了地上。   9-31 女子骑警队出动   凄厉的惨叫声回响在地下停车场,那只血肉模糊的断手就扔在地上,几个女警忍不住呕吐起来,胡蓉却面不改色,亲自上前用急救包里的纱布将那人的断臂包扎起来,用捡起那只断手塞在脸色苍白的保镖怀里说:“拿好,还能接上。”   璇宫饭店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而胡蓉麾下的女子骑警队正好负责这一带的治安,虽说女子骑警只是韩寺清搞出来的面子工程,但是警员的素质却相当优秀,每一个女骑警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标兵,其中不乏退伍武警和专业运动员,而中队长胡蓉更是江北市警界赫赫有名的霸王花。   陈玄武做事虽然大大咧咧,但是他有一个精明的幕僚,在酒宴之前穆连恒就帮他安排好了,如果刘子光拒绝了陈少的诚意,那就立刻展开雷霆攻势,分局那边都说好了的,只要一个电话,马上派特巡警把华清池抄了,然后璇宫饭店这边也打点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酒店保安部都不会报警。   刘子光知道华清池被抄之后就明白玄武集团早有准备,这种人相当无耻,如果你用江湖手段,他就会用国家机器来对付你,如果你报警的话,对这种人基本上是白费力气,区区几条人命,以玄武集团的实力完全可以罩得住。   如果是一般江湖人士,这回肯定栽了,但是陈玄武遇上的是刘子光,实际上高土坡刘哥除了刚起步的时候打过几次架立威,之后就把这些灰色产业都交给兄弟们去做了,什么洗浴中心、酒吧、KTV之类的他基本不插手,做的都是保安公司、幼儿园、机械厂这种正大光明的项目,黑道上的关系暂且不论,比白道上的人脉,他不比陈玄武差多少。   刘子光一个电话打到胡蓉的手机上,胡蓉二话不说,立刻带着手下十名还没下班的女警骑着战马赶过去,女警察们自打穿上这身制服以后,除了骑马溜达就是给市民指路、扶老太太过马路了,一听说有案子要办,一个个兴奋地花枝乱颤,大队骑警快马扬鞭,招摇过市,路上正好遇到了派出所的巡逻车,于是胡蓉又招呼王星一起过去,当时王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开车跟了过来。   在璇宫饭店门口,保安见到这群警察杀到,赶紧上前拦阻,胡蓉自打从刑警队下到女子骑警队之后,心里一直憋着火呢,她一个过肩摔就把拦自己的保安给撂倒了,其余女警们也拔出明晃晃的马刀来,保安们哪见过这阵仗啊,顿时屁滚尿流,望风而逃。   查找刘子光的下落稍稍用了一些时间,但警察们来的总算及时,胡蓉看到刘子光手上还戴着手铐,赶紧上去查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刘子光说:“我没事,赶紧叫救护车,卓力脸上那一下挨得可不轻。”   地下停车场的惨烈一幕让没经过实战的女警们吓傻了,好在其中有两个以前当过武警的丫头颇为镇定,协助胡蓉给玄武集团的保镖们上了铐子,押上了电梯。   押着人犯来到酒店大堂,分局领导已经闻讯赶来了,李政委刚处理完华清池容留失足妇女卖淫嫖娼的案子,又马不停蹄的带着特巡警中队赶过来,接手了这些嫌疑人。   伤者被送上了救护车拉走急救,嫌疑人们蒙上黑布头套押进警车,李政委拿着对讲机发号施令,指挥若定,胡蓉上前报告道:“陈玄武是罪魁祸首,让我上去抓他吧。“   李政委说:“小胡,你们女子骑警队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工作交给我们吧。“然后派了一队特巡警上楼,自顾自的打起了电话,胡蓉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只好让女子骑警队解散下班,回身再找刘子光,却哪还有他的踪影。   ……   塞纳河餐厅,刘子光匆匆上楼,来到李纨面前坐下,从兜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推过去,微笑着说:“不好意思迟到了,送你的礼物。”   李纨却不去接那个小盒子,她仔细打量着刘子光,看到他手腕上被手铐勒出的青紫痕迹,心疼的说:“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已经处理完了,打开看看吧。”刘子光又把盒子往前推了推,李纨只好打开了盒子,顿时眼睛一亮:“好漂亮的翡翠。”   李纨是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这是珍贵的玻璃种翡翠,几乎如同玻璃一般清澈透明,上面隐隐有一道飘红,配上白金的托架和细细的丝线,在灯下剔透晶莹。   “不是资金紧张么,还乱花钱。”李纨嗔怪了一句,但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这个小饰品虽然简单,但是价格恐怕不会低于六位数,哪个女人不喜欢男人为自己花钱啊,她当时就把这枚翡翠珠子挂在脖子上,说道:“帮我一下。”   刘子光起身帮她系上丝线,李纨雪白修长的后脖颈上,细细的发丝让人心醉不已,刘子光忍不住在上面轻吻了一下。   “讨厌。”李纨轻轻打了刘子光一下,招手让侍者过来开始点菜,她帮刘子光点了一道小羊腿肉瓤鸭肝配迷迭香汁,自己来了份法式白酒蒜香蜗牛,两道芦笋浓汤,酒水就喝经理赠送的红葡萄酒。   这顿晚餐温馨而浪漫,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夜色下的淮江倒映着两岸的璀璨霓虹,夜航的轮船鸣着悠长的汽笛,不知不觉已经深夜十点钟了,为了照顾尊贵的客人,餐厅的乐师还在演奏着舒伯特的小夜曲,优美的旋律比醇酒更让人迷醉,李纨喝了几杯葡萄酒,脸上浮起红晕,烛光摇曳,更显动人。   用餐结束,刘子光付了丰厚的小费,和李纨漫步出了餐厅,外面细雨霏霏,夜色撩人,李纨忍不住说:“我们沿着江滩走走吧。”但刘子光却看到了暗处几个一明一灭的烟头,他摇摇头说:“不了,我还有事,你先走。”   李纨也看到了躲在暗处的那几个人,地上已经丢满了烟头,看来他们已经等待了很久,于是李纨叹了一口气说:“那我先走,你自己保重。”   目送李纨上了汽车离开,刘子光才走向那几个人,笑道:“韩大队,恢复的不错嘛。”   经过三个月的调养,韩光虽然还未回到巅峰时期的状态,但是看起来已经精神抖擞,远非当初那副病怏怏的模样了。   “还行吧,你最近怎么样?”韩光和刘子光握了握手,见对方拿出了烟盒,便主动拿出自己的香烟说:“抽我的。”   刘子光从韩光烟盒里拿了一支,先帮韩光点燃,自己才点着,问道:“怎么,又回刑警队了?”   韩光苦笑道:“没呢,还在档案处图书室帮忙。”   “那?”刘子光看了看韩光身后那几位,分明都是二大队的伙计。   “这不全拜你所赐么,韩局要抓你,亲自点名让我上,你小子可以啊,前脚弄出人命来,后脚就和佳人花前月下。”韩光抽着烟调侃着刘子光,看起来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呵呵,是我差点被人弄死才对,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让我吃完这顿饭,对了,要戴手铐么?”刘子光问道。   “要,因为是命案,又是上面定下的平安月第一天,所以……委屈你了兄弟。”韩光拿出了手铐,冰冷的钢制手铐在路灯下闪着幽光,刘子光苦笑道:“刚被匪徒铐完,又被警察铐,我和手铐真有缘分啊。”   韩光轻轻给刘子光戴上手铐,顺手将他手表皮带下藏着的钥匙摸了出来,说:“这个我帮你保管。”   刘子光耸耸肩,没说什么。   韩光脱下外套搭在刘子光手上,带着他走上马路招了招手,一辆没有标识的面包车开了过来,刘子光被押上了车,警察向他宣读了逮捕令,以及撤销他区人大代表的决议,正式将其拘捕。   刘子光被带到了素以专破大案要案闻名的刑警二大队,干警们没有为难他,做了笔录之后就让他睡觉了,颈椎折断死在璇宫饭店地下停车场的那个家伙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名叫王风兮,曾经在南方某市持械抢劫,并且杀害两名公安人员,是公安部网上追逃的特级逃犯。   与此同时,陈玄武也被带到了市公安局,他人还没进市局大门,韩寺清的电话就被人打爆了,而且都是上级领导,甚至还有省里的高层过问。   发生这件事,韩寺清也很头疼,早就听说陈玄武这孩子顽劣,没想到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干出这么大事情来,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周旋的余地,说不定还能转换为好事呢。   于是韩局长连夜召开会议,成立专案组处理这件案子,力争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基调定了,事情就好办多了,分局的李政委给大家梳理了一下案情,他这样说:“前几天我辖区内发生一起停车场刮擦事件,交巡警曾经到场处理,根据出警记录显示,当事一方是玄武集团的保安,还有另一方就是刘子光。”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警官们都凝神听着李政委讲述案件,有的人还做着笔录,李刚喝口茶接着说:“积怨就是那时候结下的,众所周知,刘子光这个人背景相当复杂,不黑不白,甚至和我们公安系统内部一些人关系较为密切,当然我不是说他是绝对的坏人,我们做公安的就是要和这种人打交道才能破案嘛,这个刘子光,和王风兮等人在璇宫饭店再度起了冲突,失手打死了人,这是一起典型的斗殴致人死亡的案件,和玄武集团的高级管理人员并无直接关系,至于王风兮的身份,那属于另案,不在此案范围之内。”   ……   下个月中旬北京书展期间,橙红年代有一个简体出版的新闻发布会,届时会请一些读者来造势,在京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大家聚一聚   有意者加群102900487   9-32 皆大欢喜   李政委讲完,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在会议桌上磕了磕,点燃抽了一口,注意着大家的反应,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周围的高级警官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但并没有人急着表态。   这起案件性质相当恶劣, 命案加枪案,都是必须上报省厅的特大案件,而且事情发生在韩局长上任伊始,这不是摆明了给领导出难题么,李政委做作的案情分析虽然条理清楚,但总有些让人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韩寺清捧着一杯浓茶坐在会议桌尽头的位置上,轻轻吹拂着茶杯上的热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刑警支队长谢华东干咳一声说道:“我认为案情还值得深挖,这起案件虽然出了人命,还出现了枪械,但换一个角度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韩局长微微抬头,哦了一声,微小的举动让谢华东受到了鼓励,他接着说道:“这件案子虽然性质恶劣,但并没有给人民群众的正常生活带来什么影响,我公安干警反应迅速,在犯罪分子没有酿成更大恶果前就控制住了事态,所有涉案人员全部落网,两把猎枪一弹未发即被缴获,我建议,为所有参战干警请功。”   “我同意老谢的意见。”市局新上任的政委率先说道,然后大家纷纷表示同意,韩局长紧绷着的面孔稍微放松了一些,做出进一步指示:“刑警支队要尽全力侦破案件,务必做到绝不放过一个坏人,更不能冤枉好人。”   说完这句话,会议就散场了,警官们拿起烟盒和茶杯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李政委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刻意放缓手上的动作,想等韩局长出门的时候聊两句,哪知道韩寺清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出去了。   李政委有些尴尬,灰溜溜的拿起了卷宗正要出门,谢华东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说:“老李啊,下次分析案情的时候,不要太主观,更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啊。”   ……   韩局长钦点谢华东为专案组组长,直接对韩局长负责,由于这起案件牵扯到的人员比较敏感,所以警方加大了侦办力度,连夜进行调查。   刑警队拘留室,睡梦中的刘子光又被提了出来,这回坐在他面前的是刑警支队长谢华东,老谢一脸淡淡的笑意,打发押送刘子光的刑警出去之后,掏出香烟递给刘子光说:“小刘啊,这次还是要感谢你啊。”   刘子光不动声色接了烟点燃,一言不发。   “玄武集团保安部居然隐藏了这么一伙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要不是你及时揭穿了他们的阴谋,恐怕还要酿成更严重的后果啊,现在犯罪分子已经统统落网,我们一定要追究有关人员的责任,该法办的法办,该处理的处理,决不姑息!”谢支队长手中的烟蒂随着他慷慨激昂的话语而微微颤动着。   “然后呢?”刘子光用略带嘲讽的口气问道。   “小胡都告诉我了,警方赶到之时已经是千钧一发关头,如果不是你提前报警的话,恐怕会酿成更严重的后果。对了,死者的尸体法医已经解剖过了,是突发心脏病导致的猝死。”   “这么说,和我没关系了?”刘子光这回总算来了精神。   “呵呵,当然和你没关系,你真以为自己是无敌剪刀脚了,一下就能把个体重二百斤,身高一米九的壮汉夹死?玄武集团有死者的体检报告,能证明他心脏早就有问题。”   “这样啊。”刘子光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谢支队的来意他已经很明白了,做戏就要做全套,双赢的事情干嘛不干。   “配合公安机关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再说我也不是第一次和警方合作了,那么现在需要我做什么呢?”刘子光问道。   “你的笔录我看了,不够详细,现在由我来为你做一份笔录。”   ……   半小时后,一份双方都满意的笔录终于炮制完毕,刘子光在上面所有牵扯到自己的字眼上按了手印,然后和谢华东握了握手说:“我可以走了吧。”   “当然可以,我们请你过来只是配合调查而已,又不是刑事拘留,对了,听说你有个朋友被歹徒打伤了正躺在医院,我让人开车送你过去看看吧。”谢华东关切的说。   刘子光欣然答应,坐着谢支队长的汽车扬长而去,而谢支队长依然站在台阶上抽着烟,微笑着。   “老谢,就这么把他放了?”李政委不知道啥时候出现了,站在阴影中问道。   谢华东回头瞟了自己的老搭档一眼,淡淡的说:“人不是他杀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为什么不能放。”   “可是,那个人确实是他杀的啊。”李政委有些暴躁了,要不是刘子光作梗,他侄子李志腾也不会从公安干警沦落为劳改犯,要不是刘子光,他这个分局政委早该往上动一动了,这股仇恨刻骨铭心,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报复的机会,哪知道却被视作自己人的老谢放了水。   谢华东抛下烟头,用脚踩了踩,拍拍李政委的肩膀说:“天不早了,早点睡吧。”然后推门进去了。   李政委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多年的老搭档也变成了陌路人,看来自己该找个适当的机会急流勇退了。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戴上帽子,整了整风衣消失在夜色中,寂寥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那么单薄,那么苍老。   办公室里的谢华东此时也在暗暗感慨着:老伙计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太不识时务了,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原则也要灵活掌握嘛,更何况你和刘子光的那点恩怨,大家又不是不清楚……   桌上摆着一分笔录,上面没有一个字提到陈玄武,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不用谢支队说什么,刘子光就懂得该怎么做,毕竟出了人命官司,闹大了谁都不好看,陈玄武背景显赫,刘子光上面也不是没人,这一点大家都清楚,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   医院病房,卓力躺在床上,脸上包着纱布,那一拳打得他皮开肉绽,颧骨骨折,牙齿也掉了几枚,再加上华清池被扫的事情,卓力更是恨得牙根发痒,但他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手底下几十号人跟着他吃饭 ,凡事都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来了。、   刘子光坐在床头和他谈了很久,卓力终于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承诺不在口供中提陈玄武的名字。   “不提他当然可以,反正我也不想条子插手这个事儿,陈玄武的小命我要了,谁也不许杀他,除了我。”卓力嚣张至极的抛出这句话,又捧着脸在床上哼哼起来。   这起案件在发生后5小时内即告破,公安人员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在警徽前发下的誓言,三名涉案人员被捕,缴获两支土造猎枪,玄武集团保安部、人力资源部的相关责任人也被拘留审查,警方处置之果断,案件侦破之迅速,让全市人民叹为观止,当天晚上的江北新闻播放了市局嘉奖参战干警的一段画面,江北晚报也拿出一块版面来报道这件事,一起恶性案件终于以皆大欢喜的结局收场。   华清池虽然被查封,但只是拘留了一些保安和技师,卓力没有受到任何波及,事实上自从上回事件之后他就学乖了,华清池的法人代表是别人,经理也是别人,卓老二只不过是个本本分分的投资人而已,不参与任何经营活动,所以想抓他都难。   第三天,一伙带着摩托头盔身穿迷彩服的男子闯入了璇宫饭店,将玄武集团办事处砸了个七零八落之后扬长而去,然后道上开始流传一条消息,说是有人花二十万买陈玄武一条腿,但是此时玄武集团的少东早已不在江北市了,事实上当天晚上陈玄武就被连夜送往省城的家里,被他爹好一顿斥责后发配去了香港。   省城郊外的高尔夫球场,湖光山色,草长莺飞,一辆电动四轮车逶迤而来,车上下来两个中年男子,一个风度翩翩,身材瘦长有力,一个矮胖粗壮,面孔透着一股乡镇企业家的风范。   “李主任,江北是你的大本营,这件事我就不麻烦别人了,你一定要帮我搞定哦。”瘦高男子站在大树旁,把球杆放下,解开了裤子开始撒尿。   “陈总,你别给我施加压力,江北的情况很复杂呀。”李主任也和瘦高男子并肩站在了一起,从容的掏出家伙来释放着压力,两道水柱浇灌在嫩绿的草坪上,陈总的那道清亮透明,无色无为,强劲有力,而李主任的那道就逊色多了,混浊无力,臊臭无比,到后来还有意犹未尽之意。   “老李,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要注意养生保健。”陈总收起家伙的时候,李主任还在哪里淋漓不清,他摇着头叹道:“不行了,老了,身体不比以前了,前列腺也闹意见了。”   陈总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高尔夫球杆说:“老李,你今年多大了?”   “再过两年就到五十的杠杠了。”   “老李,我分析过了,江北那个项目很有前途,如果能操作成功的话,你还是有机会动一动位置的。”陈总奋力挥动球杆,将高尔夫球打出老远,连同地上的草皮都被他铲掉一块。   9-33 亚洲之心   陈总是玄武集团的创始人,五十出头的他保养的很好,身材瘦削结实,看起来只有四十岁,白色鸭舌帽下一双眼睛深邃而忧郁,极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早年曾经是江东省京剧团的武生,练得一手漂亮的后空翻,却因作风问题被判了流氓罪入狱三年,释放之后开始跑单帮,从广州贩运服装,生意刚有起色,合伙人就卷款跑了,然后又仗着在京剧团打下的底子参加全国青年歌手大赛,这一次霉运依然伴随着他,陈汝宁名落孙山,眼瞅着那个和自己名字仅差一个字的幸运儿捧走了青歌赛冠军。   上帝关上了这扇门,却开了另一扇窗,就在陈汝宁即将对命运绝望之时,老天终于眷顾了他,一个被他舞姿与歌喉所打动的女孩主动找上了门,陈汝宁在京剧团的时候就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对女孩子的投怀送抱向来本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认真对待,因为那女孩姓麦,是市长家的千金。   从此陈汝宁的人生道路变得光明无比,当别人都在开摩托的时候他已经开上了波罗乃滋,别人还在住筒子楼的时候,他已经住上了带电梯的三居室套房,生意也做的顺风顺水,靠着市长女婿的金字招牌,他掘到了人生第一桶金,此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即使在岳父退居二线之后,已经摸到了生意诀窍的陈汝宁的事业依然是蒸蒸日上,随着儿子的诞生,玄武公司也横空出世,成为省内第一家注册资金超百万的私营企业。   玄武集团发展到今天,已经是全国闻名,省内数一数二的巨型企业集团,资产高达数百亿,领域涉及房地产、矿业冶金、物流运输、机械制造等行业,而陈汝宁本人,也成了各种排行榜上的名人,业界的传奇人物。   陈汝宁的球技很棒,挥杆的动作相当拉风,一杆击出,博得一片掌声,而李主任的球技就略微逊色一些,挥动球杆的动作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挥动锄头的老农,但无论国资委主任的姿势多么笨拙,博得的掌声丝毫也不亚于陈汝宁。   李主任这一杆很给力,高尔夫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摘下帽子扇着风说:“这一下够远,老陈你落后了。”   陈汝宁笑了笑,赞道:“老李的球技越来越精湛了。”   正聊着呢,赵秘书从远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冲李主任说道:“主任,省里电话。”   李主任脸色凝重起来,接过手机开始通话,陈汝宁不经意的踱到一旁,和赵秘书闲谈起来,赵秘书自从上回被人痛殴一顿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萎靡了许多,后来李书记下野,他也跟着做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经历了挫折之后人总会变得成熟,如今赵秘书的脸上就少了一份骄横跋扈之色,多了一份淡定与谦和。   接完电话,李主任把手机交给赵秘书,冲陈汝宁笑道:“你呀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啊,还让你大舅哥来压我。”   陈汝宁道:“这不也是他分内的工作嘛,咱们省的老大难国企可就剩这几家了,再没有起色的话,你不急,我不急,最急的是他啊。”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   江北市,璇宫饭店,玄武集团办事处的牌子重新悬挂起来,此前那起打砸案件已经告破,涉案的十余名社会闲散人员被警方拘留,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在稳定投资环境方面,江北警方向来不遗余力。   华清池彻底歇业关张了,一方面是因为屡次遭到警方扫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卓力的事业重心转移,主要业务都放在滨江大道上那家新的娱乐总汇上,处于边角旮旯的华清池本来就在放弃之列。   这几天道上风平浪静,卓二哥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有传闻说玄武集团找人说和,给了卓老二五十万,让他放过陈玄武,有人说卓老二这回碰上了硬茬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回怕是打掉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咽了,这不,连卓老二的人影都见不着了。   最近一段时间卓力确实不在江北,他跟着刘子光来到了东方之珠---香港,一来是考察学习港澳深圳东莞的娱乐行业,二来是陪刘子光参加拍卖会。   两人入住了东方文华大酒店,房间是卫子芊帮他们订下的,当他们进入酒店的时候,正好有一群人前呼后拥的从里面出来,统一的T恤和棒球帽,健硕的胳膊和锐利的眼神,礼貌而又坚决的阻拦着客人们,保护着一个戴墨镜围纱巾的女子匆匆走出酒店,外面一群狗仔队顿时躁动起来,疯狂的按着快门,墨镜女子钻进保姆车绝尘而去,卓力还啧啧连声的叹道:“香港就是明星多,刚才那妞身材真不赖,不知道是哪家的当红花旦。”   卫子芊微笑了一下说:“那个不是明星,是新加坡船王继承人,欧氏家族的大小姐。”   卓力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摇摇头说:“不认识。”   “前段时间她在阿富汗跟随一个基督教医疗队行医的时候被塔利班绑架,是他家里施展影响力,动用了驻阿美军的特种部队将她救出来的,这件事你也不知道?”卫子芊歪着头看着卓力,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心说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关心时事啊。   “我不看电视不上网,这些事儿才不关心。”卓力满不在乎的说道,刘子光却插嘴问道:“奥莉薇到香港做什么?”   卫子芊赞许的看了刘子光一眼,心说还是刘总给力,不但关心时事,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能记得。   “她来香港和我们有些关系,明天的拍卖会,奥莉薇将会是主角之一,东南亚的富商向来喜欢对翡翠之类的珍宝很感兴趣,那么大的一块顶级翡翠,肯定会引起他们的关注,据我估计,这次拍卖定然会有一场惨烈的搏杀。”   入住酒店之后,刘子光打通了梁骁的电话,昔日西九龙重案组专门负责买盒饭的新人已经成为挑大梁的警官之一,他一下就听出了刘子光的声音,寒暄之后却遗憾的表示,最近在跟一桩案子,已经没日没夜的干了一周了,实在没空出来相聚。   “等我拉到那班贼,一起出来饮茶,我买单。”梁骁这样说。   刘子光也不勉强,带着卓力去了一趟澳门,去见识葡京赌场的排场与国际赌客们的豪爽。   拍卖会在香港举行,那块极品翡翠经过了佳士德拍卖行的专业鉴定,估价为四百万美元,每次竞价不得低于十万美元,拍卖现场云集了大批富商显贵,有来自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的豪门,也有香港本土的巨富,但更多的却是从国内赶来的新贵们。   拍卖师宣布这块暂名为亚洲之心的翡翠底价为四百万美元之后,竞价开始,先是香港本地的一位大亨出价,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举起了牌子,表示愿意以四百一十万美元买下这块极品翡翠。   陆续又有几位港台富商举牌,但真正志在必得的人都按兵不动,直到价格抬到四百五十万的时候,一位耐不住性子的拍客终于出手,直接加了五十万,报价五百万美元。   富商们这才注意到这位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他身穿礼服,打着白色的领结,神采飞扬,气势逼人,尤其是那张年轻到令人妒忌的面孔,更是令在场的富商们感慨,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作为卖家的卫子芊也在现场,她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却惊讶的发现出价者竟然是陈玄武!   玄武集团的少东家显然也看到了卫子芊,他矜持的冲卫子芊笑了笑,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事实上他在江北闯了祸之后,就被他爹派到香港公干,主要任务就是买下这块极品翡翠,对于这种炫富斗富的事情,陈玄武再擅长不过了。   陈玄武出价之后,拍卖才进入了高潮部分,一位电话委托人紧跟着出价六百万美元,直接抬了一百万上去,陈玄武的脸色就有些难看,紧跟着叫了六百五十万,对方用电话沟通了一番后,毅然加价二十万,抬到了六百七十万。   陈玄武眼中冒出了绿光,本来志在必得的拍卖忽然被人搅局,他心里这个气啊,要是在本地的话早就掀桌子揍人了,但是这里是香港,必须按照人家的规矩来,于是他强忍怒气,勉强跟了十万美元,此时价格已经抬到了六百八十万。   对方显然更有底气,也不举牌了,直接喊价七百万,此时陈玄武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临来的时候父亲有过交代,不惜一切代价把这块翡翠拿下,有大用场,但是父亲也给了价格底线,那就是一千万美元,虽说翡翠无价,但总归有个心理价位在那里摆着,超过这个数字就不值得买了。   陈玄武一狠心,站起来喊道:“一千万美元!”   满场皆惊,东南亚的豪门富商们震惊的望着这位大陆来的新贵,心说斗富也不是这种玩法啊,难道说大陆商人的钱来的就比别人容易?一千万美元,那可是六千万人民币啊,就买一个翡翠在家里摆着?   一千万美元的价格叫出来之后,连拍卖师都愣了一下,然后开始落锤:“一千万第一次。”   没人回答,陈玄武得意洋洋的看着四周,如同斗胜的公鸡,尤其让他开心的是,神秘的电话委托人终于认输,向自己做了个您请的手势,坐在那里不再举牌了。   卫子芊一言不发,默默地坐着,虽然拍卖价格令人满意,但是亚洲之心落在陈玄武手里,总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一千万第二次,还有没有出更高的价格?”拍卖师环顾四周,再次发问。   “两千万美元。”一个淡淡的女声在角落里响起,一直没有举牌的新加坡船王之女终于出价了。   9-34 青马大桥   三字经有云:玉不琢,不成器。   亚洲之心虽然是近年来罕见的极品玻璃种老坑翡翠,但毕竟只是一块原石,而不是经过名家雕琢的艺术品,拍卖行的鉴定师给出的四百万美元估价其实还是比较合理的,即使经过各方竞价,最终落锤也应该不超过一千万美元。   当陈玄武喊出一千万的时候,在场的东南亚富商们已经有些动容了,不过并不是震惊或敬仰,而是淡淡的鄙夷,这些内地来的阔少,三代以前可能还是赤贫,手上刚有了点钱就拽成这个样子,把拍卖场当成炫富的舞台,真是一点修养都没有。   而奥莉薇的报价则让这些港澳台的豪门贵族们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丝震惊,欧家虽然顶着新加坡船王的名号,但是近年来由于全球经济下滑,业务量也在不断萎缩,据说欧家的船队全段时间报废了大批未到期限的货轮,并且取消了五艘海岬型货轮的订单,资金链明显趋于紧张,但是以今天欧小姐的表现来看,这个消息恐怕还有待确认。   毕竟不是谁都能拿出两千万美元来买一块石头的,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但在这些精通古玩玉器的行家眼里,这块翡翠确实值不了那么多钱,欧小姐既然能悍然以超出前者一倍的价格拍下这块翡翠,那么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欧家实力依然雄厚,二,欧小姐大概要继承乃父的事业了。   拍卖师一锤敲定,亚洲之心被来自新加坡的欧小姐以高出底价五倍的两千万美元拍走,再一次刷新了拍卖行翡翠原石拍卖价格记录。   “啪啪啪”一串掌声响起,那位电话委托人率先鼓起掌来,看得出他也是一位来自内地的商人,只不过风度气质远比陈玄武要强的多。   拍卖厅内,掌声响起,拍卖会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将拍卖的是一件乾隆年间的白玉雕双耳活环方盖瓶以及一件明末的艾叶绿童子观音摆件,正当富商们还想见识一下内地暴发户们的疯狂之时,却发现陈玄武已经悄然退场了。   同时退场的还有亚洲之心的主人奥莉薇,显然她对接下来的两件拍卖品并无兴趣,直接就是奔着亚洲之心来的。   门厅里,正在抽烟的陈玄武遇到了保镖前呼后拥下的奥莉薇,他倒是挺识相的,只是远远的看着,对身边的穆连恒说:“回头帮我约一下她。”然后目光一直紧盯着奥莉薇窈窕的影子进了保姆车才收了回来,正好那位电话委托人也走了出来,很有涵养的冲陈玄武微笑着,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陈玄武接了过来,搭眼一看,前缀没怎么注意,就看到名字后面的秘书俩字,顿时觉得折辱了自己的身价,把名片顺手递给了穆连恒,淡淡的说了声:“幸会。”就转身离去了。   穆连恒倒是很客气的拿出自己的名片和对方交换,又简单寒暄了两句,这才追了上来,低声道:“陈少,那个人很有背景。”   “不就一董秘么?牛什么牛,也敢跟我称兄道弟的。”陈玄武不屑道。   “易永恒,夏矿业集团的董秘,这可是国务院下属的重点企业,业务遍及世界各地,同时发行A股和H股,证券市值一万亿。”穆连恒介绍道。   这下陈玄武沉默了,虽然玄武集团实力雄厚,但毕竟只是一家民营企业,和国字头的红顶商人不可同日而语。   ……   卫子芊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亚洲之心居然排出了两千万的美元的天价,即使去掉百分之十四的佣金,也还有一亿多人民币入账,有了这笔资金,红石控股旗下所有停滞的业务都将重新运作起来,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都不会再为资金发愁了。   她打通了刘子光的手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但刘子光似乎却并不惊讶,反而说了一句很让卫子芊摸不着头脑的话:“哦,我以为还会更高些呢。”   “天呐,两千万美元还不够高?”一向沉稳的卫子芊竟然像个孩子般嚷起来,语气中带着娇嗔,带着骄傲,可见此刻她心中是多么的开心。   “呵呵,干的不错,子芊你辛苦了。”刘子光似乎被卫子芊的快乐心情感染到了,也笑着说道,电话里似乎还听到了卓力夸张的喊声,大概他是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卫子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赶紧汇报道:“刘总,我发现了陈玄武,这次拍卖会他也参加了,如果不是欧小姐出手,恐怕翡翠就落到他手里了。”   “知道了,你注意安全,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电话那边的笑声戛然而止,刘子光的声音瞬间变得很严肃,很冷酷。   香港是法制社会,玄武集团的触手还伸不到这里,但这不代表安全,反而更令人担心,陈玄武卑鄙无耻,什么事儿都干的出来。   港澳之间的海面上,高速客轮乘风破浪的行驶着,船尾犁出一道雪白的尾迹,两个彪悍的男子站在船头,戴着墨镜支起风衣领子,冷峻的望着远处雾霭中的香港。   刘子光没有猜错,当陈玄武在拍卖会上见到卫子芊后就动了坏脑筋,拍卖会结束之后他立刻派遣穆连恒打探卫子芊的消息,穆助理干这种事情最得心应手,靠着翩翩风度和机敏的头脑,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从拍卖行那里套到了卫子芊下榻酒店的名字,然后赶到东方文华酒店故技重施,从一个古道热肠的服务员那里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回到陈玄武下榻的半岛饭店,穆连恒向自己的少东家报告说,卫子芊是带着四名保镖前来香港的。   陈玄武鄙夷的一笑:“保安公司请来装点门面的吧,中看不中用。”   “还有另一个消息,陈少可能比较感兴趣。”穆连恒接着说,“前天又从内地来了两位先生,一位刘生,一位卓生,他们也下榻在东方文华酒店。”   这下陈玄武不吭声了,闷头抽了半天的烟,终于把烟蒂一丢站起来说:“订最近的机票,回去!”   不由得他不怕,璇宫饭店地下停车场的一幕至今让他心有余悸,玄武集团保安部雇佣的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先前自己两个贴身保镖被刘子光打成重伤暂且不说,刘子光这家伙明明用手铐锁在暖气管道上了,面对手持刀枪的对手,竟然还能咸鱼翻生,搞得他们一死一伤两个活捉,这还是人么!   案子被硬压下去了,但并不代表刘子光和卓力忍下了这口气,玄武集团暂时以退为进,撤出来驻江北的办事处,还把陈玄武调到了香港避风头,哪知道仇家竟然紧追不舍,一路跟到了香港。   “他们肯定是冲着我来,我得赶快走。” 陈玄武惊恐的说,说到底他只是个富家公子而已,虽说也经历了一些残忍血腥的事情,但那都是他杀别人,而不是被别人追杀。   “陈少多虑了,我想他们不是为了我们来的,卫子芊是亚洲之心卖主的代理人,我猜想很可能刘卓二人是受聘前来保护翡翠的。”穆连恒这样分析道。   陈玄武稍稍镇静了一些,但还是不放心:“不行,卫子芊已经看到我了,她肯定会告诉他们我在这里,那俩人都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心驶得万年船。”   穆连恒只好答应,去安排最近的机票,陈玄武又补充了一句说:“别回家,要出其不意,别被他们猜到我的行程,去新加坡,对,去新加坡避避风头。”   陈玄武这边惊慌失措,刘子光那边也是心急火燎,上次的事情虽然在谢支队长的斡旋下和平解决了,但绝非化干戈为玉帛,两边的仇恨不但没消除,反而更深了,他一方面是担心陈玄武对卫子芊不利,另一方面也是怕陈玄武溜之大吉,有什么事还是在香港解决比较好,会省却很多后顾之忧。   回到饭店,卫子芊正紧张兮兮的等待着,那四个红星公司的护卫员也处于高度戒备中,大概是大家香港警匪片看的太多了,总觉得这回卖了翡翠发了大财会被那些明火执仗的江洋大盗盯上,其实他们的担心有些多余,这笔钱还未到账,即使到账之后也是存在银行户头里,而不是用几口大箱子装着带走。   刘子光一进门就笑了:“小伙子们警惕性很高啊,不过你们都聚在一间屋里,真有人打上门来的话,直接就把你们包了饺子。”   护卫员们就都讪讪的笑了,他们不过是军人出身,又不是专业保镖,哪里懂得这个。   刘子光又说:“香港的治安可比咱们江北还好,不用担心什么,再说翡翠已经卖掉了,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从现在开始,放假三天,好好在香港玩玩吧。”   四个小伙子兴高采烈的去了,刘子光这才向卫子芊仔细打听了拍卖会上发生的一切,听完之后不置可否,却问起了陈玄武的下落来。   “不清楚他住在哪里,不过我听说玄武集团的老总来香港总是住在半岛酒店。”卫子芊答道。   “这样,子芊你先把这里的房间退掉,换一家住,然后再订三张回去的机票,明天的就行。”刘子光交代完,就带着卓力出去了,开始满世界的搜寻陈玄武。   当他们来到半岛饭店的时候,陈玄武已经在两个小时前退房离开了,这更让刘子光疑心,莫非这家伙已经嗅到了危险?   香港虽然是弹丸之地,但是各种酒店宾馆多如牛毛,刘子光不是地头蛇,又不想动用警方的关系,所以陈玄武的踪迹极难寻觅,踏破铁鞋无觅处,刘子光和卓力也只好悻悻地取消了这次行动。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卓力、卫子芊三人搭乘出租车前往机场,而那四名护卫员依然留在香港享受假期。   早晨的青马大桥,景色壮美无比,宛如一条不见首尾的神龙盘旋在烟波浩渺之中,大桥上来往车辆并不是很多,出租车司机是个很热心的大叔,一路上不停用白话讲解着香港人的奋斗史,而车上三个人全都心不在焉,卫子芊在筹划如何运用这笔资金,卓力在盘算怎么收拾陈玄武,而刘子光则在注意着大桥上的路况。   “老二,有点不对劲。”刘子光忽然说。   “咋不对劲了?”卓力一脸茫然。   “前面一辆集装箱货车,后面还有一辆,正好把咱们夹在里面了。”刘子光说。   卓力前后看了看,耸耸肩说:“光子,你过敏了,人家是给机场送货的卡车,再说,被夹在当中的又不是只有咱一辆车。”   话音刚落,前面那辆集装箱货车就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直接横在了桥面上。   9-35 枪在手   青马大桥跨越马湾海峡,是连接离岛和市区的重要桥梁,也是通往赤臘角国际机场的必经之路,大桥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是双向六车道公路,下面一层是地铁东涌线和机场快线,青马大桥本身就地处偏僻,又是横跨海峡的大桥,出点意外的话,警察很难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支援。   前面那辆涂着赤臘角机场供应中心字样的集装箱货车忽然急刹车甩尾,将车厢横在了路上,严严实实的挡住了路面,紧跟在后面的几辆汽车不约而同的猛踩刹车,桥面上传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以及司机们的叫骂声,三四辆车追尾撞到了一起,   最前面的私家车主怒气冲冲的下了车,指着货车驾驶室骂道:“扑街,你搞咩啊!”   哪知道货车驾驶室的窗户降下,伸出一支黑洞洞的枪管,随着拉动护木上膛的声音,一颗子弹擦着私家车主的脑袋飞过去,吓的他当场趴在了地上,再也不敢说话。   子弹射向他身后一辆黑色的箱式旅行车,12号独头弹击中挡风玻璃,竟然只打出一片龟裂的痕迹,是防弹玻璃!   箱式旅行车发出一阵咆哮,迅速倒车试图逃离,戴着鬼脸面具的货车司机跳下车来继续开枪,这回瞄准的是汽车轮胎,一枪下去轮胎就爆了,方向失控撞在隔离带上,两扇后门同时打开,从车里跳出四个身穿防弹背心头戴凯芙拉防弹盔的保安,端起雷明顿霰弹枪和劫匪对射起来。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几秒钟内,现场汽车横七竖八停了一片,本来还想下车问个究竟的车主们这会儿都变成了缩头乌龟,趴在车里不敢出来,外面的枪声让他们毛骨悚然,惊骇万分,不少人都在偷偷的拨打着999。   陈玄武也在被堵的车辆之中,穆连恒帮他订的今天飞往新加坡的航班,玄武集团驻香港办事处派了一辆奔驰送陈少去机场,随行的还有穆连恒和一位女助理,但并没有带保镖。   货车忽然发难之时,陈玄武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还以为是刘子光在对付自己,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有人在打劫,那辆黑色箱式旅行车里一定价值不菲的东西。   “快快快,倒车!”陈玄武趴在车厢底部嚷道,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万一一颗流弹飞来,那就吃什么也不香了。   司机是香港本地人,第一次为内地来的少东开车,哪敢不尽心尽力,挂了倒档猛踩油门向后退去,正巧旁边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也在倒车,两辆车咣当一声撞到了一起。   这种危急时刻,谁也不会下车查看损失,两边司机迅速调正方向再次倒车,哪知道后面不远处也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另一辆货车也横在了路上,把退路全部封死了,紧跟着又是几声巨响传来,分明是有躲闪不及的车辆撞到了卡车上。   刘子光搭乘的出租车位置比较靠后,司机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所以没有追尾撞上去,枪声响起的时候,司机大叫一声:“遇到打劫了。”俯身就趴在了位子上,再也不动了。   后座上的刘子光第一时间就把卫子芊的头按了下去,枪声密集,中了流弹就不好了,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卓力也俯身下来,侧着耳朵听着,嘴里还嘀咕着:“是五连发,起码五个拿枪的,这排场够大啊。”   话音刚落,又有新的枪手加入了战团,封住退路的那辆货车上又跳下两个蒙面劫匪,举着手枪朝押运员不断扣动扳机,当场就有两名押运员猝不及防被击中倒地,失去了抵抗力。   场面非常危急,现场一片混乱,哭叫声和枪声混杂在一起,被殃及的无辜车主们惊惶失措,纷纷爬出汽车躲在隔离墩下面瑟瑟发抖,他们的汽车成了枪战双方的掩护工具,被打得千疮百孔,满身弹眼。   正在形势向劫匪一方倾斜的时候,忽然从那辆银灰色劳斯莱斯里钻出五名干练的男子来,清一色的黑西裤加皮鞋,白衬衫外面罩着防弹背心,上面还印着CID的字样,警察们迅速拔出腰间的GLOCK19型自动手枪,朝劫匪连续发射,手枪套筒飞速往复运动着,十五发装的弹匣在近距离内连续发射,足以压制半自动的霰弹枪。   刑事警察的加入使战局有了戏剧性的变化,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歹徒们突然偃旗息鼓,躲在乱糟糟的一片汽车后面不敢冒头了,警察们小心翼翼的端着手枪,一边疏导市民撤离汽车,退到安全位置,一边向劫匪喊话:“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此时一阵警笛声响起,机动性最强的摩托警率先赶到,两辆红白相间的大马力本田摩托车闪着警灯从青衣方向风驰电掣般驶来,这意味着其余增援部队在几分钟内也会抵达现场。   警察们士气大振,开始越过汽车向劫匪靠近,领头的一人步履敏捷,战术动作相当标准,出租车里的刘子光看到他矫健的侧影,禁不住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来,这不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梁骁督察么,怪不得没时间一起饮茶,原来一直在盯这帮劫匪。   现场的警察多达五人,再加上四个武装押运员,人枪远远超过劫匪的数量,三个劫匪被分别压制在道路的两边,以汽车为掩护不敢露头,身处青马大桥之上,想逃都无处可逃,这帮笨贼,打劫都不知道选个好地方。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缩在隔离墩附近的市民们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警方安排的反伏击行动,不禁为神勇彪悍的香港警察喝起彩来。   他们哪里知道,匪徒们此时正若无其事的蹲在汽车后面,一颗颗给霰弹枪装着子弹呢,嘴上叼着的香烟连烟灰都没断,足以说明他们的心理素质之过硬。   陈玄武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松了松领带对穆连恒说:“好悬啊,不过能亲眼目睹一场货真价实的警匪片也算不赖。”   话刚说完,一阵沉闷有力的马达声由远及近,从隔离墩那边的反向车道上驶来一辆黑色公路赛摩托车,车手也是一身黑色的赛车服,头戴黑色头盔,看起来就像是外星战士一般,他后座上还坐着一个同样打扮的人,身上背着长筒状帆布旅行袋,摩托车疾驰而来,距离现场数十米处停下,赛车手单手抄起挂在胸前的MP2000冲锋枪一阵横扫。   最先遭殃的是那两个刚赶到的摩托警,摩托车在地面上擦出一串火花,撞在了隔离墩上,戴头盔穿反光背心和长筒靴的警察一路翻滚,最后四仰八叉躺在路面上不动了,腰间的手枪根本没有时间拔出来。   现场的便衣CID们立刻伏下身子,下一秒钟瓢泼般的子弹就撒过来了,在单薄的汽车铁皮上钻出密密麻麻的洞眼,幸亏只是冲锋枪发射的九毫米手枪子弹,穿透力不足,如果换了自动步枪的话,恐怕现场早就血流成河了。   爆豆般的枪声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匪徒们无比猖狂,仗着有四排供弹五十发装的超大弹匣,根本无视在场的警察们,大模大样的走在马路中央,尽情泼洒着子弹,先前被警方压制住的同伙们也现身了,他们从车里拿出成捆的绳子从桥上抛了下去,躲在掩蔽物后面的梁骁发现了他们的这一举动,顿时惊呼道:“不好,他们要逃!”   一辆冲锋车鸣着警笛从大屿山方向驶来,悍匪发现了警车,麻利的摘下肩膀上的帆布筒,从里面取出军绿色的美制M72火箭筒,拉开之后瞄准发射,火箭弹正中冲锋车,大屿山赶来的同事们一枪未发,全军覆灭。   呛人的硝烟和橡胶轮胎燃烧的味道扑面而来,黑色的烟拄在青马大桥上高高升起,一度占据优势的警察们被优势火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数名无辜市民被流弹击中,两个警察也受了枪伤,失去了战斗力。   梁骁拿着对讲机心急火燎的呼叫着支援,这次行动是他和他的小组单独负责完成的,没有其他单位的协同配合,十分钟前青衣发生一起交通肇事案,大批巡逻警力被吸引过去处理,五分钟前又陆续发生交通意外,东来西去的路都被堵死,除了空中警力,其他单位的支援很难抵达这里了。   时间意味着生命,等总部派直升机和飞虎队过来,恐怕只有帮着收尸的份儿啊,遇上这帮持有重武器的劫匪,只有手枪的警察只有被动挨打,毫无还手的能力。   就在梁骁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冷静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阿骁,枪!”   紧接着梁骁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顿时心中大喜,从受伤的伙计手中拿过一把GLOCK19手枪,顺着地面丢了过去。   手枪飞速滑到出租车旁边,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枪柄,已经注意观察了许久的刘子光毅然出手,他趴在地上,目光紧盯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匪徒脚步,果断击发,一颗子弹击中了匪徒的脚踝,立刻将其放倒,刘子光没有丝毫迟疑,继续连发三枪,弹弹咬肉,那个倒霉的匪徒头部躯干腰部分别中弹,当场死亡。   其余的匪徒大惊失色,火力顿时有了小小的间歇,刘子光跳上面前一辆汽车的引擎盖,单腿跪在上面,双手握枪果断射击,第一轮三发子弹命中了手持冲锋枪的歹徒的头部和胸部,为了确保敌人失去反抗能力,实战射击通常会要求射手连发两枪,但一些精锐的特工和特种军人往往会连发三枪,射击敌人的头部、心脏和脖子,即便对方穿了防弹衣的话也难以保全性命。   冲锋枪手的躯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眉心位置一个弹眼,脖子上一个,心脏部位的衣服被烧焦了,一颗变形的弹头嵌在上面,显然子弹被防弹衣挡在外面了,但是防弹衣只能挡住一颗子弹,他还是死去了,躺在青马大桥的沥青路面上,两眼圆睁着望着蓝蓝的天空,依然保持着临死前的惊讶神情。   刘子光的悍然登场,立刻将所有的火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对方在惊慌失措之下,准头大降,子弹噗噗的敲在汽车壳子上,打得玻璃粉碎轮胎爆裂,但刘子光却毫发无伤。   他依然稳稳的蹲在引擎盖上,确保着自己的视野开阔,射界清晰,双手牢牢的握住手枪,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比,好像在家里电脑上玩射击游戏一般沉着无比的扣动着扳机。   只见GLOCK19的套筒飞速往复着,一枚枚黄橙橙的弹壳带着滚烫的温度从抛壳口跳出来,落到地上弹了又弹,精确无比的射击顿时压制住了劫匪,他们藏在掩蔽物后面,头也不露,手举着枪往这边胡乱射击,以图掩护同伙撤退。   “子弹!”刘子光一个翻滚从车上跳下来,冲梁骁喊了一声,顿时两个弹夹抛了过来,刘子光接在手中继续前行,他盯准一个歹徒藏身的位置,连发两枪穿透汽车单薄的铁皮将其放倒,等绕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名匪徒已经奄奄一息,刘子光举枪瞄了他一秒钟,还是没有开枪,只是将其手中的霰弹枪踢到了一旁。   还剩下两名劫匪,失去了重火力支援的他们只得丢下受伤的同伴仓皇撤退,一人娴熟的攀上绳索,朝大桥下面速降而去,刘子光奔到护栏旁,垂手一枪将把他送进了大海。   只剩下一个匪徒了,这是一个货车司机打扮的家伙,脸上戴着猪八戒的面具,身穿花衬衫和牛仔裤,不知道从哪辆私家车里揪出一个吓傻的女人来,用枪顶住了她的脑袋,女人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了,目光呆滞,手脚发抖。   刘子光发难之后,警察们也展开了反击,此时已经将匪徒团团围住,梁骁见他绑架了人质,赶紧示意手下停止动作,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不用冲动,一切有的商量。”   此时匪徒已经陷入疯狂绝望的境地,他声嘶力竭的喊道:“别过来,再上前半步我就”   “砰”的一声,枪响人倒,最后的劫匪颈部中弹,神经中枢和颈椎同时被截断,当场死亡,人质安然无恙,只是歇斯底里的惊叫起来。   9-36 重案组之虎   没有谈判,没有让步,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枪响人倒,在场的警察和市民们惊讶万分的看着不远处的刘子光,他依然保持着双手握枪的姿势,一缕青烟从枪口冉冉升起,此刻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词:“枪神!”   训练有素的刑警们迅速冲上去,踢开匪徒手中的武器,确认对方死亡,然后通过对讲机向总部报告,维持现场秩序,检查货车。   忽然一阵马达声从海面上传来,一艘小型快艇拖着雪白的浪花高速逃离,警察们立刻丢下手上的活计冲到护栏边鸣枪示警,刘子光更是瞄准快艇连续扣动扳机,将弹匣中剩下的子弹全打了出去,无奈青马大桥距离海面足有六十二米,再加上快艇速度极快,十几发子弹都打飘了。   “没事,我已经通知水警了。”梁骁说道,又揽着刘子光的肩膀向手下们介绍道:“这位是内地公安局的刘长官。”   刑警们立刻立正,脚跟并拢,向他敬英式军礼的同时大声喊道:“长官好!”刘子光抬手到额边还礼,随后拉动套筒确认枪膛里没有子弹,把GLOCK19抛给了一个警员,对大家笑道:“回头一起饮茶。”   五名匪徒一个坠海逃脱,一个负伤,三个被当场击毙,警方损失也不小,一辆冲锋车报废,车上五名警员却奇迹般全部生还,只是在车辆翻滚之时受了不轻的脑震荡和擦伤,事后调查才得知,那枚M72火箭弹是一发破甲弹,击中冲锋车的风挡玻璃后碰到车辆后部的铁质栅栏才爆炸,金属射流把冲锋车后半部搞得一团糟,但是人员并没有被殃及,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此外另多人员负伤,三名平民被流弹击中已经送院急救,两名便衣警察被击中腿部,两名交通部的伙计全身多处擦伤,还有两个押运员被击中躯干,幸运的是有防弹衣保护,子弹只是打断了肋骨而已。   青马大桥热闹非凡,消防车、救护车、警车、清障车全都来了,天上有直升机在盘旋,海面上有水警总区的摩托快艇在游弋,赤臘角机场驻守的机场特警作为最近的特种单位第一个抵达现场,然后各单位增援力量抵达,有条不紊的搜集着证物,给目击者做口供,好在青马大桥是双层的,下层还有一条应急公路车道,所以不致于交通全部中断。   陈玄武也披了条毛毯,坐在救护车里录着口供,他顾不得欣赏对面警花的曼妙身材,时不时的瞥向远处的刘子光,此刻这厮正和一帮肩膀上带花的高级警官们谈笑风生,刚才刘子光的英勇表现全部被陈玄武看在眼里,此刻他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个刘子光的身份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的底细。   因为要配合警方的调查,很多人的行程因此被耽搁,刘子也在其中,在和警方的谈话中他得知,这伙劫匪自从一周前偷渡入境后,就被香港警方紧紧盯住,这是一个以越南籍退伍士兵为主武装抢劫团伙,纵横东南亚多年,杀人越货,臭名昭著,没想到这回竟然在香港警方手中折戟沉沙。   本来梁骁的上级,高级督察苗中信认为劫匪的目标是押款车,他的理由很充分,上次海港城大劫案警方毫无建树,一时间似乎全东南亚的江洋大盗都把香港当成了发财的宝地,所以他把精力主要放在银行或金铺的防卫上。   苗督察的方向是正确的,但在具体实施上出了偏差,作为重案组崭露头角的新人梁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把焦点集中到了最近以两千万美元拍卖成功的亚洲之心翡翠原石上,认为劫匪的目标是它,并且带了自己下属的一个小队随行护卫翡翠押运车,果然被他猜中了,劫匪竟然选择在青马大桥上实施抢劫,若非警察布置得力,恐怕这回又要重演海港城大劫案那一幕了。   警方大获全胜,以零死亡的代价粉碎了劫匪的阴谋,警务处的头头脑脑们都很高兴,派来直升机将梁骁和刘子光接到总部去直接想警务处助理处长汇报案情,坐在直升机上望着下面宏伟壮阔的青马大桥和远处若隐若现的赤臘角国际机场,刘子光不禁感慨道:“没想到弹丸之地的香港也有如此壮美的景色。”   “香港的美丽,来自于勤劳的香港人,青马大桥,新机场,都是我们香港人一手建造出来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香港定居,以你的身手,申请杰出人士没问题的,到时候去SDU做个教官,没事大家一起饮茶,那多开心啊。”梁骁说。   刘子光笑着摇摇头,岔开话题道:“对了,亚洲之心不在押运车上吧?”   “你猜错了,亚洲之心确实在那辆车上,我们考虑到劫匪可能会有可靠的情报来源,所以不敢自作聪明搞调包计,不过现在亚洲之心应该和它的主人一起上飞机了。”梁骁指着云端上一架正在盘旋上升的大型客机说道。   “奥莉薇?”   “是的,欧氏财团的大小姐,那辆银色劳斯莱斯就是她的座驾,我们临时征用并且藏在里面,一路保护亚洲之心前往机场,而欧小姐本人则乘坐快线抵达机场。”   谈笑间,飞行服务队的EC155B1直升机降落到了警察总部的天台上,一帮穿着白衬衣的高级警官正等在那里,刘子光和梁骁跳下飞机,弯着身子一溜小跑过去,在螺旋桨的噪音中大声和长官们打着招呼,然后刘子光被一个穿套装的带走,梁骁则跟着高级警官们下楼去了。   带走刘子光的是香港警务处保安科的人员,保安科在九七回归之前叫政治部,实际上是隶属于英国情报机关MI5下面的一个组织,和普通警察的职责有所不同,时至今日,针对大陆的情报活动虽已停止,但保安科依然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保安科把刘子光请去,主要是核实他的身份,刘子光自然是缄口不言,香港不比内地,情况要复杂的多,他才没傻到什么都说的地步。   好在十分钟后,警务处副处长就派人来请刘子光了,当面向他表示了感激,并且表示要向他颁发奖章云云,梁骁站在一旁,腰杆挺得笔直,神情严肃无比,不时斜眼看一下刘子光,心说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   刘子光从容的表示,奖章就算了,如果有奖金的话可以笑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更何况自己还曾经是一名除暴安良的警察。   “刘先生的实战枪法很好,是不是内地枪会的会员啊。”副处长满脸笑容的问道。   “不是。”刘子光摇摇头,又说道:“我是去年全国公安系统大比武实战射击类的冠军。”   在场的高级警官们都发出会心的微笑,副处长再次提出了梁骁提过的那个问题:“刘先生有没有兴趣申请杰出人士来港工作啊?”   ……   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刘子光并未在任何媒体面前露面,警方的对外宣传也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只是说在警方各单位的通力配合下,劫匪被一网打尽,梁骁是整件事获利最多的人,不但得到了警务处副处长的赞许,还升了职,肩膀上再添一颗花的日子也不远了。   由于航班被延误,当天刘子光滞留在港,梁骁半夜来访,两人促膝长谈许久,聊的还是当初东方女皇号上发生的事情,警方潜水员打捞出了船上的监控设备,从残缺不全的现场录像上得到的信息说明,黄启发的死和海港城劫案的幕后指使人都是程国驹,而程国豪和赌船上的保镖都是和劫匪内讧而死,从打捞到的佩戴银色狼头饰物身穿迷彩服的尸体上也验证了这一点。   梁骁经过了投诉科、保安科的严格审查,再加上他的光辉形象被报纸媒体公诸于众,社会影响良好,警方高层对这个敢打敢拼的年轻人也很青睐,所以他一洗往日耻辱,从负责买叉烧饭的二流警察变成了赫赫有名的重案组之虎,连顶头上司苗中信有时候都不得不买他的帐。   “光哥,我的前途是你给的,你才是不折不扣的重案组之虎,上面对你很欣赏,真的考虑一下,香港适合你的发展。”梁骁再次真诚的发出了邀请。   “谢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刘子光依然是婉言谢绝。   ……   趁着这几天时间,卫子芊也做了一些工作,当他们拿着香港警方提供的头等舱机票飞往省城的时候,一家名为瑞丰洋行的公司已经出炉了。   深夜十一点,刘子光回到了江北市的家里,老妈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披衣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是儿子回来了,便说道:“还以为是你爸回来了呢,厂里刚接了个上千万的大订单,老陆老贝老邓,还有你爸他们,连轴开了两夜的会了。”   刘子光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订单啊?大家这么激动。”   “听说是个香港公司的订单,要预定五十辆特种汽车,要求还蛮高,要能防地雷什么的,具体我也不清楚,听说对方开出的要求有几十页那么厚呢。”老妈眉飞色舞的说道。   9-37 二十万就想买装甲车   深夜,晨光机械厂会议室,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厂领导和业务骨干们正在开会讨论香港来的天价订单。   这是一份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意向合同金额高达上千万人民币,对方要求晨光厂拿出一揽子方案,从选型到改装,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国外客户提供五十辆防弹四驱越野运输车。   这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因为甲方给的时间很紧,任务很重,而且价格也压得很低。一千万的标的看起来很高,其实算下来利润少的可怜,但是厂领导依然相当重视,一来合同涉及金额很大,压缩一下成本,还是能见到利润的,而来这是出口业务,而且是和割胶刀这种轻工产品完全不同的重工业产品,特种车辆改装也是当年晨光机械厂的老本行,两伊战争时期,战场上驰骋的那些军用车辆很多都是经过晨光厂改造的。   老式会议桌上,摆着一排排茶杯,有不锈钢保温杯,印着厂标的搪瓷茶缸,工会的白瓷带盖杯子,更多的是师傅们自备的各种瓶瓶罐罐,有广口罐头瓶,有大号雀巢咖啡瓶,有的套着毛线织的保温套,有的厚厚一层茶碱,已经看不出玻璃原色。   桌上还摆着各种烟盒,大多数是本地烟草公司出产的廉价香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会议室里乌烟瘴气,送热水进来的小姑娘差点被熏一个跟头。   不得不说,这份订单勾起了晨光厂从厂长到基层工人的雄心壮志和浓厚兴趣,虽然供货要求上写的是四轮驱动热带地区工矿勘探多用途工具车,但是加重底盘,防爆轮胎,能抵挡7.62MM步枪子弹直射,以及在驾驶舱上方设置转动弧圈和防盾的种种要求分明证实他们订的并不是什么工具车,而是不折不扣的山寨版轮式装甲车。   说是山寨版,那是因为价格压得太低了,军规产品绝对不会是这个价格,光是防雷车单价就要上百万了,这种能作战又能运兵的四驱车,又岂止二十万块钱,不说别的,光是底盘发动机和特种防弹钢板的成本就不止这个价。   晨光厂的老会计扶了扶眼睛,拨了拨算盘珠子说:“如果需方的要求全部满足的话,单价起码要上五十万,外购部分的成本压不下来,现在钢材价格又节节攀升,咱们的制造成本再压缩也没用啊。”   “五十万,怕是太高了,对方很难接受。” 陆天明说。   “那没办法,想压低成本只有一个办法,加大订货量,来个一万辆的订单,我绝对能把成本压到三十万。”老会计喝了口茶,不容置疑的下了定论。   “老邓,你那边有什么办法?”陆天明把目光投向了一车间的车间主任邓云峰。   一车间是厂里人聚集之处,头脑灵活,技术精湛的工人都在一车间,邓云峰身为这些师傅们的头儿,自然有他过人之处。   “陆厂长,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邓云峰矜持道。   “别卖关子了,大家集思广益,别说成熟不成熟,先说出来大家听听。”陆天明鼓励道。   “那好吧,我是这样认为的,这份订单是香港一家贸易商行发来的,首先可以确定不是骗局,因为人家连预付款都先打过来了,这单生意对咱们厂意义相当重大,我觉得无论如何,一定要接下来。”   邓云峰侃侃而谈,大家都凝神聆听,会议室顿时静了下来。   “但是这家香港贸易行只是中间商而已,我猜想最终用户应该是非洲、东南亚、或者南美洲的某个组织,甚至有可能是当地军阀,但是他们肯定不富裕,又急需防弹车辆,所以才求到我们头上,想让咱们帮他们生产价廉物美的装甲汽车,这是对我们晨光厂的肯定,说明我们八十年代打下的名气没有过时啊。”   一片掌声响起,老工人们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对邓云峰的话都很受用。   邓云峰接着说道:“既然人家缺钱,那就按照省钱的路子来,咱们晨光人也不是那种大手大脚惯了的企业,缝缝补补又三年这种事儿不丢人,我刚才仔细看过他们的要求,总结出三句话来,第一,能跑得快,第二,能拉的动,第三,能挡子弹。”   “这三句话看似简单,实现起来并不容易,首先我们要选择一款性能优良,皮实耐操的底盘,最好搭配大功率柴油机,劲大结构简单容易维修,然后是防弹的问题,这才是重中之重,如果只是采购军用汽车的话,人家也不会找咱们了,什么悍马、陆虎还怕买不着么,实在不行买几辆丰田皮卡都能凑合,人家既然找咱们了,就是打算花民用车的价钱,买军用装甲车。”   说到这里,邓云峰低头喝了口茶,一位年轻的技术员趁这个间隙嚷道:“二十万就想买装甲车,也太抠门了吧!世界上主流的装甲车,哪个不是几百万上千万的价格啊。”   邓云峰不紧不慢的吐出嘴里的茶叶说道:“都是亚非拉受压迫的阶级兄弟,能帮上忙的,咱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老邓,说说你的解决方案吧。”陆天明胸有成竹的说道,看到邓云峰伸手拿烟,特地把自己的红塔山抛了过来:“抽我的。”   邓云峰点了一支烟,继续说道:“我的意见是,土法上马,先解决首要问题,其他问题可以缓一缓,这种装甲车要具备威猛的外形,最好能让人联想到某种世界驰名的装甲车就最好了,至于装甲钢板的问题,可以象红旗厂求助,如果成本压不下来的话,就只在关键位置使用防弹钢板,其余部位使用民用软钢,或者在外形角度上下功夫,大倾角可以增强防弹效果嘛。”   “邓主任的意见很好,三个臭皮匠赶个诸葛亮,大家集思广益,认真想一想怎么把这辆装甲车做好,争取客户来厂考察的时候拿出样车来,价格方面,业务部门会再和他们谈,争取把价格提上去。”陆天明说罢,看看手表已经深夜时分了,便又说:“时间不早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不要迟到。”   工程师、技术员和高级技工们捧着茶杯披着外套,三三俩俩的出去了,厂区大道上洒满了皎洁的月光,两旁树影婆娑,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响,门卫老大爷披着工作服,感慨的望着这么晚才下班的同事们,不禁想起了热火朝天的八十年代,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车间三班倒,机器整夜轰鸣,车间干部和厂领导总是很晚才下班。   老爸和几个工友一路回家,老伙计们高谈阔论,到了楼下还不愿进家,又在单元门口抽着烟聊了十几分钟,直到其中一个人的老伴打电话催促才散去。   回到家里,老爸也不洗漱休息,而是一头扎进了书房,拿着绘图板和铅笔在纸上开始勾勒起装甲汽车的线条来,老妈送过来的茶水冷了又倒,倒了又冷,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我觉得顶篷可以取消,搞成帆布可拆卸的就行。”背后传来儿子的声音,老爸回头一看,刘子光披着衣服笑眯眯站在自己身后,正伸着脑袋欣赏草图呢。   “你懂什么,赶快回去睡觉,这是出口型的特种汽车,厂里要集思广益,你别打扰我设计。”老爸不由分说就把刘子光推了出去   刘子光站在门口无奈的笑笑,很久没见到父亲这么认真了,其实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很有钻研精神的工人,上夜大进修,搞小发明创造,后来厂子渐渐势微了,人的精气神也跟着萎靡下去了,那套绘图工具还是八十年代买的呢,藏在床底下已经三十多个年头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没想到自己的一纸订单竟然掀起轩然大波,晨光厂上下起码又要折腾小半年,瑞丰洋行是红石控股旗下的贸易公司,注册地在香港,办事方便又能省却许多麻烦,亚洲之心的价款已经支付到位,除掉付给拍卖行的两百多万佣金之后,还余下一千七百万美元,折合一亿多港币,这笔钱将会全部用在武装陈马丁的卡耶族军队上。   刘子光深信枪杆子里出政权,只要马丁能在西萨达莫亚的解放战争中大放异彩,那么将来内阁中就少不了他的位置,陈马丁坐稳了位置,那么自己的庄园和矿产自然也就没了后顾之忧,到时候想怎么开发就怎么开发。   但是仅凭一千多万美元就想打赢一场战争实在是天方夜谭,现代战争实际上就是个烧钱的买卖,尤其是在非洲大陆这片神奇的土地上,黑人天生具备一种浪漫的特质,连打仗都成为一种行为艺术,通常一场战斗下来,参战双方打掉数万发子弹,竟然是零伤亡,自动步枪在他们手里就是三十响的鞭炮,PRG在他们手里就是个大号爆竹,战争在他们心目中,无非是一场流血的嘉年华而已。   所以,刘子光并不打算给这些黑人战士配备高精尖的武器,他要用最少的开销达到最佳的效果,这就是晨光厂一千万订单的由来。   9-38 半个世纪前的战车   老爸在屋里拿着绘图板忙乎半天,还是不得要领,于是把注意力放到儿子的电脑上,上下摸索一番后找不到开关,此时听到身后的窃笑声,回头看去,刘子光正站在那儿坏笑呢。   “过来,反正你也睡不着,教教我电脑怎么用?”老爸招手道。   刘子光进屋打开电源,启动电脑,笑眯眯的问道:“爸,你想怎么用啊?”   望着满桌面的图标,老爸再次抓瞎,说道:“人家张技术员说了,现在设计都不用画图纸了,直接在电脑上操作就行,你这台电脑行不行?”   刘子光说:“绘图设计什么的,需要安装相应的软件,您需要设计什么东西,我先上网查一查,找找参考资料,依葫芦画瓢,才能事半功倍啊。”   “对对对,现在都流行百度什么的,你帮我找找看,有什么轻型装甲车的资料。”老爸有些激动了,似乎感觉到自己走在了那些老伙计的前面。   刘子光立刻上网搜索了一大堆装甲车的资料,老爸戴上眼镜,趴在屏幕上如饥似渴的看着,感叹着:“这网上资料还真是多,这要是去图书馆查,不得查个一年半载的,哎哟,这还是外军资料呢,咱厂图书馆指定没有,老李老张他们还说明天去图书馆查呢,我看去了也是白搭。”   但是网上的资料大多是现役的轮式装甲车,造价昂贵,技术先进,和晨光厂打算造的这种山寨装甲车有天壤之别,查了十几页下来,依然一无所获,刘子光灵机一动,啪啪啪输入一些关键字再次搜索,这回终于出来一些有用的参考资料了。   “这个好!”老爸眼睛一亮,指着屏幕上的轮式装甲车说道,那是一辆前苏联生产的BTR40型装甲人员输送车,4X4驱动形式,乘员两人,载员八人,设计年代久远,是上个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产品,结构简单,造型粗犷,但正符合晨光厂的需要。   老爸仔细看了图片下面的资料,不禁抚掌大笑道:“我觉得咋这么眼熟,原来是嘎斯63卡车的底盘加上装甲车体啊,这下好了,连底盘问题也解决了。”   嘎斯63是嘎斯51的四驱改进型,国内一直使用到八十年代,这种爷爷辈的汽车底盘恐怕只有在垃圾堆或汽车博物馆才能找到。   不过这难不倒勤劳智慧的老工人,老爸拍手道:“方向确定了就好办了,寻找一种嘎斯63的替代产品,一吨半到两吨之间的四驱轻型卡车底盘完全可以代替使用,发动机的问题让技术科去解决,不管是柴油机还是汽油机,能满足需要就行,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外形,我的意见是采取拿来主义,把这个BTR40的外形照搬就行,时间紧任务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刘子光说:“好,我这就找几张三面图来供你们参考。”   老爸大手一挥道:“别费那事,光有个外形可不行,这车不是苏联五十年代装备的么,咱国家肯定也有,回头让老陆和部队联系联系,直接拉一辆报废的过来反向测绘,什么都有了。”   刘子光挑起大拇指:“爸,还是你高。”   老爸拿出烟来点燃,还破天荒的递给了儿子一根,父子俩在一起吞云吐雾,讨论起装甲车的改进细节来,比如加装绞盘,无线电天线,预留机关枪底座之类的问题,老妈听到这边热火朝天,也披衣起来给爷俩下了点小馄饨当夜宵。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破晓,老爷子虽然一宿睡但依然精神抖擞,桌上的激光打印机吐出一张张印着图标文字的纸来,这是父子俩一夜的研究成果。   “爸,你躺一会,等八点钟再过去,这么早去了厂里也没人啊。”刘子光好说歹说才把老爸劝进房里休息,自己也进屋小憩。   他相信晨光厂的技术实力,利用现有的科技水平仿造一辆五十年代水准的装甲车是小菜一碟,八毫米高碳钢板红旗厂就能生产,轮胎发动机底盘这些都可以外购成品,晨光厂只要打造出车体就行,而这正是厂子的强项。   武器平台有了,枪械弹药这些东西,就要依赖客串军火商人赵辉了,此前刘子光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从国际军火市场采购一批机关枪、迫击炮、火箭筒,以及大量的子弹、手榴弹,自动步枪,武器一律采用俄式,中国造或者东欧造的都可以,谁的价格低买谁的,毕竟资金有限,必须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   七点半刚过,老爸就带着打印好的资料上班去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老妈去早市买了菜之后也去厂里开会了,最近红旗厂在商量搬迁的事情,他们这些内退职工也跟着掺乎,据说已经开了一星期的会了。   刘子光趿拉着拖鞋出去买早点,一辆黑色桑塔纳3000轿车在他身旁停下,后车窗内探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老同学周文。   “刘子光!”周文喊道。   “哟呵,稀客啊,周县长啥时候回来的?”刘子光笑道。   “昨天过来的,来市里开会,真巧在这儿碰见你,上来咱们聊聊。”周文道。   “不了,我买早点去呢。”刘子光答道。   周文却开门下了车,对司机道:“小李,去那边买两份豆浆,一些包子油条过来。”   小李是个干练的年轻人,点点头去买早点了,刘子光见周文这么客气,便停下和他聊起天来。   原来周文这次进市里是开征地协调会的,红旗钢铁厂要整体搬迁,在南泰县征了几千亩地,两边的拆迁动员工作以及后续的相关工作,需要公安、城管、法院、建委、国资委、南泰县政府等多家单位互相配合才行,这项工程是秦书记亲自在抓,据说省里也相当重视。   “早想找你聊聊了,你也忙,我也忙,一直没找到机会,好不容易逮到你,哪能放过啊。”周文笑着说,他的座驾只是一辆不起眼的南泰牌照桑塔纳3000,车牌也很普通,看来周文当上县长之后还是很低调的。   小李端着早点过来,两人坐进车里吃着,周文只喝了一杯豆浆就不再吃了,拿纸巾擦着嘴说:“还在开保安公司么?最近生意怎么样?”   刘子光含含糊糊的说:“还行吧。”其实早在璇宫饭店事件之后,红星安保服务公司和市里签订的幼儿园安保合同就到期了,而且没有再续签,相关部门的领导把这个合同交给了市公安局三产金盾公司,对此红星公司员工颇有微词,但刘子光却不以为然,他知道这是玄武集团搞的鬼,等手上的正事办完了,早晚收拾这帮怂货。   “是这样的,我们县里最近要搞拆迁,你在这方面有经验,我想请你们出面,你知道,现在这个活儿很难干,也不能总是出动公安啊……”周文说。   “没兴趣。”刘子光一口拒绝道,见周文有些吃惊,又解释道:“玄武集团已经找过我,也是为了这事,我告诉他们这活儿我不接,因为太造孽。”   周文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岔开话题道:“对了,野猪峪的那个老抗日英雄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   “老人家高风亮节,把日本人的遗赠全捐了,捐给县里希望工程,给山区的孩子造校舍,修马路。”   刘子光并没有吃惊,老程头要是不这样干那就不是老程头了,他笑着问道:“肯定忽悠人家了,这下县里又要换新车了吧。”   “说什么呢,这可是老人家坚持我们才收下的,这笔钱将会专款专用,由审计人员跟踪审计,确保每一分钱都花在明面上,花在刀刃上,绝不会用于县里的楼堂馆所或者领导的座驾购置方面,这个你就放心吧。”周文呵呵笑道,拍着刘子光的肩膀,一副你的心思我懂的表情。   刘子光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说什么,看看外面小李也吃完了油条,便开门下车道:“谢谢你的早点,下次去南泰县玩,我请你。”   “行,回见啊。”周文向刘子光挥手告别,升起了车窗,整理一下衣襟,平静的对司机说:“去市委。”   协调会开了整整一天,直到下午六点才散会,周文打发小李在市委招待所住下,自己打车回家,一进家门,刘晓静就凑上来问道:“我托你办的事,办好了么?”   周文一怔:“什么事?”   刘晓静的脸当场就耷拉下来了:“你看看你,当了官就把我们家人忘了,好,我再给你说一遍,你千万别再忘了,第一,我弟弟申请低保的事情,请你给办事处打个电话知会一声;第二,市里最近要出一批经济适用房,听说都是江景房,你想办法给我弟弟要个签。”   周文说:“晓铮不是有工作么,私家车开着,藏獒养着,哪里像吃低保的人?”   刘晓静撇嘴道:“你又不是没在下面干过,大老板吃低保的还少啊?只要符合政策就可以办,有空子不钻那是傻子。”   周文摇头道:“这个忙我不能帮。”   刘晓静急了,张牙舞爪如同斗鸡:“你不帮是吧,行,回头我去找办事处李主任,我就问问他,哪条法律规定县处级干部的小舅子不能吃低保了。”   周文正色道:“晓静,这是原则问题,你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么,为了一个月三四百块的低保,就毁掉我的前途,你觉得值么?你要是觉得值,我这就给李主任打电话。”   这下刘晓静泄气了,像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咱不吃低保也饿不着,不过房子的问题你可得帮帮忙,现在房价那么贵,三环外的房子都上六千块一平方了,晓铮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和爹妈住一起多不好啊,家里那老房子你也知道,不隔音的……”   周文想了想道:“经济适用房的事情这次会上胡市长倒是提了,要在红旗钢铁厂的原址上建造,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事儿我会留心的,晓铮是该有套自己的房子了。”   听到丈夫这样说,刘晓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吃饭吧,我给你买了酱牛肉,还有啤酒。”   9-39 征地赔偿款   9-39 征地赔偿款   苦水井乡是南泰县最贫困的乡镇之一,俗话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家天街乡有旅游资源,有野猪峪烈士纪念碑,大河乡有优质河沙资源,有水运优势,可是苦水井乡除了一片盐碱地之外,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年年高考第一的学生娃了。   学习成绩好是因为生活条件太差,孩子们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就是考出去才能摆脱这种贫困的生活,所以苦水井的孩子们总是拼命地读书,只为考上大学远离家乡,考不上大学的也想方设法离开家乡,年轻点的南下打工,年龄大点的干建筑,当保姆,久而久之,苦水井变得越来越穷。   越穷还越要生孩子,苦水井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是全县最差的,落后的观念,愚昧的思想,贫穷的现状,造成了这种恶性循环的局面,县里乡里多次下大力气扶贫,可是由于苦水井的自然条件太差,几千亩的盐碱地要想整治成高产良田比登天还难。   如今这盐碱地终于也成了宝贝,自打传出消息说省里的大公司要收购苦水井乡的土地后,乡里几个村子就打破了头,争先恐后的去乡里、县里走门子、托关系,只为玄武集团能收购本村的土地。   好在人家玄武集团实力雄厚,足足征了三千五百亩地,这里面下马坡村占了大头,相邻的两个村子也沾了点光,下马坡的村委会主任名叫梁大众,当过兵,打过工,见过大世面,村里一帮小年轻都服他。   梁大众从屋里推出自己那辆擦得锃亮的二八永久加重自行车,这辆车跟随他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每回去乡里开会,邻村的老王老马他们不是开着农用车就是小四轮,最起码也是辆摩托车,唯独梁大众,十几年来都是这辆破自行车。   下马坡是苦水井乡最穷的村子,就连村长家里也没有隔夜粮,梁大众推着自行车从村里那条遍布粪便污泥的土路上慢慢走过,和南墙根袖着手晒太阳抽旱烟的一帮老头子们打着招呼:“四大爷,六叔,吃了么,我上乡里开会去。”   一帮背着书包的孩童嬉笑着从一旁奔过,惊得路边的大白鹅张开翅膀叫起来,一条瘦的皮包骨头的狗从村头茅厕里钻出来看了看,扭头又回去了,村里的年轻人全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这帮老人和留守儿童,没办法,土地太贫瘠,养不活人啊。   梁大众蹁腿上了自行车,一边使劲踩着脚蹬子,一边哼起了小调,远处村里的自留地上已经种满了小树苗,这是村里几个二流子得知土地被征收之后突击种上的,以前县里的农业扶贫技术员好说歹说,免费发放种子树苗,这帮游手好闲的懒汉前脚种上后脚就拔下来卖钱换酒,现在倒好,不用人家技术员上门了,自己就颠颠的去乡里买了大批的树苗种上,不为别的,就为征地的时候能多落俩钱。   到了乡政府,一帮村长都提前到了,一个个正盘腿坐在那里吹牛呢,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热火朝天,见梁大众进来,干部们都亲热的和他打着招呼,下马坡的土地被征用的最多,别看人家梁大众现在是骑自行车来的,年后就能换上四个轮的。   梁大众刚把旱烟袋拿出来,七八根香烟就递过来了:“大军,抽我的。”   接了一根红塔山在手,梁大众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才点上抽了一口,说道:“都听说了么,周县长也过来开动员会。”   一提到周县长,大伙儿就都兴奋起来,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年轻县长在农民中的口碑很好,有他当家作主,老百姓心里有底。   “我侄儿在县里上班,他说这回征地是要建工业园,钢铁厂、发电厂,还有配套的宿舍、超市啥的,这一盖起来,起码三五年,我看咱乡里那些出去打工的趁早回来吧,在哪不是干啊,自家门口干活,时不时的还能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多好啊。”一个年轻的村长说道。   “对,将来工业园盖起来,咱乡里的劳力也能就近安排就业了,大河乡、柳林乡那些牛逼哄哄的村长,以后见了咱还不得低眉顺眼的。”另一位村长充满向往的说道。   院子里传来喊声:“县长来了!”大家伙赶忙把烟屁股在鞋底上掐灭,出门迎接,一片掌声中,周县长从桑塔纳里钻了出来,西裤配深色夹克衫,金丝眼镜,满脸的笑容,一点官架子都没有。   周县长带着县政府的干部们来给苦水井乡的村长们开动员会,他首先传达了省里,市里领导的讲话精神,然后部署了工程队进地前的准备工作,包括修建围墙,平整土地,安排接待等工作,村长们拿着日记本在下面聚精会神的听着,记着,气氛融洽而热烈,这让本来还担心遇到阻力的周文松了一口气。   “周县长,接待工作您就放心好了,锣鼓秧歌队俺们早就准备妥了,彩旗电喇叭啥的也是现成的,俺就想知道,征地赔偿款啥时候到位啊。”梁大众在下面冷不丁的说出这句话来,顿时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很显然,他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这个……”周文矜持了一下,从容答道:“我想大家都知道,玄武集团是我省一家实力雄厚的上市企业,集团涉及房地产开发,机械进出口,矿业、钢铁等多个行业领域,我们南泰县的马山矿和炼焦厂就是玄武集团旗下的工矿企业,在座的诸位或许有亲戚在这两家企业上班,应该也从侧面了解了玄武集团的实力了吧。”   又是一阵哄笑,周县长答非所问,但却巧妙的打消了村长们心中的疑虑,玄武集团有钱的很,又有周县长帮他们当家作主,征地赔偿款还用担心么?   会议结束后,周文带着汇报工作的乡长回县里,村长们则被乡里留下聚餐,大家伙们在镇上小饭馆里点了十几个肉菜,几箱子啤酒,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东倒西歪,但依然兴高采烈,盐碱地眼瞅着变成聚宝盆,谁能不兴奋啊。   “要我说啊,咱也不贪心,一亩地给五万块就行,娃娃上学的钱,老人看病的钱就都有了,还能剩下点盖屋娶儿媳妇,买辆小四轮跑运输呢。”一位村长喝的脸通红,说出了心里话。   “老朱,你太小农经济了,你知道么,玄武集团为了建工业园,投了这个数!”梁大众也喝高了,嘴里喷着烟雾,伸出了五只手指说道。   “五千万?”有人猜道。   梁大众清清喉咙,一口浓痰射在地上,“五十个亿!”他提高嗓门嚷道,众村长和乡里干部们彻底震惊了,一个个张大嘴巴眨着眼睛不说话。   “乖乖,五十亿!那咱的赔偿款恐怕至少这个数。”老朱伸出了一只手指头。   梁大众摇摇头:“老朱,你又错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最值钱么?土地!土地是不可再生的资源,用了就没有,咱国家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听说市里的小区都建到三环外了,六千块一平方抢着买,咱县城关镇的房子也三千块一平方了,我估摸着啊,人家玄武集团征咱的地,也有囤积土地的意思,看周县长今天这个意思,怕是每亩地不会低于这个数?”   说着,梁村长伸出了两个手指头来回晃了晃。   “二十万!”众人再次目瞪口呆,二十万是什么概念啊,拿下马坡村为例,整个行政村三千多人,人均土地不到一亩,规划上下马坡村有两千亩地被征收,这就是四个亿啊,分到每家每户,也是起码五六十万!   发达了,这下发达了!从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变成腰缠万贯的大富翁,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有些承受不了,幸亏在座的都是见过世面的村长和乡干部们,要是村里那些大字不识的老娘们,恐怕早就晕死过去了。   “来,满上,喝!”朴实的村长们啥也不说了,倒满了杯中酒,咣咣咣干了,吆喝道:“老板,上白的,拿一箱淮江特曲!”   要在平时,小饭店的老板肯定要哭丧着脸问谁能把帐先结了,乡政府的干部们吃饭喝酒打白条已经吃垮了好几家饭店了,这家小饭店的白条子也积了一尺高了,但是刚才村长们讨论征地赔偿款的话落在了小老板的耳朵里,听到要酒,老板立刻脆生生的答道:“来了!”   ……   去县里的公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一座石桥还是七十年代建造的,周文和苦水井乡的乡长黄劲松坐在桑塔纳的后座上,忍受着道路带来的颠簸之感,但是更让他们心中起伏不定的却是那份征地通知书。   事实上周文昨天在市里开协调会的时候就拿到了这份通知书,玄武集团并购重组红旗钢铁厂,整体搬迁建设工业园区,这是省里的决策,征用南泰县的土地是其中一环,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但是征地赔偿款的数额却让周文很为难。   因为每亩地只有区区两千元,他实在无法面对那些充满希望的眼睛。   9-40 风灾   9-40 风灾   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能卖上价钱,苦水井位于南泰县西部,交通不发达,基础设施落后,经济水平差,大片的荒滩盐碱地既种不出庄稼,又挖不出煤炭,县里多次招商引资都无功而返。   这次玄武集团愿意投资南泰,是省里、市里有关领导下了大力气才促成的一项计划,牵扯到红旗钢铁厂迁址重建,江北市经济适用房工程、南泰县工业园区建设等多个项目,投资高达五十亿,由此带来的经济增长和就业机会更是令人期待的,如果计划执行得力的话,在不久的将来,南泰县将会摘掉贫困县的帽子。   以土地换投资是县里的一贯方针,南泰县出土地,玄武集团出资金,大家共同把这块蛋糕做起来,但三千五百亩土地的出让已经不是省市国土部门可以做主的了,必须上报中央审批,对此县里想了很多对策,化整为零,以荒地改造的名义,给予了玄武集团极大的优惠,几乎是半卖半送把这些土地出让给了玄武集团。   征地补偿费有三个名目:土地补偿费、安置补助费和地上附着物以及青苗赔偿费,一般来说是按照土地年产值作为依据,盐碱地本来就种不出多少庄稼,玄武集团又没拿钱出来,这笔钱还是从县财政出,所以摊到每亩地头上,只有区区两千块了。   或许赔偿款的数额会让大家失望,但是只要工业园区建起来,钢铁厂、电厂项目一一上马,农民们的就业机会就来了,不管是进厂打工还是开饭店跑运输,都能让农民们发家致富奔小康。   每每想到这里,周文都会踌躇满志,壮怀激烈,作为江北市乃至江东省的政坛新星,每一步他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近年来强拆、征地引发的群体事件屡见不鲜,因此丢官的干部不在少数,南泰县自古民风彪悍,省里市里对征地的事情相当重视,市领导亲自点名让有处理群体事件经验的周文挂帅领军。   周文的办法是,加大力度宣传征地后的美好前景,让群众们把目光放长远,这样工作就好开展了,他把苦水井的乡领导带回县里开会,就是为了先把他的工作做通。   县政府大会议室里,玄武集团的工作人员给大家播放了幻灯片,展示了南泰工业园的鸟瞰图、效果图以及远景规划目标,这个工业园包括钢铁厂、发电厂、电解铝厂、配套的宿舍区和商业设施以及高等级公路,甚至还有一条铁路线,操着南方口音的工作人员用激光笔指着图片说:“初步构想,工业园区可以创造五万个就业岗位,根据我们和南泰县政府签订的协议,将会优先录用本地工人。”   介绍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会议室灯光大亮,随后周文又做了总结性发言,指示相关部门一定要做好领导视察的保卫工作,绝不能出岔子。   会议结束后,周文和苦水井的乡长黄劲松谈了一个小时,末了让他带着满满一纸箱宣传册回去了,再过几天,省里领导和玄武集团的总裁就要来县里考察,时间紧任务重,安抚群众的任务就交给黄劲松了,基层的问题还是要基层干部来解决,这也是周文当县长之后的心得之一。   ……   两日后,下马坡村外的土路上,来了一长串汽车,县公安局的警车开道,乡里派出所的民警全部出动,负责外围保卫工作,一长溜黑色豪华小轿车整齐的停在昨天才平整好的临时停车场上,几乎清一色的奥迪A6和奔驰S系,奥迪是政府的官车,奔驰是玄武集团的公务车。   今天风很大,彩旗猎猎飘扬,巨大的园区效果图立在空地上,被风吹得如同饱满的风帆,要不是乡里武装部派了四个基干民兵在后面扶着,恐怕早就吹到爪哇国去了。   领导们下了汽车,聚在一块小土台上眺望着广袤的盐碱地,此次考察的主要领导是省国资委的李治安主任和玄武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陈汝宁,陪同考察的有市里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以及南泰县党政班子。   李主任穿着笔挺的藏青色西裤和夹克衫,大腹便便,威严十足,两个干部在他面前将规划蓝图展开,周文在一旁做着讲解,李主任指点江山、谈笑风生,对陈汝宁说:“陈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好了梧桐树,就差你们玄武集团这只金凤凰了。”   陪同干部们都被李主任风趣幽默的话语逗笑了,陈汝宁也豪爽的笑道:“李主任,玄武集团绝不会让南泰人民失望的,在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成为省内最大的工业园区。”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鼓掌的都是陪同人员,远处黑压压一片下马坡的村民们表情麻木,似乎是被拉来的看客,不但没人鼓掌,还有人骂骂咧咧的。   周文察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劝道:“李主任,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县里准备了午宴……”   话音未落,一阵大风吹来,伫立在一边的工业园效果图拔地而起,冲着土台子就飞过来,吓得大家慌忙蹲下,效果图忽地从众人头上飞过,瞬间就飞到了百十米外,同时一阵脆响,会场上的彩旗杆子被风吹断了好几根。   李主任、陈汝宁等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一言不发钻进汽车离开,考察草草结束了。   ……   回到县城之后,周文设宴款待省领导以及玄武集团总裁一行,主菜自然是野猪峪的天然野猪肉和野山鸡,品尝着美味的纯天然食品,领导们的脸色和缓了许多,再度谈笑风生起来,周文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忽然周文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苦水井乡出事了!   周文心中一紧,怕什么来什么,但他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说声失陪出了包间,县民政局、教育局和县委的同志已经等在门外了,见周文出来,教育局长焦急的说道:“周县长,苦水井乡小学的校舍被风吹垮了,很多学生受伤!”   “什么时候的事?”   “十分钟前。”   周文看看表,沉声道:“走,去苦水井乡。”   “可是这边?”县委的一位同志迟疑道。   “有徐书记顶着呢,咱们走!”周文急火火的出门上车,带着一帮人驱车赶往事发地点,苦水井乡中心小学。   桑塔纳在乡村公路上疾驰着,速度已经超过了一百迈,但周文还在不断地催促着:“再快点,再快点。”   正值多事之秋,又出了这档子事,真是雪上加霜,周文焦躁无比,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现场,但是县城距离苦水井还有段距离,他只能用手机遥控指挥。   “老黄,现场情况怎么样,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出孩子们,这是命令!”   “县医院么,苦水井卫生院有一批受伤学生要转过去,你们务必做好救治工作,什么,我是谁?我是周文!”   桑塔纳风驰电掣般的驶到了苦水井乡中心小学门口,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校园里传出,周文一下车就觉得天旋地转,司机小李扶住了他,问道:“周县长,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文推开小李,径直走进了中心小学,学校的围墙已经塌了,年久失修的校舍变成了一堆瓦砾,操场上摆着几具小小的尸体,上面盖着衣服,一些妇女坐在那里号啕痛哭,瓦砾堆上,还有不少人在奋力挖掘着。   “周县长,风太大了,我们没有预料到啊。”黄乡长带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跑了过来,但周文理也不理他,直接奔到瓦砾堆上搬起了砖头。   跟在后面的县机关一帮人,二话不说也跟着周文干起来。   “周县长,不用再挖了,学生们大部分都脱险了……”黄乡长小声劝道。   周文转身,指着黄劲松的鼻子骂道:“黄劲松,你怎么当的乡长,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中心小学的事情,你要负责!”   黄劲松诺诺连声,不敢反驳,周文又指着那个中年人骂道:“你就是校长吧,校舍是危房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能让学生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课,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师德!”   中年人潸然泪下,瘦削的肩膀抽搐着,但一句话也没说。   黄乡长流着泪劝道:“周县长,别说了,王校长的女儿……被埋在下面了。”   周文一愣,望着王校长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对不起,是我这个县长没当好。”   “找到了,找到了!”身后传来喊声,大家扭头望去,只见几个汉子从瓦砾堆下抬出一个瘦弱的女孩来,女孩满身满脸都是尘土,两条麻花辫无力的垂着,早已没了呼吸。   “王老师,王老师……”一群学生呼喊着围上来,拼命摇晃着他们的班主任,但是年轻的女教师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周文脱下夹克衫盖住了女孩年轻的面庞,一串泪水无声的滑下。   9-41 县长屈膝   又是一阵狂风袭来,风云变色,飞沙走石,操场边的一棵大树被风吹的连根拔起,倒在还未坍塌的一段围墙上,砖头砌成的围墙轰然倒塌,又压倒了墙外一根电线杆。   干部们大声喊道:“保护县长!”一帮人立刻扑到了周文身上,将他死死压在下面,周文却奋力挣扎出来,大吼道:“别管我,保护学生!”   此时校园内还有十几名学生没有撤走,干部和家长们连抱带拉,把哇哇大哭的孩子们护送到了距离中心小学不远处的乡农机站内,这是一栋砖混结构的两层小楼,能抗得住大风。   关上门,销上窗户,大家惊魂未定,周文拿手帕擦着额上的汗说:“清点一下学生,有没有失踪的。”   “都在这里了,一个不少。”王校长扫视一周后回答道,身为中心小学的校长,他对每个学生的情况都很了解,谁送医院了,谁回家了,谁不在了,他心里很清楚。   外面狂风怒号,风声如同巨兽的嘶鸣,行道树的树冠被吹得东倒西歪,甚至连停在路上的小轿车都被掀翻了,学生们吓得瑟瑟发抖,又开始哭起来,黄乡长拿着电话不停拍打着插簧,冲着话筒喊道:“喂喂喂!”但是听筒里连忙音都没有。   “周县长,风太大,手机信号没了,电话线也被风刮断了,联系不上县消防队啊。”黄劲松放下电话报告道。   “算了,消防队来了也没辙,大自然的力量太强大了,唉……”周文站在窗口黯然神伤,南泰县自然灾害频繁,洪灾、风灾都是制约本地经济发展的因素,县里财政没钱,连中小学教师的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放,更别说拿出资金修缮校舍了。   但是自从野猪峪的老程头捐出一笔巨款后,校舍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周文从这笔专款里批出五十万资金,专项用于修缮县里中小学的危房,资金早就已经到位了,但是苦水井中心小学依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就让人费解和愤怒了。   周文猛然转身,走到王校长面前问道:“县里特批的维修基金上个月就到账了,为什么没有及时修补校舍,还让学生们在危房里上课?”   王校长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出什么,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痛苦不堪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周文心里有数了,转而望向左顾右盼的黄乡长,质问道:“老黄,县里拨付的专项维修基金用到哪里去了?”   黄乡长回避着周文的眼神,低头呢喃道:“乡里财政紧……”   “我问你用到哪里去了,黄劲松你给我站直了,大声说!”周文彻底愤怒了,不出所料,校舍维修基金又被这些基层干部花天酒地开销掉了,如果调查属实的话,他绝不会姑息,一定要让相关人员受到法律的严惩。   黄乡长挺直了腰杆,嘴唇哆嗦着:“周县长,你别生气,这笔钱不是被俺们吃了喝了,而是买了水泥黄沙,砖头石子,本来打算翻新校舍的,可是县里忽然下了紧急任务,让修路建会场迎接领导视察,我寻思着还是招商引资的事更重要,就把中心小学的建材给挪用了,周县长,你要处分就处分我吧!”   说着黄劲松就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起来,死了三个学生,一个教师,这个责任总要有人来负,作为乡政府的一把手,他是难逃罪责了。   这下周文想了起来,几天前正是自己向黄劲松施压,让他不惜一些代价在最快的时间内在下马坡村外建起一个观景台,还要平整土地,拉起围墙,修造一条平坦的土路,这些都要花钱啊,乡里财政捉襟见肘,县里又不给钱,难怪黄劲松会把脑筋动到校舍维修基金上。   黄乡长痛哭流涕,悔恨万分,在贫困乡当乡长可不是什么美差,不到五十岁的他头发全秃了,看起来就像个六十岁的老人,周文叹口气,拍拍黄劲松的肩膀说:“老黄,起来说话,你儿子去年毕业的吧?”   黄劲松一愣,不理解周县长怎么忽然提起这档子事,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站起来低声说:“我儿子去年师范毕业的,还没找到正式工作,现在乡畜牧站帮忙。”   “你儿子工作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县教育局今年退休两个人,名额是有的……”   “周县长,谢谢你,我懂的。”黄劲松黯然答道。   ……   风终于停了,周文让小李开着自己的专车把四个轻伤学生送往医院急救,自己坐着乡里的面包车紧急赶回县里,抵达金帆大酒店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停车场上冷冷清清,那些奥迪和奔驰全都不见了。   在大厅里遇见了一脸疲倦的徐书记,周文赶忙问道:“领导离开了?有没有说什么?”   徐书记明白周文的意思,答道:“这场风来的真不是时候,咱们南泰县的自然条件差啊,不过这影响不了领导们的决心,小周你就放心吧。”   周文如释重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风灾之后,周文跑遍了全县视察灾情,深入到田间地头慰问灾民,这场八级大风造成了巨大的损失,上万亩蔬菜大棚被毁,数百间民房倒塌,全县死亡五人,伤者数十,县委县政府及时作出部署,开辟绿色紧急通道,免费救治受伤灾民,发放慰问金,拨付专款维修校舍。   苦水井乡中心小学坍塌事件,相关事件责任人受到了严惩,乡长黄劲松被就地免职,移送司法机关处理,但这并不能平息事态,死亡学生的家长抬着孩子的尸首,浩浩荡荡来到乡里闹事,可是乡政府早已关门落锁,人去楼空。   无奈之下,群众们只好开着拖拉机和农用三轮,浩浩荡荡赶往县里去讨说法。   当数百名披麻戴孝的群众打着白底黑字的横幅聚在南泰县政府门口,哭天抹地,捶胸顿足的时候,正值中午时分,不大工夫就聚拢了大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路人停下自行车驻足观望,妇女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评头论足。   三张硕大的黑白遗像放在地上,相片上的孩子稚气未脱,胸前还系着红领巾,遗像前摆着香烛果品,一些头上缠着布条的妇女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拉长腔哭嚎着,男人们则一脸阴郁的站在一旁抽着烟。   县政府的铁栅栏门紧闭,县公安局紧急调派了三十名干警前来维持秩序,大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县政府的车辆进不去出不来,马路上的汽车也渐渐拥堵起来,鸣笛声,吵闹声、哭声混杂在一起,要多乱有多乱。   县政府三楼窗口,几位副县长正捧着茶杯好整以暇的看着西洋景,苦水井乡是招商引资的主阵地,同时也是周文亲自负责的乡镇,这个节骨眼上闹出校舍被风吹垮,死伤累累的事情,最难受的自然是周县长,以朱副县长为首的副职们被这位年轻的新县长压制了很久,终于有机会扬眉吐气了。   “这个影响相当恶劣啊,必须有人出来负责才行。”朱副县长吹拂着茶杯上的热气,优哉游哉的说道。   “是啊,再穷不能穷教育啊,专项资金都拨下去了还能出事,可见……哼哼,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另一位两鬓斑白的副县长冷笑着说道。   “咦,死的不过是几个小学生,怎么这么多大人披麻戴孝啊,这不对劲啊。”有人提出了疑问。   朱副县长解释道:“死的三个学生中,有一个是下马坡村的孩子,这孩子年龄小辈分大,村里不少人低他两辈,村长梁大众都是他的侄子辈呢。”   众人恍然大悟,随即深深佩服起朱副县长来,到底是南泰县的本土干部,连乡一级干部的名字都说得出来。   此时周文刚从大河乡慰问受灾群众回来,他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散了,连续几天的奔波操劳,心理压力又大,再年轻的体格也经不住这种折腾,疲惫至极的周文躺在桑塔纳后座上渐渐打起了鼾,等到了县政府门口才被汽车喇叭声惊醒。   “小李,怎么回事?”周文一个激灵爬起来问道。   “上访的,又把门堵了。”小李见怪不怪的说道,他在南泰县政府小车班已经当了五年司机,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以前张书记唐县长当政的时候,这种事儿每年都要来几回,不是啥新鲜事。   周文透过车窗望去,看到了白幡和黑纱,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推开车门就要下车,却被坐在身旁的办公室主任一把拉住:“周县长,别过去,这帮刁民正想找您呢。”   “找我?拿我更要过去了。”周文问道。   新的办公室主任姓张,以前是个碌碌无为的科员,周文上任之后才提拔起来的,他自视为周文的嫡系人马,恳切的说道:“周县长,你现在不能过去,要不然这些刁民更会得寸进尺,提出无理要求,最妥善的办法是冷处理,晾着他们,等他们疲了累了再派个干部去谈,连吓唬带骗,先把他们哄回去,然后再让公安抓人。”   “你们以前就是这么处理的?”周文笑了笑,还是推开车门下去了,办公室主任和司机小李赶紧下车跟在后面,可是很快就被汹涌的人群挡住了去路,只能看着周县长奋力挤向前去,急得他俩捶胸顿足,却又无计可施。   梁大众很愤懑,他的本家叔叔今年才十一岁,在乡中心小学教室里被活活压死,那间教室早就是危房了,墙壁都裂了几条缝,平时还拿木料撑着,谁都知道一刮大风就要出事,可就是没人过问,结果酿成了恶果,死了三个娃娃,一个二十出头的女教师。   这个本家小叔叔的爹八年前在城里干活时,楼房失火被烧死,是寡妇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到,哪知道竟然死在教室里,末了学校里只送来五千块抚恤金,村里人咽不下这口气,他这个当村长的主心骨更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便抬着棺材去乡里要说法了,另外两家苦主就是邻村人,也跟着抬了棺材合兵一处,人多胆气更壮,乡里没人管就直接奔县里来了。   一群人正在县政府门口和警察对峙着,忽见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遗像前站定,梁大众大惊失色,烟蒂都从嘴里掉出来来。   “周县长!”   然后他就看到周县长拿了三炷香,从容的用打火机点燃,很自然的屈膝跪在了三块遗像前。   一瞬间,县政府门口鸦雀无声。   9-42 一跪定乾坤   在南泰县这个落后贫困的地区,最让人的眼红羡慕的职业不是公司白领,不是私企老板,而是捧着铁饭碗的机关公务员、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想方设法削尖脑袋往机关里钻,在县里局机关当个办事员就能傲视邻里了,要是当个科长局长啥的,那就是人上人了。   而县长,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乡下老百姓,在乡长镇长面前就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了,这次若不是死了三个学生娃,村民们长期以来的憋屈和愤怒抵达了临界点,这些老实巴交的老百姓是不会抬着棺材堵县政府大门的。   梁大众这回也是破釜沉舟了,念过高中当过兵的他,平时喜欢看新闻联播,读江北晚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南泰县里上访的事儿不少,哪回不是公安部门强力介入,牵头的人不是被送进精神病院就是判个三年五载的,但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就算是拼了一条命,也要为无辜死难的娃娃讨个说法。   万没想到,周县长竟然出现了,而且什么话都没说,先给娃娃们跪下了!那可是县长啊!九五至尊的一县之长,竟然弯下了膝盖,给三个苦水井乡的学生娃娃跪下了!   周县长穿的很朴素,依然是白衬衣夹克衫,西裤的裤管挽着,皮鞋上都是稀泥,一看就知道刚从乡下视察回来,他双膝跪地,手里拿着三炷香,表情严肃无比,在娃娃们的遗像前说道:“孩子们,我对不起你们。”   梁大众就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死难学生的家长们更是号啕痛哭起来,不过气氛已经和刚才大有不同了,刚才是愤怒压抑悲壮的悲鸣,现在则纯粹是伤心的哭泣。   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赶忙来搀扶周文:“周县长,这可使不得。”   周文顺势站起,握住老人的手说:“老人家,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啊!我对不起孩子,对不起乡亲们。”   老人们眼泪汪汪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们抬着棺材来堵政府的大门,也是一时义愤,不过是想讨个说法,给孩子们泉下之灵一个交代而已,县长亲自接待就已经出乎他们的意料了,而周文竟然以一县之尊身份屈膝向灵牌下跪,一时间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得到了释放。   风声呜咽,似乎是谁在哭泣,县政府门口白幡飘舞,纸钱漫天飞洒,但是公安人员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明白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周县长一跪退千军,这些闹事民众的锐气已经散了。   县政府三楼上,朱副县长捧着茶杯,鄙夷的说了句:“他倒是会作秀。”其他副职们见看不到周文的笑话了,顿觉无趣,也就各自散了。   ……   一场危机被周文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就连最刺头的人都认为没有理由再闹下去,干部最看重什么?脸面啊,人家堂堂的县长都给你跪下了,还想怎么着,死难学生的家长本来被愤怒和悲伤冲昏了头脑,现在也清醒了,抬棺闹事本来就是大忌讳,人家县领导不但不追究,还给足了咱面子,还怕事情得不到解决,家里得不到赔偿么,于是人群也就渐渐散了。   周文指示办公室主任将死难学生的遗体送到县殡仪馆保管,苦主安排到县招待所暂时住下,吃住费用全部报销,随即他亲自来到招待所慰问了死难学生家长,向他们保证,一定严惩相关责任人,按照有关规定给予抚恤金以及赔偿。   家长们垂泪不语,男人们低头抽烟,女人们抽抽搭搭,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在县长面前不会说话,也不敢说话,还是梁大众站出来说道:“周县长,您出面俺们就放心了,俺们也不是想闹事,就是想让县里重视一下学校的安全问题,千万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村民们都跟着点头,暗赞梁村长就是会说话,周文也沉重的点点头说:“教训很深刻,县领导很痛心,我回去之后马上安排人员落实这件事,先让乡政府让出几间办公室来给学生临时上课用,专项资金马上到位,重建学校,决不让悲剧再发生,另外,黄劲松已经被县里就地免职,移送司法机关处理了,至于死难学生的抚恤金……”   说到这里周文略微沉吟,脑子里迅速盘算了一下,接着说:“县里初步决定,按照每人十万块支付。”   大家对视一眼,心中都大感安慰,周县长办事就是有力度,这么快就把黄乡长的帽子给摘了,人家都说什么官官相护,但是周县长可不是那种人,十万块的抚恤金更是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个娃娃从出生到养大,也用不了十万块那么多啊。   “周县长,青天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忽然颤微微的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其余人也跟着要跪,周文赶紧搀扶,县里干部们也慌忙将大家扶起来。   “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会亲自盯着这件事的,你们就放心好了。”周文好言安抚了一番,抽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身冲梁大众道:“你是下马坡的梁村长吧?”   “是我。”梁大众心中一动,赶紧跟了出来,在走廊一隅,周县长和梁村长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对话。   “老梁,你是党员,又是村干部,要起到一个好的带头作用啊。”周文说。   梁大众第一次和这么高级别的官员对话,虽然是私下场合,但是心中依然狂跳不止,他语无伦次的答道:“周县长,我……我……你处分我吧,我没拦住大家,还起了不好的带头作用。”   周文摆摆手说:“我不是说这次,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突然就没了,谁也接受不了,群众诉苦无门,采取了过激的方式也是可以理解的,我说的是征地的事情,这次县里征地,你们下马坡村首当其冲,作为村干部,你一定要配合县里的工作才行。”   梁大众心中稍定,说话也不结巴了,对答道:“周县长,我听黄乡长提过了,每亩赔偿款只有两千块,俺们是农民,没了地怎么活,两千块实在养不活人啊。”   周文说:“每亩两千元是低了些,但是你要意识到,下马坡村地处偏避,土地尽是盐碱地和荒滩,即便风调雨顺每年又能有多少产值,我做过调查,每亩地每年的产值不超过伍佰元,打机井,买化肥,大棚薄膜,这些物资的价格节节上涨,如果没有县里乡里的补贴,你们买得起么?”   梁大众无言以对,张口结舌,下意识的挠起了后脑勺,周县长说的是实情,盐碱地太贫瘠了,没有水源,没有化肥,不管种什么产量都很低,即便种出来也未必能卖得出去,辛辛苦苦拉到城里还要受城管交警工商的欺负,一年到头,每亩地也就是闹个五六百块而已。   周文接着说:“你是明白人,我不妨给你交个底,每亩两千块都是经过艰苦的谈判争取下来的,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人家玄武集团凭什么巴巴地到咱们南泰县投资?无非是看中咱们廉价的土地资源,将来工业园建好了,全县经济带动起来,咱们就不是农民了,而是工人、白领,企业家,家家户户就能住的上洋楼,开得起汽车,那时候,咱县的小学中学全都换钢筋混凝土的教学楼,再也不让今天这种惨剧重演,你说,这样的前景不值得期待么?”   “周县长,我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共产党员眼中没有困难,梁大众同志,你是一村之长,要正确引领全村人民向前看,而不是鼠目寸光,着眼于眼前一点蝇头小利,风物长宜放眼量嘛,你说对不对?”   梁大众心乱如麻,周县长如此坦诚不公的一番话,让他感到了肩上的责任重大,心里一乱就想抽烟,可是摸摸口袋里,没有烟也没有火。   周县长拿出烟盒来抖一抖,伸到了梁大众面前,是二十块一盒的好烟,梁大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周文拿出打火机要帮他点烟,吓得梁大众赶紧去抢:“可不敢,哪有县长给村长点烟的道理。”   “没事。”周文执意帮梁大众点着了香烟,又把半包烟塞给了他,不经意的说道:“黄劲松下去之后,苦水井乡的乡长人选是个问题,县里一些领导的意思是从其他乡镇调人过来,我倒认为,从本地基层提拔有担当的干部出任乡长比较好,梁村长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嘛。”   然后又拿出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关于征地的事情,有不理解的问题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时候不早了,县里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周县长,我送你。”   “不用了,你回去照顾他们吧,记得有问题直接打电话给我。”   周文走远了,梁大众还在后面挥舞着手,此刻他心中壮怀激烈,百感交集,感到自己的人生之路到了抉择的关头。   何去何从啊……   9-43 县长的苦恼   回到县政府办公室,一份报销单已经摆在了县长的案头,这是省里考察团两天来的花销清单,望着合计数字栏内的壹十万两千八百元整的字样,周文觉得格外的刺眼,他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死难学生家长悲恸的目光。   十万块,一条鲜活的小生命不过就是这个价啊。   本来这些琐碎的事情是不需要县长亲自过问的,但是周文和别人不同,他把财权和人事权紧紧抓在手里,哪怕一分钱的开支都要让他知道,南泰县财政紧张,再也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了。   报销单上把所有开始列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金帆大酒店二十个标准间,五个高级套间,两个总统套房,四十八小时的住宿费用就是两万五千块,还是打折以后的价格,两次午宴一次晚宴,酒水菜品都是最好的,光是喝掉的五粮液就不下两件,还有临别赠送的那些所谓“土特产”,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烟名酒品牌皮具啊,这还不算县里各单位工作人员的补贴,以县交警队为例,全体人员上路执勤, 光是加班费就要上万呢。   所以,十万块还真不多,为了让玄武集团的客人体会到南泰县人民的一腔真诚,这笔钱花的值!   在报销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周文又给县委徐书记打了个电话,召集常委一班人开会商议如何处理苦水井乡学校垮塌致人死亡群体事件。   县委小会议室里,常委们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等着周文讲话,周文见大家不愿发言,便笑笑说:“我的意思是县财政出钱,给每个死难学生家属十万元抚恤金,其他方面,能照顾的尽量照顾吧。”   常委们交头接耳一阵,县政法委王书记说:“这个头一开,以后的工作就难做了啊。”   众人纷纷点头,县里对于这种群体事件历来采取的都是铁腕政策,如果这个赔钱消灾的先例一开,以后赔钱的事儿就多了。   朱副县长看看徐书记的脸色,老徐依然如同老僧入定般稳如泰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和王书记的看法一致,对于这帮刁民决不能姑息,抬着棺材围堵政府大门,导致政府机关无法正常办公,这已经触犯了法律!如果不从严惩处,政府的威信何在,公检法的威慑力何在,我建议,公安部门介入,抓几个带头闹事的,以儆效尤!”   周文知道朱副县长向来和自己唱对台戏,他针锋相对质问道:“中央三令五申,在处置群体性事件中,要坚决防止因用警不当,处置不妥而激化矛盾,老百姓死了孩子,心里委屈,想讨个说法罢了,而且这次事件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我们现在讨论的只是善后问题,而不是秋后算账,继续激化矛盾,制造对立情绪。”   朱副县长冷笑道:“用钱买来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绥靖主义要不得啊,当年英法就是采取绥靖政策,姑息纵容德国纳粹,才酿成了巨大的恶果。”   周文鄙夷的一笑,答道:“看来朱副县长也是博览群书,熟读历史的,我想您一定知道绥靖这个词的来历,这个词出自《三国志?吴志?陆逊传》:“君其茂昭明德,修乃懿绩,敬服王命,绥靖四方。”其意思是“安抚平定”,政府和老百姓之间的关系,又怎么能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相提并论呢,自古刁民酷吏是一对孪生兄弟,政府怎么对待百姓,百姓就怎么对待政府,我想这个辩证关系,朱副县长一定明白吧。”   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朱副县长一点也不怵,他是市管干部,只要没有小辫子被人抓住,就算是县长也奈何不了他。   徐书记干咳一声,制止了这场辩论,他是县里的三朝元老,威信很高,见他要发言,会议室里立刻鸦雀无声。   “大家意见不是很统一,我看还是举手表决吧,我个人是不太赞同周文同志的意见的。”徐书记慢条斯理的说道。   朱副县长眼睛一亮,暗道徐书记真是深明大义,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毫不含糊啊。   哪知道徐书记接着说道:“十万元抚恤金太少了些,老百姓养一个孩子不容易,我建议再增加五万元,另外让计划生育部门给他们下个生育指标,别让人家绝了后嘛。”   说完举起了手,扫视会议室一周,道:“同意的请举手。”   除了朱副县长之外,常委们全都举起了手,周文在举手的时候,向徐书记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朱副县长迟疑了一秒钟,还是举起了手,说:“我尊重集体的决定,但保留个人看法。”   会议结束,常委们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书记和县长,徐书记语重心长的说:“小周啊,今天你处置的很好,如果干部们都能像你这样看问题,咱们南泰县也不至于如此啊。”   周文感动地说:“老书记,谢谢你的支持。”   徐书记摆摆手:“别谢,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剩这点作用了,你放开了去干,后方我帮你坐镇,工业园的事情是重中之重,一切问题都要为它让路,就像这次学校垮塌事件,处置不当的话直接影响到征地进程,如果到了那一步,可就不是花几十万能解决的问题喽。”   “老书记,还是您看得长远啊。”周文由衷的说道。   “好了,别拍马屁了,明天去市里开会,帮我给秦书记胡市长带个好。”徐书记微笑着说。   ……   第二天,周文坐上自己的桑塔纳,前往市里开会,以往从南泰县城到江北市开车起码要两个半钟头,收费站多,交警多,维修路段多,是影响车速的三大原因,现在为了招商引资,收费站裁撤了一多半,县里下文明令禁止交警部门为了罚款而罚款,至于这条总也修不好的公路,在交通局长被捕之后就立刻完工了,而且至今没有再修过。   在市政府开会的时候,周文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才想起来,这人是以前大开发的总裁聂万龙,如今大开发已经被玄武集团兼并,聂万龙也成了玄武集团江北开发公司的总经理。   会议过后,周文回到了滨河小区的家里,刚进门就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小舅子刘晓铮。   见到姐夫回来,刘晓铮赶紧掐灭烟头,站起来客客气气打招呼道:“姐夫,回来了。”   “嗯,坐吧。”周文很冷淡的招呼了一声,这个小舅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开过公司,当过老板,后来因为滥赌败光了家产,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和爹妈挤在一起住,他上门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小舅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姐夫,听说你们县要搞开发区,正好我有个哥们是干建筑的,能不能给点工程干干啊。”   周文冷冰冰的问道:“是你哥们还是你想干?”   “嘻嘻,那不是一回事嘛,姐夫你放心,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刘晓铮搓着手,讪笑着说道。   “那就参加竞标吧,别老想着走后门。”   “姐夫,到时候你给批个条子就是……”刘晓铮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嘴脸。   正说着呢,门铃响了,刘晓铮赶紧去开门,来的是周文的岳父岳母,俩人手里提着鸡鸭鱼蟹,还有两瓶好酒。   原来听说女婿回家,老两口特意带着不成器的儿子赶过来,想借着吃团圆饭的机会,请女婿拉刘晓铮一把。   过了一会儿,刘晓静也带着孩子回来了,母女俩在厨房里煎炒烹炸,饭厅里摆了些花生米、;凉拌黄瓜拉皮之类的先喝着,老岳父高谈阔论,小舅子拍马溜须,儿子在一旁玩耍嬉闹,本该是欢乐祥和的时刻,可是周文却觉得心乱如麻,想找个由头躲避出去。   “周文呐,你弟弟的事情,稍微上点心,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一把,晓铮这孩子还是很知道上进的,给他个机会,绝不会给你这个姐夫丢脸的。”老丈人咂了口白酒,语重心长的说道。   刘晓铮顺势举起酒杯道:“姐夫,我敬你一杯,我的前途就全仰仗你了。”   周文无奈,举杯勉强和小舅子碰了一下,浅浅的抿了一口,岔开话题道:“爸,你刚才说你们厂里最近怎么着了?”   “哦,是这么回事,厂里接了国外的订单,生产一批特种汽车,我去看了一下,好嘛,这哪是什么特种汽车啊,分明是装甲车啊,不过最近看参考消息,没发现世界上有哪里爆发大规模战争啊。”   周文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为国外生产装甲车,看来晨光厂的生意很红火嘛。”   岳父夹了口菜吃着,赞道:“可不是么,陆天明这小子挺有本事的,上任没多久就接了大批的订单,硬是把个频临破产的厂子给盘活了。”   “如果晨光厂复兴的话,以现有的厂区和设备怕是会成为阻碍发展的瓶颈啊,不知道陆厂长他们有没有兴趣迁址呢。”周文脑海中浮起一幅蓝图,晨光厂也迁到了南泰县工业园,高大的厂房,整洁的园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菜来喽。”刘晓静和岳母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走了过来,桌上琳琅满目全是菜肴,全家人坐在一起吃起饭来,大概是在厨房里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对话,岳母说道:“周文啊,晓铮这孩子也不是做生意的料,要不这样,让他去你们县里上班,随便找个机关单位就行,有你这个姐夫看着,我们老两口也放心,晓铮这两年是疯的没边了,得找个人管管他了。”   “哦,知道了,妈,吃菜。”周文木然的回答着,嘴里嚼着菜,却没尝出是咸是辣。   9-44 三款装甲样车   吃完了饭,刘晓静娘俩去厨房洗碗,小孩趴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老岳父、小舅子和周文继续坐在餐桌旁,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姐夫,要不然你给我弄一身警服穿穿吧,听说你们县交警大队挺肥的。”刘晓铮剔着牙,大大咧咧的说着,听那口气仿佛他姐夫就是南泰县的土皇帝一般。   “进公安系统可不容易,要参加公务员考试的,你行么?”周文毫不客气的揶揄道。   “切,行不行还不是姐夫你一句话。”刘晓铮满不在乎的说道,顺势将牙签上的菜叶子弹飞。   老岳父开口了:“晓铮,别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你姐夫刚提县长,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不好开这个口子,要不然这样,先在下面争取个事业编制,再慢慢发展,南泰最近不是要搞工业园么,我看这个项目挺有前途的。”   周文有一搭没一搭的应承着,心中烦闷不堪,不是他不想帮忙,实在是这位小舅子太能惹是生非,要是真给他安排了工作,以后擦屁股的事情就多了。   “叮咚”一声,门铃响了,刘晓静风风火火从厨房里冲出来,边解围裙边说道:“这个点一定是王大姐来了。”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男一女,脸上堆满笑容,手里提着礼物,刘晓静大声嚷道:“哎呀王大姐,来就来,还带东西,快进来坐。”   王大姐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张脸笑成了菊花,在门口不敢进来:“晓静你们家地板真干净,要换拖鞋吧。”   刘晓静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王大姐两口子换上才进来,顺手把礼物放在墙角,站在门口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周县长好,伯父好。”   王大姐的丈夫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穿着崭新的西装和皮鞋,神情很是拘谨,远不如他老婆来的洒脱。   “晓静,这是你弟弟吧,多精神的小伙子啊。”王大姐爽朗的笑道,刘晓铮站起来和客人打了个招呼,很知趣的走到书房玩姐夫的电脑去了。   “周文, 这是我们单位王大姐,平时对我可照顾了,这是他们那口子,洪辉,在你们县建设局当副科长。”刘晓静热情的向丈夫介绍道,看来这次拜访是早已安排好的。   “坐吧。”周文淡淡的说,既然当了领导就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别管心里高兴与否,面子上的功夫总要做到。   “周县长,抽烟。”洪辉递上一支烟,是四十五元一盒的中华,刚拆封。   “谢谢,不会。”周文把烟推了回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你们聊,我去帮你妈洗碗。”老岳父起身进了厨房,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我和晓静是好姐妹,平时早想过来串门了,今天正好我们两口子都休息,就过来看看了,呵呵。”王大姐笑着说道,同时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自己的老公,示意他也说两句,可是这个木讷的男人竟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周文也沉思不语,刘晓静有些不高兴了,刚想提醒一下老公,周文却突然笑道:“你是建设局计财科的老洪。”   王大姐两口子眼中立刻闪烁起激动的光芒,洪辉忙道:“对对对,我在计财科工作,周县长记性真好。”   他哪里知道,此刻周文脑海里想的是另一个人,那就是主管全县基建工作的朱副县长。   “呵呵,我有印象,你是负责预决算审计的吧?”   “谈不上负责,跑腿而已……”洪辉一嘴纯正的江北市区口音,看来也是个下派干部。   “我们家老洪是前年参加省公务员考试进的南泰县建设局,本来说给副科待遇的,到现在还没提上去。”王大姐跟着抱怨道。   这两口子的来意很清楚了,无非是想借着周文的关系往上挪挪位子,周文心知肚明,嘴上也不点破,打着官腔道:“组织部门肯定有他们的考量,这个急不来的,那什么,既然王大姐和晓静是好姐妹,那咱们两家以后要经常走动啊,我晚上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聊了,晓静,你照顾好客人啊。”   说罢起身披衣要出门,王大姐夫妇见状赶紧起身告辞,却被周文按住:“大老远的来了,多做一会吧,陪晓静聊聊天,胡市长的秘书刚才发信息让我过去,要不然我就多陪你们坐会了。”   见周县长说的这么真诚,王大姐夫妇也只得坐下,周文冲厨房里的岳父岳母招呼了一声就推门出去了。   ……   根本没人发什么信息,是周文受不了家里的气氛借故出来散心,他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看到灯火通明的晨光机械厂,忍不住走了进去。   “找谁?”门卫拦住了周文。   “哦,我找陆厂长。”周文下意识的答道。   “你哪个单位的?”门卫狐疑的看着周文,觉得他气度不凡像个领导模样,可是领导哪有不坐车,不带随从就来视察的啊。   “我叫周文,是南泰县政府的。”周文自我介绍道。   门卫拿出登记簿让周文填上姓名单位就把他放了进去,今夜的晨光机械厂热闹非凡,机器轰鸣,厂部楼下停满了汽车,周文注意到,其中一辆越野车正是刘子光的座驾。   他立刻拨通了刘子光的手机,不大工夫,刘子光从楼上走下来,和周文握手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大县长。”   周文呵呵笑道:“进来看看热闹,对了,陆厂长在么?”   “在,我领你上去。”刘子光把周文带到了楼上会客室,陆天明正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客人聊天呢。   “陆厂长,郑总,这位是南泰县的周县长。”刘子光向大家介绍道。   “周文,刘书记的女婿对吧,你好你好。”陆天明热情的和周文握手,被称作郑总的人也向周文伸出了手:“您好,周县长,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关照。”   这人的口音带着浓浓的粤语味,周文接过名片一看,果不其然,上面印着香港瑞丰洋行高级襄理郑晨的字样。   茶几上的对讲机发出一阵电流噪音,邓云峰的声音传来:“厂长,可以让客商下来看了。”   “走,看看我们的新产品。”   大家一起来到总装车间,碘钨灯发出明亮的光芒,车间里停着三辆造型各异的车辆,车身上喷涂着丛林四色迷彩,空气中弥漫着油漆味,几个油漆工正在旁边收拾着喷枪,看来是刚完工没多久。   总工邓云峰头戴安全帽,身穿工作服,向客户讲解道:“我们晨光厂设计了三种型号以供选择,第一种,设计代号CG甲型,仿造苏式BTR40装甲车,八毫米装甲钢板,可以抵挡轻武器直射,也可以安装包括12.7毫米大口径机枪或者80毫米迫击炮在内的中型支援武器,乘员两人,载员六到八人,四轮驱动,越野性能很强,改装余地很大。”   大家围着第一辆装甲车品头论足,作为需方代表的郑晨看来业务并不熟悉,他只是拍拍钢板,摆弄了一下方向盘,并未提出任何问题。   “第二种,设计代号CG乙型,大家可能已经注意到,这一款型很像悍马,实际上并非如此,悍马只是一款轻型多用途军车,而我们的产品则是一款四轮驱动轮式装甲车,它采用的是卡车底盘,非承载式车身,关键部位的装甲厚度八毫米,这款车的特点是伪装性好,不像军用车那么敏感。”   “这个好,有型有款!”郑总眼睛一亮,对这款山寨悍马赞不绝口,晨光厂的工程师技术员们却都面面相觑,需方要求提供三个选型,实际上这一款纯粹就是临时做出来凑数的,没想到歪打正着,反而最受欢迎。   邓云峰走到最后一辆车旁,很骄傲的介绍道:“这一款是我们晨光厂设计部门三代人历经十余年呕心沥血设计出的防雷车,部分参照了南非的卡斯皮 MK III型防地雷装甲运输车,底盘高,V型车底,防爆轮胎,能有效阻止地雷破片对载员的伤害,车身装甲可以抵挡轻武器的射击,亦可以充当武器平台,不过这一款的造价恐怕要高一些。”   “嗯,不错。”郑晨煞有介事的绕着防雷车走了两圈,踢了踢轮胎,看了看底盘,点头赞道:“不错。”   “是骡子是马,还是要拉出来遛遛才知道,郑总,请吧。”邓云峰拉开了车门,邀请郑强上车,雪亮的车灯刺破车间外的黑暗,装甲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奔了出去。   晨光机械厂的厂区很大,甚至有自己的试车场地,场地内包涵陡坡、沙地、水塘、公路等不同的地形,邓云峰驾驶着装甲车风驰电掣的在场地里绕了一圈,当回到车间门口的时候,郑强下车就吐了个一塌糊涂。   “颠的实在太厉害了,减震方面还有待加强。”郑晨面色煞白的说道。   “好了,今夜就到这里,送郑总回去休息,明天再继续试车。”陆天明见郑晨已经撑不住了,宣布试车暂时中止,派人把客户送回了宾馆。   郑强走后,陆天明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个客户代表明显就不懂行啊。”   刘子光说:“不懂行更好啊,咱们这些货色都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山寨货,要是真碰上懂行的,那才叫麻烦。”   “话不能这样说,我们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要让客户做到满意才行,回头小邓你把这三款样车的规格资料给郑总送过去,他不懂行,总有懂行的吧。”   周文插嘴道:“没想到咱厂的技术水准这么高,这几款车造型相当威猛,如果拿到市场上当SUV卖,肯定销量大好。”   大家哈哈大笑,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晨光厂的这几款车品,除了那辆防雷车之外,都是用市面上的卡车底盘和民用发动机、轮胎拼凑而成,车体更是纯手工打造,由于外方价格压得很低,诸如中央轮胎充气系统、自动助力转向、独立悬挂等军车基本配置都没有列入设计,为了降低成本,电子设备更是降到最低,全车上下除了车灯之外就没有用电的设备了。   周文多聪明的人,顿时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他笑着说道:“我这个外行看着都觉得好,外商一定也会满意的,咱们晨光厂几十年的底子毕竟在这里摆着呢。”   陆天明也笑了:“周县长啊,夹缝中求生存,我们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啊,别说是装甲车了,为了厂子的明天,就是外商要买飞机导弹,我们也能攒出来。”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车间的铁门缓缓地关上了,大家并肩走在厂区的道路上,路灯将这群创业者的身影拉得高大无比。   9-45 定型   晨光机械厂总经理办公室内。   “迁址?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陆天明很委婉的回绝了周县长的提议,作为一家刚刚起死回生的企业,首要任务是夯实基础,而不是盲目扩张。   周文说:“陆厂长,以长远眼光来看,城市中心不断向外辐射,市中心是不会允许重工业企业存在的,所以晨光厂的迁址势在必然,我觉得凡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陆天明也不是那种鼠目寸光的人,他哈哈大笑道:“车道山前必有路,眼下的事情都没做好,又怎么去考虑将来的事情呢,周县长你放心,如果晨光厂迁址的话,我们的首选肯定是你们南泰工业园。”   “那我就等着陆厂长的好消息了。”周文起身告辞,今晚的拜访是非正式的,也不一定要谈出什么结果,向晨光厂传递了这样一个信号就算是成功了。   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工人们依然在车间内忙碌着,为了明天试车不出岔子,车辆需要进行严格的检测和调试,这三辆样车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加班加点生产出来的,每辆车都凝结着技术人员和一线工人的心血,若是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子光开车把周文送回了家,然后来到宾馆找到了郑晨。   一年前,嗜赌成性的广东珠宝商人郑晨在缅甸扎迈央特区被人绑架,和一个叫玄子的内地人关在同一座水牢里,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岁月,正当他绝望的时候,两个英雄出现了,血溅五步、当街驳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将他救了出来,从那以后,郑晨的人生就彻底改变了。   他戒掉了赌博的恶习,兢兢业业做生意,一次赌石成功让他发了大财,成为广东乃至香港都小有名气的玉石商人,这次亚洲之心拍卖会,郑晨也参加了,以他的实力当然不可能参与竞拍,只是想感受一下现场的气氛,见识一下近年来罕见的绝品翡翠而已。   无巧不成书,郑晨在拍卖会上看到了刘子光,但他不敢确定那就是曾经把自己从深渊中救出来的大恩人,后来才通过朋友联系上了刘子光,两人都是大为感慨,郑晨在香港颇有人脉,而刘子光正想找人打理瑞丰洋行这个皮包公司,索性就交托给郑晨管理了。   郑晨是翡翠鉴定专家,对于装甲车一窍不通,不过这也无妨,反正刘子光这个能拍板做主的人就在眼前。   刘子光向郑强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才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老爸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烟灰缸里已经积攒了一堆烟头。   “爸,您这是咋的了?”刘子光问道。   “选型的事情闹心啊,我参与设计制造的型号要是选不中,多丢人啊。”老爸又点了一支烟叹道,刘子光不禁哑然失笑,老爸居然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那样患得患失,不过这样也好,老年人有点事干总比闲在家里闷出病来强。   “爸,您放心好了,甲型肯定能入选。”刘子光言之凿凿的说道。   “你又不是外商,怎么这么肯定?我听说外商对乙型很感兴趣呢。”老爸可不好糊弄,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早通过老工友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不信咱们打赌,明天就能见分晓,甲型和丙型都能入选,乙型反而没戏。”   老爸还是摇头:“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听说外商什么也不懂,是个外行,他哪里知道东西的好孬啊。”   “好了好了,赶紧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呢,说好了啊,如果外商选了乙型,罚我刷一个月的碗。”刘子光连哄带赶把老爸送回了卧室,自己进了书房打开电脑进行参数比对。   晨光机械厂提供的这三种型号的装甲车可谓各有千秋,每一种都大有来头,甲型的原型就是苏式BTR40装甲车,这种装甲车虽然设计年代久远,但是工艺简单,造价低廉,外形威猛,威慑力强,适合改造成多种武器平台,实际上是最符合选型要求的,为了赶制出样车来,陆天明动用了部队的老关系,从某部的废品堆里翻出了一辆苏联原装的BTR40装甲车,用平板车拉到厂里反向测绘,用了最短的时间就仿造了出来。   丙型更是晨光厂的骄傲,这一款防地雷装甲运输车实际上是八十年代就立项的型号,原型是南非的卡斯皮系列防雷车,后来因为国际形势风云变幻,国内体制改革,这个项目也就无疾而终了,但是技术却被储备了下来,当瑞丰洋行的订单下来的时候,陆天明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款车型,实际上这款车比甲型更要适合低烈度的战斗,通过性强,机动性高,能防地雷和轻武器,唯一的缺点是价格稍高。   至于不被刘子光看好的乙型山寨悍马,其实也是大有来历的,这是一款1975年南京某汽车厂以嘎斯底盘为基础研发的中型四驱运输车辆,后来改革开放,这个项目也就下马了,但是技术资料却被保留下来,并且辗转来到了晨光厂,这次为了选型,技术人员也把这个图纸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希望能废物利用一把。   样车的生产过程,刘子光是亲自参与的,孰优孰劣,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了,按照他的构想,西萨达摩亚反抗军装甲部队应该是一支以轮式装甲车为主体的,轻型化的机动力量,高中低档互相搭配,不可能只装备一种车型。   这就是他让晨光厂拿出三种型号备选的原因,一事不烦二主,肥水不流外人田,如果能把所需车型一次性解决的话岂不是皆大欢喜。   国际军火市场上,装甲车和坦克属于相对高端商品,大多由国家级的军火商人把持,这种层面上的交易往往带有复杂的政治因素,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况且刘子光也没有几个大子儿,市场上一辆很普通的4x4装甲车都要卖到百万以上,如果是履带式的,再装上一门25毫米自动机关炮的话,恐怕刘子光砸锅卖铁都买不起。   至于售价起码千万以上的坦克,刘子光根本就没动过那方面的念头。   在西萨达摩亚这种鸟不拉屎的非洲小地方,弄几辆国产山寨装甲车充充场面足矣。   经过认真分析,他决定订购三十辆甲型装甲车,二十辆丙型防雷车,另外再在国内市场上采购一批民版四驱越野车充当通勤车辆就能把这支轻型装甲部队构建起来了。   计划确定之后,刘子光发了个邮件给郑晨便去休息了,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第二天一早,香港瑞丰洋行的郑总再次光临晨光机械厂,他在厂领导的陪同下观看了三个型号的样车在各种复杂地形上的行驶表演后,当场拍板决定,订购三十辆甲型,二十辆丙型。   陆天明面露难色:“郑总,如果是这样的话,价格方面肯定会有适当的变动,因为订货量直接和成本是 。”   郑晨很大度的说:“价格方面我们可以继续谈,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谁都明白,事实上昨天晚上我已经把参数传真给最终客户了,这份订单就是他们决定的。”   “谢谢理解,理解万岁啊。”陆天明欣慰的拉着郑晨的手摇个不停,他知道晨光厂的机会就要来了,甲型是仿造老掉牙的苏联装甲车,自然没什么花头可言,但是丙型可是物美价廉的防雷车啊,这种车辆的用途远比单纯的装甲车多得多,如果在国际上一炮走红的话,以后订单雪片般飞来,晨光厂就真的崛起了。   “价格方面,我们会努力压到最低,希望我们的合作能成功!”陆天明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辉,其他工程技术人员和工人们也彼此交换着欣喜的目光,多少废寝忘食的日子啊,终于得到了回报,晨光厂的复兴眼瞅着就要实现了。   后续的事情刘子光就不再操心了,反正不管晨光厂开出什么价格来,郑晨都会照单全收,即便比预算多出几百万来也不在话下,如今刘子光账上两千万美元,合成一亿多人民币,财大气粗着呢。   他带着汽车专家玄子驱车去了本地的一家汽车销售市场,想寻找一款物美价廉的四驱越野车,那些挂着SUV字眼的车辆全都不在考虑范围内,挑来挑去只有几款国产越野车合适,但是据玄子说,国产车还是不靠谱,要说能在恶劣环境下长期工作还不出毛病的越野车,那还得是丰田的陆地巡洋舰。   “这车不行,绝对不行。”刘子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玄子纳闷了:“哥,没想到你还挺激进的,抵制日货啊。”   刘子光说:“我觉悟没那么高,这车太贵了,动辄上百万,用不起啊。”   玄子没注意到刘子光说的是“用不起”而不是“买不起”,继续辩道:“这车真的不赖,甘肃青海那边,路上跑的全是陆地巡洋舰,一分钱一分货啊,你车上花了大价钱,可省了修车费啊。”   刘子光摇摇头:“我不是那意思,这么贵的车,要是被炸了还不心疼死。”   “炸了?好好的炸了干嘛?”玄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   17k首页上有个新闻公告栏,红色链接 骁骑校新书发布会提问征集 ,大家点进去看看   9-46 省城买车遇熟人   刘子光拍拍玄子的肩膀:“兄弟,最近生意还行吧?”   “还行,不过最近沿海查走私力度很大,把我的货源给断了,就靠修车小打小闹的,不给力啊。”玄子扼腕叹息道,他的汽车修理厂其实是个幌子,主要做的是走私黑车生意,汽配修理行业竞争激烈,指望这个发财是没戏的。   “过段时间,跟我去外国开个修理站,包你一年就发达。”刘子光说。   “外国?哪国?人生地不熟的让人坑了咋办。“玄子依然是一脸的疑惑,不知道刘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嘿嘿,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你啥时候有空,陪我到省城买车去。”   提到买车,玄子的眼睛就亮了:“好,我现在就有空。”   江北市的汽车市场规模不大,很多大品牌都没有开设4S店,想要批量购买汽车更是拿不到优惠价,刘子光想买的可不是一两辆车,而是整支车队,这就必须去省城南郊的汽车大市场才行。   说去就去,两人立刻前往省城,刘子光常用的座驾有两辆,一辆是晨光机械厂拍卖得来的奥迪A6,一辆是金处长赠送的别克昂克雷,他还有一个专职司机,就是当年汽修厂的洗车工马超,小伙现在已经改换门庭到红星公司当小车班长了。   在去省城的路上,刘子光向玄子讲述了自己的计划,西萨达摩亚是个落后的西非小国,恐怕全国上下都找不出几个会修汽车的人,所以必须自备维修人员,而当过汽车兵的玄子就是最好的人选。   玄子低头考虑了良久,问道:“多少年没摸枪了,我怕拖大家的后腿啊。”   刘子光哈哈大笑:“玄子你想哪里去了,又不是让你上一线打仗,就是在后方搞个维修站而已,等取得了政权,我保证你垄断他们全国的汽修生意。”   “全国的汽修生意都归我一个人做?”玄子的眼睛瞪得溜圆,呼吸也急促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说道:“我看这事儿能行,回头我联系几个战友,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兴趣,听说我那一批退伍兵,过的都不咋地,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肯定愿意去。”   早春三月,正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高速公路两侧尽是一望无尽的黄色海洋,碧云天,黄花地,春意盎然,坦途万里,昂克雷风驰电掣般,左冲右突,如同贴地飞行一般,四百公里的路程只用了两个半小时就走完了。   沿着绕城高速直接来到位于省城南郊的汽车销售大市场,一条大路两侧遍布各种品牌的汽车4S店,一眼望去,车标林立,人满为患,空中还漂浮着气球彩带,原来今天是省城春季汽车展销会开幕的日子,刘子光他们还真来巧了。   把车停在路边,沿着指示牌直奔越野车及SUV展示区域,这里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三个人在人海中走马观花,大部分所谓城市SUV都是虚有其表而已,轿车底盘加上威猛的外壳就要卖上十几二十万,在玄子和马超看来,简直就是骗钱。   当然也有货真价实的越野车,比如路虎和JEEP,都是越野车中的王者,路虎这个品牌刘子光倒是很有印象,如同中国人认可陆地巡洋舰一样,一些在非洲生活的老欧洲也最认路虎这个牌子,看到路虎就会想到这样一幅场景,一望无际的非洲荒原上,骄阳似火,背着FAL步枪的欧洲雇佣兵懒洋洋的躺在躺在路虎吉普车上,遮阳帽盖在脸上,长颈鹿在丛林边缘优雅的走过,。   路虎就是为非洲而生的,但是它的价格却让刘子光望而却步,最合适军用的路虎卫士国内售价在七十五万左右,简直赶得上两辆装甲车的造价了,所以刘子光虽然比较中意这一款车,但为了成本考虑也不得不放弃。   欣赏了路虎的静态展示后,三人移步来到隔壁的JEEP牧马人展台,这里的人气比路虎展台还要旺些,一大群人围着展台议论纷纷,热烈围观。   展台被布置成崎岖不平的荒原地形,一辆火红色的双门牧马人吉普车停在上面,粗犷的轮胎,简约豪迈的造型,都在展示着经典吉普的不朽魅力。   更有一男一女两个模特,在汽车旁不停摆着姿势,男的头戴贝雷帽,络腮胡,身穿迷彩服T恤衫高腰军靴,一脸的刚毅冷漠,女的头戴黑皮大檐帽,身穿迷彩短裤紧身小背心,露出健美的大腿趴在牧马人引擎盖上,引得四周闪光灯闪烁不停。   “这车真棒!”玄子不由赞了一句,他是彻彻底底的吉普控,去年为了淘越战时期的威利斯,被境外赌博团伙绑架,要不是刘子光出手恐怕这条命都丢在缅甸了,他还利用自身资源,用报废的北京吉普2020改造了一辆山寨牧马人,对吉普的钟爱程度可见一斑。   马超的眼中也露出热切的光芒来,趴在展台边贪婪的注视着这辆牧马人,受玄子熏陶,他也是吉普的忠实拥趸,不过就凭他现在的工资收入,怕是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一辆牧马人。   今天买车很合适,各大厂商都推出订车优惠价格,这些平时销量不怎么好的进口越野车的折扣更大,现场订车的话优惠幅度可以达到两万元,也就是说,拿出四十五万现款就能把牧马人开回家。   但是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最欣赏的还是四平八稳的三厢轿车,像这种双开门的越野车纯粹就是个玩具,一般家庭接受不了,单位也接受不了,愿意掏四五十万买牧马人的通常是玩车一族,也就是有钱有闲,格调高雅的一帮人。   围在牧马人展台边的就是这些人,一帮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叽叽喳喳,品头论足,忽然刘子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哇塞,这车真的好拉风哎,就是车模太磕碜了。”   然后就看到袁霖站在一帮少男少女中间嘻嘻哈哈,这帮人男的帅,女的靓,其他的围观群众都下意识的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离得太近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了。   这帮少年旁若无人的大声喧哗着,嬉闹着,刘子光的眼睛迅速扫过他们,但是并没有发现方霏,心中稍感疑惑,姐妹俩总是形影不离的,而且目前方霏正在省城医科大学进修,业余时间充足,有袁霖的地方怎么可能少得了方霏呢。   于是他便走了过去,轻拍袁霖的肩膀,袁霖还没转身,站在旁边一个少年就径直搡了刘子光一把:“干吗呢你!”言辞间很是不善。   袁霖转身见是刘子光,顿时眉开眼笑:“姐夫!你怎么来了。”然后向她的朋友们介绍道:“这就是我姐夫,怎么样,帅吧?”又对刘子光说:“姐夫,这些都是我们一个大院的朋友,从小玩到大的。”   刘子光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群少年气场如此之足,原来都是高干子弟啊,从小被人敬着惯着长大的公子小姐们,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他们的主场。   不过这群人家教倒是挺好,一听是袁霖的姐夫,纷纷彬彬有礼的和刘子光打着招呼,刚才那个搡了刘子光一把的少年也咧开嘴笑着说:“听过你的事情,停挺有传奇色彩的。”   刘子光也客客气气的和他们握手,他注意到这帮少男少女的核心人物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中等身材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人主动向刘子光伸出了手:“久仰,韩珏。”   刘子光伸手和他握了握,自我介绍道:“幸会,刘子光。”   袁霖在一旁嘻嘻笑道:“你俩搞得这么正式,好像国家领导人会晤哦。”   韩珏的手温暖有力,笑容极富魅力,但刘子光却感觉到他的笑容里饱含了一种浅浅的鄙夷和敌视。   “刘子光!”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呐喊,刘子光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方霏来了,他刚转过身来,方霏就扑了过来,如同一只树袋熊般挂在他身上,手里刚买的两个甜筒早就扔到了地上。   袁霖气的直跺脚:“姐啊,你不能这样啊,你赔我的甜筒。”   方霏不理他,揽着刘子光的脖子撒娇道:“臭坏蛋,怎么才过来,不是说每星期至少来看我一次的么?”   刘子光笑道:“这不是来了么,你打算挂到什么时候?大家可都看着呢。”   方霏这才羞答答的吐了吐舌头,从刘子光身上下来,但依然蹦蹦跳跳的,看起来相当兴奋,刘子光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都是念硕士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   “人家本来就是小孩子嘛。”方霏娇嗔道,袁霖也跟着凑热闹:“我也是小孩子,姐夫要疼我啊。”姐妹俩今天穿的是同样款式的牛仔裤和小衬衫,简约大方又显身材,简直就是一对极品姐妹花。   大院少年们都嘻嘻哈哈的跟着打趣,唯有韩珏眉目含笑肃立不语,闹了半天袁霖才回到了正题,指着牧马人吉普车说道:“姐,你看这车酷吧?”   “嗯,很酷。”方霏虽然不懂车,但是世界上美的东西都是相通的,牧马人Rubicon硬朗的线条和粗犷的风格,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喜欢上它。   “好想要啊,如果开着这个去学校,绝对吸引眼球呢!”袁霖一双小拳头在胸前摆动着,眼中尽是期待。   方霏不搭理她,只顾抱着刘子光的胳膊起腻,袁霖看了姐姐一眼,怒道:“姐,你不能这样重色轻友啊,你要知道我每天骑摩托车带你上学有多辛苦,现在我想买这辆车,你准备赞助多少?”   “嗯,五百块行么?”方霏一本正经的说道。   袁霖的鼻子差点气歪:“姐,四十五万的车你就赞助我五百块啊,你还敢再少一点么?姐夫上次不是给了你五百万红利么?拿出来用啊,钱就是用来享受的。”   方霏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那些钱不在我这,我只有五百块,还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姐姐你真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姐夫,那你赞助我一点吧。”袁霖转而又来求刘子光,一双小手摇晃着刘子光的胳膊,撅着小嘴,目光中尽是期盼。   刘子光知道袁霖是当真的,他并不会因此对这个女孩有什么看法,因为他明白以袁霖的家世来说,四五十万在她眼中就和普通老百姓眼中的四五万差不多,即便是伸手向姐夫借钱买也不丢人,更不出格。   但他还是微笑着摇摇头:“不行啊,这是奢侈品,咱玩不起啊。”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韩珏开口了:“小霖,珏哥买了送给你开好不好?”   真的?太好了,珏哥你太伟大了!“袁霖高兴地快点蹦起来。   韩珏真不含糊,立刻把销售人员叫了过来,表示要买下这辆牧马人,但是销售人员却抱歉的说,所有现车都订光了,想买车的需要等三个月。   韩珏不为所动,直接说道:“叫你们经理来。”   销售人员见他气度不凡,便把经理叫了过来,韩珏上前和他交涉了两句,回来微笑着说:“搞定了,这辆红色的样车现在属于我们了。”   “真的?太棒了!”少年们都激动起来,蜂拥而上,摆弄起牧马人来,韩珏则拿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递给了销售人员。   JEEP的销售人员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是见到这张黑钻卡也不免惊讶,这是银行专门为政府处级以上干部预备的特种卡,透支额度五十万,而且也不是每个处级干部都能拥有这种卡,发放的要求相当苛刻与严格,而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居然能拥有高级公务员黑钻卡,怎能不让人震惊。   刘子光也略感惊诧,心说这帮大院子弟还真是出手阔绰,四五十万的大玩具说买就买不带犹豫的,不过随即从韩珏的眼神中他就看出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啊。   9-47 角斗士VS牧马人   这年头买车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平头老百姓还是把购车当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办,买之前先泡几个月汽车论坛,了解一下基本行情,然后或者睿智的选择大众神车,或者精明的选择日系薄皮大馅,亦或者爱国一把,选择质优价廉的国产货,买之前软磨硬泡,什么优惠打折,送装潢送油票啥的,能捞的便宜决不能落下,爱车到家之后,又是铺地胶又是贴车膜,拍靓照上轮胎,喜滋滋的炫耀一番,从此过上有车一族的幸福生活。   这是普通人的购车历程,通常要持续数月甚至一年半载,但韩珏买车却是如此的干脆利落,四十五万的进口越野车说买就买,眼睛都不眨一下。   袁霖惊喜道:“珏哥哥,这车真的给我开么?”   韩珏道:“珏哥说过的话哪有不作数过,反正我平时也用不到车,就借给你玩吧,不过你可要当心些哦,刮花了要赔钱的。”   袁霖开心的花枝乱颤:“是哎,珏哥哥你平时有专车接送,上班又那么忙,是用不到车,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你的车照顾的好好地。”   韩珏温和的笑了:“小丫头,不光要照顾好车,更重要的是照顾好你姐姐,两个女孩子骑一辆摩托车,多危险啊。”   “知道的啦。”袁霖接过销售人员递来的钥匙,爬上牧马人尝鲜去了,其他少男少女们不愿意了,围着韩珏闹哄哄的也要借车玩。   “珏哥,要不你买一辆保时捷吧,平时我开,休息日你开,怎么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嘴角含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哦,其实我比较偏爱越野车,喜欢那种在荒芜的旷野中一个人一辆车独处的感觉,跑车……”韩珏摇摇头:“包涵有太多尘世的喧嚣,我不喜欢。”   “珏哥你好有品位啊。”一个圆脸少女赞叹道。   “珏哥是真正的男人,前年他独自一人开着路虎去西藏的时候我就知道,珏哥心中的世界,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的。”清秀少年正色对同伴们说道,大家都不住的点头。   “这货谁啊,这么能装逼,不就是一破车么,至于么,还真男人,还品位,真他妈的糟蹋了这两个词。”玄子不屑的说道,展台附近声音太吵,只有刘子光和方霏听到了。   “嗯,他是同住在省委大院的邻居,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就考进省重点高中了,后来保送首都青年政治学院,再后来听说去美国留学了,现在干什么工作我没问过。”方霏小声解释道。   刘子光问道:“你平时怎么上学?”   “坐公交,有时候起晚了就坐小霖的摩托车,怎么了?”方霏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刘子光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明白了。”刘子光点点头,确认韩珏的确是在向自己传递一种信号,我比你更强,我比你更懂得生活,更舍得花钱。   这也无可厚非,像韩珏这种一帆风顺的年轻人,任何时候都不甘心屈居人后的,可以想象,方霏袁霖姐妹俩一定在他面前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传奇故事,作为青年才俊的韩珏自然不能落了下风,在女人面前显摆是男人的天性,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买下这辆牧马人。   但是他找错了对象,刘子光早已超过了这种境界,韩珏说到底不过是个省里的官二代而已,这种层次的对手,就算斗赢了脸上也不光彩,所以他只是淡淡的笑笑,根本不予置评。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刘子光拉着方霏的小手就往旁边走,还不忘冲韩珏他们点头致意:“回见啊。”   等他们走远了,韩珏才不经意的问道:“小霖,这个人就是你说的刘子光?”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和你描述的似乎差距比较大。”   “哦,有多大?”   “呵呵,说实话蛮大的。”   清秀少年鄙夷道:“你不是说他随身带着几百万现钞,车技特好,财大气粗侠骨柔肠,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尽了么,我怎么看他就像个乡下土包子啊,还是特吝啬的那种,连个车都不舍得给自己的女朋友买,还算什么男人。”   “小白,乱说什么呢。”韩珏呵斥了一句,但脸上笑意不减。   “小白,我懒得和你说,我姐夫最疼我姐了,你等着瞧,他肯定是帮我姐买车去了,而且是最好的那种,哼!”袁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韩珏无奈的笑笑:“你们啊,真不让我省心,这不,把袁大小姐气走了。”说完紧跟着袁霖而去,其他人互相看看,也只好尾随而去。   ……   刘子光一行人溜了一圈,来到一处僻静的展厅,两个销售员正坐在里面嗑瓜子呢,装潢陈旧的店堂内摆着两辆样车,店外的空地上停着一排造型粗犷越野车,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商用车片区,这里销售的大多是面包车、客货车、以及一些国产低端品牌,这些店面也根本不是4S店,而是普通的地区经销商而已。   门庭冷落的店门口忽然来了四个顾客,销售员赶忙上前搭讪:“看车啊。”   “啊,看车。”刘子光随口应道,目光落在门外空地上的那排越野车上,这不是早年叱咤风云的北京吉普么,看造型和牧马人也差不多嘛。   “这车多少钱?”刘子光指着店堂内的样车问道。   “这是北汽的角斗士四驱越野车,标准型的五万九,基本型的六万二,今天买的话还能优惠。”销售员眼巴巴的看着他说。   刘子光眼睛一亮:“两者有什么差别?”   “便宜的排量是2.0,贵的2.2,其他的都一样。”   刘子光回头问道:“玄子,你看怎么样?”   “这车……玩改装的话还行,城里开太费油了。”玄子挠挠脑袋说。   “嗯,就是它了。“刘子光围着样车转了两圈,打量着这辆物美价廉的越野车,从外观上看,五万九的角斗士和四十五万的牧马人区别不是很大,都是JEEP特色的竖条排气栅,帆布可拆卸软顶棚,风格硬朗粗犷,非承载式车身,带中央差速锁的分时四轮驱动。   “玄子,上去试试。”刘子光退到一旁,玄子开门上车,检查一番,发出由衷的感慨:“真粗犷啊。”   粗犷是简陋的含蓄说法,五六万价位的汽车内饰肯定高档不到哪里去,真要评价的话,玄子会使用另外一个词:一塌糊涂。   销售员兴奋不已,因为她发觉这四个人很像是真正的主顾,于是赶紧奉上车钥匙,喋喋不休的介绍道:“这车是军线生产,质量绝对过硬,那些喜欢玩越野的人都从这里拿货,光是改装的钱都比车价贵呢,你们如果需要改装的话,我可以介绍一家俱乐部。”   玄子不耐烦的打断她:“我就是开修理厂的,我自己就会改。”说完随手打开了杂物箱,盖子应声而落,销售员赶忙说:“这个没关系的,很好装。”   玄子没理她,直接拧动钥匙打火,一阵低沉的轰鸣传来,在座位上都能感到发动机的震颤,玄子不由赞道:“和开卡车的感觉差不多了。”   刚爬上副驾驶位置的马超扑哧一声笑了:“玄哥,你这是夸还是贬呢?”   “你小孩不懂,别瞎插嘴。”玄子艰难的拨动转向灯杆和雨刷杆,点头道:“嗯,扎实。”   忽然袁霖远远地跑了过来,喊道:“找了你们半天了,原来在这里啊。”   随即她注意到了这辆角斗士,不由奇道:“这车和牧马人好像啊。”   “嗯,我们这款车和牧马人是一个系列的,都是属于吉普品牌。”销售员看来了一个不懂车的小姑娘,赶紧上去忽悠。   韩珏他们也跟了过来,当看到刘子光等人在试车的时候,他们不禁哑然失笑,这车未免太掉价了吧,连展厅都冷冷清清的无人问津。   “这车什么牌子,没听说过,不会是哪个乡镇小厂生产的吧?”小白打趣道,引起一阵哄笑,当然也有识货的人,解释道:“这是北京吉普啊,国产名牌,七十年代连县委书记都坐这个。”   “霖霖,你刚才说你姐夫要买车,原来就是买这个啊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先前袁霖塑造出来的那个英明神武的姐夫形象此刻轰然倒塌。   “**崽子,欠锤啊。”马超太阳穴突突地跳,这就要下车过去揍人,却被玄子一把拉住,鄙夷道:“一帮二货,和他们较什么真。”   袁霖气鼓鼓的问道:“姐夫,你不会真的要买这个车吧?”   “有什么关系么?”刘子光若无其事的问道,同时对销售员说:“叫你们经理过来。”   经理早在一旁候着了,听到召唤赶紧上前问道:“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做生意的人眼睛毒,早已看出刘子光是真正的买家,而绝非那种闲逛的看客。   “这车我要了。”刘子光干脆利落的说道。   “天啊,悲剧。”袁霖一脸的悲愤,心说姐姐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品味独特的男人啊,她不甘心的嚷道:“姐啊,你也不管管。”   “我觉得挺好的啊,和牧马人差不多嘛。”方霏的回答更让袁霖崩溃,这一刻她深信,哪怕刘子光买的是一辆农用三轮,自己这个极品姐姐也会美滋滋的坐上去的。   9-48 世家子弟   其实此刻最开心的还是销售经理,北汽系列的车销量都不太好,除了越野车俱乐部的人买来改装之外,也就是一些驾校培训中心买来给新手折腾了,这两天车展,别人家都是日销数十辆,他们家至今还是零销售,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客户,还不小心伺候着。   “行,给您个优惠价,付现金的话,五万九的基础上再便宜一千,另外送两千块的装潢,您看这个政策怎么样?”经理手按计算器说道。   “可以,马超,点钱。”刘子光一声令下,马超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了六扎现钞,数了五万八递给了销售员。   经理眉开眼笑:“老板豪爽人,要不要帮忙上牌照,免费服务。”   “不用了,我想问问,外面那些车是怎么回事?”刘子光指着店外那一排风吹雨打的汽车问道。   经理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别提了,那些是老款的战旗,先前有个老板订的货,半年没来提货,后来一问,人进去了,这批货在我手里都压了快一年了。”   “我全要了,你开价吧。”刘子光说。   经理心头狂喜,怪不得今天左眼皮老跳,遇到财神爷了,他故意面露难色道:“价格已经很低了,其实真便宜不到哪去,这样吧,五万七千块一辆,你全开走。”   “光哥,你过来一下,我和你说点事。”玄子突然走过来,不由分说把刘子光拉到一旁低声道:“你真打算买这些车?”   “对,我有用处。”刘子光说。   “我的哥哥嘞,这些老战旗排放不达标,车管所根本不给上牌子,除非那些封闭场地训练的驾校才买,不过现在驾校管理的也严格了,就算是不上路的教练车也让上牌子,要不然他这些车哪能压这么久?刚才我看了一眼,全他妈锈了,能不能发动起来都是两说。”玄子说完,朝地上啐了一口,以示对这些破车的鄙夷。   刘子光笑了:“再烂点也没关系,反正是消耗品,就算开不动也能拆了当备件嘛。”   玄子恍然大悟:“我懂了,行,我帮你砍价。”说完走到经理面前大大咧咧道:“拉倒吧你,有人要你还摆起谱来了,这车停产都两年了,摆这儿风吹雨打的,电瓶全都得换不说,其他小毛病肯定更多,车不怕开,就怕放,你知道不?”   经理知道遇到懂行的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老板是爽快人,我也给个爽快价,五万四,再低不行了。”   “五万二,不行拉倒。”玄子步步紧逼。   “老板你太会杀价了,给我留条活路吧,各让一步,五万三行不?”   “不行,就五万二,多一毛都不给。”   两人在这里唇枪舌剑的讲着价,那边大院弟子们已经笑岔了气,五万多块钱的破车,还在这里斤斤计较,真丢份儿啊。   韩珏微笑不语,本以为方霏这位传说中的男朋友是多么超凡脱俗的一个人,没想到原来是个市侩啊。   二线城市的小老板,带着现钞到省城买廉价汽车,而且一买就是十辆,大概这人是开驾校的吧,嗯,也只有驾校才会买这种便宜又皮实的吉普车给学员练手。   想到这里,韩珏嘴角的弧度又往上翘了翘。   “五万二一辆,售后不需要你负责了。”刘子光斩钉截铁般说道,经理愣了一下,明白刘子光才是真正当家的人,他拿起计算器按了一通,咬牙道:“行,我就当赔本交朋友了。”   “成交。”刘子光和经理握了握手道。   韩珏走过来说道:“刘先生,您是江北市的吧,如果想开驾校的话,我可以帮上忙。”   经理插嘴道:“对啊,现在驾校可难申请了,上面没人的话根本批不下来。”想来他也认定刘子光买这么多车是为了开驾驶培训班的了。   刘子光瞥了他一眼:“你认识江北交通系统的人?”   “不是,你们市公安局局长是我的堂兄。”韩珏很真诚的说道。   韩珏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刘子光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公安局长这个级别的干部还没达到能让他放在嘴上吹嘘的地步,他只是真心的想帮刘子光的忙。   “谢谢,不用了。”刘子光婉言谢绝,倒不是他客气,而是真的用不上这层关系,从他买下这些吉普车的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这些汽车的归宿必然是在广袤的非洲草原恣意驰骋,而不是在某个小城市的驾校场地里自生自灭。   刘子光的反应并没有让韩珏感到意外,他大度的笑笑说:“哦,如果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看一个人的社会地位,不是看他穿什么衣服,开什么车,而是要看他的朋友圈,韩珏虽然年轻,但是在长辈的耳濡目染下,还是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的,他从玄子和马超的气质上可以看出,袁霖口中神通广大的“姐夫”实际上不过是在二线城市混的风生水起的一个大混混罢了,有些人脉,有些本事,但是绝对没有达到能和自己分庭抗礼的水准。   对这种人,他也没有一争长短的欲望。   “有时间一起喝咖啡。”韩珏转身正要离去,却看到袁霖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道:“霖霖,我们现在要回去了,你不准备帮我磨合一下新车么?”   袁霖低头沉思,天人交战,终于还是抵挡不了牧马人的诱惑,对方霏说:“姐姐,我和珏哥哥一起走,回头咱们在大院门口会合吧。”   “嗯。”方霏点了点头,依旧亲昵的挽着刘子光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大院子弟们看了都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无可奈何。   韩珏等人走了,这边刘子光也交了定金,拿了临时牌照,开着那辆崭新的角斗士离开展厅,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车展会场渐渐冷清起来,刘子光让玄子和马超开昂克雷先走,自己驾驶着新车,载着方霏一路呼啸而去。   在加油站加油的时候,后面来了几辆车,打头的就是袁霖驾驶的牧马人,正值春暖花开之际,香车美女,一路之上吸引了不少回头率,跟在牧马人后面的,是韩珏驾驶的朗逸轿车,然后是小白的奔驰敞篷跑车和一辆红色的奥迪TT跑车。   方霏冲那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走,但是袁霖却打着手势让姐姐开道,方霏无奈,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刘子光。   “没问题。”刘子光加满了汽油,跳上车二档起步,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角斗士是钢板弹簧减震,路面上的任何情况都能清晰的传递到驾驶员身上,开着这辆车,会感觉人车合一,仿佛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汽油,刘子光开的不亦乐乎,可苦了方霏,座椅人机工效极差,人造革坐垫又硬又不透气,更别提颠簸之感了,不过如同袁霖所恶意揣测的那样,此刻方霏心里别提多美了。   “臭坏蛋,你还记得那次带我去1912玩的事情么?”方霏忽然问道。   “记得啊,那个喝红酒兑雪碧的家伙,叫什么来着我忘了,后来还在酒吧门口打了一架。”刘子光答道。   “就记得打架,我是说,我们一起去酒吧的路上,你骑着自行车带着我,飘雨的天空,湿漉漉的小巷石板地,哎呀,想想多觉得浪漫啊,对了,你那辆自行车呢,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玩,我还要坐在大梁上。”   刘子光伸手捏捏方霏的小脸:“没问题,自行车就在我公司楼下放着,就看你什么时候回江北了,咱们一起骑车去兜风。”   方霏掰着手指盘算着时间:“下星期姥姥过生日,再下星期学校有活动,下下下个星期可能有时间吧,哎呀,怎么上学比上班还忙啊。”   “觉得上学开心么?”刘子光问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袁副厅长安排女儿读医科大的硕士班就是减少女儿和自己的联系,这点小手段他才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方霏的感觉。   “嗯,上学挺开心的,又找到了那种校园生活的感觉了,妈妈说,我学历太低,如果不加紧充电的话,就要被社会淘汰了,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那同学们知不知道你是袁副厅长的女儿啊?”刘子光问道。   “刚开始不知道,后来我经常坐霖霖的摩托,被他们发现了,你也知道我小舅舅一家人平时都挺高调的,于是……”说到这里,方霏耸了耸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老师同学们从此对你刮目相看,对吧,还特别照顾你。”   “嗯,从此我的麻烦就来了,当然大多数老师同学还是好的,只有个别老师挺讨厌的……”   刘子光立刻警惕起来:“怎么回事?有人骚扰你?”   “不是啦,就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经常写奇怪的诗给我,什么四十五度啊,淡淡忧伤啊什么的。”   “他叫什么名字?”   “不用紧张啦,臭坏蛋,自从珏哥找他谈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烦过我。”方霏感觉到刘子光的关心,开心的回答道。   “韩珏,挺乐于助人的啊。”刘子光冷笑道。   此时正值交通拥堵高峰时期,省委家属大院又坐落在最繁华的地区,道路上堵成了长龙,方霏的手机响了,是袁霖打来的:“姐,堵车,先别回家了,去阿布拉吃新疆菜,带着姐夫买单。”   吉普车里轰鸣声太吵, 方霏没听清楚:“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先不回家,去阿布拉吃饭!”电话那端,袁霖扯着嗓门喊道。   方霏捂住话筒大声问刘子光:“他们要去吃饭,咱们去么?”   看方霏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刘子光哪里还能拒绝:“去,当然去。”   说定之后,就看到后面牧马人上下来两个人,直接搬开道路中间的隔离墩,在众目睽睽之下驶入了旁边的车道,既然他们都不怕摄像头拍摄,刘子光这辆没上牌的汽车就更无所谓了,倒车跟随他们而去。   阿布拉是一家新疆菜馆,位于闹市区,街面狭窄不方便停车,于是众人便把汽车停到了两个街区外的马路上,一帮人闹哄哄的下车,从后备箱里搬出啤酒和饮料来,两个高鼻凹眼的少数民族少年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打量着他们,很快锁定了目标,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   9-49 阿布拉   今天是周末,街上熙熙攘攘的,大院子弟们三五成群的走着,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袁霖很知趣的没有凑在刘子光和方霏身边当电灯泡,而是和小白他们走在一起,她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后面紧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眼睛直盯着袁霖的双肩背包。   借着人多掩护,少年拉开了袁霖背包的拉链,一只罪恶的手伸了进去……   “干什么呢!”一声怒喝,小白抓住了少年的手,顺势一拳打在他脸上,大声喊道:“抓小偷啊!”   路人纷纷停下围观,那少年脸上挨了一下,竟然也不逃跑,只是死死盯着小白。   “操!死豆奶你还敢瞪我,打得就是你!”小白反手又是一记耳光,少年没躲,硬生生挨了这一下,眼中怨毒更甚。   “敢偷我的包,打死你,打死你!”这才反应过来的袁霖抡起背包,劈头盖脸的打在少年头上、身上,其他人也围了上来,对少年拳打脚踢,其中尤以小白下手最狠,别看他只有十七八岁,打人却很有一套,坚硬的皮鞋尽往人头上招呼,少年躺在地上抱着头,任凭血污糊住了眼睛,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不远处有几个同样高鼻凹眼的男子,本想冲上来营救同伙,但是看到他们人多势众,便悄悄离开了现场。   “好了,别打了,交给警察处理吧。”韩珏制止了大家的施暴,让袁霖打电话报警,拨打了110之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一辆警车来到现场,车上下来两个警察,看到地上血流满面的小偷,喝问道:“谁报的警?”   “我!”袁霖站了出来,小白也站出来作证说亲眼看到小偷把手伸进了背包。   警察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电话,善意的提醒道:“赶紧回去吧,当心这伙人报复你们。”   小白就笑了:“报复?我不找他们麻烦就是好的。”   警察把小偷押进警车离开了现场,围观群众也就散了,一行人继续前往阿布拉餐厅,有了刚才的插曲,气氛更加热烈了,大伙儿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小白有说有笑,不大工夫来到了阿布拉餐厅。   阿布拉的老板是个留着八字胡的胖胖中年人,头戴小花帽,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笑容满面的接待了他们,这家饭店坐落在繁华闹市,门口停满了汽车,店堂内更是人满为患,孜然香料和烤羊肉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身穿民族服装的女服务员穿梭般来往着,如同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   “欢迎,我的朋友,有段时间没见你了。”老板亲热的和小白握了握手,他的口音带着浓厚的西部味道,配上胖乎乎的容颜和微微上翘的胡须,很有些巴依老爷的感觉。   “老板是我哥们,我给他拉了不少生意。”小白自豪的说道。   “来的都是朋友,快里边请,阿依古丽,把客人带到房间里去,先上一瓶马奶酒,我请客。”老板拍着胸脯,豪爽的说道。   此时门口还有不少等待排队的人,大家就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骄傲的上楼去了,包间早已准备好了,众人落座开始点菜,烤全羊、酸**、馕、拉条子、大盘鸡等新疆特色菜,一个不拉全点上。   点完了菜,小白出门去洗手间,在小便池前站着撒尿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话,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差点惊呆,竟然是刚才被警察抓走的那个小偷,正站在镜子前擦洗着脸上的血迹,旁边两个魁梧彪悍的男子正用维语恶狠狠地说着什么,虽然小白听不懂但也能猜出来内容,肯定是发狠报复之类的话。   他赶紧扭回头,继续站在小便池前装作撒尿的样子,但是后背都被冷汗塌湿了,冤家路窄,如果被他们看到就惨了。   好不容易等到那三个人出去,小白这才提起裤子,慌里慌张回到房间,压低声音道:“不好了,在厕所里遇到了刚才咱们打的那个小偷。”   众人大惊,纷纷问道:“你看清楚了?他不是被警察抓去了么?”   “千真万确,绝对没看走眼,他还有两个同伙,身上都带着刀呢。”小白慌道。   “小白,你平时不是挺牛的么,这会儿怎么怂了?”袁霖故意揶揄他。   “你懂什么,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怕连老板都是他们人。”小白心惊胆战的说。   韩珏淡淡的笑了:“放心好了,这家店的老板阿布都热是区政协委员,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你在这里看到他们应该是个巧合。”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是继续吃饭还是走人?”小白还是紧张兮兮,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有人闯将进来。   “当然吃了饭再走。”韩珏依然是淡定无比。   此言一出,大家的心才放回到肚子里,这时阿依古丽也开始上菜了,一串串的烤羊肉放到了大家面前,这种肉串和汉族街头烧烤很不一样,首先肉是选用的正宗新疆绵羊肉,肥嫩无比,和街头烧烤用的山羊肉有些本质的区别,串肉的叉子是那种带木柄的钢钎,锋利坚韧,足有二尺长,简直就像是一把缩微版的利剑,而非街头烧烤摊那种细细的自行车辐条,一串肉足有三两,胃口小的女孩子吃一两串就饱了。   马奶酒、酸**和拉条都上来了,众人吃的满嘴流油,渐渐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珏哥,你调动的事情定了么?”小白咬着肉串问道。   “差不多了,下周一就要去新单位履新了。”韩珏面带笑容回答道,他的吃相很斯文,不让一丝油星溅到身上。   “其实吧,我觉得组织部就挺好的,为什么要调动呢?再过两年,秦部长就到年龄了,到时候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上。”小白大大咧咧的说,听他的口气仿佛省委就是他家开的一般。   韩珏拿出纸巾擦拭着嘴角,含笑答道:“小鬼头,知道的还挺多,就是因为组织部里长辈太多,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伯伯,我不想在他们的羽翼下成长,所以才申请调去新的单位。”   “对了,新单位什么?”众人都来了兴趣。   “省团委。”   “哇塞,以珏哥你的级别,去了肯定就是团委书记啊。”   韩珏笑而不语,就算是默认了,众人兴奋起来,纷纷表示要为珏哥荣升庆贺,小白更加意气风发,冲着门外大声喊道:“服务员,上葡萄酒,还有我们的烤全羊,怎么还没上。”   没人回答,小白出门东张西望,发现今天饭店生意实在太好,服务员们忙的脚不沾地,阿依古丽更是一个人要照顾好几个房间,实在抽不出空来。   “服务员,抓紧啊,再不上我们就要走了。”小白高声嚷道,阿依古丽匆忙跑了过来,拿起对讲机和厨房说了两句,很抱歉的说道:“对不起,烤全羊是要慢一些的,马上就好,一分钟。”   果然,一分钟后,两个少年抬着一头金黄色的烤全羊进来,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两个服务员中的一个,正是刚才被大家痛殴的小偷。   很显然,小偷也认出了他们,但他并没有当场发作,只是狠狠瞪了在座的每个人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房间。   死一般的寂静,包括韩珏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说话,很明显,这伙小偷和阿布拉餐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大家已经深陷贼窝了。   “珏哥,怎么办?”小白颤声问道。   “要不然报警吧,让警察来保护我们。”有人插嘴道。他们这些大院子弟虽然出身显赫,但毕竟年龄还小,也没经历过什么事情,大部分人在上高中或者大学,韩珏也不过二十六七岁就已经是里面年龄最长的了。   韩珏摇了摇头,显然他有自己的考量,在履新之际不管闹出什么事来,都是不好的影响。   一直低头吃菜的刘子光终于发言了:“看把你们吓得,人家又没怎么着,掏包挨揍天经地义,花钱吃饭理所当然,人家当蟊贼的都有这个觉悟,你们怎么反而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你说的轻松,万一他们不放我们走怎么办?”小白冲刘子光嚷道。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是吃饭不给钱了还是打坏了他们家盘子碗了?人家凭什么不放你走?”刘子光反问道。   “可是……我们刚才打了那个人。”   “要依着伊斯兰的教义,掏包的要剁手呢,打他一顿算轻的,听我的,没事儿,吃饭。”刘子光说完,扯下整整一条羊腿摆在了自己面前大快朵颐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刘子光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他们还是不敢放心,心里一有事就吃不下饭,满桌子食物就刘子光一个人在吃,方霏悄悄捅了刘子光一下,低声说:“真的没事么?”   “我保证,在餐厅里绝对不会有事。”刘子光吃完最后一块肉,擦擦手说:“今天是你们霏姐请客,还不谢谢她。”   见刘子光如此镇定,大家又想起平时袁霖吹嘘的那些话来,顿时把刘子光当成了主心骨,纷纷说道:“谢谢霏姐姐。”   这顿饭着实不便宜,足足吃了三千块,刘子光二话不说付了帐,带着众人下楼出门,走向两个街区外的停车场。   当他们走后,收拾桌子的阿依古丽才发现串肉的钢钎子似乎少了十几根。   当他们走到街口的时候,一群黑影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的维族汉子,腰间别着匕首,身后跟着的正是那个十五六岁的掏包贼。   附:今天在北京参加新书发布会,具体信息请看网站首页报道。   9-50 钉手   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是这帮娇生惯养的高干子弟哪有什么勇气,面对杀气腾腾的豆奶们,他们只能退缩到墙角瑟瑟发抖,几个女孩子更是吓得哭了起来,他们下意识的寻找着主心骨珏哥,左顾右盼却找不到他的人影。   方霏毫无惧色,她可清楚自己男朋友的厉害,别说这几个蟊贼了,就是千军万马来了都是白给。   刘子光把手上的小包袱递给方霏,然后把外套脱下让方霏拿着,整个过程不慌不忙,旁若无人,方霏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顺手那刘子光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袁霖在旁边看得傻了眼:“姐,你冷啊?”   “不是,怕溅一身血,真丝的衣服不好洗。”方霏大大咧咧的说道。   面目狰狞的豆奶们把他们逼到墙角,用蹩脚的汉语嚷道:“打伤了人,赔钱!”同时晃动着手中雪亮的英吉沙匕首。   “想要钱?好啊,多少,你开个价。”刘子光卷起袖子微笑着走了过去,盯着那汉子问道。   “两万,少一分都不行。”汉子昂然道,他个头一米八以上,居高临下看着刘子光,自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威势。   “呵呵,行啊,少不了你的。”刘子光说完就把手里的包袱抛了过去,那汉子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接住了包袱,一阵铁器叮当之声,刘子光一脚踹过来,正中他右小腿迎面骨,这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那么魁梧的汉子,一脚就踹倒了。   刘子光走过去,做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他打开了包袱,露出里面明晃晃的一片,竟然全是串肉的钢钳子,从中间挑了一根,脚踩住汉子的胳膊,狠狠扎了下去,锋利的铁钎子穿透了手掌深深地刺进了地面,只露出油腻腻的木质手柄来。   汉子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想去抓铁钎子,却又拔不出来,整个人就这样被钉在了地上,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包括这帮刚才还一脸穷凶极恶的豆奶们,以及韩珏等人。   只愣了一秒钟,豆奶们就疯狂的冲了过来,他们虽然没练过武术,但这股不要命的劲头绝非普通地痞流氓可以比拟的,这也是他们能在内地各大城市立足的原因之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打起架来傻愣愣的往上冲,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   他们打架很有默契,一群人扑到了刘子光身上,抱腰的抱腰,抓胳膊的抓胳膊,揽脖子的揽脖子,分工明确,不遗余力,死死的抓住了刘子光,然后那个掏包贼拔出了匕首,毫不犹豫的捅了过来,眼中俱是阴狠凌厉之色。   通常流氓街头斗殴都是有讲究的,即便打群架动了家伙也只是往人身上肉厚的地方招呼,砍伤刺死,别看大砍刀砍得满身是血挺吓人,其实远不如小匕首往要害扎一下来的凶狠。   这一刀就是冲着刘子光的腰眼来的,摆明了是想要他的命。   落单的雄狮敌不过凶残的狼群,刘子光被他们死死按住,如同案板上的鱼肉,但是墙角边这群大院子弟,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他们甚至大气都不敢出,脚步也迈不动,全吓呆了。   方霏急了,大喊道:“住手!”没等她冲上去,局势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刚才还任人宰割的刘子光双臂一振,将众豆奶放翻在地,一脚踢在少年拿刀的手腕上,英吉沙嗖的一声飞出去,扎在十几米外的树干上犹自颤动着。   五分钟后,打斗结束,包括那个掏包贼在内的八个人全被放倒,或者仰面朝天,或者趴在地上,每个人左右手掌上都插着一根铁钎子,而且只露出木质手柄,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铁钎子很长,深深的钉在镂空花砖地上,而且是两手都钉,想自救都不可能。   一片哀号,豆奶们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即便如此,硬是没有一个人求饶,见他们如此硬气,刘子光倒也没有再为难他们,从方霏手中接过外套说:“咱们走吧。”   依旧没有人挪窝,所有人全吓傻了,直勾勾的看着刘子光,眼中尽是畏惧之色, 目送他扬长而去。   一阵警笛响起,警察们终于赶到了,来的不是普通的派出所警察,而是巡逻武警,两辆依维柯警车里冲下大群荷枪实弹的武装警察,钢盔,刺刀,警徽,瞬间让大院子弟们找到了安全感。   报警电话是韩珏打的,独自逃跑的他还算有点良心,电话直接打给了省厅的一位领导,领导听说出事的是省委家属的孩子之后,立刻启动了紧急预案,调派了武警快速反应中队前往事发地点处突。   不过现场似乎没什么需要武警处理的事情了,所有犯罪分子都被钉在了地上,铁棍匕首扔了一地,带队警官搞不清楚状况,只好请示领导,领导指示,务必保证受害者的安全。   可是,到底谁是受害者呢。   不大工夫,分局、派出所、消防队、急救中心的车辆都来到了现场,民警拉起了警戒线,阻止无关市民围观,消防员试图将钢钎子从手掌上拔出,但是由于插得太深,消防员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竟然拽不出来,而且稍微一动伤者就疼得大呼小叫,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采取另一个办法,用电锯锯断木柄,这样手掌稍微向上抬一抬就能脱离钢钎。   救治现场,一片鬼哭狼嚎,韩珏等人坐在救护车里心惊肉跳,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他们的心仍然在怦怦直跳,每个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原来袁霖讲的那些故事一点也不夸张啊。   手机声此起彼伏,都是他们家里打来的问讯电话,刚才危急之时,这帮少年虽然不敢和蟊贼搏斗,但是打电话求救的本事却是有的,省委家属大院子弟的能量在这一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警车还在陆续赶到,甚至连省厅领导都惊动了。   一辆黑色奥迪驶来,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披风衣的瘦高男子,干警们立刻停下手头工作向他敬礼:“宋厅好!”   来的正是省公安厅副厅长宋剑锋,他快步走到救护车前,看到里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顿时皱起了眉头,这帮衙内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竟然惹出这种事情来,这帮孩子虽然没什么,但他们背后的父母却是能量十足的,这起案件稍有处置不当的话,怕是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   正要上前问话,手机响了,宋剑锋说了几句话挂了电话,立刻做出部署,伤者送医院,涉案人做过笔录后送回家,十分钟内现场必须清空。   ……   案件是交给事发当地派出所处理的,这种涉及少数民族的案子是警察们最头疼,最不愿意接的案子,难取证,难处理,处置不当还会引发民族矛盾,属于那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案情相当明了,一帮新疆蟊贼寻衅报复失窃事主而已,事实上这帮蟊贼在派出所辖区内作案已经不是一年半载了,这几张面孔,民警们再熟悉不过了,对他们也是头疼之际,这帮人没有身份证,没有户口,不会说汉语,被抓之后一言不发,动辄吞刀片自残,搞得派出所还得出钱给他们看病,语言不通就没法审理,没法审理就不能定案,所以只能遣送原籍了事,但是过不了多久,这伙人就会千里迢迢再从南疆赶来,依然在辖区内招摇过市。   他们的落脚点就是阿布拉餐厅,餐厅老板阿布都热古道热肠、乐善好施,收养了大批来自南疆的幼童和少年,提供他们住宿和吃喝,纵容他们在外面扒窃、乞讨。   警方明明知道这些,却无可奈何,因为阿布都热是政协委员,上面又有两少一宽的民族政策,万一搞出什么事情来,给境外一些民族分子以口实,再闹出什么事件来,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所以,警方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闹的太厉害就不管,不抓,这也是为什么那个窃贼被警车带走后又出现在阿布拉餐厅内的原因。   如今这帮蟊贼终于受到了来自民间的惩罚,干警们心中暗叫痛快,但是这种行为明显属于故意伤害案,不查还不行。   蟊贼们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依然是一言不发,拒绝配合,警察们无奈,只好去询问另一伙当事人,也就是那几位大院子弟,可是这帮人更不配合,众口一词说是有个神秘的黑衣人突然冲出保护了他们。   干警们啼笑皆非,心说你们还不如扯上蝙蝠侠呢,案子到了这里就进入了瓶颈,民不举官不究,受害者不配合调查,当事人不愿意提供情况,领导也不愿意将有限的警力放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两天后,阿布拉餐厅遭到一伙人的围攻,上百名头戴摩托头盔手持铁棒的人冲进餐厅大打出手,把餐厅砸了个稀巴烂,当警方赶到的时候,现场满地狼藉,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其中就有餐厅老板阿布都热,他的胳膊被人打断了,引以为傲的八字胡也被剃掉。   这案子也是无疾而终,直到半年后后阿布拉餐厅关张都没查出是谁干的,他们只知道,事发前一天,省城黑道大佬皮天堂曾经吹哨子召集人手……   9-51 强劲的对手   货款到位之后,十辆价廉物美的四驱吉普车被拖上了平板车,一路拉回江北进行改装,刘子光忙完了这些事,驱车前往位于泛亚金融中心十七楼的永昌贸易公司去见赵辉。   很久没回公司了,一进大门就发现前台接待换了人,这位相貌清醇的女孩冲刘子光甜甜一笑,招呼道:“刘经理您好。”   刘子光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职务可能进行了调整,微笑着点点头,把眼睛对准门禁瞳孔锁看了看,打开里面一道玻璃门走了进去。   赵辉正在办公室等他,一进他进来就拿出文件说:“你要的货已经准备好了,六个国际标准集装箱将会从杜拉斯装船,你把这个合同签了吧。”   刘子光拿起合同浏览了一下,惊道:“价格这么公道?”   赵辉笑道:“何止是公道,简直就是废铁价,你不是要便宜货么吗,这个价格绝对满足你的需要,不过事先说明,这是离岸价格,装船之前的一切法律文件他们都包了,但是装船完毕后全部的费用都由你负责,包括找合适的运输船。”   刘子光恍然大悟:“怪不得……不过,我上哪里去找合适的船。”   “你不是有一艘万吨货轮吗,对了,那是散装货轮,运不了集装箱,瞧我这脑子,忙的记忆力都减退了,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名字,她可以帮你解决海运方面的问题。”   “谁?”   “你认识,事实上她欠你一个人情,要不是你出手,她就死在阿富汗了。”   “哦,她。”刘子光心里有了底,看来广种善缘还是有好处的,如果奥莉薇肯帮忙的话,别说是一条货轮了,就是整支船队都没问题。   刘子光在合同上刷刷签下了名字,丢给赵辉说:“谢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赵辉说:“好吧,你先回去处理你的事情,公司这边有什么业务的话我会帮你处理。”   刘子光拿起衣服走到门口,赵辉忽然又说了一句:“阿布拉餐厅是你找人砸的?”   “是我,有问题么?”刘子光回头问道。   赵辉笑笑:“当然没问题。”   刘子光心中一凛,隐隐猜到些事情,但他什么也没说,点点头离开了。   ……   从公司出来后,刘子光接到了袁霖打来的电话,说是想请姐夫喝咖啡,务必到场,要不然她的面子就没了。   “没时间,你们自己玩吧。”刘子光这就要挂电话,那边袁霖急了,嚷道:“我有重要秘密告诉你!”   “什么秘密?”   “关于韩珏和我姐姐的,哼,你要是想知道,就赶紧到星巴克来。”这回轮到袁霖占据上风了,不等刘子光回答就挂了电话。   刘子光不知道袁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想没什么事就开车去了星巴克,袁霖和几个朋友早已等在这里,看到刘子光进来,袁霖高兴地站起来挥舞着手:“姐夫,这里!”   她声音很大,几个安静的坐在桌旁喝着咖啡摆弄着Mac Book的年轻男子顿时投来不悦的目光,袁霖才不搭理这些专业装逼客,一溜小跑过去挽住了刘子光的胳膊,双马尾晃动着,幸福的如同春天的小鸟。   把刘子光拖到座位上,袁霖自作主张帮姐夫点了一杯蓝山咖啡,然后介绍道:“姐夫,这位是陈柏,我们都叫他小白,你见过的,这个是他女朋友叶紫,这个是小白的朋友吕浩。”   三人都起身和刘子光打招呼,时隔两日,小白身上那股隔得老远就能感受到的纨绔气息已经收敛了许多,至少看刘子光的眼神恭敬了许多,那个叫吕浩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目光炯炯,江湖味道很浓。   “你们好。”刘子光冲他们点点头坐了下来,问袁霖道:“说吧,有什么重要秘密。”   “你让我说就说,那我多没面子啊,作为交换,你要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袁霖一脸得意的说道。   刘子光眉头一展:“问吧。”   袁霖递了一个眼色给小白,后者干咳一声低声问道:“我想知道,阿布拉那件事,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刘子光微笑道:“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小白一挥拳头:“嘢,我就知道是做的,太棒了!这口恶气终于出了。”   经过一番解释刘子光才知道,事发之后这帮省委大院子弟的家长立刻各显神通,向有关部门施加影响,省厅这次办事效率也奇高无比,迅速联系了新疆自治区公安厅,让他们派专人来将这批人犯押回原籍严加处理,并且开展了专项治理行动,严厉打击省城街头的扒窃、乞讨行为。   但受了惊吓的大院子弟们并不满意,他们觉得是阿布拉餐厅收容了这些蟊贼恶棍,理应受到严惩,但是不管是工商税务还是公安部门,在这个时候却打起了太极拳,谁也不愿意去招惹阿布拉,于是气不过的小白就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找到了相熟的道上朋友吕浩,请他出面把阿布拉砸了。   吕浩在省城娱乐行业颇有点名气,他以前是职业武师,专门在影视剧里为明星当替身演员,出了名的敢玩命,十层楼都敢往下跳,飞车爆炸等戏码更是小菜一碟,后来因为演出事故受了伤,从此隐退在省城当起了看场子的黑打手,几次道上火拼让他名声鹊起,人送外号拼命三郎。   可就是这样一条汉子,当听说要对付的目标是阿布拉餐厅后都直摇头,说给再多钱都不干,因为这帮人实在惹不起,少数民族民风彪悍,打架真的是拿命上的,而且人家有政策保护,干起来吃亏啊。   小白很郁闷,长这么大没受过气的他终于尝到了被人欺负了还没法报复的滋味,黑道白道都摆不平,这口气难道就这么忍下了,这不符合小白的行事风格,于是他找到身为团委书记的韩珏,希望他能出面主持公道,但这次珏哥哥依然让他失望了,已经走上领导岗位的韩珏当然不希望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坏了自己的前程,于是便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将小白打发了回去。   正当小白忿忿不平之际,忽然传来一个消息,阿布拉餐厅被人砸的稀巴烂,看场子的全被放倒,老板阿布都热也被打伤,当时小白就震惊了,然后立刻满世界打听这件事是谁做的,一定要认识这位豪杰。   自然是毫无结果,对于此事,黑白两道都保持了缄默,于是小白更加敬仰这个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的神秘人,放话说谁能帮他找到这个人,请他吃喝玩乐一个月。   于是袁霖就跳了出来,得意洋洋的告诉他,派人砸了阿布拉餐厅的正是自己的姐夫刘子光,小白半信半疑,尽管上次的事情已经证实袁霖的话水分不多,但这次出动的毕竟是百十号人手,如果不是在省城很罩得住的话,肯定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袁霖说这好办啊,我把他叫来一问不就结了,所以才有了刚才这一幕。   听到刘子光亲口“默认”此事,小白顿时激动起来,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岁,正是盲目崇拜偶像的年龄,忽然遇到心目中的大英雄,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用力的点点头说:“我懂!什么也不说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   忽然吕浩惊呼道:“我见过你,在皮爷的办公室里。”   刘子光扫了一眼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些印象,便问道:“你是小皮的人?”   “上次皮爷那边缺人,我去顶了几天,当时都是统一着装,黑西装黑墨镜,大哥你可能没记住我。”吕浩激动地说。   刘子光点点头道:“唔,都是自己人,你坐吧。”   小白和吕浩都兴奋地不得了,要知道皮天堂可是省城道上重量级的人物,尤其是这两年来发展极为迅猛,手底下上千万资金,几百号人马,吕浩这种级别的江湖人物,只能跟着当个保镖啥的。   刘子光对他们的反应并不为奇,转头问袁霖:“你准备告诉我什么来着?”   心理得到极大满足的袁霖这才不卖关子了,神秘兮兮的说道:“其实吧,珏哥是我奶奶给我姐安排的相亲对象!”   “嗯,还有么?”刘子光若无其事的问道。   袁霖气的直跺脚:“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点也不着急,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刘子光说:“为什么要着急,很明显,韩珏对你姐姐没有那种意思,就算有,也得你姐姐同意啊。”   袁霖气鼓鼓的说:“你怎么知道没有,我姐五岁的时候,珏哥哥就很喜欢她,当时两家人还订了娃娃亲呢,你要是不在乎的话,当心被人挖了墙角。”   刘子光奇道:“你姐姐五岁的时候,你几岁啊,知道的这么清楚?”   袁霖一时语塞,很快又反驳道:“姥姥和大姑在书房里商议事,我不小心听到的,当时珏哥哥刚从首都进修回来,分配在组织部工作,姥姥觉得我们两家门当户对的,就是姐姐的学历差点,所以大姑才会安排我姐在医科大上硕士班,要不然你以为啊。”   刘子光愠怒起来,袁家的人还是在想方设法阻挠自己和方霏的发展,他沉声道:“所以韩珏才会经常和你们在一起了?”   “大哥,其实是这样的。”小白在一旁插嘴道:“以我对珏哥的了解,你真的要防范于未然啊,珏哥是个很理性的人,平时也非常注意影响,从来不穿昂贵的名牌服装,不戴名表,不抽烟不喝酒,步行上班,私事出门的话也只是开家里的朗逸,但是那天他却毫不犹豫的买了辆牧马人,我看不是为了霖姐,而是为了霏姐。”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你的出现让他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珏哥哥太优秀了,他不会容许有人超过他,姐夫,这下你惨了,摊上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袁霖没心没肺的在一旁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刘子光起身就走。   袁霖赶紧拦他:“姐夫,你不会现在就去找他吧,那可是省委,会出事的。”   “我回江北而已,你真以为我像你们一样闲?大人有大人的正事。”刘子光没好气的说。   9-52 直飞欧洲   刘子光确实没有闲散时间搞这些破事,根据赵辉提供的信息,他必须在一周内解决海船的问题,并且亲自前往杜拉斯提货,要知道这六个集装箱里装的全部是军火,交给别人他根本无法放心。   从咖啡厅出来,先去了皮天堂那里,自从刘子光帮皮天堂和关涛拉上关系之后,老皮的生意就一发不可收拾,进出口生意做得相当红火,办公室也搬到了市中心最高档的写字楼里。   坐在三十九层豪华办公室里,皮天堂意气风发,从沙箱里拿出雪茄抛给刘子光:“来一根,正宗哈瓦那货,据说是古巴小攀西在大腿上卷成的。”   刘子光接了雪茄,问道:“上次的事情没什么影响吧,刚才我路过阿布拉,里面还是一片狼藉呢。”   皮天堂若无其事的说:“小事儿,做事的人都是郊区找的,没有熟面孔,再说了,上面也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只是不方便自己出手罢了。”   “谢了。”刘子光把雪茄放在鼻子底下嗅着说道。   皮天堂一摆手:“客气啥,上次我媳妇和她同事就在阿布拉附近被几个小孩掏了包,被发现了还他妈耍横,我就纳闷了,这省城到底是谁的地盘,说实话我早想修理他们了,这回就算你不打招呼我也会找人弄他们的。”   “没给你惹麻烦就行。”   “哪里话,这帮货就是欠修理,都他们一帮贼胚子,新疆人的名声都让他们搞臭了,我听说阿布拉餐厅这回要彻底关张了。”   “就因为这事儿?”   “不全是,原因很复杂,大概上面也有人打招呼了吧,反正是开不下去了,关张了也好,清净。”   感慨了一会,刘子光问道:“老皮手底下有没有会说阿尔巴尼亚语的人才?”   皮天堂一愣,说:“兴许有吧,我问问。”随即拿起电话拨通了人力资源部,扯着大嗓门问道:“老李,手底下有会说阿巴什么语……”   “阿尔巴尼亚语。”刘子光在旁边说了一句。   “对,有会说阿尔巴尼亚语的翻译么?”   不大工夫, 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敲门走了进来,皮天堂一看就愣了:“你不是综合部打杂的么?”   年轻人没搭理他,直接张口来了一段流利的外语,然后睥睨着刘子光,期待他的反应,但是刘子光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国的语言。   “这是阿尔巴尼亚语中的托斯克方言,我叫东方恪,德国亚琛工业大学毕业,曾在欧洲十五个国家游历,熟练掌握法语、德语、俄语、土耳其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以及其他一些小语种,现在在天堂贸易公司综合部负责专职倒咖啡。”东方恪傲然道。   “你不会英语?”皮天堂纳闷道,并不介意他话语中的讥讽。   东方恪看了自己的老板一眼,鄙夷道:“我高二的时候就替人代考六级了。”   刘子光有心考考他,随口说了一段法语,东方恪眼中星光一闪,似乎找到了知音一般,也用地道的法语对答如流。   刘子光冲皮天堂赞许的点了点头,皮天堂一拍巴掌:“好,就是你了,从现在起,你跟着刘经理开工,工资我这边还给你开,等你回来就去业务部上班,升职加薪。”   东方恪却冷笑一声:“对不起,五分钟前我就不是贵公司的人了,恕不奉陪了,再见。“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皮天堂当场就愣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打电话把人力资源部和综合部的头头叫来痛骂,责问他们为什么辞退这样一个语言天才。   “皮总,您是不知道啊,这个人除了会说几种外语之外,什么也不会干,脾气又臭,当时在业务部惹得天怒人怨,我们也是念他是个人才,才调他去综合部上班的,没想到在那边也是什么也干不来,我们是实在受不了他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力资源部的头头哭丧着脸说道。   综合部的部长也忙不迭的点头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你看?”皮天堂将目光投向了刘子光。   “此人必有过人之处,才会如此狂放,把他的档案资料给我吧。”刘子光说。   随后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天堂贸易下面有一家挂靠的二级货运代理公司,从事租船、报关之类的工作,和省城海关的关系不错,刘子光的香港瑞丰商行只是一个空壳公司而已,这些具体事务还是要委托专业机构来做。   ……   辞别了皮天堂,刘子光驱车回到了江北市,进入市区的时候正好是傍晚时分,路过市立医院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公共汽车站台上,于是一打方向盘过去停下,降下车窗打招呼道:“卫总,上车。”   那人正是红旗钢铁厂的副总经理卫淑敏,卫总看到刘子光顿时笑了,拉开车门坐进去说:“正愁打不着车呢,你把我捎到富豪广场就行,我和子芊一起回家。”   “好嘞。”刘子光一踩油门向前冲去,不经意的看了看后视镜说:“卫总脸色不大好看哦,要多多注意身体。”   卫淑敏将手中紧紧捏着的一张纸塞进了包里,说:“人老了,精力不如当年了,休息休息就能恢复过来,倒是你们年轻人更要注意身体,别仗着有资本就透支体力,等老了再后悔就晚了。”   “你说的对。”刘子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又问了一些关于钢铁厂迁址的事情,卫淑敏说红旗厂上下抵制搬迁,领导充分照顾到了老职工们的感情,这件事已经暂时搁置下来了,聊着聊着就到了富豪广场楼下。   刘子光给卫子芊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来,不到五分钟,卫子芊就提着包下楼了,见到母亲就责问道:“妈,听说你又在厂里昏倒了,这样可不行啊,明天说什么咱也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卫淑敏说:“今天正好来市里开会,我抽空去查了查,医生说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卫子芊根本不信:“别骗我了,您这种才不会主动去医院呢。”   “不信你问小刘啊,我们就是在医院门口遇到的。”卫淑敏笑道。   “是的。”刘子光点头证明,这下卫子芊无话可说了,转而对刘子光说:“麻烦你了。”   刘子光说:“是我麻烦你才对,你帮我准备阿尔巴尼亚的商务签证,另外再帮我挖一个人,准确的说是聘请一个人。”   “好的。”卫子芊跟刘子光当了一段时间的助理,已经养成了处变不惊的风格,别说是去阿尔巴尼亚,就算刘子光要上月球她都不会吃惊。   ……   晨光机械厂全厂上下忙的热火朝天,全部车间开足马力生产,工人三班倒不分白天黑夜的干活,食堂二十四小时供应热菜热饭,就连宣传科的干事们都忙的脚不沾地,拉横幅,办黑板报,为工人师傅们加油鼓劲,全厂数百名工人都奔着一个目标去,那就是争取早日完成出口任务。   五十辆改装多功能汽车的订单对于晨光厂来说是一笔很大的生意,不但能出口创汇,还能锻炼技术人员和工人,更重要的是,这笔天上掉下来的生意可以极大地刺激全厂职工的积极性,让他们看到希望。   虽然晨光厂的机器设备已经赶不上世界潮流了,但是工人们的聪明才智和艰苦奋斗的精神却永不落伍,缺乏数控机床,就让技术经验丰富的老工人手工切削,缺乏焊接工人,工程师技术员就亲自上阵。在他们的努力下,一辆辆装甲车被打造出来,停在厂区空地上,威武雄壮,路过的工人们都不免多看几眼,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与此同时,玄子的汽车修理厂也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桩修理生意,十辆北京吉普需要全方位改装,拆座位,加武器底座,安装防弹钢板,拆掉除了车灯外的一切电子设备,喷涂军绿色油漆,这批汽车将会随着晨光厂的装甲车一起装船出口,至于运到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赵辉联系的六个集装箱已经停放在阿尔巴尼亚杜拉斯港口码头上,供货方催促的很急,要求尽快装船结账,赵辉说让刘子光去找新加坡女船王联系货船事宜,实际上只是点拨他一下,这层关系不要浪费掉,但实际上租赁一艘船这种小事儿,根本用不着麻烦到船王级别的人物,刘子光让卫子芊联系了一家香港航运公司,恰巧他们有一艘六千吨的货轮停在雅典,而且三天后正要去杜拉斯配货。   时间很紧张,而阿尔巴尼亚的签证却要十天后才能去面试,刘子光等不及了,索性拿出自己的香港护照去订了一张飞往意大利的机票,此时卫子芊已经顺利将语言天才东方恪招聘为红石控股的专职翻译,试用期月薪就高达两千美元,转正后据说各种福利更加优厚,早就待价而沽的东方恪没有丝毫犹豫就接受了这份工作。   刘子光是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再次见到东方恪的,小伙子穿了一件很有欧洲范儿的花呢西装,戴了一顶鸭舌帽,当他看到刘子光的时候并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而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定,似乎早已预料到招聘自己的人会是刘子光。   国际航空的CA967班机直飞意大利米兰马尔彭萨国际机场,经过长途飞行之后飞机降落在美丽的意大利城市米兰,两人在机场直接转意航班机飞往地拉那里那斯国际机场,又经过数小时飞行后,疲倦万分的两个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巴尔干半岛上的阿尔巴尼亚共和国。   在里那斯机场通关的时候,刘子光注意到东方恪的护照几乎盖满了各国签证,而他的阿尔巴尼亚语更是熟稔无比,以至于海关人员对他都很照顾,在刘子光递上一张欧元之后,两人的待遇更好了,连行李都没有认真检查就放了过去,而同机抵达的另一位中国人就受到了严格的盘缠,包里的两包老干妈牛肉酱都被没收了。   有东方恪这位欧洲通在,原本麻烦无比的行程变得简单了许多,两人先打车前往地拉那市区,然后搭乘一辆公共汽车前往海港城市杜拉斯,刘子光的六个集装箱货物就放在那里。   9-53 绝非善类   破旧的公共汽车行驶在巴尔干半岛山峦起伏的旷野中,亚热带地中海气候下的春天已经是山花烂漫,苍翠满眼,道路两边点缀着南欧风格的石头房子、木头栅栏,以及数不清的钢筋水泥碉堡,这还是当年中国倾全国之力援助欧洲明灯的结果。   公共汽车上的人显然对这两张亚洲面孔很是好奇,不过东方恪娴熟的阿语很快就打消了他们的陌生感,从地拉那到杜拉斯有八十公里的距离,公共汽车在山路上开的很慢,渐渐地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起来。   两小时后,汽车抵达阿尔巴尼亚海港城市杜拉斯,阿国多年穷兵黩武,虽然地处欧洲,但是经济很不发达,农业占国民生产总值的一半以上,城市也以历史悠久的石头建筑为主,高楼大厦并不多见。   两人下了车,东方恪先找了一家小店将两人的护照复印了若干份,见刘子光一脸的不解,东方恪解释道:“这个国家政局不稳,警察贪腐,看见好欺负的外国人就会敲诈勒索,万一护照被他们收走就麻烦了,所以要准备一些复印件在身上。”   刘子光做恍然大悟状,望了望远处街头站着的警察,那警察脑满肠肥,大檐帽上是威严的黑色双头鹰帽徽,手扣在武装带上,正在给一辆乱停的汽车开罚单。   “幸亏带你来了,真的省了很多麻烦。”刘子光说。   东方恪有点自鸣得意,答道:“在欧洲你跟着我走就行,准出不了事儿。”   两人找了一个咖啡厅进去坐着,东方恪拿着刘子光提供的号码打通了供货方的电话,十分钟后,一辆奔驰轿车在咖啡厅门口嘎然停下,车上跳下两个光头年轻人,都是黑皮衣加墨镜的打扮,嘴里嚼着口香糖,推门进来张望了一番,冲店里仅有的两张亚洲面孔勾了勾手指。   东方恪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起身,却被刘子光以眼神制止,两个光头见状不耐烦的走了过来,当先一人伸手去抓刘子光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刘子光一把揪住他的手指向下一扯,疼得他当即蹲下,另一人反应挺快,伸手拽出了后腰上别着的手枪就要拉枪栓,但是他只觉得眼前一闪,手中一空,枪已经到了对方手里。   这是一把捷克生产的CZ75手枪,自从1978年欧洲恐怖组织红色旅用这种手枪刺杀意大利总理莫罗成功以后,CZ75就成为欧洲黑道的最爱,和M1911在美国的流行相类似,都透着一种老派,一种文化的传承。   刘子光退下弹夹,用大拇指将弹夹里的子弹一一弹出,黄橙橙的子弹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脆响,两个光头顿时傻眼,随即伸出大拇指赞道:“孔府,差腻子孔府。”   “告诉他们,想做成生意就拿出礼数来。”刘子光说。   此时东方恪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对于自己的新老板他不是没做过思想准备,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人,自己虽然在欧洲游历多年,但从未和黑帮打过交道,好在他心理素质比较过硬,定了定神把刘子光的话翻译了过去,还自作主张加了一句,将刘子光称为自己的“BOSS”。   对方立刻肃然起敬,居然做了个中国古装片里的拱手姿势,邀请刘子光和东方恪上车,刘子光这才起身昂然出门,东方恪掏出几个列克丢在桌上,也跟了过去。   奔驰车就在警察眼皮底下冲上了大街,一路逆行而去,不大工夫来到一处别墅前,门前树木葱绿,石板铺地,巴尔干风情浓郁无比,四人下车进门,院子里摆着一张圆桌,四个壮汉正围坐着打牌,身旁摆着花花公子杂志和啤酒,一看就知道是把门的保镖。   此时东方恪的心已经悬到了半空中,紧跟在刘子光身后胆怯的看着这帮大汉,先前开车的光头年轻人语速很快的说了几句话,打牌的四个人都放下了扑克,漫不经心的盯着来客看着,黑皮上衣的下摆不经意的掀起,露出黑色的手枪柄来,东方恪被他们看的心里发毛,刘子光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漫不经心的从兜里掏出香烟来点上,缓缓地吐出一股烟雾。   这一刻,东方恪认定自己的新老板也绝非善类。   一个络腮胡男子拿起对讲机咕哝了一句,收到回答之后他便站了起来,冲刘子光一甩头,示意跟他进去,刘子光带着东方恪昂首阔步进了别墅,又经过几道岗哨才见到了他们的老板,一个身穿考究套装的精瘦男子。   男子坐在古色古香的办公桌后面,见刘子光进来也不寒暄,命人倒了两杯红酒奉上,然后直接谈起了生意,他坐在上面侃侃而谈,东方恪紧跟着翻译着:“一共六个集装箱,十八吨货物,每吨价格一万美元,支付之后就可以验货了。”   刘子光眉毛一挑,说道:“验货后再说,这一点没得商量。”   男子激动起来,站起来嚷嚷了一通,东方恪颤声翻译道:“他说我们不相信他,是对绅士的侮辱,他很生气,要杀了我们。”   话音刚落,站在门口的络腮胡就动手了,拔出手枪冲刘子光脚下嘡嘡两枪,木头焦糊的味道和硝烟的气息弥漫在屋子里,门外一阵嘈杂,打手们蜂拥而入,看到没什么状况又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刘子光都在气定神闲的抽着烟,纹丝未动,而东方恪已经吓傻了眼,坐在那里双腿如同筛糠一般乱抖着。   “先生,我想您需要的不是两条性命,而是十八万美元,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坚持先验货,而且要等到货物上了船才给你付款,如果不是,那就请便吧。”   东方恪战战兢兢的把刘子光的原话翻译了过去,精瘦男子阴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大度的说:“亲爱的朋友不要介意,这是我们欢迎新伙伴的一种独特方式,我的小伙子都是在科索沃打过仗的真汉子,他们不喜欢和孬种打交道,如您所说,我们先验货再付款,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库克斯.查尔查尼。”   东方恪长出了一口气,同时也更加担心起来,库克斯的口音明显是阿尔巴尼亚北部方言,那里和科索沃接壤,历来是战乱之地,从那地方出来的人,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怪不得连警察都不敢招惹他们。   库克斯派人将刘子光送到了码头上,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昏黄的路灯下,一排排集装箱如同铜墙铁壁,奔驰车停在栈桥边,几个人下了车,撑着黑色的雨伞前去验货,波涛拍岸,远处的货轮灯光星星点点,不时有悠长的汽笛声传来,刘子光注意到同行的几个人风衣下竟然藏着火力猛烈的冲锋枪,顿时便明白他们肯定有不止一个竞争对手。   来到货柜前,络腮胡拿出老虎钳拧断了钢丝,打开了柜门,几只手电同时照射着货柜里面,刘子光却只看到大堆的马铃薯。   络腮胡耸耸肩,伸手将摆在门口的马铃薯拨弄开,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木制包装箱,木箱上喷涂着黑色的汉字,56式冲锋枪,1972年。   刘子光微笑着点点头,早年援助阿尔巴尼亚的武器终于物归原主了,他刚要示意络腮胡撬开箱子看看,忽然后面有人低声喊了句什么,众人回头就看到远处警灯闪烁,数辆警车疾驰而来。   络腮胡赶紧关上货柜门,用一把大锁咔嚓锁上,带着众人慌忙离去,回到别墅之后,库克斯再次要求刘子光付款,但刘子光依旧坚持货物上船才付款。   库克斯有些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约定明天装船后付款。   刘子光带着东方恪在杜拉斯城内找了一家旅馆安顿下来,拿出卫星电话走上天台给赵辉打了个电话。   “老赵,你安排的这桩生意到底靠谱么?”   “一个俄国朋友经常和他们打交道,他们也不是专业的军火贩子,只是门路比较广罢了,手上掌握着一批科索沃内战时候的武器弹药,现在这种货色很难出手,遇到你这样一位买家,我想他们是会认真对待的。”   “明白。”刘子光挂了电话,径直下楼上街,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码头,来到那一排集装箱前,把六个货柜全部打开检查了一遍,看第一个的时候表情还自然点,看第二个的时候已经拧起了眉毛,看到第五个的时候就差开骂了,但是当他走近第六个货柜的时候,却警觉起来,趴在柜门上听了一会儿就离去了。   码头附近,街灯下停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值夜班的警察正坐在驾驶室里吃着热狗,忽然车门打开,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警察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五分钟后醒来才发现配枪连同枪套和子弹夹都不见了。   旅馆内,刘子光带着一脸冷酷走进来,东方恪正抱着笔记本上网呢,就看到自己的新老板拿出一把乌黑油亮的手枪来,娴熟的退出弹夹,来回拉动套筒检查着。   东方恪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他虽然不知道手枪的型号,但是却知道杜拉斯的警察都佩戴这种手枪,新老板出去一趟就带了把枪回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一时间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所做的决定来,似乎每月两千美元也不是那么好拿啊。   刘子光检查完这把马卡洛夫手枪,顺手把枪塞在腰带上,看了看东方恪说:“上网玩呢?”   东方恪赶紧解释:“不是,我上网查一下资料,这个库克斯很不简单,在科索沃打过内战,贩毒走私军火贩卖人口无恶不作,咱们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才是。”   刘子光点点头:“我知道。”   ……   第二天一早,库克斯派人前往码头移交货物,他们是供货方,已经把出口许可证以及各种海关文书预备好了,一路畅通无阻的把六个集装箱吊运到了香港籍的货轮上,东方恪也混在船员中登上了货轮。   按照合同约定,刘子光应该在这个时候支付十八万美元的货款,他也是毫不含糊,当即就打电话给人在香港的卫子芊,让她转账给库克斯。   货轮配载完成后,鸣着汽笛离港远行了,它的下一站将是法国马赛,国际航运虽然价格便宜,但是和陆地物流一样,会在各个港口停泊配货,所以时间会拖得稍微久一些。   十分钟后,库克斯的人接到了老板的电话,他沉着脸问刘子光:“库克斯先生问你,是不是少算了两个零,我们只收到一千八百美元。”   “没错,就是一千八百美元,你们的货就值这个价。”刘子光冷冷的说。   9-54 火车艳遇   刘子光这句话是阿尔巴尼亚语说出来的,他的发音很准确,语言也很流利,想必这句话至少练了几十遍,但在库克斯的手下们听来却是如此的刺耳。   而此时轮船已经远去,悠长的汽笛似乎在讥讽这帮自大狂们,在场的四条大汉不约而同的伸手拔枪,但是刘子光出枪的速度很快,事实上那把马卡洛夫一直大张机头开着保险放在腋下,抽出来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就能开火。   而打手们的手枪却都是子弹还没上膛,必须经过至少两三个动作才能发射,别看这零点几秒钟的时间,就能要人老命,刘子光毫不犹豫的连发四枪,全打在他们胳膊上,顿时四人捂着胳膊惨叫起来,四把手枪也落了地。   码头是个很混乱噪杂的地方,轮船的汽笛声,载重货柜车和港务机械的轰鸣声掩盖了枪声,刘子光一摆枪口,用刺耳的洋泾浜阿尔巴尼亚语说:“那边,统统地进去!”   枪口指的是旁边的集装箱,刘子光上前拉开了货柜门,逼迫他们走进去,歹徒们虽然凶悍无比,但是他们此刻也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刘子光,屈辱的捂着流血的胳膊走进了集装箱,因为他们知道面前这个亚洲男人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把四个人赶进了集装箱,刘子光顺手挂上了一把大锁,哗啦一声锁上,捡起地上的手枪扬长而去,身后传来一阵阵敲打铁皮的声音,但是码头上繁忙无比,谁又能注意到他们的呼声呢。   四个家伙用力敲打柜门无果后,纷纷拿出手机给老板拨打电话,但悲剧的是四部手机全都没有信号,他们只得不停地敲打集装箱的箱壁期待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杜拉斯码头的自动化程度很好,工人们都是通过港口机械来吊运集装箱,谁也不会没事跑到库克斯先生租赁的储藏区去瞎踅摸。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当四个手臂中弹的家伙已经奄奄一息的时候,库克斯终于带着手下们赶到了,一番寻找后,他们发现了这个不断发出敲击声的集装箱,打开一看,库克斯的鼻子差点气歪,四名最为强悍的手下横七竖八的躺在集装箱里,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要不是他们四个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汉子,懂得一些急救常识的话,恐怕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库克斯揪起一个人问道:“钱呢,我的钱呢!”   “他说,就值那个价……”打手有气无力的说。   库克斯将他掼在地上,愤然在码头上来回走了几圈,忽然停下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而此时刘子光已经来到了地拉那国际机场,通过了安检坐进了法航的候机室,等待着半个小时后飞往巴黎的班机,机场外的某个角落里,停着那辆库克斯先生名下的奔驰轿车,轿车的后备箱里还有五把手枪。   库克斯虽然手眼通天,但他的影响力只限于杜拉斯的黑白两道,动用国家警察体系的能量可不是一个区区黑帮头子能具备的,刘子光正是掌握了这一点才大大方方的通过海关乘机飞往法国。   戴高乐国际机场,二号航站楼,刘子光一身西装革履,手提公文包下了飞机,脸上他戴了一副金边眼镜,这副行头都是他在地拉那机场免税商店买的,这样包装起来,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经常游走于欧洲各地的亚裔商务人士。   他一边走一边打开了手机,一连串的信息跳了出来,竟然都是赵辉发的,刘子光看了看内容,找了个投币电话直接打给了赵辉。   “哥们,溜得挺快啊,上午还在杜拉斯呢,这会就到法国了,这回你惹大麻烦了,全欧洲的黑社会都在找你,现在你的人头价值十万欧元哩。”电话那端,赵辉大大咧咧的说道。   刘子光嗤之以鼻:“才十万,库克斯这小子纯粹是门缝里看人啊,还悬赏缉拿我,我没找他的麻烦就是好的,居然弄了一大堆破烂给我,给他一千八那是看你的面子,要不然一毛钱都没有。”   赵辉说:“你还不如一毛钱不给呢,给他一千八等于当众打他的脸,人家可说了,不管你躲到哪里,这条命被他们预定了,你当心点,他们在法国很有势力的,这话不是开玩笑。”   刘子光问道:“这事儿发生才几个小时,怎么你就知道了?”   赵辉笑道:“这是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不光我知道,全欧洲的犯罪组织和治安情报机关也都知道了,事实上这个信息还是法国对外安全总局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我建议你出机场的时候买顶帽子戴上,说不定你的照片已经人尽皆知了。”   刘子光耸耸肩,挂了电话,径直通关离开机场,在海关查验护照的时候,海关人员并未多看他一眼就盖了入境戳。   戴高乐机场是欧洲最繁忙的航空港之一,想在这里堵截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而且在欧洲人眼里,亚洲人的长相都差不多,而且刘子光也并未前往巴黎,而是坐上了前往马赛的火车。   在欧洲乘火车是一件很有意境的事情,在这个繁忙的时代,大部分出行选择飞机或者自驾汽车,喜欢坐火车的都是一些有闲阶级,比如退休老人、有钱的阔太太以及寻找灵感的艺术家们。   车厢里很空,衣冠楚楚的欧洲人们坐在一起闲聊着,穿着笔挺制服的列车长彬彬有礼的和旅客们打着招呼,餐车服务员将一杯杯浓香的咖啡放到了旅客们面前,坐在刘子光对面的是一个亚麻色头发的法国女郎,从刘子光落座的时候就开始拿媚眼瞟他,当刘子光用娴熟的法语和她搭讪的时候,女郎顿时兴奋起来:“没想到日本人的法语说的这么好,不过很遗憾,我是美国人。”   “呵呵,我想我们都搞错了,我是中国人。”刘子光微笑着说,这回用的是地道的英语。   “我叫黛米.索普,在百老汇做舞蹈演员,两个月前来法国学习舞蹈,现在想去马赛散散心,你呢?”女郎向刘子光伸出了手说。   “我叫布鲁斯.刘,中国商人,刚到法国,也是去马赛散心。”刘子光捏住黛米温软的小手握了握说。   “叫我黛米就行,为什么散心?因为失恋么?”   “不,因为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一帮东欧罪犯正在追杀我。”   黛米顿时笑的前仰后合:“没想到中国人也这么幽默,听我爸爸说,中国人都是些古板严肃的家伙呢。”   “你爸爸一定经常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你知道,全世界的官员都是古板严肃的。”   两人在这里有说有笑,旁边戴着夹鼻眼镜看巴黎时报的老先生不快起来,于是刘子光起身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共进晚餐。”   “当然,太好了。”黛米喜滋滋的站起来,随着刘子光来到餐车,两人点了两份法式晚餐,一瓶廉价的红酒吃喝起来,黛米的酒量并不好,但是却很爱喝酒,半瓶下去就开始眉飞色舞起来,喋喋不休讲了许多自己失恋的往事,听的刘子光头都大了。   火车依旧发出单调的节奏,窗外已经暮色渐浓,酒醉的黛米趴在桌子上昏睡起来,列车员都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刘子光,他没办法只好补了两张卧铺。   列车很空,卧铺车厢更是没有几个人,当刘子光扛着黛米进入一间卧铺隔间的时候,列车员冲他挤挤眼睛,递过来一个色彩斑斓的小盒子:“先生,只收您十欧元。”   刘子光只好掏出零钱买下这盒昂贵的安全套,权当是给列车员的小费了,长夜漫漫,灯火昏暗,欧洲大地渐渐进入了梦乡,但是刘子光却睡不着,他在黛米身上搜索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武器,只是看到了一本美国护照,出生日期显示黛米今年只有十八岁。   “大洋马就是显老啊。”刘子光默默叹息了一声,忽然想到小雪也是这个年龄,思绪不禁飞回了故乡……   列车长鸣着驶入了马赛火车站,黛米揉着惺忪睡眼爬起来,发现和衣坐在对面的刘子光,不禁疑惑起来:“你……昨天……我们?”   “你睡着了,我只好把你送到这里来,就这样。”刘子光解释道。   黛米摸摸全身上下,意识到昨夜确实没发生什么故事,顿时变得冷漠起来:“谢谢先生,我想我该走了,认识您很高兴。”   “我也一样。”刘子光说。   黛米出了卧铺车厢,拿了自己的行李也不和刘子光打招呼就下了火车,刘子光提着公文包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忽然他发现出站口外有个年轻小伙子主动和黛米搭讪,然后殷勤的帮黛米提了行李,两人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刘子光心里惦记着货船,也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港口而去,马赛的港口有两个,一新一旧,旧的已经变成游艇码头,而新的位于城市西面,是欧洲第二大贸易港。   从亚得里亚海到地中海的距离很近,那艘香港货船将会在今天中午抵达马赛港卸货,然后再驶往西非沿岸,在这一刻刘子光忽然明白了库克斯的如意算盘,他不但想坑自己十八万美元,还想让自己替他免费当一回蛇头。   因为那第六个集装箱里装的可不是破烂,而是活人。   9-55 马赛飙血记   马赛是普洛旺斯省的首府,法国第二大城市,地中海区域最大的港口,几千年来,东方的货物就是从马赛上岸,运抵欧洲各国,这里充斥着大量的北非人、穆斯林、犹太人,以及世界各地的游客,每个人都能在马赛感受到陌生的异国情调。   出租车司机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阿尔及利亚人,法语口音里带着一股浓浓的北非味道,如同全世界的出租车司机一样,他也很健谈,喋喋不休的和刘子光讲着他祖上参加二战的英勇故事,并且建议刘子光沿着海边走一走,欣赏一下马赛的风光。   刘子光欣然同意,司机更加兴奋,沿着海边一边开车一边介绍着各个著名景点,马赛的海水很蓝,天也很蓝,港湾中停泊着无数游艇,桅杆如林,海面上白帆点点,沙鸥翱翔,城市没有什么高楼大厦,都是红瓦石头房子,典雅中透着历史的韵味,怪不得能成为全世界小资们的向往之地呢。   出租车向位于马赛西部的港口区驶去,刘子光注意到港口区很大,很多地方正在大兴土木,司机注意到他的目光,便介绍道:“这些干活儿的都是外国人,巴基斯坦的,埃及的,东欧的都有,他们的工钱比法国工人便宜多了,而且就这点钱老板们也不放过,总会想方设法弄过来的。”   “哦,怎么弄法?”刘子光不经意的问道。   “通常他们会从罗马尼亚之类的地方偷运一些东欧女孩过来,给她们吸毒,让她们为这些工人服务,你知道,二十欧元就能睡一次,比马赛城里的妓院便宜多了,这样一来,工人的工资就又被老板们收回去了。”   刘子光顿时明白集装箱里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了,他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么,港口业务都是被本地黑帮把持的了?”   司机卖弄起来:“不是这样,从十年前开始本地黑手党就不行了,来自东欧的黑帮比他们下手更狠,手段更残忍,现在把持港口一带的基本都是来自阿尔巴尼亚、克罗地亚、乌克兰的一帮人。”   “警察难道不管么?”   “警察不管,宪兵不管,政府更不管,他们只知道收钱,反正这些人也闹不出什么乱子,他们更关心的是来自非洲和阿拉伯的移民,你知道,那帮人比东欧人更能闹腾。”   听司机讲了一路,刘子光对本地形势有了大致的了解,到达目的地之后,他额外给了司机五十欧元的小费,信步来到港务局办公室打听货船到港情况,得知那艘香港籍的货轮将会在一个小时后抵达本港卸货。   出了港务局,刘子光开始给东方恪打电话,两人分别的时候他把卫星电话留给了东方恪,可是打过去对方竟然是无人接听状态,于是刘子光心中不免生出疑窦,他没有直接到码头上去,而是爬上了卸货港内的集装箱。   马赛港远比杜拉斯的港口要大得多,集装箱堆积如山,藏一个人绰绰有余,刘子光趴在高处,摸出从港务局顺手牵羊来的望远镜,开始观察现场。   照例是先看看有没有埋伏狙击手什么的,上次在马尼拉港口就差点吃了这方面的亏,不过东欧黑帮显然没有这种素质,他们并未埋伏任何人手,港区一片太平,直到货船进港前二十分钟,才有三辆轿车,一辆卡车开了过来。   车上下来的是一群彪悍的黑衣年轻人,全世界的黑社会分子都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戴黑色的墨镜,这让刘子光感到很奇怪,难道只有穿一身黑才能显示自己的身份么。   这帮人明显是带着家伙来的,他们嚼着口香糖,丝毫也不掩饰藏在风衣下的枪械,货轮慢慢的靠岸了,这艘六千吨的货轮在遍地万吨巨轮的马赛港里显得相当不起眼,海关和检疫人员上船检查了一番后就离开了。   开始卸货了,刘子光用望远镜自己观察着船上的动静,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双手被绑的东方恪,两个船员一左一右架着他送下了船,交给了那些黑帮分子,然后又有十个蓬头垢面的女孩慌里慌张从船上下来,看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东欧人。   刘子光把望远镜一甩,如同猿猴般从数层集装箱上飞速爬下来,来到马路的电话亭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其实留意着背后的情况,三辆轿车呼啸而过,跟在最后的是那辆卡车,趁着卡车减速转弯的时候,刘子光飞身一跃而上。   那群东欧女孩发现有人跳上车来,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大叫,集装箱里不分白天黑色的旅程已经耗尽了她们的精神,而且这里是法国,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她们只是漠然的看着刘子光,一言不发。   刘子光伸出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在车厢了踅摸了一会,找到一根两尺长撬棍,拿在手里掂了掂,份量正好。   不大工夫,卡车驶入了港口附近的在建工地,随着刹车声响起,前面轿车里下来两个人,用粗鲁的东欧语言互相开着玩笑走了过来,当他们掀开卡车篷布的时候,一杆撬棍迎面刺来,正中当先一人的眼睛,登时将整个头颅刺穿,另一人吓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刘子光顺手抄起他腰间别着的手枪,单手在腰带上蹭了一下,子弹上膛。   惨叫声惊动了前面的人,四五个人闻声赶来,刘子光揪着那个吓傻的家伙当肉盾,右手连续开枪,枪枪咬肉,顿时放倒了前面三人,每个人都是连中三枪,迅速丧失抵抗能力,后面俩人反应挺快,拽出腰间的冲锋枪就开了火,子弹瓢泼一般扫过来,把刘子光的肉盾打成了马蜂窝,刘子光从容退到卡车后面,丢下肉盾,退弹夹,上子弹,几乎就是一眨眼间的事情。   卡车上的东欧女孩们吓得尖叫起来,遭受突然打击的黑帮分子们也大呼小叫着,刘子光的枪法太准了,他们不得不各自寻找掩体,有人藏在车门后面打电话呼叫援军,有人趴在地上换着弹夹,而东方恪则吓得面无人色,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刘子光躬身下来,从卡车底下开火,他的射击方式和旁人不同,虽然用的是手枪,但却能打出冲锋枪的效果来,一弹夹十五发子弹是弹无虚发,趴在地上的,躲在车门后面的几乎在一瞬间被他全部撂倒。   从卡车后面施施然走出来,刘子光吹了吹冒烟的枪口,轻蔑的扫视了一下面前横七竖八的尸体,叱咤风云横扫马赛的东欧黑帮不过如此嘛,论起军事素质还不如自己手下那帮民兵呢。   从车里爬出来两个人,唯一的黑帮分子将东方恪挡在身前,手枪顶在他的太阳穴上,狠狠地瞪着刘子光,准备谈条件了。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刘子光抬手一枪,正中眉心,子弹从前额穿入,在后脑勺形成一个拳头大的创口,脑浆血液喷薄而出,煞是骇人。   刘子光丢下打空的手枪,在地上捡了两把枪塞在腰带上,又捡了把冲锋枪丢给东方恪:“跟在我后面。”   东方恪早就吓傻了,战战兢兢迈不动步子,刘子光走了两步看他没跟上来,只好说:“你呆在这儿吧,有情况就扣扳机,明白么?”   东方恪不说话,只是茫然的点点头,刘子光也不理他,直接进了一旁的建筑物吗,这是一座临时搭建的二层工棚,里面乌烟瘴气,用三合板隔成了一个个的单间,每个单间里都有一张床和一个精神萎靡衣不蔽体的女孩,很明显,这就是东欧黑帮的工地廉价妓院。   由于是白天,所以妓院里没有生意,打手们也全被刘子光放倒了,他持枪在里面搜索了一圈,没发现残存的黑帮分子,但是触目惊心的现实却让他心头怒火升腾,这些女孩分明都是吸了毒的,神智已经不清,有的骨瘦如柴,有的昏迷不醒,简直不可想象这一幕竟然在发达的西欧国家出现。   正当刘子光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墙角蹲着一个女孩,一头亚麻色的头发低垂着,低低的抽泣声隐约有些熟悉。   “黛米?”刘子光试探着喊了一声。   女孩抬起头来,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从恐惧到惊愕,再到狂喜,她果然是火车上遇到的黛米.索普,那个十八岁的美国舞蹈演员。   “布鲁斯!”黛米一跃而起,紧紧搂住刘子光的脖子放声大哭,眼泪如同泉水般肆意流淌着,想必这几个小时里女孩经历了这一生都难以忘却的恐惧。   “没事了,没事了。”刘子光轻轻拍打着黛米的后背,安慰着可怜的女孩,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枪声,刘子光拔足往外奔,就看到东方恪手里端着还在冒烟的MP5冲锋枪,双手紧张的还在发抖,在他面前,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人。   刘子光急忙上前按住东方恪的枪管:“小心走火。”   “我打错人了。”东方恪颤抖着说。   刘子光看了看地上的年轻人,小伙子一头黑发,眉清目秀,手里没拿枪,身上几个弹洞汩汩的冒着血,他的嘴唇一张一翕,能看出是“救救我”的发音。   突然间,黛米冲了过来,狠狠地冲小伙子吐了吐唾沫,刘子光顿时就明白了,“你没打错。”他拔出手枪冲年轻人的脑袋连发三枪,将一颗帅帅的头颅打成了烂西瓜,毋庸置疑,这家伙就是在火车站和黛米拼车的那个小子,此时此地出现,只能说明他是黑帮的一份子。   黛米紧紧依偎在刘子光身旁再也不愿离开,刘子光拍拍她的后背说:“好了,趁警察没来之前,我们要走了。”   “等一下。”黛米忽然想起了什么,跑进了两层小楼把自己的行李拖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纸盒子,里面全是欧元现钞,献宝一样说:“看我发现了什么?”   “这钱留给她们吧。”刘子光指了指慢慢在门口聚集起来的东欧女孩们,她们形容枯槁的样子差点把黛米吓呆,放下了纸盒子又跑回到刘子光身边。   现场的几辆汽车全被打坏,刘子光在小楼的车库里找到了一辆崭新的奔驰轿车,车门没锁,但是找不到钥匙,他翻开遮阳板,一枚折叠钥匙落了下来。   “上车!”刘子光冲东方恪和黛米招呼了一声,两人坐进汽车,刘子光驾驶着奔驰绝尘而去。   如同出租车司机介绍的那样,对于港区发生的黑帮火并事件,警察局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态度,总是等他们打完了再来收尸,这一次也不例外,在港区工地开妓院的阿尔巴尼亚黑帮被不明团伙一扫而空,除了在马赛市内转悠着拐骗外国无知女孩的几个家伙侥幸逃生之外,团伙十一名成员全灭。   9-56 马赛之春   奔驰车在马赛市区的车流中徜徉着,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黛米看了刘子光一眼,不禁惊叫起来:“布鲁斯,你中枪了!”   刘子光低头一看,胸前两处焦黑的痕迹,他微微一笑,从上衣下抽出一块钢板递给了黛米,钢板很重,黛米差点没接住,只看到上面两个凹坑里嵌着已经变形的弹头,她顿时拍拍心口,心有余悸的说:“感谢上帝。”   忽然背后传来东方恪的声音:“看我发现了什么?”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东方恪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刘子光莞尔一笑:“或许这里面有些我们需要的东西,不过目前更重要的是找到一家安全的旅馆。”   东方恪说:“我想旅馆都不安全,两年前我曾经在马赛住过,那家房东人很好,我们不妨去找他。”   于是刘子光按照东方恪的指点,驱车来到位于海边的一栋房子,石头砌成的房子古朴雅致,不远处就是碧蓝的大海,海面上白帆点点,海鸟飞翔,景色令人心旷神怡。   东方恪上前又是按门铃又是敲门,半天没人开门,黛米灵机一动,掀开门口的擦脚垫拿出一串钥匙,东方恪耸耸肩,接过钥匙打开了门,屋里的家具上已经挤满了灰尘,看来很久没人住过了。   虽然不清楚主人去了哪里,他们还是决定在这里落脚,刘子光把奔驰车停进车库,东方恪出门采购食品和衣物,黛米留在家里打扫卫生,傍晚的时候,这栋很久没人住的房子已经有了一些生机。   为了防止被邻居发现,他们没有使用电灯,而是拉上厚厚的窗帘,在餐厅里点了几根白蜡烛,三个人坐在长条餐桌旁准备用餐了。   晚餐是东方恪做的,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为了不饿肚子,他被迫学会了很多厨艺,其中就包括马赛地区最久负盛名的普罗旺斯鱼汤,当然还有其他主食,烟熏猪腿、煎蛋、蔬菜沙拉、意大利面,以及一篮子生牡蛎和两瓶葡萄酒。   没有什么能比家庭的氛围更能抚慰人心的了,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大的惊悚经历之后,两个劫后余生的人都敞开了心扉,一边喝酒一边侃侃而谈。   东方恪告诉他们,自己出生于一个没落的知识分子家庭,爷爷是大学校长,文革时期被迫害致死,父亲在某研究所上班,一生唯唯诺诺,最后还是得罪了领导郁郁而终,自己高中毕业就去了德国留学,后来才发现那所大学是专门骗中国人钱的骗子学校,遂愤然离校,在欧洲各国边打工边学习,一直到半年前才回国就业,没想到一身学识毫无用武之处,求职不是碰壁就是坐冷板凳,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还算满意的新工作,没想到差点把小命送了。   原来那艘香港籍货轮上的希腊船厂和东欧犯罪集团早有联系,东方恪一上船就被他们控制住,本想拿他要挟刘子光就范,没想到风云突变,黑帮团伙反被刘子光干翻,东方恪逃生升天,还有了人生中第一次杀人的体验。   而黛米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惊险的场面,本以为马赛是个无比浪漫的地方,没想到在火车站邂逅的英俊少年却是穷凶极恶的人贩子,而火车上不解风情的亚洲大叔才是真正的孤单英雄。   “黛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打算告诉你的家人么?”刘子光舀了一勺子鱼汤品尝着,随口问道。   黛米的眼神黯淡了一下:“我没有家,我妈妈在百老汇跳舞,她十九岁的时候和一个花花公子生下了我,然后又嫁给了另一个人,我的童年是和祖母一起长大的,直到十五岁的时候,生父才把我接到澳大利亚去,但是在堪培拉只住了三个月我们就搬到了中国上海,和父亲的一位同事住在同一所花园里,这也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后来那个姓胡的先生因为商业罪案被当局抓了,我也就搬回了美国,找到妈妈开始学习舞蹈……   “那么你呢,特工先生,说说你的经历好么?”黛米再抬起头的时候,似乎已经将不快抛到了脑后。   但刘子光只是摇了摇头:“我的经历很普通,没什么好说的,大家早点休息吧。”   晚饭后,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好在这栋房子有三间卧室,大家可以一人一间,刘子光选择的是窗口靠路边的卧室,临睡前他把一支MP5K冲锋枪压满了子弹放在床头,又把一支上膛的手枪放在了枕头旁边,虽然这里远离黑帮的控制区域,但还是小心一点好。   半夜的时候,天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窗户,刘子光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尖叫声,拔枪冲进走廊,就看到黛米只穿着一件到膝盖的大T恤冲了出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分明是做了噩梦。   黛米紧紧抱住了刘子光,死也不肯撒手了,让同样闻讯出来的东方恪不免有些尴尬,好在他也是个识相的人,见怪不怪的耸耸肩,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就悄然回屋继续研究那台笔记本去了。   少女青春火热的躯体在怀中颤抖着,似乎在寻求抚慰,刘子光刚想说话,嘴便被堵住,此情此景,唯一能做的就是顺其自然了。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睡的东方恪揉着发红的眼睛打着哈欠想去厨房踅摸点食物的时候,却尴尬的发现只穿了一件男士衬衣的黛米正站在炉灶前煎着鸡蛋,浑圆修长的大腿从衬衣下摆露出来,领子更是敞开了三粒扣,从楼梯上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波涛汹涌,东方恪的鼻血差点喷出来,慌忙退回房间,努力定了定神,等走廊里的脚步声过去之后才再次出去。   黛米端着热咖啡、面包果酱和煎鸡蛋送到了依然躺在床上的刘子光面前,依偎在他身旁抚摸着他健硕的肌肉,忽闪着睫毛问道:“做特工一定很刺激吧?”   “我不是特工。”刘子光吃着早餐,头也不抬的说。   黛米吃吃一笑,一副我懂的样子,趴在刘子光身上划着圈圈,衬衣下摆掀起来,露出滚圆的屁股,此时窗外还飘着细雨,碧蓝的大海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让人感觉马赛的春天竟然如此美丽。   东方恪站在走廊里犹豫不决,考虑是不是要敲门进去,马路上不时有警车驶过,每次都让他心惊肉跳,要知道杀死十几个人的案子可是惊天大案,没有任何当局会熟视无睹,而且现在科技如此发达,到处林立摄像头监视器,想找出凶嫌来对警察来说并非难事。   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他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请进。”刘子光在里面喊道,东方恪干咳两声走了进去,此时黛米还站在窗前提着牛仔裤,美国妞儿就是豪放无比,丝毫也不介意东方恪震惊的目光。   舞蹈演员的身材就是好,东方恪暗暗咽了口唾沫,举了举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说:“猜我发现了什么,库克斯和他的马赛同伙的电邮记录,还有他们的银行账号,很不巧,硬件密匙就插在电脑上,我用了一夜工夫已经破解了密码,现在只需要一个安全的账户,就能把里面几百万欧元转过去。”   这些话都是用江东方言说得,虽然黛米曾经在上海住过一段时间,但是东方恪相信她的语言天赋还达不到能熟练掌握一种地方语言的程度。   果然,黛米茫然的看了他们一眼,端起盘子出去了,刘子光也穿上了衣服说:“账号我有,都是安全的瑞士银行账号,我这就给你一个。”   “还有您的六箱,准确的说是五个集装箱的货物,因为里面装的都是些敏感的东西,所以他们不敢在法国卸货,而是会运到北非一个安全的地方,卖给另一个人,当然这只是之前他们商定的事情,现在发生了变化,我想库克斯大概会做另外的安排吧。”东方恪斟酌着词句说道,他已经认定自己是刘子光船上的人了,他是个明白人,知道牵扯进来就难以全身而退,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让刘子光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可以当做伙伴。   “那不行,这些东西虽然垃圾,还是能派上用场的,而且我已经支付了货款,这五箱货物我一定要拿到。”刘子光说。   “恐怕船已经出发了,不过不要紧,我把你给我的卫星电话丢在船上了,或许我们可以根据信号找到这艘船。”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动身。”   “那她怎么办?”东方恪冲楼下努努嘴,下面传来黛米哼唱歌曲的声音。   “萍水相逢,就相忘于江湖吧。”刘子光毫不犹豫的说,顺手扫了扫床单,细心地把一些发丝拈了起来。   “其实可以带着她的,反正她也……”东方恪建议道,他还以为刘子光在收集黛米的青丝留作纪念呢。   刘子光说:“你也把留下的痕迹处理一下,喝咖啡的杯子也要擦一擦,不要留下任何线索。”   东方恪心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三个人在房子里又吃又睡的,肯定留下很多无法消除的痕迹,擦掉指纹捡起头发只能是聊胜于无罢了,但他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刘子光的命令,尽力消除了自己留下的痕迹,抱着电脑下了楼。   “中午吃什么?”黛米正在厨房里洗碗,听到他们从楼上下来随口问道,随即转头看到两人整装待发的样子,赶紧擦擦手跑过来:“等等我。”   “黛米。”刘子光按住了她的肩膀说:“看着我的眼睛。”   “你不打算带我去,对么?”黛米问道。   “我们要去执行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你懂么,非常危险。”刘子光真挚的说道。   黛米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刘子光也不多说,用力拥抱了一下这个漂泊四方的美国女孩,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9-57 客串海盗   车库里,刘子光拉开了卷帘门,一缕阳光照了进来,细心地东方恪发现,奔驰车的牌照已经变了,他惊讶道:“什么时候换的车牌?”   “昨晚。”   “昨晚你不是和……”   “一晚上可以做很多事情。”刘子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汽车离开车库,东方恪动作麻利的关上车库门,钻进车里,奔驰车绝尘而去。   黑色豪华奔驰S600大模大样的行驶在马赛街头,和刘子光预计的一样,警察根本没有展开对港口工地火拼案的调查,两个近在咫尺的摩托警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聊天了,马赛是个古老的海滨城市,各族人混杂,出现亚裔面孔也不出奇。   不过东方恪却吓得够呛,他劝道:“我已经把黑帮账上的一百多万欧元转到你说的瑞士银行账号上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换一辆车。”   “好的。”刘子光转过一道弯,把车停在海边大道上,径直走向旁边一辆标致轿车,挥动胳膊肘砸破车窗打开了车门,警报声大起,远处的人都停下狐疑的望向这边,刘子光坐进车里,扯下仪表盘下面的盖板,扯断报警器的电线,又找出两根电线打着了火,降下残破的车窗玻璃,冲东方恪一摆头:“上车。”   东方恪慌忙钻进车里,抱怨道:“下次偷东西前说一声行么,我快要被你吓死了。”   他是真的害怕了,和这种把犯罪当成家常便饭的人待在一起随时随地都要提心吊胆,要不是自己已经深陷进来,说什么他也不敢再和刘子光坐在同一辆汽车里。   刘子光开车来到五公里外的一处公用电话亭,打了五分钟电话后回到车里说:“我们现在去摩洛哥,有问题么?”   东方恪哪还敢说半个不字,唯有诺诺连声,但是心里却想,摩洛哥可是在北非啊,难道要坐飞机过去?要知道过机场安检的时候可是大麻烦啊。   刘子光果然没让他失望,驱车来到马赛的普罗旺斯机场,不过并不搭乘法航客机,而是直接来到停机坪,找到了一架小型私人飞机。   简单的交流之后,两人就登上了这架道尼尔228双发螺旋桨飞机,直接飞往北非的摩洛哥王国。   经过数小时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在摩洛哥的卡萨布兰卡默罕默德五世机场,下了飞机之后,刘子光先买了一张法语版的地图,仔细看了半天后打车去了市内某条街道。   卡萨布兰卡是欧洲人的称呼,意思是西班牙语白色之城,由于同名好莱坞电影的风靡,世人反而忘记了这座城市的本名---达尔贝达。   七十年代款式的雪铁龙出租车在异国风情浓郁的街道上行驶着,各种肤色的游人穿梭如织,卡萨布兰卡是座世界闻名的旅游城市,而且位于北非,社会情况和治安状况都比欧洲略差,或许更适合刘子光这种江洋大盗吧,东方恪心里这样想着。   出租车停在一家小旅馆门口,两人下车上楼,东方恪注意到,坐在大堂里看报纸的一个阿拉伯打扮的家伙随即跟着他们上楼来了。   刘子光来到一扇门前,侧身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们,东方恪吓得当时就捂着耳朵蹲下了,但是枪战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爆发,刘子光反而微笑着上前和两人拥抱握手,然后楼梯上又上来一个人,刘子光也亲切的和他打了声招呼,这才拉起一头雾水的东方恪进了屋子。   “乌鸦呢?”刘子光扫视了一下房间,随口问道。   “在外面望风,这里不大安全。我们已经换了几个地方了。”许久不见的悍匪头子张佰强说道,顺手递给刘子光一支雪茄,却对东方恪视而不见。   刘子光叼上雪茄,拿出地图开始和张佰强、褚向东商量起来,东方恪插不上话,只好坐在旁边打量着他们,他注意到和刘子光接头的这三个人都是中国人,但是相貌经过了整容,鼻梁垫高了,留起了胡子,肤色也经过适当的处理,看起来比较像中亚人,而且他们身上都有一种浓烈的气息,甚至比刘子光身上的还要强烈,东方恪想了又想,觉得称呼这种气息为“匪气”比较恰当。   “天啊,我怎么惹上这帮人的。”东方恪的心脏一阵抽搐,看他们几个那副专注的样子,就知道肯定在筹划什么惊天大案子,但愿不要用到我啊,正当他暗暗祈祷的时候,刘子光说话了:“你过来。”   东方恪赶忙走过去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那艘船上,有谁是和人贩子一伙的?”刘子光问道。   “船长,还有大副和水手长,他们都是希腊人,至于普通船员,我想他们并不知情,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东方恪解释道,其实他也不能肯定是否如此,但是那些底层船员都是中国籍的,如果因为自己的一句话给他们惹上了麻烦岂不是要一辈子受良心谴责。   “嗯,把你知道的船上的情况说一下,不要漏掉任何细节。”褚向东说道。   东方恪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家伙面相真凶,心里发憷,事无巨细将货轮上的情况说了一遍,他本来就是个心思很细的人,善于观察周围的情况,经他介绍之后,屋里的四个人都频频点头。   “六千吨的货轮算是小的,船员也不过十来个人,比赌船简单多了。”陆海评价道,向来对语言比较敏感的东方恪立刻意识到,这人不是闽南的,就是台湾来客,而且以后者的可能性居多,看来这帮人的构成还真是复杂。   “干他娘的。”褚向东说,张佰强也连连点头:“干完这一票也差不多该退休了。”   “你们……要劫船?”东方恪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佰强看了他一眼,刀锋一般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你朋友?”张佰强问刘子光道。   “确切的说,是我的手下,不需要瞒着他。”刘子光说。   于是张佰强便道:“我们将会在摩洛哥外海接管这艘船。”   “计划呢?”东方恪壮着胆子问道。   “计划?需要计划么?”张佰强又看了他一眼,点了支烟说:“索马里没读过书的黑人都能做成的事情,我们这些专业人士当然不在话下。”扭头又对刘子光说:“你这个哥们是军师吧,挺那啥的,还不放心我们哥们。”   刘子光笑笑:“他们都是老手了,干这个驾轻就熟,跟喝面条似的。”   东方恪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原来是一伙海盗啊,劫船轻松地如同喝面条,那打劫银行简单的不跟吃凉粉一样。   按照航运时间表,那艘香港货轮将会在今天下午抵达卡萨布兰卡港口卸货,然后驶往塞内加尔,不过刘子光可等不了那么久,他本来就是有仇不过夜的人,这回被人算计了一把,岂能善罢甘休,在马赛的时候他就联络了赵辉,将其痛骂一顿,勒令他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办砸了事情的赵辉自然大气也不敢出,不但承诺另外帮刘子光购买一批质优价廉的军火,而且主动提出把自己手下精锐小分队借给他使用,以报这一箭之仇。   当天下午,几个人在港口附近转悠了半天,张佰强他们四个人瞅空子偷了条游艇驶往外海,刘子光和东方恪留在港口观察情况,那艘六千吨的货轮果然准点进港卸货了,当他们补充完淡水和油料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轮船并未在港内过夜,而是连夜起锚驶往外海,刘子光心中明白,他们一定是听说了马赛发生的事情,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张佰强、褚向东他们去做了,刘子光带着东方恪搭乘摩洛哥航空公司的支线客机飞往了卡扎菲上校的故乡----利比亚。   在的黎玻里机场降落之后,东方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护照上被盖了一个利比亚的入境章,不禁懊丧道:“这下完了,以后想去美国就难了。”   “再办一个新的就是。”刘子光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护照,用一条宽大的阿拉伯围巾遮住了嘴脸。   机场有人来接他们,路虎越野车直接驶入沙漠深处,停在一片帐篷前,骆驼静悄悄的嚼着草料,优美的旋律从铺着厚厚羊毛地毯的帐篷里传出,隐约能看到曼妙的身姿在翩翩起舞,蒙着头巾的保镖不经意的将枪口指向了他们,事到如今,东方恪已经不怎么害怕了,再大的风浪都经过来了,还能在这沙漠中翻船不成?   不大工夫,一个黑人出来邀请他俩进了帐篷,布置华丽的帐篷中一片金光闪耀,触目所及不是珍珠钻石就是黄金丝绸,一个大胖子坐在上首,穿着阿拉伯长袍,顶着酋长们经常戴的那种头巾,油乎乎的手里捏着一把小弯刀,正慢条斯理的切割着烤羊肉。   “亲爱的朋友,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大胖子说道。   东方恪从他不经意带出的卷舌音敏锐的意识到,这个胖子绝对是正宗斯拉夫人,而且是俄国人的可能性居多,因为,没有哪个阿拉伯酋长会那么喜欢喝伏特加。   胖子丢下刀子,让侍女帮自己擦了擦手,然后向刘子光伸过来,自我介绍道:“伊凡.李斯特罗夫斯基。”   “幸会。”刘子光和他握了握手。   胖子继续道:“其实我还有一个中文名字,李一帆。”   “这名字很有意境,我想一定是李先生帮您取得吧。”刘子光说道,心里不免莞尔,因为赵辉的众多掩护身份中,有一个名字就叫李刚。   9-58 非洲的战争之王   李斯特罗夫斯基是俄国人,早年曾经在卢比扬卡工作过,那时候他还是一名刚参加工作的年轻克格勃,后来克格勃变成了俄联邦安全局,而混的不如意的李斯特罗夫斯基则被派往中非情报站打发时间,从此由一个犬儒主义者变成了现实主义者   而恰在那时,非洲内战频发,安哥拉、苏丹、卢旺达、塞拉利昂打得一团糟,头脑精明的李斯特罗夫斯基顺势做起了军火生意,用安东诺夫运输机从俄国运来大批淘汰的自动步枪、火箭筒、手榴弹,甚至还有装甲车和坦克,后来质优价廉的中国货涌入了非洲,李斯特罗夫斯基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两边还你来我往的干了几场,再后来因为中情局的介入,两边不得不联起手来对付共同的敌人,这才交上了朋友。   李斯特罗夫斯基在非洲混了二十年,连卡扎菲上校都是他的朋友,寻常军阀、独裁者更是尊称他为“战争之王”。其实这个四十多岁的大胖子很是平易近人,看起来丝毫不像传说中的克格勃,而更像是一个脑满肠肥的阿拉伯富商。   因为赵辉的引荐,所以李斯特洛夫斯基破格接待了刘子光,他挥手驱散了舞女,让佣人摆上两个坐垫,开始和刘子光谈起了生意,军火商的英语虽然流利,但毕竟不如母语用的随心所欲,更能表达确切的想法,所以他们用俄语进行交流,而精通俄语的东方恪则充当起翻译来。   “听说,你准备武力夺取某个国家?”李斯特罗夫斯基漫不经心的问道,但刘子光知道,越是装的不在乎,其实心里越是重视,他这是等着自己提出请求呢,但越是这样越不能掉价。   “这个世界真的毫无秘密可言,是这样的,我已经筹措了大批资金,征召了无数战士,就等您的武器了。”刘子光自信满满的说道。   李斯特罗夫斯基哈哈大笑,笑的肚皮上的肉如同波浪一样翻滚着,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东方恪惊疑的看看刘子光,后者不动声色。   “亲爱的朋友,你以为现在还是八十年代么?靠几十支AK47就能夺取一个国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尤其当有某些强大势力介入的时候,拿着自动步枪的士兵在坦克和战斗机的炮口下和靶子没什么区别,哈哈哈。”李斯特罗夫斯基继续狂笑着,刘子光嘴角却浮起一丝揶揄的微笑。   “李先生,您是如何确定我没有购置重武器的计划呢,事实上我们国家的坦克和战斗机是全世界性价比最高的,我可以花最便宜的价格买到最合适的坦克,还有不亚于F16性能的枭龙战斗机,您应该懂的。”   但是俄国胖子继续狂笑,他用雪茄烟点着刘子光说:“小伙子,我像你这大的时候和你一样爱国,后来才发现国家不会像你爱她那样爱你,您的祖国虽然比四十年前强大了许多,但是胆子也小了许多,我想他们是不会容许国造重武器出现在某个热点地区的,您知道,中国-威-胁-论可不是一句笑话,你们外交部的人听到这句话就会吓得像鹌鹑一样。”   “那么,您有什么忠告?”刘子光换了一个角度来回答,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李斯特罗夫斯基说的是实话,赵辉就连北方工业出品的自动步枪都不敢卖给自己,就是怕出政治上的问题,更别说购买枭龙战斗机这种足以登上当年军售头条的玩意了。   “小伙子,您的对手或许比您想象的要强大的多,我的消息渠道显示,最近有人订购了一批全球最先进的武器弹药,到港地点就是西非……嗯,西非某个很小的国家,你懂的,同时他们还雇佣了全世界最凶猛、最敬业的雇佣兵,他们一个人足以顶的上一个连的黑人士兵,我想您如果不预备点硬货,怕是很难和他们抗衡啊。”李斯特罗夫斯基笑呵呵的说道,一副长者的派头。   “会考虑的,先让我看一看您预备的轻武器吧。”刘子光还是拒绝了对方的提议,因为他知道,如果贸然答应的话,这个贪婪的俄国胖子一定会狮子大开口,不但把一批用不着的重武器卖给自己,还会索要铁矿股份之类的条件,这可是自己无法接受的,起码在目前的条件下不会考虑。   “好吧。”李斯特罗夫斯基拍了拍肥厚的巴掌,叫来一个高个子的保镖:“亚历山大,带客人们去看看我给他们准备的小礼物。”   亚历山大是个很帅的小伙子,金色头发,褐色眼睛,体格彪悍,穿着沙漠靴和迷彩裤子,他带着刘子光和东方恪来到几十米外的一所帐篷前,掀开门帘请两人走进去,里面堆得满满的全是军绿色的铁箱子,箱子上印着德文字母。   亚历山大打开一口箱子,取出包装完好的AKM自动步枪,油封纹丝未动,机件光滑闪亮,虽然是二十年前的东德产品,但是保养得极好,丝毫不影响使用,刘子光知道,东德产的AK,性能甚至比俄国货还要好,更别说中国货、朝鲜货、罗马尼亚货这些仿造品了。   用棉纱擦掉了枪上的油封,亚历山大又拿来一个棕红色的实弹夹,让刘子光出去试枪,一百五十米外已经竖了几个人形靶,刘子光娴熟的上膛,瞄准,先打了一发校准,然后连续打了几个三发短点射,钢靶全部应声而落,亚历山大不禁露出赞赏的神情来,要知道AK步枪可不是二战时期那种准确度很高的单发步枪,虽然有效射程是四百米,但是在一百五十米外能弹无虚发的击中靶子已经算是优秀射手了,况且刘子光用的是一把不熟悉的,没经过校正的老枪,还是立姿无依托射击,这足以说明他是一位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   大概是手痒痒了,亚历山大接过枪换了一个弹匣也打了几个点射,成绩自然不俗,他放下枪和刘子光握了握手,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李斯特罗夫斯基是业内知名人士,自然不会像东欧黑帮那样那报废的破铜烂铁来忽悠刘子光,他许诺的二百只AKM自动步枪全都是现货,虽然价格稍贵,达到每支一千美元,但仍在刘子光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军火这种东西从古至今都是暴利商品,明知道实际成本很低,但你却不得不买,而且军火的价格随着地区的不同,战争的烈度高低也有不同,比如在索马里这种地方,一支AK47的价格估计比一只母鸡高不到哪里去,而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北部,一支AK却能高达一千五百美元,这还是中国产的价格,如果是苏联货,价格更高,东德产品的话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李斯特罗夫斯基为每支自动步枪配了六个子弹匣,都是那种棕红色的聚合物弹匣,另外奉送十万发子弹和一批俄国造手雷,最重要的是他包运输,没有什么比军火运输更令人头疼的事情了,要面对各国警察、海关、情报机关以及国际警察的追踪和盘查,而李斯特罗夫斯基和非洲各国政府的关系相当之好,他的专机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非洲上空翱翔,而不必担心什么国际警察。   军火商的安东诺夫12运输机从利比亚的沙漠机场起飞,机上载着二百套AKM自动步枪,包括帆布枪带和多功能刺刀,以及奉送的子弹,但刘子光也为此付出了一笔高昂的费用,二十万美元的基本货款,五万美元的运输费用,以及其他各项开支,算起来还是节省了许多,因为如果用卡车运输的话,光是通过非洲这些国家边境线所耗用的打点钱就不是个小数目,还不算半路上会出现的危机概率。   安12的飞行员正是李斯特罗夫斯基的保镖亚历山大,小伙子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衣,肩膀上扛着四道金色的杠杠,很有机长的派头,他的副驾驶是一位黑人,据说当年曾在利比亚空军飞过米格机。   刘子光和东方恪坐在狭窄的机舱里惴惴不安,这两位飞行员怎么看都不像是专业人士,飞机在云层中摇摇晃晃,简直就像过山车,堆积如山的自动步枪包装箱要不是捆扎的结实,早就滚满整个机舱了,而悲惨的东方恪已经用他的呕吐物涂满了机舱的地板。   “亚历山大,你确定你学过飞行?”东方恪气喘吁吁的问道。   “是的,我曾经在莫斯科航校学习过。”亚历山大得意洋洋的答道。   “请问,毕业了没有。”东方恪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亚历山大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忽然猛推操纵杆,飞机向下俯冲而去,东方恪继续吐得七零八落。   刘子光却不禁笑了,率性的亚历山大让他想起了贝小帅,这小子拿了七十万块钱去航空学院学飞行,都一个学期了竟然还没被开除,看来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拥有专机飞行员了。   9-59 乍得上空的鹰   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今年二十五岁,八年级毕业后就进入莫斯科第八航校学习飞行,这是一所初级航校,飞的大多是螺旋桨小型飞机,主要为高级航校输送合格的人才,而亚历山大显然不是这块料,虽然他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比得上最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但是这家伙的脾气太暴烈了,没有毕业就被学校开除。   十九岁的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在家长的安排下进入了梁赞伞兵学校,在这个充满铁血硬汉的大熔炉里,他在航校里那点小本事就显得不够看了,刚到校第一天就被两个来自中亚的哈萨克籍同学打了个满脸花。   但亚历山大身上流着的是俄罗斯民族彪悍的热血,他奋起直追,在伞兵学校里学到了受用一生的本领,后来加入了伞兵特种部队,在和车臣恐怖分子的激战和敲打格鲁吉亚的奇袭中屡屡立功,本来已经要升为中尉了,但却因为酗酒打伤了长官而被踢出了军队,正当他对未来茫然的时候,特种部队的头儿,一位安装了假肢的秃顶中校帮他安排了出路,跟随李斯特罗夫斯基在非洲闯世界。   广袤无比的非洲大陆和同样粗鲁豪爽的俄国老板让亚历山大如鱼得水,凭着过人的身手和会开飞机的本事,他成为李斯特罗夫斯基手下一员悍将,专门执行难度比较大的任务,比如这次运送军火到西萨达摩亚的活儿。   安东诺夫12运输机是一款1959年列装的苏式四发涡轮螺旋桨运输机,操控简单,有着苏联货一贯的粗制滥造特色,但是却经得起折腾,很适宜气候恶劣的非洲大陆和亚历山大这种粗暴作业的山寨飞行员。   飞机从利比亚的沙漠机场起飞,穿过乍得和喀麦隆的领空抵达西萨达摩亚的东部边境地带,那里有一座新修建起来的野战机场,李建国和他麾下士兵就等在那里准备接收军火。   今天的天气很好,乍得领空能见度很高,亚历山大把驾驶工作交给了副驾驶,然后从座位下面摸出了一瓶伏特加和两根酸黄瓜开始喝酒,俄国人喝酒的方式和中国人截然不同,这种对瓶吹的方式在中国人看来分明就是酗酒。   东方恪胆战心惊,瞄了一眼刘子光,心说老大你怎么不管管啊,飞行员都喝成这样,这要是待会降落的时候出了岔子怎么办,但刘子光却熟视无睹,没事人一样端坐着。   忽然,飞机剧烈的颤动起来,差点把东方恪甩出去,副驾驶大声的喊起来,亚历山大把酒瓶子一丢,握住了操纵杆,用俄语骂了几句。   “出事了!”刘子光解开保险带,闪身进了驾驶舱,透过风挡玻璃看到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双座喷气式战斗机从安东诺夫侧方高速掠过,气流再一次搅得飞机颤动起来,亚历山大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尽力掌握住操纵杆保持着方向,同时用电台向基地求救。   电台公共频道里传来喷气式战斗机飞行员懒洋洋的声音:“2559,这里是乍得空军,你已侵犯我国领空,命令你转降恩贾梅纳机场,再说一遍,这里是乍得空军,命令你转降恩贾梅纳机场。”   亚历山大扭头向平行飞翔的战斗机飞行员比划了一下中指,继续保持着航向,副驾驶也大骂道:“乍得空军什么时候有了阿尔法喷气了,他们一定是假冒的!”   “摩尔,你去机尾看看机关炮还能用么,我把尾部亮给他,你把他敲下来。”亚历山大说。   摩尔是副驾驶的名字,他一摊手说:“尾部炮塔已经拆掉了。”   “那没办法了。”亚历山大气急败坏,虽然这架战斗机只是高级教练机级别,但是速度快,武备强,光是那挺30毫米机关炮就能把安东诺夫打得凌空爆炸,要是在地面上或许还有一拼的可能性,但是在空中,还是谁的飞机强谁占优势。   就在他们迟疑的瞬间,阿尔法喷气机不耐烦了,一个翻滚到了安东诺夫的侧后上方,机炮开始轰鸣,一串串炮弹打得运输机千疮百孔,一颗30毫米口径炮弹击中了摩尔的后背,几乎将他打成两截,鲜血染红了驾驶舱,亚历山大钢牙咬碎,头也不回的喊道:“降落伞在座位下面,你们准备跳伞。”   刘子光和东方恪相视看了一眼,迅速从座位下面拿出了降落伞,迅速穿在身上,东方恪从没跳过伞,加上心情极度紧张,手抖得厉害,倒是刘子光冷静如常,帮他扣上了搭扣。   “如果这次不死的话,回去我打算写一本书,肯定能畅销。”东方恪强作笑颜道,可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2559,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如果投降的话就晃动你的机翼。”电台里传来战斗机飞行员的威胁,用的是标准的航空英语,但是口音里略带一股法国味。   乍得是法国的势力范围,至今仍有一千余名法军驻扎在乍得,而非洲各国空军形同虚设,雷达站少得可怜,运输机的航线没有几个人知道,此时却忽然遇到不明来历的战斗机拦截,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招惹了某些厉害角色。   亚历山大晃了晃机翼,随后离开了驾驶席,在驾驶舱的橱柜里拿出一个长条状的绿色箱子,喀啪一声打开,从里面提出一具肩扛式防空导弹来,一言不发走过来说道:“谁能帮我操控一下飞机。”   “我来。”已经穿上降落伞包的刘子光立即奔向了驾驶席,他明白现在的处境,不管是跳伞还是迫降都将面临无尽的危险,唯一的出路就是---反击!   “帮我把后舱门打开。”亚历山大喊道,同时打开了导弹上的电池、冷气瓶开关以及电子显示器。   刘子光掌控了飞机,扳下了后舱门的开关,安12的国产仿造品就是运八,在省城训练基地刘子光学习过这种飞机的基本操作,所以很容易上手。   飞机的后舱门缓缓地打开,亚历山大采取了单腿跪地的姿势,稳稳地端着萨姆18,瞄准了就在安12尾部侧后方监视的阿尔法喷气战斗机。   战斗机飞行员没有料到运输机的后舱门会突然打开,反而凑上前来想看个究竟,此时导弹已经热机完毕,冷却式寻的装置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战斗机,蜂鸣音提示亚历山大,导弹已经就绪,随时准备发射。   喷气机离得太近,当两个飞行员看到缓缓降下的舱门后面的亚历山大时,禁不住汗流浃背,一枚防空导弹正瞄准着他们,骄狂的飞行员如梦初醒,猛拉操纵杆逃离,阿尔法喷气机骤然升高,加大马力迅速逃逸。   一切都玩了,萨姆18是一款很先进的防空导弹,黑市价格已经卖到了十万美元一枚,而且有价无市,因为它可以毫不困难的打下直升机、低空飞行的巡航导弹,甚至战斗机,阿尔法喷气只是七十年代水平的高级教练机而已,只装备了航炮和火箭巢,连红外诱饵都没有,如何躲得过寻踪而来的,更何况飞行员在情急之下加大了推力,尾部喷口的红外特征更加明显,导弹尾随而去,瞬间便击中了战斗机的尾部。   一个硕大的火球凌空爆炸,两个飞行员没有来得及弹射就和飞机一起化成了灰烬。   运输机里也是一片狼藉,导弹的尾焰沿着通道喷出去十几米远,躲在一旁的东方恪头发都被烤焦了,好在武器弹药的包装箱相当结实,没有引起爆炸,要不然炸开来整架飞机就会变成更绚烂的大火球。   刘子光稳住了机身,关上了舱门,亚历山大丢下发射筒跑回了驾驶舱,把摩尔的尸体推到一旁,坐上副驾驶的位子继续操纵飞机。   亚历山大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抄起酒瓶子狠狠灌了一大口,又把伏特加递给了刘子光,刘子光接过来也喝了一大口,两人这才哈哈大笑,击掌相庆。   东方恪从机舱地板上爬起来,摸一摸烧焦的头发,喃喃道:“老天你这是玩我呢……”   乍得是个极为贫困的非洲国家,根本没有能力监控全国的领空,这场小小的空战在广袤的大草原上空展开、结束,见证者只有草原上成群的角马和野牛。   ……   之后的航程变得沉闷起来,亚历山大不是个喜欢聊天的人,他只喜欢喝酒和开飞机,而且喝的越多飞的越稳当,夜晚的时候,飞机终于抵达西萨达摩亚,这里没有塔台和信号指示灯,只有地面上熊熊燃烧的篝火,飞机在野战机场跑道上滑行着,每个人心里都捏着一把汗,万一跑道上有点杂物的话就全完了。   好在有李建国监工,这帮非洲工人干的相当不赖,跑道平整无比,安东诺夫运输机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跑道尽头,当螺旋桨停止转动的时候,无数非洲人举着火把欢呼着冲了过来,将飞机围在中央,往每个下来的人脖子上套了个花环。   受到这种狂热的欢迎,亚历山大居然变得有些扭捏起来,而东方恪则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回总算是安全了。   一身戎装的李建国从人群中走出,和刘子光紧紧握了握手,说:“终于盼来了,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怎么,情况很危急么?”刘子光问,欢呼的声音太大,他不得不提高了两个八度。   “相当严峻,回去说吧。”李建国拍拍刘子光的胳膊,开始安排人员卸货。   9-60 丰田战争创始人   深夜的非洲草原一片欢腾,欢天喜地的黑人们从飞机上抗下一箱箱武器弹药,送到野战机场旁边的灌木丛里用帆布遮盖好,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亚历山大瞠目结舌。   军用帐篷内,手摇发电机驱动的电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李建国在弹药箱上铺开了西萨达摩亚的地图说:“战局变化很大,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想。”   刘子光心一沉,问道:“我们损失大么?”   李建国苦笑道:“你想岔了,我们没输,准确的说是卡耶族没输,王储殿下的雇佣军已经控制了除圣胡安之外的大部分地区,博比殿下回国登基指日可待。”   刘子光愕然道:“这么快!”   “当然了,现代战争都是速战速决的,而且这些雇佣军采取的战术非常高明,他们的头儿叫约翰.福克纳,1987年曾在乍得指挥过一次相当著名的战役,以装备了丰田皮卡和火箭筒机关枪的部队打败了有战斗机支援的三个利比亚机械化步兵旅,从此一战成名,当然,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这套战术用在西萨达摩亚却并不过时,很显然,博比殿下这回押对宝了。”李建国两手一摊,无奈的说。   刘子光顿时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王储的军队控制了局势, 那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到时候博比回国掌权,削藩裁军,陈马丁和李建国这帮人就只能黯然退场,而自己先后投入的数千万资金也就打了水漂,铁矿的所有权也成了未知数。   显然不能让事态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但是作为卡耶族一方的盟友,自己又不能暗地里去削弱盟军的实力,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把军队组建起来,造成既成事实,让博比殿下也不敢轻易削藩。   “建国,这次我带来二百支自动步枪,马上还会有一批轻重武器到岸,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信儿,军队什么时候能练起来。”刘子光问道。   “我也不瞒你,想在短时期内拉起一支会开枪的队伍不难,但是一遇到硬茬,这种队伍肯定一触即溃,关键在于我们缺少能干的士官,你知道福克纳上校是怎么做的么,他找了几十个欧洲退伍军人,又从乍得、苏丹、安哥拉、塞拉利昂这些地方拉了上百号有作战经验的前反政府武装,买了几十辆丰田皮卡,装备了大口径机关枪和火箭筒,完全按照当年丰田战争的模式来复制的高机动性军队。而我们呢,连枪械都不能做到人手一支,大部分士兵还在用刀矛弓箭,关键还是士兵的基础素质太差,给他们先进武器都不会操作。”李建国颓然答道,看来这段时间他虽然尽心尽力,但是成效并不大。   刘子光沉思片刻道:“我明白了,短期内是指望不上他们了,你放心,我马上给你拉来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   李建国奇道:“你从哪里招兵?”   “这年头只要肯花钱,还怕找不到敢卖命的人么?”刘子光自信的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对了,那帮雇佣军明天早上会过来,你做好心理准备,他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李建国提醒道。   “是么,他们来干什么?”   “来接收物资,你以为这座机场是怎么来的?那是专门为他们建设的,只不过你早来一步而已。”   刘子光纳闷了:“合着咱们成了工兵了。”   “有什么办法呢,马丁怎么说也是流亡政府的副大臣,要服从王储殿下的命令,不过我留了后手,机场是我们建的,就归我们管。”   “这样啊。”刘子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   第二天一早,一列车队来到,打头是五辆路虎越野车,里面坐着的是虎视眈眈的白人雇佣兵,后面是一水的丰田皮卡,而且颜色各异,红的白的蓝的都有,车上架着大口径机关枪,穿单绿色作战服的黑人士兵懒洋洋的坐在车厢里,但是当车停下的时候却忽然显露出优秀的战术素养,纷纷跳下车来不经意的占据了有利位置。   一个穿法军M64作战服的军官从打头的路虎车上跳下来,直奔李建国而来,虽然他已经两鬓斑白,但是精神十足,腰杆笔挺,颇有职业军人的威严。   “李,我不得不夸赞你,中国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工程兵,没有之一,瞧你们把野战机场修的多好啊。”中年人伸手和李建国握了握,把玉米芯烟斗从嘴里拔出来说道。   “谢谢,中国人同时也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步兵,没有之一。”李建国淡淡的答道。   中年人眉头一挑,不置可否的笑笑,转而看到了便装打扮的打扮的刘子光,感觉敏锐的他似乎嗅到了一些同类的味道,直接走过来打招呼道:“你好,我是约翰.福克纳上校。”   刘子光和他握了握手,说:“幸会,我是布鲁斯.刘,我很高兴和您站在统一战线上。”   福克纳上校高傲的点点头,刚要说话,忽然远处传来喧哗声,安东诺夫运输机旁似乎发生了冲突,他眉头一皱,大喝一声:“乌尔姆!”   乌尔姆是一名黑人士官,就站在上校背后不远处,听到招呼立刻并拢脚跟敬礼道:“是,长官!”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福克纳上校头也不回的说道,继续和刘子光寒暄:“您也是来自中国么?”   刘子光刚要回答,远处传来一声枪响,这回福克纳站不住了,说声抱歉扶着手枪套疾步走了过去,刘子光和李建国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李建国还顺手把自己的斯捷奇金自动手枪抛给了刘子光,自己拿了一支刚拆封的AKM自动步枪。   安东诺夫运输机旁,几个白人雇佣兵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亚历山大只穿了一件蓝白条的海魂衫,依旧闪展腾挪,摆出拳击的架势,周围一帮人全都剑拔弩张,好在并没有人动枪。   刚才那一声枪响是瞭望塔上的哨兵开的,打得相当之准,正中一名雇佣兵手中的步枪,警告意味非常明显,谁动枪就打谁。   福克纳上校愤然转身,面对李建国平静的说:“李上校,我需要一份书面说明。”   李建国说:“他不是我的部下,我也不是你的部下,所以,不会有什么说明,就这样。”   气氛有些紧张,李建国手下的黑人兵都握紧了长矛,白人雇佣兵们的手也悄悄按到了枪柄上,远处皮卡车上的黑人外籍士兵也拉动了大口径机枪的枪栓,一场火并似乎已经迫在眉睫。   福克纳上校的脸色非常阴鸷,他冷冷的看着一脸平静的李建国和刘子光,又缓缓扫视着周围衣不蔽体的黑人士兵们,忽然笑了起来,指着亚历山大笑道:“你,小伙子,俄国人,对吧。”   亚历山大摸摸后脑勺,不知道福克纳上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很显然,紧张气氛随着上校的笑声一扫而空,危机解除了。   福克纳上校迅速了解了一下情况,原来是他手下的雇佣军要求亚历山大把飞机挪走,以免影响后面的飞机降落,但是俄国佬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再加上伏特加喝光了心情正不好,三言两句后双方就动起了拳头,雇佣兵们哪里是俄国伞兵的对手,四个人一起上都被放倒了。   “让我猜一猜,这架漂亮的安东诺夫一定是属于伊凡.李斯特罗夫斯基先生的财产,你知道,我和伊凡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稍微把飞机往旁边挪一下好么,小伙子。”福克纳上校笑意盎然的说道。   亚历山大吃软不吃硬,耸耸肩摊开手,表示愿意效劳,于是福克纳上校安排了一辆卡车帮亚历山大把飞机拖离了跑道。   “这位上校,似乎很会做人。”刘子光望着福克纳忙碌的背影说道。   “是啊,这种人可是刀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热血,硬气,但是讲道理,可不是那种小地痞能比的。”李建国答道,看得出他对福克纳上校还是充满军人之间的敬意。   上校麾下的雇佣军装备远比李建国他们精良的多,一水的东欧造AK47自动步枪,迫击炮、火箭筒、大口径机关枪,全都是崭新的货色,烤蓝都没褪色。军装也是簇新的法军制式,一看就有种正规军的范儿,反观李建国麾下这帮人,连统一的军装都没有,更别说漂亮的贝雷帽和威风凛凛的帆布军靴了。   半小时后,一浅灰色涂装的C130运输机从安哥拉方向飞来,四面上的人群开始欢呼起来,飞机慢慢下降高度,最后稳稳停在野战机场的跑道上,机组人员下了飞机向雇佣军的军需官交接了货物清单,然后黑人们重演了昨夜的一幕,手脚麻利的开始卸货。   飞机里装的是雇佣军们的补给物资,从瓶装水、威士忌到军用口粮、香烟啤酒,甚至连厕纸都有,以及各种口径的子弹炮弹,汽车配件、润滑油等。   “人家这才叫大手笔啊。”从瞭望塔上下来的王志军不无羡慕的说道,SVD狙击枪就放在他的脚旁,刚才石破天惊那一枪就出自他的手笔,得亏他从旁协助李建国,要不然气势更被人家压过一头。   从C130运输机上下来几个飞行员,大大咧咧的从亚历山大身旁走过,来到背人处开始撒尿,其中一人用南非口音的英语说道:“皮埃尔真不走运,最后一次出勤竟然会失事,这下他再也没法炫耀他那个大屁股法国妞了。”   旁边一人应声道:“他肯定忘了把法国妞的光屁股照片别在阿尔法喷气的风挡玻璃下当护身符用了。”   随即几个飞行员一起发出刺耳的笑声,丝毫也没注意到背后亚历山大愤怒的目光。   9-61 有信仰的佣兵领袖   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虽然是个性格暴烈的汉子,但却不是那种不知深浅的蠢货,多年战场磨砺让他养成了粗中有细的行事作风,根据对方的言谈他猜测这几个飞行员肯定和昨天攻击自己的那架神秘的战斗机飞行员相识,但关系未必很好,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一场空战,只知道皮埃尔在出勤中死掉了而已。   于是他便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也解开裤子开始撒尿,飞行员们的这一泡尿憋了很久,尿的很长,亚历山大很自然的搭起了话:“你们是哪家公司的?”   C130的飞行员瞥了他一眼,从他的白色制服和肩章看出这是位飞行员同行,便答道:“哦,我们是I.S.R的运输队,你呢?”   “我为俄国人工作。”亚历山大咧开嘴笑了,其实不用他说对方也能从他的卷舌口音和俄制飞机上分辨出来他是为谁工作的,他们很友好的冲亚历山大打着招呼,并且邀请他到遮阳棚下面去喝一杯啤酒,亚历山大爽快的答应了,过去闲聊了一会儿便借故离开了。   亚历山大回到刘子光这边,悄声说道:“布鲁斯,我们遇到大麻烦了,昨天袭击我们的那架飞机,和他们是一伙儿的,他们都是I.S.R的雇员,我怀疑……”说着他瞟了一眼站在远处督促士兵装运物资的福克纳上校,继续说:“我怀疑这位上校想杀死我们。”   刘子光和李建国面面相觑,不得不慎重考虑亚历山大的话,博比殿下的雇佣军势如破竹,兵强马壮,用不了多久就能攻占圣胡安,舒舒服服拿着他们的高昂佣金离开,按理说没有打击弱小竞争对手的必要,不过万事不能大意,在非洲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这事儿很复杂,我们应该搞清楚。”刘子光看了看福克纳上校带来的人马,并不算多,而且都在忙着装运物资,如果火并起来的话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稍微考虑了一下,刘子光对李建国说:“拿支手枪给他,我把福克纳叫过来问问,你让志军他们做好战斗准备,如果有异常情况的话,干了再说。”   李建国点点头,取了一支自动手枪递给亚历山大,同时刘子光走向了福克纳上校,低声说了句什么,福克纳上校立刻向这边走了过来,他的黑人副官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一进帐篷,福克纳上校的脑袋上就顶了一根枪管,他下意识的去拔手枪,右手却被人粗鲁的按住,人到中年的福克纳上校依然像年轻时候一样骁勇善战,他挥肘猛击抓住自己的人,同时用左手去抓那支手枪,但是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更猛,福克纳上校只觉得胃部剧痛,身子不由自主的佝偻起来,然后被人提着衣领子扔到了行军床上。   “咔哒”一声,是手枪击锤扳开的声音,福克纳发现,五分钟前还彬彬有礼的刘子光此时正用手枪瞄准着自己。   “你想杀了我么,外面有一百名士兵!“福克纳上校坐了起来,擦擦嘴角上的血,冷静的说道。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上校,刚才动作重了些,很抱歉。”刘子光收了枪拉了张椅子坐下来说道,在一位戎马倥偬的雇佣军上校面前,舞刀弄枪实在没有意思。   “你想知道什么?”福克纳上校带有一丝嘲讽的问道,同时抬眼看向刘子光的身后。   “如果您在等乌尔姆的话,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刘子光说,打了个响指,亚历山大便扛着已经昏迷的副官走了进来。   “好了,我们开始吧,我们都赶时间,第一个问题,您,或者您的组织,下一步针对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刘子光问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福克纳挺直了腰杆答道,英国绅士的派头十足,高傲而自信。   刘子光冷笑一声:“我们的飞机上有一串弹孔您看见了吧,那是昨天被I.S.R的战斗机打得,而今天一早他们的运输机就来给您运给养,我想这很能说明问题。”   福克纳一怔,随即笑了:“孩子,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我想你对非洲雇佣军的业务流程还不熟悉,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我,约翰.福克纳是伦敦一家防卫安全公司的老板,在博比殿下给我这份合同之前,我还在为那些歌星们提供保镖服务,来非洲打仗是我的夙愿,这一点我和I.S.R的那些人不同,他们纯粹是为了钱,而我却会选择主顾,事实上,雇佣军并不是万能的,我们不可能既作战又维持后勤供应,特别是在这样一个落后的西非小国,所以我们的后勤补给是承包给I.S.R负责的,而这家公司的业务相当繁杂,从军火买卖到防卫咨询、航空运输应有尽有,下面至少十几家分公司,或许是你,或许是李斯特罗夫斯基惹了什么麻烦,但这不能怪到我头上。”   刘子光似乎有些明白了,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而眼前这位雇佣军上校坦荡的眼神似乎证明他和这件事情确实没有关系,事实上如果他想灭掉李建国等人的话,根本不用等到今天。   “好吧,我相信你。”刘子光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帐篷的门帘被人拉开,十几把自动步枪在门外齐刷刷的对准了他们。   亚历山大和李建国也迅速举起了枪,双方对峙起来,但对方立刻将王志军揪了过来,用枪顶住他的脑袋挑衅似的看着帐篷里的人。   “孩子们,发生了一点小误会,把枪放下吧。”福克纳上校站起来说道。   雇佣军们立刻垂下了枪口,但依然保持着警戒姿势,福克纳从地上捡起带有利剑和飞翼的SAS徽章贝雷帽带在了头上,以一种英国式的幽默说道:“到你们的帐篷做客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此时躺在地上的乌尔姆也苏醒过来,亚历山大那一记手刀虽然力道十足,但架不住黑人皮糙肉厚,看到长官一副淡然的姿态,他也不好发作,只能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亚历山大一眼。   “很抱歉,上校,您知道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刘子光很有诚意的解释道。   “是的,孩子,所以我不打算追究你们冒犯长官的责任,记住,这一行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再见,先生们。”说完福克纳上校就挺直腰杆走了出去,他手下那帮雇佣军手指搭在扳机上,严阵以待的退了回去。   外面也是一派剑拔弩张的架势,但总的来说还是雇佣军们占据优势,他们人数虽然少,可火力更强大,训练更有素,随着福克纳的安全归来,危机也解除了,大家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老家伙,挺有派头。”李建国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刚才还真是惊险,万一干起来自己这边肯定吃亏。   “布鲁斯,你相信这个英国佬么?”亚历山大狐疑的问起。   “我相信他,因为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刘子光说道。   “没错,福克纳以前是英国SAS的上尉,在马岛和阿根廷人打过仗,在贝尔法斯特和爱尔兰共和军交过手,退役后加入法国外籍军团干过一段时间,在非洲帮乍得人打卡扎菲,帮塞拉利昂打叛军,但是最近十几年却无声无息,从未在伊拉克和阿富汗这些热点地区出现过,他是雇佣军界的泰山北斗级人物,他的一生就是传奇。”李建国的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敬佩。   “这就我相信他的原因,他是个有信仰的人。”刘子光的目光投向了碧蓝的天际,一只鹰正在高空翱翔。   ……   C130的飞行员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冲突,但是他们丝毫也不在意,两伙雇佣军遇到一起肯定会打架,这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吃饱喝足,等飞机卸完了货,和福克纳上校打了声招呼,调转机头,在野战机场的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跃上了天空,盘旋了两圈之后向着安哥拉方向飞去。   安东诺夫却一时半会飞不回去了,飞机中了十几发30毫米炮弹,如果不加以维修的话会是极大地隐患,而且正常的机组需要五个人,最低限度也要两个飞行员才行,但副驾驶摩尔已经被打死了,仅凭亚历山大一个人无法飞回利比亚。   刘子光把李建国的卫星电话借给亚历山大,让他向李斯特罗夫斯基说明了情况,俄国佬昨天就得知了飞机遇袭的情况,气的暴跳如雷,本来这趟买卖就不怎么赚钱,又死了一个飞行员,打掉了一发市价十万美元的导弹,简直赔到家了。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李斯特罗夫斯基才说,让亚历山大留在西萨达摩亚等候后援人员的到来。   “您的电话,刚才就打进来了。“亚历山大把卫星电话递给了刘子光。   刘子光接过电话,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刘经理,我们的船已经抵达西萨达摩亚外海,就等着你来接货了。”   是张佰强的声音,他和他的海盗团队已经成功劫持了那艘香港籍货轮。   9-62 巨嘴鸟的空袭   雇佣军们把武器弹药装上了皮卡开始离开,车上的黑人雇佣兵友好的将罐头食品抛给路旁围观的光屁股小孩,和库巴将军的部队相比,这支队伍堪称仁义之师了,想不打赢都难。   福克纳上校乘坐的越野车开到刘子光面前的时候嘎然停下,上校扭头说道:“孩子们,给你们个忠告,最近不要到处乱走,外面会很危险。”说完越野车便扬长而去。   “我不喜欢英国人,他们总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亚历山大不服气的说道。   李建国却若有所思道:“恐怕最近有大仗要打。”   刘子光说:“管他呢,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咱们的货物到了,现在得去海边接货,亚历山大,有没有兴趣见识一下西萨达摩亚美丽的海滨。”   亚历山大摇头道:“如果我离开飞机半步的话,老板会杀了我的。”   “那太遗憾了。”刘子光目送着雇佣军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不禁感慨道:“雇佣这样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亚历山大接口道:“雇佣兵的价格千差万别,如果是海豹或者三角洲这种部队退役的特种兵的话,在战区执勤的价位是每月叁万美元上下,如果资历不够高,名头不够响,比如南美、东欧一些国家的士兵拿的钱就少一些,每月一万美元左右,如果是伊拉克、阿富汗当地籍的士兵,能给三千美元就谢天谢地了。”   看来这个俄国小伙子懂得还不少,刘子光接着问道:“像福克纳这样的老资历岂不是能拿六位数的美元?”   “他?”亚历山大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像他这种年纪的人,应该在伦敦的办公室里看报表,而不是在非洲吃沙子晒太阳,他的年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活跃在雇佣兵市场上的主要是经历过海湾战争的一帮人,以及整天在非洲打打杀杀的一伙南非佬,I.S.R就是他们开的。”   “对了,I.S.R到底是什么?”王志军插言问道,刚才他的脑袋上被人用枪托砸了个疙瘩,现在拿毛巾捂着呢。   “国际战略资源公司,一帮前南非特种军人开的,注册地在巴哈马群岛,自从南非禁止雇佣兵公司存在之后,他们的生意就挪到了伦敦,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大,实力也很强,如果他们要对付我的老板的话,这事儿恐怕不太妙。”虽然这样说,但亚历山大脸上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这么厉害,怕是快赶上黑水了吧?”王志军瞪大了眼睛问道。   “黑水和I.S.R比,连提靴子都不配。”亚历山大用了一句很形象的比喻形容了I.S.R的强大。   “过了吧,黑水可是美国人开的公司,南非人也能比?”王志军不服气的说道。   “黑水只是比较擅长引起别人的注意而已,正因为他们在美国军界的人脉很广,所以拿了很多军方合同,但是比起业务素质和执行任务的难度来,他们还很逊,所以他们只配称为承包商,而不是雇佣军,I.S.R的前身是南非EO公司,他们帮非洲的合法政府打仗,但真正的雇主是那些采掘自然资源的跨国企业,比如戴比尔斯钻石、英国石油之类的,比如塞拉利昂战争,当时的临时政府根本没有钱雇用EO去对抗RUF的叛军,但有一家名叫支路能源的公司替塞拉利昂政府作信用担保,EO的工资实际上是由支路能源支付,而当EO每夺回一个钻石矿,支路能源都可获得其百分之六十的开采权。”   周围沉寂下来,大家都在认真听着亚历山大讲述国际雇佣兵市场的段子,当然是由亚历山大口述,东方恪进行口译的,凭俄国伞兵拙劣的几句英文,远远不能把意思完美的表达出来。   亚历山大是个粗人,懂得也不多,这些段子都是跟在李斯特罗夫斯基身边耳濡目染学来的,眼下一帮人瞪着眼睛凝神屏息听自己讲课,不免有些洋洋自得,煞有介事的说道:“战争和妓女是人类最古老的两种职业,我们这里已经有很多勇猛的士兵了,不知道美丽的姑娘在哪里?”   大家立刻一哄而散,谁也不搭理这个荷尔蒙过剩的俄国伞兵了,黑非洲可是艾滋病肆虐的地方,而且以亚洲人的审美观,黑姑娘实在不能接受,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大家毫无共同语言。   边境附近的这座野战机场是陈马丁麾下西萨达摩亚民族解放阵线的大本营,机场位于草原和丛林的界限位置,基地设在茂密的丛林中,由部落战士和圣胡安逃出来的卡耶族难民组成,其中不乏有文化的教师、医护人员和技术工人,有了这批人的加盟,再加上身为部落王子的陈马丁的号召力,基地倒也像模像样。   李建国训练的数十名非洲战士已经初见成效,起码大多数人都摸过枪,分得清枪托和扳机,二百支崭新的自动步枪让他们鸟枪换炮,黑人小伙儿们摆弄着枪械,喜得呲牙咧嘴,李建国却看了直摇头,这些黑人士兵开枪的时候总喜欢闭着眼把满满一弹匣子弹泼过去,根本不管能不能打中目标,想把他们训练成福克纳上校麾下那种士兵,怕是不止需要时间,而更需要一两次血腥的战斗。   一辆丰田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开来,车上跳下来的是西民解的主席陈马丁,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的陈马丁成熟了许多,他大步走上前来,热情的拥抱了刘子光,向他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博比殿下已经承认了我们的存在,并且给予我们皇家陆军第二旅的番号,让我们负责机场的安全。”   刘子光心中一动,问道:“你从哪里来?”   “我从罗安达来,殿下的代表在那里会晤了我,唔,这个消息是五分钟前殿下的秘书从伦敦打给我的。”陈马丁说。   刘子光脸色一沉,道:“不好,赶快转移。”   陈马丁急道:“为什么?”   但刘子光已经没有时间解释,他冲李建国大喊一声:“让大家离开营地,撤到丛林里去,快!”   李建国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冲那帮黑人士兵大声吼了几句,士兵们在他的高压训练下已经养成了条件发射,立刻蹦起来冲进了丛林,而那些营地里的老百姓就没这么听话了,他们甚至置若罔闻,依然慢条斯理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亚历山大,离开飞机!”刘子光朝远处飞机旁的亚历山大打着手势喊道 ,俄国人却将手放到耳朵旁,拧起眉毛问道:“什么?”   此时天际已经响起了嗡嗡的轰鸣声,刘子光指着天空声嘶力竭的喊道:“跑!空袭!”   两架超级巨嘴鸟螺旋桨战斗机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朝着机场旁的营地气势汹汹的俯冲下来,浅灰色涂装,除了垂尾上的编号之外没有任何标识,刹那间让刘子光想起了当初和赵辉一起在红海上遭遇的那次袭击。   同样是在非洲,同样是超级巨嘴鸟战斗机,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新仇旧恨,人家要一起算了。   战斗机的出现让营地里的人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抱起孩子,拿起细软向外奔去,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首先遭殃的是陈马丁乘坐的越野车,一串.50口径的子弹把汽车打成了火球,司机和保镖当场死在车里,爆炸的气浪将陈马丁掀出去老远,刘子光反应迅速,当飞机俯冲下来的时候就卧倒在地,一串子弹正打在他身旁的地面上,深深地弹孔触目惊心。   “卧倒!快卧倒!”李建国冲四散而逃的民众们大声喊道,但是情急之下谁野鹅听不到他的喊叫,他一身军装站在空旷地带挥手大喊的样子却吸引了战斗机的注意,一串子弹打来,要不是王志军猛然扑过来将李建国按倒在地的话,恐怕整个人都会被打成两截。   陈马丁从地上抬起头来,抖一抖身上的尘土,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染红了视线,他看到一幕凄惨的场景,他的人民在战斗机的呼啸声中一个个中弹倒地,丛林中的营地被250磅口径的炸弹轰成了一片火海,多少个难忘的日日夜夜啊,大家齐心协力建造起来的基地就这样化成了血与火的地狱。   停在跑道一侧的安东诺夫运输机也成了战斗机的主要目标,一连串的火箭弹飞了过去,将运输架炸成了碎片,幸亏亚历山大收到了预警,要不然根本来不及逃跑,肯定会被淹没在飞机爆炸的火海中去。   巨嘴鸟战斗机虽然是螺旋桨飞机,比喷气式战斗机速度慢,载弹量少,但是胜在价格便宜火力强大,在对付没有防空火力的落后地区游击队方面,简直就是天生的克星和杀手锏,两架飞机装备了.50机关枪和火箭巢、250磅常规炸弹,用来攻击这样一个落后的地面目标纯粹是牛刀杀鸡。   先前在李建国命令下逃到丛林里的黑人士兵们看到亲人被屠杀,恨得双目滴血,纷纷冲出来用自动步枪朝天猛射,这次没有一个人闭上双眼,他们双目圆睁,紧紧扣动扳机将愤怒的子弹倾泻出去,目标正是那两架沾满血腥的巨嘴鸟。   自动步枪的子弹根本不可能对安装有凯夫拉装甲的超级巨嘴鸟产生什么威胁,但是战士们用大无畏精神编织出来的火网却让战斗机飞行员慌了神,看到目标已经被摧毁,他们摇摇翅膀,呼啸而去,整个空袭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刘子光从地上爬起来,吐出满嘴的泥土,狠狠骂了一声:“I.S.R,我誓必灭你!”   9-63 元凶是谁   战争是残酷的,尤其是这种来自于空中的袭击,虽然没有面对面的搏杀,但是摧毁力更猛烈,杀伤力更巨大,在重磅航空炸弹和火箭的强大火力打击下,一分钟的时间就足以将这个草木结构的基地炸成焦土。   由于不懂得躲避空袭,很多人被机关枪打死在空旷的跑道上,更多的人被炸弹炸得七零八落,满地都是尸体碎块和烧的焦黑的断壁残垣,苦心经营半年之久的基地变成废墟,这里也变得不再安全,因为空袭随时可能再来。   安东诺夫运输机还在熊熊燃烧着,飞机内的燃油加剧了燃烧,黑色的烟柱直冲云霄,十几公里外都能看到,士兵们默默地救护着伤员,在废墟中捡着还能用的东西,不过轰炸之后已经没有多少物资了,更严重的是,从李斯特罗夫斯基那里买来的十万发子弹也付之一炬了。   满身尘埃硝烟的亚历山大暴跳如雷,胳膊被弹片击中的李建国一言不发,坐在木箱子上让王志军包扎着伤口,而劫后余生的陈马丁在呆滞的望着眼前这片焦土,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年轻的陈马丁还无法接受这种现实,但这种事情刘子光却经历的多了,他一把将失魂落魄的陈马丁拉上了最后一辆没被摧毁的汽车。   “去哪儿?”陈马丁木然问道。   “去个安全的地方,我有事情问你。”刘子光直接跳上驾驶席,冲李建国喊了一嗓子:“这里就交给你了。”   李建国用没受伤的左手搭在帽檐上向他敬了个礼,表示收到指令,随即刘子光又向缩在角落里的东方恪喊道:“上车,咱们有事情要办。”   东方恪一脸的不情愿,但是又无可奈何,思来想去还是跟在刘子光身边最安全,所以他还是爬上了汽车。   “还有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找出真凶报仇雪恨。”刘子光又冲沮丧的亚历山大喊了一嗓子。   亚历山大抬头看看他,眨眨眼睛,忽然跳起来捡了两支AKM自动步枪和几个弹匣丢进车厢,然后开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按捺着兴奋问道:“我们现在去安哥拉摧毁他们的机场么?”   “你确定他们的机场在安哥拉?”刘子光一边发动着汽车一边问道。   “我猜的。”   “那就算了。”刘子光一踩油门,越野车窜了出去,向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一望无尽的原野上,非洲已经进入了雨季,干涸的河床变成了宽阔的河流,荒凉的草原郁郁葱葱,成群的角马和野牛在远处张望着,除非危险临近,否则他们是不会集体狂奔的。   越野车匀速前进着,刘子光问陈马丁道:“流亡政府还有多少资金可以动用,我的意思是说包括王室存在海外的那些钱。”   “没有多少。”陈马丁困惑的摇摇头说:“王室存在海外银行的钱已经被冻结,而博比殿下根本没有钱。”   “那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钱雇佣福克纳上校和他的军队的?据我所知,这帮人的价钱可不低。”   “我不知道。”陈马丁再次摇了摇头,刚才的轰炸给了他极大地刺激,至今头脑还不是很灵光。   “殿下和你的关系怎么样?”刘子光又问道。   “虽然有亲戚关系,但是我们并不熟悉,王储刚逃出圣胡安的时候还依赖我们的部落,但是现在已经将我们抛之脑后了,尤其是在福克纳上校来了之后,他甚至拒绝承认我的军队的合法性。”   刘子光点点头:“这就是了,博比是个鼠目寸光、心胸狭小的人,他以为你的西民解没有足够的力量而轻视你,但是当你获得大批援助,尤其是获得了整整一飞机武器弹药后,却突然做出大相径庭的决定,不但让私人代表约见你,还给你番号,但是当你抵达营地的时候,我们却遭到了空袭,这说明什么?”   “难道说……殿下想杀了我?”陈马丁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语气也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出于愤怒和不解。   “有这个可能,顺便问一句,殿下的代表,还有他的秘书是什么人,你知道么?”   “殿下的私人代表是一个英国人,他的秘书好像也是英国人,我搞不清,反正是欧洲白人,英语很流利的那种。”   “这就说明另一个情况,博比身边全是外国人,他已经成为别人的傀儡,据我猜测,这些人应该是某跨国公司派出的人马。”   “为什么?”   “为了资源,如果西萨达摩亚没有资源的话,谁也不会管什么大屠杀,但是发现了铁矿之后事情就不一样了,又是雇佣军又是不明来历的战斗机轰炸,马丁你记住,一切战争的本质都是为了利益,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是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控制博比的。”   陈马丁的眼睛瞪大了,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过仔细思索之后,刘子光说的很有道理,让他不得不相信。   “这么说,殿下出卖了国家的利益,来换取国际资本对他的支持,是这样么?”   “很有可能,不过现在我们还需要证实几件事情。”刘子光说完拿出了卫星电话,拨通了赵辉的号码:“老赵,起床了么?”   “凌晨四点钟,你说起床了没有!”电话那边传来赵辉的怒吼。   “好了,有事问你,上次在红海上空,想杀你的人是不是I.S.R?”   “你怎么知道?”赵辉的声音严肃起来。   “是这样,昨天下午,一架喷气机袭击了我乘坐的运输机,今天上午,两架超级巨嘴鸟战斗机袭击了我,差点把我打死,他们的涂装和当初红海上那架巨嘴鸟是一样的,我觉得这笔账应该算在你头上。”刘子光说。   “等会,你现在什么地方,他们为什么袭击你,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是I.S.R的人?”   “我在西萨达摩亚境内,至于他们的身份确认问题,正是我要委托你办的事情,以你的能量,应该可以查到卫星照片吧,我想知道安哥拉境内是否有I.S.R的空军基地,那两架战斗机的编号是37和45,我想卫星照片上一定能看清楚。”   赵辉气急败坏的喊起来:“哥们,你太高看我了,我他妈又不是总参谋长,什么都能看,这事儿别找我。”   刘子光说:“我他妈还就找你了,你给我介绍的卖家,我去买了一飞机的军火,飞回来的时候差点让人家喷气机给揍下来,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又挨了一顿轰炸,死了几十号人,这事儿换你能咽的下这口气?”   赵辉沉默了一会说:“调阅间谍卫星的照片我还真没这个本事,总参那边的程序很严格,不过我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帮你调查,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需要帮助的么?”   “有,我需要博比在英国的地址,以及安保方面的详细资料。”   “哥们,我叫你哥哥成么?你真把我当万事通了,这要是在香港、曼谷、台北,哪怕是东京呢,事儿我都能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你一张嘴就是伦敦,我是认识MI5的人呢还是认识苏格兰场的人?”   刘子光还是那句话:“我不管,总之你要尽快给我资料。”   “行行行,我找私人侦探帮你查总行了吧,哥哥,还有别的事么?”   “有,把你的四人小组借我使使,工钱我照付。”   “成,只要你指使得动他们,反正我是答应他们这个月就退休的,哥哥,还有别的事儿么?”   “暂时就这些,想起来再给你打电话。”刘子光说完挂了电话,对东方恪说:“我和亚历山大谈会儿话,你翻译。”   “好的。”正在欣赏非洲草原景色的东方恪立刻打起了精神。   “如果有人用棍子打了你,你是报复那个人,还是报复那根棍子?”刘子光问道。   亚历山大一头雾水:“我当然是狠踢那个人的屁股了。”   “是这样,I.S.R就是那根打我们的棍子,它是一个组织,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它的决策来自于公司高层和董事会,而不是某一个人,那些战斗机飞行员更是听命从事的士兵而已,如果我们冲到安哥拉炸掉他们所有的飞机,我相信第二天他们就会补充更多的飞机,所以向I.S.R报复是不明智的举动,我们应该揪出幕后指使的黑手来,把矛头对准这个人。”   听了东方恪的翻译,亚历山大不住的点头。刘子光接着说:“现在我已经分析出袭击我们的幕后指使人是谁了,你想不想狠踢他的屁股?”   “当然。”   “但是这个人在伦敦,他的势力很大,甚至能让I.S.R这样的机构为他卖命,所以我们暂时踢不到他的屁股,但是我们可以做一些让他很恶心的事情,你愿意帮我做么?”   “当然。”   “很好,从现在开始,我们是战友了,亚历山大。”刘子光向他伸出了手。   “叫我萨沙。”亚历山大和刘子光握了握手,又想起了什么,忧虑的说道:“飞机完了,我还没告诉老板。”   “那你现在告诉他。”刘子光把卫星电话递了过去。   亚历山大对着电话说了五分钟,然后放下电话耸耸肩说:“老板说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发工资。”   “成交。”刘子光再次伸出了手,和萨沙击掌为盟。   越野车进入了密林间的公路,沿着河流向海边驶去。   9-64 四个想退休的悍匪   结合各方面情报分析,刘子光认为铁矿的秘密已经泄露,恐怕不止一家国际矿业公司在觊觎这座特大型富磁铁矿床,从圣胡安来的美国勘探队和暗中支持博比殿下的人都是其中之一。   这些国际矿业公司资本雄厚,强取豪夺的手段层出不穷,在这方面自己是无法抗衡的,现在手上的牌只有一张,那就是占了法律上的优势,矿床是在刘子光的合法领地上,不管是谁当政都要承认这种权力。   还有一张隐形的王牌刘子光没有打出来,那就是居住在自己领地上的文度族部落,他们虽然是文度族人,但绝不忠于库巴将军,而且因为世代以来的民族矛盾,和卡耶族之间有着天然的隔阂,这就给了刘子光可乘之机,武装文度部落,预埋下另一枚棋子。   这座富磁铁矿床上,刘子光已经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和资金,任何方面的阻力都不会让他退出这场角逐,反而会以更加不屈不挠的精神奋战到底。   西萨达摩亚是个国土狭小的国家,越野车避开了圣胡安,从东北方绕道进入了伍德庄园境内,也就是刘子光的领地,战火肆虐下的橡胶种植园早已荒芜,路面被红土掩盖,越野车驶上了一座小山坡之后,忽然从两边跳出十几个脸上涂着油彩,手持弓箭长矛的土著人来。   亚历山大急忙举起了步枪,但却被刘子光按下,他打开车门招呼道:“郎彪,齁喽喽。”   齁喽喽是文度族土语中你好的意思,郎彪是带队土著人的名字,说起来这位酋长的儿子名字中的郎还是以地质五队工程师郎誉林的姓氏命名的呢,他立刻辨认出刘子光来,顿时兴奋地跳着脚大叫:“齁喽喽!”   其余土著战士也欢天喜地的挥舞着长矛跳起舞来,远处大树上跳下来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士兵,手中还拿着一把加装了简单民用光学瞄准镜的63式自动步枪,正是红星公司的红蟑螂。   “刘哥,你怎么才来啊,兄弟们都快断顿了。”红蟑螂抱着步枪抱怨道,其余几个红星保安也端着枪从草丛里出来了,这段日子他们肩负着保卫庄园,保护勘探队的任务,硬是没让政府军或雇佣军任何一方染指庄园,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红星员工的忠诚和勇敢。   刘总驾到,大家欢天喜地,拥着越野车来到了临时营地,这里位于一片茂密的橡胶林中,房子用木板搭建,装备有柴油发电机以及彩电、DVD,电脑等娱乐设施,小伙子们在非洲全指望这个过了。   看到这么多文度族人出现,陈马丁明显有些拘谨,但是那些文度族人显然没有要把他拉出来斩首的意思,实际上文度族和卡耶族人的相貌区别不是很大,两族人民就像是希腊人和土耳其人,土耳其和人亚美尼亚人,俄罗斯人和车臣人那样,只有在特定的环境和氛围下才会彼此仇杀,而绝不是不分场合的快意恩仇,再加上他是刘子光的客人,所以就更没有这种可能了。   勘探队的工作依旧在进行,这么大的矿床,光是勘探工作就要进行一年半载,这期间又恰逢战乱,食品物资难以运输,兵荒马乱安全难以保证,事实上那支美国勘探队已经打道回府了,但是地质五队的同志们却依然坚守岗位,充分发扬了中国人吃苦耐劳的优良传统,非洲人吃的,他们就能吃,什么油炸毛毛虫,烤猴子,烤穿山甲,全都不在话下,闲暇时分去海边钓两条鱼,海滩上捡些螃蟹、牡蛎之类的尝尝,小日子过的倒也逍遥。   他们过的滋润,刘子光的钱包可是一天天憋下去,几十号人吃喝拉撒全都要开销,每个人的海外补助起码是上千美元起,一个月下来折合人民币将近百万的开支,以刘子光的经济实力来说,不头疼才怪。   来到海边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晚霞,椰林,洁白的海滩,远处停泊的海轮,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亚历山大脱下皮靴奔到了海里,畅快的扑腾了两下,说道:“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跟随父母去黑海度假的那段时光了,这里真美,能有啤酒就更好了。”   “穿上你的靴子,我带你去找啤酒。”刘子光笑眯眯的说道。   海边停着几条独木舟,是土著人用整棵大树刨成的,每条独木舟上有两个划桨的黑人,身上穿着廉价的中国服装,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在夜色中特别明显。   刘子光一行人上了独木舟,向远处的海轮划去,海面上停泊着两艘海轮,一艘正是报废的散装货轮长乐号,另一艘则是刚从卡萨布兰卡外海骑劫来的香港籍集装箱货轮,现在它已经属于刘子光了。   独木舟划到了货轮下,上面抛下了绳梯,一行人鱼贯而上,来到甲板上,张佰强等人热烈欢迎了他们,船舱里已经摆上了丰盛的晚餐,中国人的规矩是无酒不成席,所以桌子旁放着满满一箱啤酒和若干瓶二锅头。   亚历山大眼睛一亮,但嗜酒如命的他并未失态,因为他注意到甲板上这四个人身上充满了浓浓的海盗味道。   “船员关在哪里?”刘子光问道。   “在底舱,有吃有喝伺候着呢,兄弟们倒是想把船长丢到海里喂鲨鱼,不过我觉得贩人这事儿吧,也是你情我愿的,他们中间搭个手,也罪不至死。”张佰强轻描淡写的解释道,生杀予夺,谈笑间而已。   “怎么处理他们我不管,总之这条船我征用了,你们四个,也被我征用了。”刘子光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盯着张佰强的眼睛说道。   “都坐,喝酒。”张佰强不置可否,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坐下。   桌上摆的是糖醋鱼、清蒸海蟹,油焖大虾,以及各种蔬菜水果罐头,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在庄园里清汤寡水几个月的伙计们涎水都快流出来了,纷纷落座开动起来。   酒过三巡之后,张佰强才说:“不是我不愿意帮你,答应了兄弟们做完这一票买卖就退休,老赵那边也是说好的,我说过的话,从没往回咽过,希望刘兄理解,这回恕难从命。”   刘子光笑了:“退休?入了江湖还想退休,你们未免太幼稚了吧,我想请问,你们退休去哪里?回家乡,还是欧洲、南美,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张佰强迟疑了一下说:“具体地点我们已经想好了,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刘子光摇摇头:“你们想的太幼稚了,如果只是以前那点打家劫舍的罪行的话,你们在国际刑警的通缉令上连个名字都排不上,不过你们跟了老赵之后干的那些杀人越货的事情,怕是很难善终了,具体都干了些什么,得罪了什么人,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通常这种人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被仇家干掉,二是被雇主灭口,你们觉得应该以哪一种方式收场?”   “有没有搞错!介绍我们去给姓赵的打工是你,现在说什么被雇主灭口也是你,反正官字两个口,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我们是不会再干了,欠你的也还了,你没资格要求我们干这个干那个。”火爆脾气的乌鸦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   “怎么说话的你!”红蟑螂愤然而起,抽出了腰间的虎牙军刀扎到了桌子上。   一旁的陆海也站了起来,拔出匕首淡然注视着众人,那副架势分明是准备随时砍人了。   亚历山大停止了吃喝,拿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嘴,今天他真是太开心了,先是喝光了一瓶烈性白酒过了酒瘾,然后又要开始更刺激的群殴,看来今天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四人当中和刘子光同为江北人的褚向东出来打圆场道:“都他妈把刀收了,要不是刘哥,咱们早让公安毙了,就凭这个,再卖几次命也是该的,听刘哥怎么安排。”   乌鸦和陆海悻悻的将匕首收起,这边红蟑螂也收了军刀,但船舱里依然火药味十足,张佰强一副老大架势,隐隐有和刘子光分庭抗礼的派头,但是气势却稍微弱了一些。   “说。”张佰强沉声道。   “我需要人手,去伦敦办件事。”刘子光说道。   “然后呢,是不是就放过我们?”这回是张佰强紧紧盯住了刘子光的眼睛,仿佛想从他眼中看穿他的内心。   刘子光坦然和他对视着:“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是我答应你们从此退休,真话是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用到你们这些不怕死的悍匪,但是我可以承诺一点,我会给你们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张佰强的瞳孔缩了一下:“什么地方?”   “那里。”刘子光指着舷窗外面郁郁葱葱的海岸线说:“那是我的领地,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   四个悍匪交换了一下目光,相继郑重的点了点头,张佰强伸出了手:“成交!”   刘子光微笑着和他击掌为誓,紧接着褚向东、乌鸦、陆海的手也伸了过来,五只大手按在了一起。   9-65 我很遗憾,殿下   事情谈妥之后,酒也喝得痛快多了,欢宴之后大家各自沉沉睡去,刘子光却独自一人来到船舷边,面对着漆黑的海岸线点燃了一支香烟,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低喝一声:“谁?”   “我。”褚向东走了出来,解释道:“我给船员们送吃的去了,都是中国人,出外讨生活不容易,不想难为他们。”   刘子光点点头说:“找个合适的地点把他们放了吧。”   褚向东面朝大海,也点了一支烟,两个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暗,良久,他才说:“你真的答应我们,干完这一票就退休?”   “怎么,你不相信我?”   褚向东苦笑一声:“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这一行干得久了,手上的血沾的太多,没想过会有一个善终的结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相信我吧。”刘子光说。   褚向东没有说话,静静地抽完一支烟才说:“我想家了,想我妈,如果这次不死的话,我一定要把我妈接出来。”   “别想那么多,回去睡吧。”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回舱了。   海上的一夜平静的度过,在西萨达摩亚这片充满危险的土地上,没有比住在一艘拆掉GPS定位仪的海船上更安全的地方了,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投入了紧张的劳作,船上的救生艇和部落的独木舟全都用上了,从海轮往陆地上运送集装箱里的货物。   这艘海船的目的地原本是塞内加尔,船上除了刘子光的五箱货物之外,还有十个集装箱,里面装满了纺织品和塑料玩具,以及大批的袋装意大利面和罐装的番茄酱。   黑人们欢天喜地的干着活,常年出没于丛林间的他们如同猿猴般敏捷的在绳梯上爬上爬下,把一箱箱货物装到独木舟上,兴奋的划走堆积在岸边,然后又麻利无比的赶回来继续装运第二波。   无利不起早,正是由于刘子光承诺把搬下来的东西分一半给部落,这些平时懒惰无比的黑人们才如此的卖力,甚至连老人、妇女、儿童都赤膊上阵了,整个海滩忙碌的如同当年的诺曼底。   甲板上,刘子光用钢丝钳扭开了集装箱门上的门锁,一堆发臭的马铃薯滚了出来,露出下面整整齐齐码放的木箱,箱子里装的是当年中国援助阿尔巴尼亚的56式冲锋枪,但是这种包装完好的武器只是用来做掩饰而已,藏在后面的则是大量的战争破烂,锈迹斑斑的自动步枪,栓都拉不动的二战时期老枪,老掉牙的民用双筒猎枪,部件残缺的机关枪和迫击炮也不在少数,如果不是因为成色太差的话,简直可以开一家武器博物馆了。   其余四个集装箱里装的也全是这种货色,二战以来的各国造轻重武器都有,但是堪用的却没有多少,想来这些垃圾都是科索沃战争的遗留物,本来是要进焚化炉销毁的,可是却被库克斯当成了正宗军火卖给了刘子光。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费尽周折搞来的竟然是这种货色,老实说这种武器除了当烧火棍之外没有丝毫使用价值,亚历山大拨弄着这些破铜烂铁,从里面挑出来一支木头都朽了的98K步枪,娴熟的拉开枪栓看了一下弹膛,啐了一口说:“已经是滑膛枪了。”   “好了,把这些破烂统统运上岸去,我有用处。”刘子光拍拍巴掌说道,一个抱着番茄酱包装箱的黑人从旁边路过,看到这些枪械顿时眼冒绿光,用土语喃喃自语着,谁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眼中的艳羡大家却看得分明。   刘子光拉住这个黑人,指了指货柜里的枪械,又指了指海岸,再明白不过的手势让黑人兴奋地差点蹦起来,把手里的番茄酱一扔,抱起一堆破枪就爬下了绳梯,不大工夫,就看到全体黑人的效率整整提高了一倍,从海滩到货船这一片区域简直沸腾了,部落全体出动,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一般,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将船上所有允许他们搬动的东西全都搬到了岸上。   “我的妈呀,都说黑人懒惰,华人勤奋,我看这里的黑人比华人要勤快十倍都不止啊。“东方恪摘下遮阳帽,擦一擦脸上的冷汗说道,其余人等也大张着嘴合不拢,要知道这可是整整几十吨货物啊,全靠人抬舟运,没有任何机械设施帮忙,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运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   太阳西沉的时候,货船的吃水线已经上浮了不少,所有货物都被搬到了岸上,黑人们甚至将一个二十英尺长的玻璃钢集装箱扔到了海里,试图把这个大家伙运上岸当房子住,很不幸,他们失败了,进了水的集装箱很快就沉到了水底,悻悻的黑人们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夜晚的海滩上,物资堆积如山,部落的头头脑脑们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欢庆丰收,花花绿绿的廉价衣物,塑料拖鞋,人造首饰,都是黑人们的最爱,当然最受他们欢迎的还是那一堆来自欧洲的先进武器。   以郎彪为首的部落战士们忠心耿耿的守卫着这些破烂玩意,刘子光答应把这批武器分发给他们,但是具体条件还在商谈,郎彪的父亲是部落酋长,此时正和大祭司一起陪坐在刘子光左右,一边喝酒一边谈事情,翻译依然是东方恪。   实际上伍德庄园里的文度族部落已经半开化了,酋长大人甚至还能说一些简单的葡萄牙语,历经数百年的殖民统治,部民们当然晓得欧洲枪炮的厉害,所以当刘子光提出任何条件的时候,他们都会不假思索的答应,其实刘子光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无非是请他们保护自己的庄园领地。   “我向您起誓,尊敬的先生,庄园的安全就和我们的生命一样重要,我们部落上下一定会誓死保卫领地的每一寸土地!“酋长拍着胸脯向刘子光许下了誓言,战士们也纷纷嗷嗷叫着展示着自己的骁勇善战。   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亲自向郎彪颁发了一支品相看起来还不错的冲锋枪,郎彪学着欧洲军人的架势向刘子光敬了个礼,然后高举起冲锋枪哇哇大叫起来,声音穿透夜幕,穿过丛林,飘荡在伍德庄园上空。   “我算是明白了,老板是地主,他们是佃户,老板把佃户武装起来想对付官府呢。”褚向东点了一支烟笑道。   “我看倒是像俺们那边的生产建设兵团,老板这叫藏兵于民,这一招狠着呢。”张佰强阴冷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大,你说咱们到底跟不跟他干?”乌鸦突然问道。   “干!老板是个做大事的人,跟他他吃不了亏。”张佰强把烟蒂踩灭,狠狠地说。   ……   处置完庄园的事务之后,刘子光带着东方恪和亚历山大乘上了海轮,起锚远航,此次的目的地是北面不远处的贝宁共和国,一天一夜航行之后,轮船抵达贝宁外海,大家弃船而走,乘坐快艇登陆。   等他们走后半小时,底舱的门才被打开,灰头土脸的海员们陆续爬出来,胆战心惊的检查了船只,发现除了货物全都不见了之外,船只完好无损,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在贝宁登陆之后,刘子光先找到了老朋友马利根,请他帮忙在大家的护照上盖了贝宁的入境戳,然后购买飞往突尼斯的机票,然后从突尼斯转机飞往伦敦。   ……   伦敦寒冷的春天让博比殿颇感不舒适,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后,从花呢西装的口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鼻子,他的英国秘书,一个三十多岁的鹰钩鼻男子彬彬有礼的说了句祝你健康,博比冷冷的说声谢谢,其实他很讨厌这个索普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家伙,但看在每月五万英镑的面子上,却又不得不接受这项安排。   小阿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递上一份泰晤士报,作为一个绅士,出门的时候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雨伞和一份泰晤士报,博比殿下自然也不能免俗。   一辆擦得锃亮的劳斯莱斯轿车缓缓驶过来,停在酒店门口,司机下车打开了后车门,殿下疾步上前钻了进去,秘书和佣人也随即坐进汽车,劳斯莱斯向着伦敦西区的皇家莎士比亚剧院驶去。   博比殿下是去看演出,虽然身为流亡王子,但王室生活格调和水准一点都没有下降,索普每月支付的五万英镑生活费每每在月初就被他花的一干二净,以至于不得不透支下一个月的支出,这让索普先生很不高兴,但是博比殿下同样也很不高兴,因为他认为那份合约对自己很不公平。   合同约定,西萨达摩亚境内的一切自然资源和矿藏的开发权都归索普先生的矿产公司所有,矿产所产生的经济利益,公司和博比殿下的政府六四开,公司占大头,殿下和他的人民只能拿小头。   博比在英国大学留过学,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非洲军阀,所以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究竟吃了多大的亏,索普这个狡猾的家伙,只用了区区每月五万英镑就把自己给骗的团团转,这让他既愤怒又羞愧。   “殿下,最新得到的消息,福克纳上校的军队已经攻占了圣胡安郊外的机场,库巴他无路可逃了,用不了多久殿下就能回国执政了。”鹰钩鼻秘书说道,实际上他相当于索普派来的联络人,专门向殿下通报前方战局。   “我的皇家第二旅挺进到哪里了?”博比傲然问道。   “对不起殿下,忘了告诉你,您的第二旅在前天政府军的轰炸中伤亡惨重,已经失去了联系。”秘书面无表情的说着,隔了一秒钟,又补充了一句:“我很遗憾,殿下。”   9-66 伦敦谍影   博比是受过英国高等教育的非洲王族,无论是从血统还是智商来说,都不低于面前这位所谓名叫托马斯的秘书,博比甚至怀疑这家伙分明就是索普派来监视自己的,以防止自己和其他什么更有实力的集团接触。   伦敦是座自由而开放的城市,也是流亡政客们的乐园,下野的总统、失势的将军,被推翻的国王们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到这里,伦敦同时也是国际军火交易和防务咨询服务的中心,各国的间谍、分离分子、雇佣兵掮客,乱七八糟的持不同政-见者们在伦敦的迷雾中穿梭游走,就如同泰晤士河的鲑鱼那么多。   刚抵达伦敦的时候,博比殿下身边有一名秘书,两名男仆以及厨师司机等人,但是由于手头不宽裕而全部辞退了,只留下两名彪悍的前王室卫队士兵,但是没过多久,这两个人就在酒吧和人冲突被打成了重伤,所以现在殿下身边只有一个不用拿薪水的男仆小阿瑟了。不知道为什么,博比殿下对这个小男孩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如今西萨达摩亚王储殿下的安全由托马斯先生负责,两名荷枪实弹的白人保镖形影不离其左右,当然昂贵的费用由索普先生买单,现在博比住在肯辛顿路上的一家名为巴缪尼的五星级酒店,豪华套间的价格是每天五百英镑,这里距离海德公园和肯辛顿宫都非常之近,但是博比殿下却并不满意,在他的设想里,一位王子不应该住在酒店里,而是应该住在伦敦郊外的宫殿里,有马厩和游泳池,以及一匹英国纯种赛马。   但索普先生显然不想在殿下身上花更多的钱,除了吃住保镖的费用之外,他每月只给博比五万英镑的经费,这在大手大脚惯了的博比看来,只能相当于零花钱。   愤怒而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的博比想到了在非洲丛林里奋战的外甥马丁来,这个小伙子曾经在中国留学,认识了一些热心的朋友,甚至在他们的帮助下拉起了一支军队,博比在流亡之初曾经对马丁的军队寄予厚望,但是后来在托马斯的谗言之下,竟然怀疑起自己的外甥来,再加上当时索普先生已经聘请了伦敦雇佣兵界名闻遐迩的福克纳上校前往非洲,所以博比也就顺水推舟,发函解除了马丁的指挥权。   但是事后博比越想越不对劲,索普的一系列举动让他感到深深地不安,于是他又想到了马丁,背着托马斯在酒店的房间里给远在非洲的外甥打了电话,得知西民解即将得到大批武器弹药支援的消息后,博比非常兴奋,立刻下令让秘书,也就是托马斯发函任命马丁为皇家陆军第二旅的司令。   这是博比自以为得意的一步妙棋,马丁的第二旅可以让他这个流亡王子手里多一张牌,至少可以掣肘索普的雇佣军,但是没想到的是,就在任命发出不久,皇家第二旅就全军覆灭了。   托马斯在说这件事的事后,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死的只是几只蚂蚁,而不是殿下忠诚的臣民,这让博比很不舒坦,但还是强忍着怒火来到了皇家莎士比亚剧院欣赏舞蹈。   ……   劳斯莱斯逐渐消失在烟雨蒙蒙的街角,几分钟后,两个穿滑雪衫戴绒线帽的亚洲小伙子一边用粤语说笑着,一边走进了酒店大堂,他们是刚进住酒店的香港客人,谦逊温和,彬彬有礼,就如同生活在伦敦的大多数中国人那样,不喜欢惹是生非。   他俩进门之后,发现电梯的门正要合拢,赶紧喊道:“等一下。”但是电梯里面的人却不为所动,依然按动了关门键,个头较矮的那个小伙子疾步上前扒住了电梯门回头喊道:“快来,还乘得下。”   一袭休闲装打扮的刘子光走到了电梯门口,正看到里面站着四个印巴裔人,当中一人年纪稍大,穿西装戴眼镜,头发花白,其余三人都是彪悍的年轻小伙子,带空气耳麦,西装领子上别着小小的徽章,不经意敞开的前襟中,隐约可见乌黑的枪柄。   “你们乘下一趟吧。”其中一个年轻人生硬的说道,他的英语带有浓厚的外国味道。   “让他们进来。”中年人微笑着说,阻止了手下往外赶人的企图。   电梯门缓缓合上,六个人在狭小的电梯空间内彼此对视着,那三个保镖打扮的人似乎很紧张,但中年人却很轻松随意,还主动和刘子光搭起了话:“中国人?”   “是的先生,我们来自中国香港。”刘子光彬彬有礼的答道。   “中国是伟大的国家,中华民族是勤劳勇敢的民族,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再去北京上海看一看。”中年人诚挚的说着,眼中真情流露。   “谢谢阁下,巴基斯坦同样是伟大的国家。”   说话间,电梯停下了,中年人冲两人点头致意,在保镖的护卫下出去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继续上行,货真价实的香港人乌鸦眨巴着眼睛问道:“老头什么来头,气场这么强?”   “这就叫强?要是换了以前,恐怕你早就被他满身四溢的王霸之气震慑的纳头便拜了。”刘子光顿了顿才说:“他就是巴基斯坦前总统,陆军总参谋长,上将,穆沙拉夫阁下。”   乌鸦吐出舌头做出震惊的表情:“伦敦还真是藏龙卧虎呢,随便就能遇到个总统国王什么的。”   “那当然,咱们要拜访的不也是位国王么。”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电梯抵达了博比殿下所居住的楼层,他们预定的房间正好在博比的隔壁,巴谬尼酒店是一栋五层高的哥特式建筑,窗户距离很近,可以轻易的爬到隔壁房间里去。   两人进屋后迅速查看一番,窗外正对着的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伦敦的春天潮湿阴冷,户外并不那么令人感觉舒适,所以外面除了一个操控割草机的工人之外,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游人。   刘子光迅速换上一件类似酒店水电工作服的蓝色连体帆布衣服,又在腰间绑了一条安全带,堂而皇之的爬出了窗户,沿着窗台走了几步,轻而易举的拨开了博比殿下所住房间的窗户,解开安全带溜了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窗户   博比的房间很大,是个豪华套间,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甚至包括电脑和传真机,刘子光戴上塑胶手套,用别针投开了书桌抽屉,开始翻阅文件,同时打开了电脑,从怀里摸出一枚大容量的优盘,插-入了USB接口,在复制文件的同时,用数码相机一张张的将纸质文件拍摄下来……   演出结束之后,博比打发托马斯去邀请一位名叫芭芭拉的年轻舞蹈演员共进晚餐,托马斯打心眼里鄙视这位衣冠楚楚的非洲王储,但是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照办,五分钟后他轻松地回来了,对包厢里的博比说:“殿下,很不巧,芭芭拉小姐已经有约会了。”   “你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份么?”博比有些生气了,事事不顺,现在就连请一个舞蹈演员吃顿晚饭共度良宵都那么难。   “说了,但是很遗憾,巴巴拉小姐已经约了人,听说是一位来自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王子。”托马斯才不管博比如何生气,事实上他很乐意看到这个花花公子吃瘪的表情。   小阿瑟一会看看博比殿下,一会看看幸灾乐祸的托马斯,黑亮的眼睛忽闪着,乖巧的缩到了一旁不敢说话,因为他知道,殿下生气的时候总要拿自己当出气筒。   博比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剧院,钻进了那辆酒店提供的劳斯莱斯轿车,冲司机说:“开车!”   “对不起阁下,托马斯先生还没有来。”司机瓮声瓮气的说,虽然博比殿下平时打赏小费的时候向来阔绰,但是司机依然能分辨出谁才是真正的老板。   “殿下,您的风衣。”随后而来的托马斯打开车门,将博比的风衣递了进来,轻描淡写的说:“我还有事,明天恐怕不能陪您了。”   “你忙你的去吧,我一个人呆着很好。”博比没好气的说道,小阿瑟大气也不敢出的随着两个保镖上了汽车,托马斯把车门关上,劳斯莱斯迎着蒙蒙细雨上路了。   忽然博比透过车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垂涎已久的芭芭拉,此时漂亮的舞蹈演员正坐在一辆最新款的迈巴赫轿车里,不用问这一定是阿拉伯王子的座驾,这些石油国家的酋长们挥金如土,可不是穷酸的流亡非洲王储能比拟的。   深受刺激的博比殿下暗暗捏紧了拳头,狠狠瞪了一眼小阿瑟,小阿瑟立刻吓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座位上。   但博比不会立刻打他,因为两个白人保镖还在车上,博比可不想因为殴打仆人上了泰晤士报,而且英国是个法治社会,搞不好自己还会因此坐牢,所以他总是在饭店的房间里痛打小阿瑟,以此舒缓自己的压力和愤怒。   房间内,刘子光已经将所有文件拍摄完毕,电脑里的文档也简单阅读了一下,但是依然没有找到最为关键的一份文件,也就是博比殿下和幕后主使人签订的合同,看来博比也是个谨慎之人,明白这种绝密文件不能到处乱放,但是合同会放在哪里?可靠的朋友家里或者银行保险专柜,这两个可能性都很低,左思右想,刘子光终于想到了房间内酒店提供的保险柜。   他很快就在一幅油画后面发现了保险柜,但是此时博比殿下的轿车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门童上前拉开了车门,人高马大的保镖先钻出来,然后是一脸不快的王储和战战兢兢的小阿瑟。   “燕子归巢,麻利点。“酒店大堂里坐着看报纸喝咖啡的一位客人低头对着自己的领口轻轻说了一句。   9-67 觐见殿下   在门口负责望风的是陆海,台湾凤山陆军官校毕业的他说的一口漂亮的美式英语,足以应付各种复杂的场面,大家通联的工具用的是常规的手机以及蓝牙耳机,而不是容易被追查到的无线电对讲机。   刘子光收到警讯之后,迅速看了一下手表,从博比下车到走进房间,加上等电梯的时间,大致在三分钟四十秒到四分钟二十秒左右,这个时间是经过测算的,不会出错。   保险柜是先进的电子式样密码锁,用听诊器之类的手段早已派不上用场,刘子光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试探着按了一组数字,显示密码错误,又按了一组,依然是错误,手秒秒针滴滴答答的走着,博比殿下和他的保镖此时已经在电梯里了,两分钟后即将抵达房间,如果行踪败露的话,那就是一场大麻烦,要知道博比的两个保镖都是从专业安全顾问公司聘请的前苏格兰场特警,不但身手好,随身还有合法持有的枪械了,面对他们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耳机里再度传来低沉而焦躁的警告声:“他们已经出电梯了。”   刘子光没搭理,脑子飞速思索着,忽然想到了博比殿下放在抽屉里的护照,他灵机一动,按着护照上的生日输入了密码,果然保险柜应声而开,里面放着一些现钞和珠宝,以及一叠文件。   刘子光不慌不忙的把文件揣进怀里,此时房门外已经传来刷门卡的声音,不过这是一个豪华套间,刘子光身处卧室,在客厅里是看不到他的。   外间传来博比脱大衣的声音,小阿瑟乖巧的帮殿下将风衣和雨伞挂在架子上,两个保镖并不进屋,而是转身去了对门的房间,索普雇佣他们主要是防备库巴将军对博比的暗杀,但西非小国的独裁者显然还没高明到派人前来伦敦行刺反对者的层次,所以这两个保镖基本上无事可做,警惕心也逐渐放松了。   保镖走后,博比在沙发上坐下,开始痛骂阴险狡诈的理查德.索普和他的帮凶托马斯,受到多重刺激的王储殿下发疯一样用卡耶族的土语混杂着英语和葡萄牙语喋喋不休着,蛰伏在卧室门后面的刘子光趁着这个空当,轻轻地关上了保险柜的门,掩上油画框,想了想又拿出一枚纽扣大的东西,放到了床头电话机下面,这才跳上窗台,消失在窗外,临走还不忘抚平了窗帘,关上了窗子。   博比絮絮叨叨的骂了一阵,丝毫也没减轻心中的郁闷,反而怒火更旺,他脱下西装,扯下领带,冲小阿瑟一甩头,小阿瑟立刻明白了,颤抖着打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例行的惨剧又要上演了,博比殿下走进卧室,一脚将小阿瑟踹到在地毯上,开始惨无人道的殴打,他很聪明,从不打小阿瑟的脸,这样外面不会显出伤痕,也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隔壁房间里,刘子光先用相机把这份冗长无比的合同拍下来,然后开始阅读,合同是用严谨的法语写成,涉及到很多冷僻的法律名词,他看不懂,便让乌鸦把东方恪叫过来,但乌鸦却摘下耳机,惊愕的说道:“他们屋里在打架。”   刘子光拿过耳机听了一会儿,确定是博比在殴打小阿瑟,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但还是忍住了。   不大工夫,东方恪来到,他拿起合同浏览了一番,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刘子光问道:“怎么,看不懂?”   “法律文书不是我的强项,看起来很晦涩,不过我注意到一点,或许有用。”东方恪答道。   “你说。”   “这是博比殿下代表西萨达摩亚王国政府和一个叫布雷曼矿业的公司签订的意向书,约定布雷曼矿业出资援助博比的复国大业,事成之后全国的矿产资源的六成归布雷曼,四成归王国政府。”   “四六开,嗯,似乎很公平,然后呢。”   “但是合同生效的要件是博比在圣胡安登基之后,我想如果他登不了基,这份意向书就算作废了。”东方恪眨着狡黠的眼睛说道。   “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其他补充条款,我们面对的是异常狡猾的对手,不可能留下漏洞。”   “话虽这样说,合同总是要双方认可才行,我想这个条件应该是博比自己加上的。”   刘子光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存在这种可能性,就像中国古代的举人们会试找枪手一样,合约上会写上某某新科进士欠某某人多少两纹银,看来这位博比殿下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纨绔,那么愚蠢。   “博比这么生气,怕是对合同条款也不满吧,我看了他的账单,最近过的似乎不怎么宽裕。”刘子光说。   东方恪补充道:“这里写到,每月索普先生会支付五万英镑作为博比殿下在伦敦的活动经费,五万英镑虽然是个不小的数字,但是只能维持一般富商的生活水准,距离真正的贵族生活水准还差了一个档次,就连赛马俱乐部都没资格进的。”   “这就是了,看来这个索普就是我们要找的罪魁祸首了。”刘子光刚说完,负责监听的乌鸦就愤然骂道:“这个扑街王子,下手好重,都用上鞭子了。”   “我听一下。”刘子光接过耳机听了听,又递给东方恪:“他在说什么?”   东方恪听了一会儿,皱眉道:“他在骂两个人,一个叫索普,一个叫托马斯,唔,他在打那个孩子,下手似乎很重,怕是要出人命了,我们应该报警!”   刘子光略一思忖,道:“东方恪你打电话去前台投诉,乌鸦跟我来。“说着出门来到隔壁门前,咣咣的敲门,不等对方开门,飞起一脚踹开冲了进去,正在殴打小阿瑟的博比殿下大惊失色,慌忙回头却看到了一张隐约有些熟悉的亚洲面孔。   “什么人,出去!”正在气头上的博比厉声吼道,高高扬起了皮鞭,那是一根质地优良的爱马仕牛皮腰带,被殿下当成了责罚佣人的鞭子。   刘子光劈手夺过腰带丢在了地上,再看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小阿瑟,浑身青紫色的条状隆起,脸上也有淤血,听到异动他才睁开眼睛,却惊讶的看到了刘子光。   是他!那个在卡洛斯湖单枪匹马对付整连政府军的中国兰博,那个在圣胡安大饭店力挽狂澜,救下几千族人的大英雄,刘子光的光辉事迹在幼小的阿瑟心里早已扎根发芽,如同好莱坞的银幕英雄们一样光辉高大,无能不能。   这难道是真的么,小阿瑟呆呆的望着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刘子光,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博比殿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名保镖听到了破门而入的声音,迅速从对面的房间冲出来,乌鸦伸手阻拦他们,却被冰冷的枪口顶住了脑袋,慢慢的退了进来。   保镖双手握枪,警觉万分的走了进来,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索普先生支付给他们高昂的日薪,就是为了这一刻。   “举起手来!”一个保镖厉声喝道,走向了刘子光,另一个人则用手枪逼住乌鸦,以他们从事保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两个人虽然身体强壮,但并没有杀气,应该只是打抱不平的住客而已,当然,博比殿下没事喜欢殴打小佣人的事情两个保镖早就一清二楚了,身为专业保镖,连这点基本素质都没有就成笑话了。   刘子光笑了笑,很配合的举起了双手,但是当保镖走近自己的时候,突然出手将手枪夺了过来,动作快的如同闪电一般,保镖反应也不慢,飞身跃起扑到刘子光身上。   与此同时,乌鸦也迅速出手制服了另一个保镖,一个漂亮的擒拿动作按住保镖的手臂,夺过手枪指着他的头喝道:“动就打死你。”   那边刘子光不费吹灰之力将对手放倒,将其软绵绵的身体丢到了地毯上,整理了一下被扯开的领口说:“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你,你是马丁的朋友。”博比殿下显然被吓坏了,退到了墙角说道。   “他是布鲁斯,圣胡安的保卫者。”小阿瑟擦擦眼泪,兴奋地嚷道。   博比的目光锁定在刘子光脖子上的木质饰物上,但仅仅一秒钟就恢复了镇静,刚要说话,外面涌进了一群饭店的保安,室内的情况让他们大吃一惊,领头的保安主管拿起对讲机就要让楼下总台报警,博比殿下着了慌,万一他殴打小阿瑟的事情捅出去可是要坐牢的,于是他赶紧出去解释。   刘子光见机行事,打开墙上油画掩盖着的保险箱,从怀里摸出合同放了进去,按照原样关上,冲小阿瑟挤挤眼睛,做了个鬼脸。   小阿瑟会意的笑了。   博比殿下好说歹说,终于让保安主管相信这是一场误会,两个灰头土脸的保镖一边用纸巾擦着鼻血,一边点头如捣蒜,承认确实是误会,最终保安主管狐疑的带着手下们走了,临走前还多看了殿下两眼。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今天巴谬尼酒店有一场比较重要的会议,伦敦警察厅派了警察在下面巡逻,据说军情五处也派了大批安全人员协助,如果惊动了他们可就麻烦了。   “很抱歉。”刘子光把手枪递还给保镖,那边乌鸦也交还了手枪,拍拍对手的肩膀说着客气话,两个身高马大的保镖被修理的没脾气,诺诺连声的退出去了,博比殿下此时又恢复了自信和威严,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招呼客人:“请坐,先生们,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了您,殿下,理查德.索普是个贪婪残忍的恶棍,我们要帮助您摆脱他的控制。”刘子光单刀直入的说道。   博比不动声色,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着,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理查德.索普这个名字?”   9-68 小王子   壁炉里的火哔哔剥剥的烧着,房间里温暖舒适,这种高级套房里配备了微型厨房,博比殿下亲自为大家煮了一壶英国式的下午茶,趁着煮茶的空当,他坐在了松软的沙发上,向刘子光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介绍一下您是怎么知道理查德.索普这个名字的。”   刘子光说:“殿下,事实上我知道一切,包括布雷曼矿业和您的不平等合同。”   惊惶之色在博比眼中稍纵即逝,他起身扫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小阿瑟,然后说道:“对不起少陪一下。”   “请便,殿下。”   博比进了卧室,关上门,拉开抽屉检查一番,东西都在,连摆放的位置和次序也没变,然后他又打开保险柜,看了看里面的现钞和文件,沉思片刻拿了便笺和铅笔出来,回到客厅中说道:“先生,我不知道您代表的是谁,但是我可以告诉您的是,索普先生和我的合作非常愉快,我的军队已经攻克了圣胡安机场,马上就要挺进圣胡安了,如果您想在这个时候劝我做出一些其他的决定,那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刘子光意识到博比并不是个脑满肠肥的傻瓜,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骗住的人,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门见山,用铁一般的事实打击他的自信和矜持。   “殿下,恕我不能同意您的观点,您刚才说您的军队,但是据我所知,那支以丰田皮卡和机关枪武装起来的雇佣军并不属于您,他们只忠于福克纳上校和他的白人军官们,或者说他们只忠于金钱,他们甚至不是您的臣民,我很难想象一个国王依靠外国军队来统治他的国家,而且这支外国军队还是拿别人薪水的。”   果然,听了刘子光这番话,博比的脸色变了,但他依然强硬道:“我相信索普先生是一位正直的绅士,更相信福克纳上校是位值得尊敬的职业军人,如果您的话说完了,那么请吧。”   两人的对话是用英语进行的,从小在香港长大的乌鸦也听得懂英语,尤其是最后一句,立刻愤然而起:“扑街,你搞咩!”   “冷静。”刘子光以眼神制止了乌鸦,慢条斯理的说:“殿下,我想一位正直的绅士是不会用每月五万英镑来打发一位未来的国王吧,尤其是这位国王的土地上还蕴藏着价值几千亿美元的矿产的时候。”   博比的瞳孔立刻缩小了,此时小厨房里传出电热水壶的啸叫声,他起身道:“请稍等,我们的茶水好了。”   沏茶的时候,博比的脑子在迅速转动着,他吃不准刘子光到底知道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话大多数都是可信的,尤其是最后一句,西萨达摩亚的土地上肯定蕴藏着巨大的财富,不是钻石就是铜矿,反正是国际资本市场上抢手的东西,想到这里他就豁然开朗了。   “亲爱的先生们,来尝尝我煮的下午茶,这是我在伦敦留学的时候学的手艺。”博比亲自把茶壶端了过来,殷勤的帮客人们倒着茶,还瞥了一眼角落里的小阿瑟,温和的说:“阿瑟,去拿些茶点来给先生们。”   小阿瑟拖着满身伤痕去橱柜里拿了一盒曲奇饼过来,恭敬的说:“先生们,请慢用。”   博比很有礼貌的说声谢谢,拿起盒子请刘子光拿了一块曲奇,很随意的问道:“刘先生,我注意到您脖子上的那枚挂坠,好像很有我们西萨达摩亚的特色,请问是马丁送给您的么?”   “哦,不是,是您的仆人小阿瑟送给我的,为了感激我两次救了他的命。”刘子光不明白博比怎么忽然提到这个问题上,但还是如实的回答了问题,在聪明人面前,尤其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之前,诚实的回答是最好的选择。   “很精美,好像是失传的手艺,冒昧的问一下,我可以看看么?”博比说道,努力装出只是因为好奇的样子,这让刘子光更加疑惑,但还是摘下来递给了博比,同时小阿瑟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博比,不知道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博比翻来覆去的看着这个造型古朴的木质吊坠,似乎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半晌他才问道:“阿瑟,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是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小阿瑟怯生生的说。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孩子?”博比的声音有些颤抖了,眼中似乎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希拉里……”小阿瑟答道,刘子光敏锐的注意到博比眼中的火焰迅速熄灭了。   “这是他们叫她的名字,但是妈妈告诉我,其实她叫帕瑟芬尼。”小阿瑟继续说道。   博比殿下如遭雷击,端着茶杯的手都颤抖了,方糖在杯子里哗啦啦直响,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放下茶杯说:“唔,或许遇到老朋友了,孩子,你妈妈现在哪里?”   “死了,早就死了,她得了病,治不好的病。”   博比眼神黯淡下去,挥挥手说:“孩子,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和先生们有事情谈。”   小阿瑟回避了,博比喝了口茶,恢复了饱满的精神,继续起刚才的话题:“刘先生,你刚才似乎提到很有价值的矿藏,我能知道细节吗?”   “当然可以,殿下,这是一个初步储量三十亿吨的富铁矿床,就在我的领地下,对,您不必惊讶,就是我的领地,以前叫伍德庄园,现在已经属于我了,而且是经过合法的购买手续,有地契和合同,所以,这笔财富应该是属于殿下和我,以及全体西萨达摩亚人民的,而不是贪婪狡诈的跨国公司商人们。”   “可是……”博比摩挲着茶杯,似乎在筹措用词,但最后还是很不客气的指出:“刘先生恕我冒昧,我看不出您和索普先生有任何区别,你们都是有所图的,而且,仅就实力而言,您恐怕明显比不上索普先生。”   刘子光哈哈大笑:“殿下,区别很大,相当之大,首先我是在保护我的私有财产不被侵犯,而不是觊觎别人的东西,然后我是西萨达摩亚人民真正的朋友,索普只会雇佣军队屠杀您的士兵和人民,而我却把武器免费赠送给他们,为您武装起一支由卡耶族人组成的完全效忠于您的军队,最后,我想殿下一定知道全世界最有钱的是什么人吧,不是美国人,更不是日本人,而是中国人,所以实力方面您完全不用担心。”   博比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幅画面,中国太太团在伦敦街头扫货的场景,什么路易威登爱马仕,统统一扫而光,根本连价格都不问,中国的留学生,买房子和跑车都用现金支付,从不贷款,唯一能和他们匹敌的,恐怕只有那帮石油王子了。   “您说的很对,但是我需要考虑,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么?”博比还是没有把话说死,精明的他深知单独依靠某一家对自己来说都不是好事,最绝妙的办法就是游走于两家甚至多家之间,争取最大的利益。   “当然,您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好了,我们该告辞了,顺便说一下,小阿瑟是个好孩子,我希望殿下以后不要再打他。”   博比眉头一挑,挑衅似的说:“这是我们合作的条件之一么?”   刘子光注视着博比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钟,答道:“是的,我确定。”   没想到的是,博比竟然伸出了手:“先生,你才是真正的绅士,我会认真考虑和您的合作的。”   刘子光明白,博比这回是真的动心了。   他们告辞之后,博比立刻拿起了电话找来了自己的私人医生,为小阿瑟敷了药,还抽了一点血,然后殿下自己也抽了一管血液交给医生带走。   做完这些事情,已经是深夜时分,博比殿下披上了睡袍,端着一杯香浓的咖啡来到小阿瑟床前,端详着他的小脸,看了许久才回到房间,对着镜子呆呆的看着自己苍老的容颜。   镜子中的博比殿下留着络腮胡子,形容憔悴,萎靡不振,还有大肚腩和眼袋,但这张脸却在慢慢的变化,渐渐地消瘦、英挺起来,胡子不见了,肚腩没有了,睡袍也变成了意气风发的笔挺军服。   那是十年前,博比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年轻的他不喜欢王宫的氛围,而是选择住在欧洲人开的圣胡安大酒店,一位名叫帕瑟芬尼的舞女吸引了他,年轻的王子和美丽的女郎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   国王知道了这件事情,却并没有指责儿子,而是一纸命令将他送往法国圣西尔军校学习进修,当博比两个月后从法国偷跑回来的时候,帕瑟芬尼已经不见了,两人拍的那些照片也全都付之一炬,博比发疯一样满世界寻找心爱的女人,但在国王的严令下,没有人敢帮他,势单力孤的王子最终只能选择了妥协,在继承权面前,他毫无抵抗能力。   时隔十年,当年他送给帕瑟芬尼的吊坠重现人间,要知道这不是普通的饰物,而是用珍贵的绿檀木雕刻成的王族身份象征,绝非一般人可以仿造和佩戴的,所以当博比看到刘子光脖子上戴着这东西时,立刻岔开话题询问起来历,没成想竟然牵出这一段往事来,真让他百感交集。   这些年来,博比身为王储,却放浪形骸,自暴自弃,以至于近四十岁的人还没有子嗣,此刻忽然跳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怎能不让他心乱如麻。   当然,为了稳妥起见,亲子鉴定是必须要做的,博比打定主意,如果小阿瑟真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那就在合作的事情上把天平向刘子光那边稍微倾斜一下,因为他注意到,这个慈悲心肠的亚洲人似乎也很关心小阿瑟,自己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毕竟他不单单是一位父亲,更是一位未来的国王,不可能感情用事而忽略了国家的利益。   9-69 父亲迟来的礼物   当晚刘子光等人并没有住在巴谬尼酒店,而是选择了肯辛顿路上的另一家宾馆,身在伦敦不得不谨慎从事,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传到索普先生的耳朵里去,这些手眼通天的资本家可以干出任何事情来,对此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刘子光和东方恪彻夜未眠,用数码相机拍下的照片输入了电脑,再用打印机打出来一张张的分析,理查德.索普这个名字也不再神秘,东方恪很轻易的就在网络上找到这位矿业领域高级管理人员的资料。   理查德.索普,美国纽约人,出生于布鲁克林区,现年四十五岁,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哈佛商学院MBA,供职于世界著名的第三大矿业集团,澳洲雷拓集团,曾任雷拓铁矿石部门亚太地区总裁,2009年轰动一时的胡氏间谍案曝光之后,索普受到影响,转回澳洲总部任职,从此默默无闻,甚至在雷拓的任何官方文件和网站上都看不到他的名字了。   “这就对了,索普在和东亚人打交道的过程中,他学会了狡诈迂回,同时又有着美国人特有的狂野不羁性格,这和他小时候成长在毒品凶杀肆虐的布鲁克林区有着很大的关系,综上所述,这个人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东方恪指着电脑屏幕上索普的脸说道。   屏幕上的索普是个英俊的白人男子,一头亚麻色的头发,笑容和蔼可亲,领带一丝不苟,刘子光紧紧盯着这张面孔,将他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博比的秘书,托马斯.达比是英国人,出生于肯特群,三十一岁,剑桥大学法学学士,曾在伦敦年利达律师事务所任职,五年前因为一桩官司和索普相识,从这个人的资历上看,并无过人之处,索普选择他作为手下,大概只是出于成本考虑。”   东方恪继续介绍着,托马斯的资料较少,只有单薄的一页纸,随后是约翰.福克纳上校的档案。   “约翰.福克纳,出生于一九五二年,前英国皇家特种空勤团上尉,参加过马岛战争,也就是英国人说的福克兰群岛战争,八十年代中期在北爱尔兰打击爱尔兰共和军,后因伤病退役,一九八七年乍得和利比亚的丰田战争中,福克纳在乍得陆军参谋部工作,有谣传说丰田战争就是由他策划的,实际上福克纳只是参与者之一,他的上校军衔就是在那时候获得的。”   “丰田战争后,福克纳上校成为雇佣军市场上的抢手货,实际上他也参加了好几次非洲内战,但由于这个人坚持自己的理想主义,再加上海湾战争的爆发,作为预备役军官的福克纳重返英军序列,所以暂时离开了雇佣军舞台,但这也是他事业上的分水岭,九十年代中期后,福克纳就渐渐淡出了雇佣兵的舞台,虽然他在伦敦开设了一家防务咨询公司,但只是靠接一些为明星演唱会提供保安服务的小单子来维持生计,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在伦敦乡下的小酒吧和老战友喝酒,直到五个月前,索普找到了他。”   “等等。”刘子光打断东方恪的叙述,问道:“为什么索普会选择福克纳上校这样一个过气的雇佣军头子。”   “我想或许是出于成本考虑吧,如果雇佣正规的私营军事承包公司,花费将极其巨大,要知道一个退役特种兵的月薪就要高达叁万美元,这还是只是最简单的护卫、押送之类的业务费用,如果要颠覆一个国家的话,光是咨询费用起码就要千万美元以上。”   “我想索普这种人是不会心疼钱的,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一件事。”刘子光道。   “什么事?”   “他认为鸡蛋不应该放在一只篮子里。”   ……   就在刘子光他们研究对手的时候,托马斯乘坐的飞机抵达了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打开黑莓发现有若干邮件和留言,托马斯边走边阅读了邮件,顿时脸色大变,立刻打电话给他的老板理查德.索普。   理查德.索普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雷拓集团的高管了,三个月前他从雷拓离职,在伦敦证券交易市场上收购了一家早已没有生意的空壳公司,这家名为布雷曼矿业的公司注册于六十年代,生意集中在马来西亚一带的石油和锡矿,后来英国势力从东南亚消退,布雷曼矿业的股价跌到了谷底也无人问津,成为证券市场上并不鲜见的冬眠公司之一。   最近几个月来,索普先生的主要精力就花费在收购布雷曼矿业的股票上,一个前雷拓高管忽然收购一家空壳公司,这样的消息肯定会在金融市场上引起轩然大波,所以索普进行的很隐秘,他通过很多虚假户口以每股两便士的价格收购了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并且在市场上故意传出谣言,说是受一家中国公司委托,希望以借壳上市的方式在伦敦证交所融资,这条消息打消了大家的疑虑,似乎什么离谱的事情只要一牵扯到中国人就变得合理起来。   索普已经为自己的老板掌握了布雷曼矿业,并且他自己出任了布雷曼矿业的首席执行官, 和博比殿下的合同也是以布雷曼矿业的名义签署的,索普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以雇佣军推翻库巴的统治,博比回国执政,富磁铁矿的信息一经披露,肯定会震撼国际铁矿石市场,布雷曼矿业的股票会在短时间内火箭上升,涨到每股两百英镑都不是难事。   然后自己的老板,实际上也是布雷曼矿业真正的掌控者,会以雷拓集团董事会主席的身份出面,出巨资收购布雷曼矿业,这样一来,又能掀起一波爆炒的浪潮,这样一来一去,矿山还没动工就已经赚了个满盘满钵。   这就是索普的如意算盘,高明的资本运作游戏,他颇为自己的精明而自鸣得意,至于那帮捣乱的中国人,索普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他和中国人打交道已经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了,深知这些亚洲人严重缺乏冒险精神和百折不挠的毅力,他们只会贪小便宜,求稳妥,根本不配当对手。   但是当索普接到托马斯的电话之后,对这帮中国人的看法终于有了改变,他们如同蟑螂一般,怎么都打不死,躲过了海盗打劫,躲过了空袭,现在居然跑到了伦敦蛊惑博比殿下,直接挖起了索普的墙角。   “这样,托马斯,你立刻乘坐下一班飞机回伦敦,把这些讨厌的黄皮猴子处理掉,你懂的,找专业人士,不要吝惜钱,对,就这样。”索普站在纽约第五大道某餐厅的玻璃幕天台前打完了电话,回到了座位上。   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贵妇,身上披着昂贵的沙图什披肩,端起红酒笑着说:“理查德,你还是那么忙碌,吃顿饭都要接很多电话。”   “抱歉,伦敦那边有些金融业务需要处理一下。”索普整理一下领带,坐了下来,盯着对面的女子恭维了一句:“莉迪亚,你还是那么美。”   “得了,理查德,我不是小女孩了,我们的女儿都已经快二十岁了。”妇人爽朗的笑了,虽然穿着典雅的夜礼服,还是没能遮盖住骨子里百老汇舞蹈演员的豪爽性格。   “对了,黛米什么时候来?”索普眉头一挑,提到了他们共同的女儿。   “应该快到了吧,我打个电话问一下。”莉迪亚刚把电话拿出来,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便跑进了餐厅。   “对不起妈咪,我迟到了,纽约的交通还是那么糟糕。”女孩穿着牛仔裤和皮夹克,亚麻色的发辫一甩一甩的,她看了看索普,大大咧咧的打了声招呼:“哈哎,理查德。”   “你好,黛米。”索普先生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像自己之外,其他的都和她妈妈别无二致,小时候的龅牙已经矫正成功,身材也越来越火辣,十足的美人胚子,走在第五大道上,足能吸引一打星探。   “黛米,想吃什么,他们这里的松露和鱼子酱都不错。”索普已经四十五岁了,不知不觉间人生已经度过大半,思想也比年轻时候成熟了许多,不管是对莉迪亚还是黛米,他都亏欠的太多,现在终于到了弥补的时候。   “真是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了,我答应了凯瑟琳,晚上去她家开PARTY。”   莉迪亚的脸色沉了下来:“黛米,你不能这样。”   “拜托,妈咪,我不想失约,我们已经半年没见了。”   “可是你已经很多年没见你爸爸了冲”   索普干咳了一声,很大度的说:“没关系,黛米,我在纽约买了房子,以后会经常见面的,对了,下周五是你的生日,我为你预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说着拿出一个精美的礼品盒递了过去。   “谢谢。“黛米很随意的将礼品盒塞进了包里,和索普先生拥抱了一下,又和莉迪亚贴腮吻了两下,说声再见,如同一阵风般跑了下去。   “理查德,很抱歉,黛米就是这种性格。”莉迪亚耸耸肩膀说道。   索普很温和的笑了:“莉迪亚,黛米很像你,我很爱她,我有的是时间来弥补我们之间失去的东西。”   “但愿如此吧。”莉迪亚说。   “会的。”索普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女儿的号码。   此时黛米刚走出饭店,听到手机响便拿出来接听。   “黛米,你在楼下了吧,现在可以打开礼品盒了。”   “理查德,我不是小孩子了。”黛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打开,亲爱的,别挂电话。”父亲的声音依然不急不躁。   黛米只好单手从包里拿出礼盒,拆掉包裹的彩纸和丝带,打开了里面包着的纸盒,眼睛顿时瞪大了。   纸盒里放着一枚折叠钥匙,一匹前蹄腾空的黑色骏马浮雕在黄色底版上,黛米拿起钥匙试着按了一下,路边静静停着的红色法拉利跑车发出哔的一声。   “哦嘢!”黛米情不自禁的叫了起来,冲到跑车旁前后转着圈,嘴里啧啧连声,然后坐进去转动着方向盘,兴奋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餐厅里,理查德把玩着手机,倾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不无得意的说:“看来黛米很喜欢她的生日礼物。”   9-70 雷管再次显神威   索普先生尽享天伦的时候,可怜的托马斯.达比正坐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虽然是头等舱,但是这种来回的折腾也让托马斯极其的恼怒,他恨博比这个野蛮的非洲酋长,恨那些给他惹麻烦的中国佬,也恨索普这个苛刻的老板。   但此刻他只能乖乖的飞回伦敦,想方设法将那几个可恶的家伙干掉,虽然托马斯是个律师,但是在杀人灭口方面却颇有造诣,事实上他从小在伦敦东区长大,认识不少杀人放火的黑手党朋友。   回到伦敦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赶到巴谬尼饭店,看看博比到底搞了什么花样,托马斯听索普先生说过一句中国谚语,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博比不耍滑头的话,那些中国人也找不上他。   不出所料,这个狡猾的非洲酋长对托马斯的质问采取了置若罔闻的态度,甚至威胁要解雇他,这让托马斯更加恼怒,但是他依然保持了谦谦绅士的风度,很有礼貌的告辞离去,然后开始打电话动员他所能掌握的力量。   原先的两名保镖被辞退,取而代之的是四个来自东区的大汉,他们可不是什么退役的特种部队,而是正儿八经在市井中杀出来的黑帮分子,实际上他们比那些所谓的特种兵更能应付复杂的场面,因为这里毕竟是伦敦,而不是巴格达。   博比殿下很快意识到自己被变相软禁了,不管他去哪里都有人盯着,索普的势力很强大,报警是没有用的,而博比在伦敦几乎没什么派的上用场的朋友,这时候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刘子光了。   博比拿出藏在钱夹深处的SIM卡,放进手机里给刘子光打了个电话:“刘先生,我认真考虑了您的提议,我很同意您的看法,在战局最关键的时刻,国王应该和他的臣民们并肩战斗。”   刘子光似乎并不惊讶:“殿下我很欣慰您能做出英明的决定,我和我的朋友将保证您旅程的安全。”   放下电话,刘子光问道:“情况怎么样?”   “饭店那边有四个人,都是本地黑手党,其中一个是中量级拳击冠军,可能身上带着枪,就这样。”负责留守的东方恪报告道,张佰强他们几个全都出去踩点了,这帮悍匪行事风格相当稳健,做事前必须做到知己知彼,不然绝不轻易下手。   雷拓集团的总部就设在伦敦,但是冲进去大杀一通的想法肯定是行不通而愚蠢的,除了索普这个名字之外,几乎没有证据证明雷拓集团涉及此事,根据东方恪的分析,索普很有可能是替雷拓集团里某位重量级的董事做事,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但是揪出真凶何其困难,别说是调查雷拓集团的董事了,就是索普的行踪都难以调查清楚,这些高端商务人士神龙不见收尾,再加上狡兔三窟,没有强大的情报系统支援,只靠着网络上只言片语的消息,很难抓住他们的尾巴。   刘子光的计划是把博比殿下带回西萨达摩亚,掌握了王储,就等于掌握了政权,变被动为主动,不怕索普不现身。   傍晚时分,出去采购武器的亚历山大回来了,他在伦敦有几个很给力的俄国朋友,经销黑市军火,刘子光专门给了他一万欧元的现钞,但亚历山大带回来的军火却让他大失所望。   三把九毫米自动手枪,两支357口径的左轮,一支锯断了枪管和枪托的双筒猎枪,就是亚历山大带回来的所有东西。   “我要的狙击步枪呢,冲锋枪呢?手榴弹呢?”刘子光问道。   “搞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英国虽然不禁枪,但是枪支管制极其严格,尤其是自动火器和爆炸物,很难搞到,即使是枪贩子也不会轻易碰那种东西,因为会被人当做恐怖分子来处理。”亚历山大做了一番解释,总算让刘子光相信那一万欧元都花到了正道上。   半小时后,出外公干的人陆续后来,最先回来的是褚向东,刘子光对这位江北老乡比较器重,两人的关系也更近一些,下午他被刘子光派出去单独执行任务,连张佰强都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搞定了,老板。”褚向东冲刘子光点点头,扫到了桌子上的手枪,顺手掂起一把说:“挺趁手的,老毛子弄的?”   “这个不是给你准备的。”亚历山大夺过褚向东手中的枪,把双筒猎枪塞给他道:“这个适合你的气质,我的朋友。”   褚向东呵呵笑起来:“老毛子挺有意思,居然知道哥喜欢玩重火力。”   亚历山大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但从他的笑容里可以看出对方还算满意,他耸耸肩,把那支造型别致,枪管修长的木柄手枪递到了刘子光面前。   “老板,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   刘子光接过手枪打量了一下,从套筒上的铭文可以看出这是一把瑞士西格的P210型九毫米手枪,恐怕有些年头的。   “唔,专门为我准备的,有什么讲究么?”刘子光把玩着手枪问道,用力晃动手枪,居然听不到任何声音,说明零件之间啮合相当精密,瑞士人大概是把制造钟表的手艺拿来来制造武器。   “当然,一把P210的造价比得上一支冲锋枪,因为它的套筒内有导轨,射击的时候极其稳定,精度可以比得上步枪,换句话说,这把枪到了神枪手的手中,是可以压制步枪的。”亚历山大卖弄似地说道,虽然他的话有些夸张,但这把枪的精度确实不容小觑。   说话间,张佰强等人也回来了,除了在饭店监视博比的陆海之外,所有人都坐在桌子旁商议起行动计划来,想把博比从英国运出去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的对手可以轻而易举的调动全英国的黑白两道力量来堵截追杀他们,伦敦的黑手党虽然比不上南美的贩毒团伙那样丧心病狂,但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英国的治安监控摄像头密度更是全球之最,区区六个人想要对抗这么强大的力量,难度相当之大。   桌上摆满了啤酒瓶和香烟,还有刚买来的子弹,大家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装填着弹匣,五把手枪,一支四号霰弹猎枪,火力实在太弱了,不过这难不倒悍匪们,张佰强瞅着桌上的啤酒瓶,计上心来。   电话铃响了,是赵辉打来的,他向刘子光通报了一个最新情况,根据特殊渠道得来的情报显示,当日I.S.R在安哥拉的空军基地确实起飞了两架战斗机,编号正是37和45,而且是满载弹药而去,空载而归。   “不过他们并不是去对付你的,你还没有触及到他们的核心利益,我想他们想轰炸的应该是那座机场,唔,还有伊凡的运输机,I.S.R里面有些人是睚眦必报的,更何况他们先损失了一架喷气机。”赵辉这样说。   “好的,谢谢了,我有个电话进来,待会打给你。”刘子光将另一个电话接了进来,是陆海打的。   “老板,饭店来了几个人,都带着家伙,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陆海压低声音道。   “一共几个人,什么特征?”   “目前有四个人,不好,他们冲着我过来了。”   电话没挂,就听到那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三分钟后,电话似乎被另一个人捡了起来,瓮声瓮气的伦敦东区口音传来:“听着,小子们,你们的朋友在我手里,想要他活命的话,你们立刻过来!”   电话挂断了,单调的忙音传来,刘子光关上免提,环顾满脸怒容的同伴们,淡然问道:“怎么处理?”   张佰强杀气四溢,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干”字几乎脱口而出,但却生生忍了下来,望着刘子光说道:“老板,你说咋办?”   “去,不过要准备点东西。”刘子光说。   半小时后,巴谬尼饭店前停下两辆出租车,四个亚洲人下了车,昂然走进饭店,大堂里一个膀大腰圆的金发男子看见他们进来,起身做了个手势,带着四人来到位于二楼的会议厅。   会议厅里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他们是伦敦老牌的黑手党,经常替体面人解决一些麻烦事,伦敦是个世界性的大都会,充斥着贩毒、暴力、色-情,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失踪,泰晤士河里多几具无头尸体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们干这个驾轻就熟,完全没有难度。   塑胶手套、无声手枪、装运尸体的汽车,还有清洗血迹的化学药剂早已准备好,黑手党们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在饭店房间里等着,西区虽然不是他们的地盘,但已经通过上面和当地的黑帮头子达成了谅解,只要不惊动警察什么都好说。   鼻青脸肿的陆海坐在椅子上,虽然他强悍无比,但是亚洲人的体质毕竟拼不过吃牛肉奶酪长大的欧洲人,看到伤痕累累的兄弟,张佰强等人怒形于色,不由之主的伸手向腰间摸去。   几把手枪立刻瞄准了他们,黑手党们个头都在一米八五以上,气势比他们高出一大截来。   “谁也别动,我不想脏了地毯。”黑手党狞笑道。   但是这四个亚洲人竟然不为所动,刷的一声扯开了衣服,会议室内的黑手党们顿时吓呆了!这些不要命的暴徒们竟然绑了满身的雷管来谈判。   一排排捆扎严密的红色雷管,花花绿绿的电线,还有拿在手上的松发式开关,都让黑手党明白,这伙人来头不小,绝对不是他们的雇主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伙人生地不熟的中国籍小混混。   “尽管开枪,我相信这里的炸药足够把饭店炸塌。”刘子光傲然说道。   黑手党们慌了神,求财而已,谁也犯不上拼命啊,正在这时,他们的头目觉得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伸手抓了一下没抓到,一个手下惊讶的说道:“头儿,你脸上有个红点。”   “不用怀疑,你已经被激光瞄准器锁定了,我一声令下,你,还有你的伙计,都会被狙击枪打爆头。”刘子光冷冷的说。   黑手党的头儿忍住愤怒,举起双手说:“好吧,我退出。”   “把枪留下,谢谢。”刘子光说。   头儿深深呼出一口气,今天算是载大了,本以为处理几个小杂鱼而已,没想到遇到了敢玩命的江洋大盗,他甚至怀疑遇上的是恐怖分子,这已经严重超出了伦敦黑手党所能控制的范围。   “把枪给他们。”头儿说。   黑手党们悻悻的将枪丢到了地上,正要离开时,陆海突然暴起,挥拳在黑手党头目的脸上猛击一拳,打得他鼻血横流。   头目捂住鼻子,伸手拦住怒目圆睁的手下,恨恨的说:“没什么,咱们走。”   “我让你们走了么?”刘子光捡起那支带有消音器的自动手枪,微笑了一下,突然连发数枪,黑手党们腿上鲜血四溅,全都哀号着倒了下来。   “绑起来,嘴堵上,乌鸦,跟我上楼接人!”刘子光把枪丢给褚向东,带着乌鸦出门向博比所在楼层奔去。   黑手党们的双手和双脚都被塑料手铐绑住,嘴里塞了袜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愤怒的扭动着,陆海冷笑着说道:“别扭了,越动血流的越快,等我们走了,自然会让人救你们。”   张佰强他们却把风衣里捆绑着的雷管解了下来丢在一旁,褚向东感慨的说:“妈的,老板真是高明,火腿肠加电线就把这帮鬼佬吓得屁滚尿流。”   幸亏黑手党们听不懂他的江北话,不然一定会气疯。   9-71 英格兰原野   豪华套间内,两个大号旅行箱放在墙角,博比在室内来回走着,心神不宁的样子让小阿瑟提心吊胆,但是自从上回之后,殿下就再也没有打过他,小阿瑟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也明显感到自己的处境有了改变。   门被敲响,博比亲自过去打开门,刘子光带着一个人走进来,环顾室内点点头道:“准备好了,我们走。”   乌鸦提起一个旅行箱,小阿瑟赶忙去提另一个,却被博比抢了过来:“我来,待会有什么事不要怕,跟在我后面。”   小阿瑟傻了眼,殿下这是怎么了,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   四人迅速下楼,大堂里,经理彬彬有礼的凑上来,一口优雅的剑桥口音:“需要帮助么,殿下。”   “谢谢,我想出去走走,去意大利,您可以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博比说道,他是饭店的长住客人,短暂的旅行并不需要退房。   经理说:“当然,祝您旅途愉快。”   门口的侍者招了一辆极具伦敦特色的黑色出租车过来,博比一行人进了汽车,在经理的挥手告别下离开了酒店,转过街角便停了下来,刘子光递给出租车司机一张大额英镑道:“继续开,到利物浦站再停。”   司机接过钞票心花怒放,等客人和行李下了车,一踩油门远去了,伦敦的出租车司机都很敬业,接受了客人的钱就一定会把事情办到,不到位于大伦敦东部的利物浦站他是不会停下载其他客人的。   刘子光等人迅速上了路边的两辆发动着的汽车,前面那辆黑色的卡迪拉克是黑手党头子的座驾,而后面的箱式小货车恐怕是他们用来运送尸体的车辆,因为在车里发现了大号的黑色塑胶尸袋和胶带绑绳乙醚麻醉剂之类的东西,可惜黑手党的精心准备全都便宜了对手。   博比坐进卡迪拉克,赶忙拉上窗帘说:“走之前我想去见一个朋友。”   “殿下,来不及了,他们随时会追来。”刘子光拍拍司机的肩膀,戴着大墨镜的张佰强一踩油门,卡迪拉克并入了车流。   “必须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博比殿下依然坚持。   “好吧,在什么位置?”   “克伦威尔路和旧布朗普顿路交叉口,科学博物馆旁边,有一家私人诊所。”   “好的,我们在那里停一下。”刘子光看看手表,勉强同意了。   科学博物馆就在距离肯辛顿路一条街区之外,很快就到了门口,刘子光让乌鸦陪着博比殿下进去,自己坐在车里等待,他的目光不经意的和褚向东碰了一下,两人均发出会心的微笑。   博比殿下的私人医生是他念大学时候的朋友,受博比委托,他将两份血样送到了皇家医学院鉴定中心去做了加急亲子鉴定,报告书刚刚送到还没来得及拆封。   来不及说客套话,博比拿了鉴定书就急匆匆的离开了诊所,回到车上之后,镇定了一下心绪,才打开了信封,慢慢阅读着鉴定报告。   刘子光从后视镜中看到博比的眼中留出了泪水,但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是迅速擦了擦眼泪,将鉴定报告藏进了西装的内袋中。   两辆汽车直接向城外驶去的时候,饭店工作人员终于发现了被绑在会议室中的黑手党们,他们慌忙报警,叫救护车,黑手党们头子拖着血流不止的大腿先爬到电话机旁,拨通了自己老巢发布了命令才上了担架。   托马斯先生匆匆赶来,事态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不但那几个神秘亚洲人没被处理掉,连博比都失踪了,他慌忙拿出手机四处联络,一场大追捕的序幕悄然拉开。   先是那辆前往利物浦站的出租车被人在半路上拦下,一帮带枪的汉子搜查了出租车之后,彬彬有礼的询问在巴谬尼饭店载的客人是在哪里下车的。   “在肯辛顿路上他们就下车了。”司机说,然后就看到这伙人跳上路边的汽车疾驰而去,好像火烧屁股一样。   关键时刻,托马斯先生显示出他强悍的行动能力和律师严谨的思维,他通过路边一家小店的监控设备,调阅到了刘子光转乘其他车辆的镜头,然后让黑手党们报警说汽车失窃,另外重金悬赏捉拿这两辆车上的人,生死不论。   全伦敦的黑手党都行动起来,刘子光他们的汽车正在驶向朴茨茅斯的途中,忽然三辆轿车高速从后面驶来,车上还有人冲他们开枪,博比殿下吓坏了,不时回头张望,刘子光却笑了笑:“别怕,不是警察。”   博比很诧异,正是因为不是警察才可怕啊,警察不会胡乱开枪杀人,黑手党可就不一样了,但是这种问题他还是不发言为好,整个事态已经超出一位王储能够处理的范围。   后面的小货车里,码放着两厢啤酒,这是东方恪亲自一瓶瓶罐装而成的辛勤成果,现在成了打击追兵的利器,陆海抄起一个酒瓶子,冲乌鸦一努嘴:“开门!”   乌鸦拉开车门,台湾少年棒球队投手出身的陆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啤酒瓶丢了出去,正好砸在高速追来的轿车挡风玻璃上,啤酒瓶当即碎裂,里面的汽油在风的作用下瞬间遍布风挡玻璃和前引擎盖,瓶子里的白磷遇到空气燃烧起来,汽车顿时变成了火球,轰的一声栽倒了路边。   陆海趁势就丢出两个燃烧瓶,道路上燃起熊熊火焰,追兵被迫停下,从车里拿出灭火器,乱糟糟的扑救着同伙身上的火苗,冲着远去的小货车破口大骂。   小货车里,伙计们击掌相庆,乌鸦拍着东方恪的肩膀说:“四眼儿,你行啊,干脆以后跟哥们混吧。”   “不敢,不敢。”东方恪心惊肉跳的说,心中暗自后悔,不该露这么一手,招致这帮亡命徒的青睐。   正说笑着,忽然对讲机里传来前车的呼叫:“兄弟们抄家伙,有硬仗要打。”   十几辆汽车横在道路上,后面站满了手持枪械的便装男子,郁郁葱葱的英格兰原野上出现这样一幅只有在美国警匪片里才能有的场景,非常令人震惊。   前车急刹车停下,刘子光拔出手枪哗啦一声推弹上膛,后车上的乌鸦也拉动了斯特灵冲锋枪的枪栓,这是工具箱里捡到的武器,大大增强了他们的火力。   司机位置上的褚向东也扳开了猎枪的击锤,把锯短了枪托和霰弹枪放到了驾驶台上,随时准备射击。   此时后面的追兵也上来了,而且比刚才更多了,咄咄逼人的七八辆汽车尾随在后面,如同狼群一般。   “伙计们,这次的买卖果然棘手。”褚向东瞟了一眼后视镜,对车厢里的三个人说道。   “这个你披上。”乌鸦把身上的防弹背心脱下来丢给东方恪,又拿出一把左轮枪,抖开转轮检查了子弹塞在腰带上。   前车上,刘子光迅速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优雅宁静的英格兰田庄,绿草茵茵,栅栏、奶牛、农舍,大树,基本上没有能遮掩身体的地方,如果离开汽车,就只能被人当成靶子打。   张佰强同时也在观察着地形,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根本无路可逃,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腔悍勇杀出一条血路。   “保护好自己。”刘子光扭头对面无人色的博比说来一句,缓缓降下了车窗,卡迪拉克巨大的车轮原地打着转,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和焦糊味,猛然向前冲去,张佰强掩盖在墨镜后面的面容如同铁板一样凝重,油门踩到底,右手拔出了手枪伸出车窗,一股脑将弹匣里的子弹全打了出去。   英国是右舵车,副驾驶位子上的刘子光不得不探出车窗进行射击,风将他的头发吹向后面,如同愤怒的雄狮,手中枪不断吐出火舌。   后面小货车上,乌鸦从天窗探出身子,端着冲锋枪就是一阵猛扫,弹雨笼罩着前面一百米处的堵截车队,十几辆各式各样的汽车被打得玻璃碎片横飞,车身梆梆乱响,如同暴雨冲击下的铁皮屋顶。   黑手党们纷纷趴下,忍受着横飞的子弹和玻璃渣,他们是从附近几个群赶来的各处猛人,为了高额的悬赏,平时互相不搭理的一帮人才走到了一起,面对强横的对手,英国人骨子里的骄傲和百折不挠的毅力在这一刻焕发出来,等对方的第一轮射击完了之后,他们纷纷咒骂着直起身子,用手中的自动步枪、霰弹枪和手枪进行还击。   一百米的距离,转眼就到了,马力强劲的卡迪拉克撞开了拦路的汽车,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味和硝烟,死伤惨重的黑帮分子们咒骂着躲到一边冲卡迪拉克连连开枪,可是这辆汽车是经过改装的防弹车,子弹根本穿不透。   刘子光和张佰强一左一右下了车,英格兰春天的寒风吹拂起他们的风衣下摆,这两个人的彪悍身影注定留在汉普群黑手党们的痛苦回忆中。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不存在枪法之说,双方几乎是面对面的开枪,一时间枪声密集的如同鞭炮,所有人只记得开枪,下意识的开枪,根本没有躲避和逃跑的念头,在这种距离上逃跑,那是把背后留给别人当枪靶。   张佰强连中数弹,身体却只是踉跄了一下,继续挥动双枪将周围的黑帮分子陆续放倒,鲜血溅到他的脸上和墨镜上,他连眉头都不眨一下。   刘子光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鲜血淋漓,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但他依然屹立不倒,枪枪爆头。   枪战只持续了几秒钟就结束了,黑帮分子们终于还是撑不住劲逃跑了,刘子光他们也不追赶,站在原地从容换着弹夹,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硝烟味,汽车引擎盖下散发着浓浓的白雾,博比殿下颤抖着从从车厢地板上爬起来看去,只见刘子光和张佰强如同金刚一般迎风挺立,周围横七竖八一片尸体。   “嘎”的一声,后面的小货车硬生生的刹车停下,乌鸦先跳了下来,端起冲锋枪朝后面扫了一梭子,大喊道:“车胎爆了,换车!”   现场哪还有什么完好的汽车,而后面追兵还在源源不断的赶到,刘子光一把拉开车门,将博比拽了出来,大吼道:“向九点钟方向农庄机动,褚向东你带人掩护。”   “我的行李。”事到如今,博比还惦记着他的两只大旅行箱。   “来不及了。”刘子光推了博比一把,将小阿瑟夹在腋下说:“听我命令,快跑!”   9-72 魂断朴茨茅斯   英格兰潮湿阴冷的春天让人很不舒服,皮鞋踩在草地上,一会儿袜子就湿了,刘子光夹着小阿瑟在前面走着,后面紧跟着博比和东方恪,张佰强提着枪殿后,他的步伐隐隐有些艰难,一滴滴血顺着手腕滴在草地上。   公路上的枪战还在继续,褚向东三人趴在汽车残骸后面,和追兵展开了枪战,原本被刘子光打散的黑帮分子们也从路基下爬了上来,从侧翼包围过来。   战斗进行的很艰难,褚向东他们虽然是纵横四海的豪杰,但是这些英国黑帮分子也不是善男信女,尤其是肯特群的这些家伙,从小就拿着猎枪跟着大人在池塘边打野鸭子,枪法相当了得。   天阴冷无比,子弹嗖嗖的飞过,褚向东坐在一辆报废的汽车后面,往弹夹里压着子弹,忽然他觉得脸上有些湿,抬头一看,天空中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雾。   他抹了抹脸,扭头看到刘子光他们已经走到了几百米外,这个距离上手枪已经打不到了。   “乌鸦,陆海,你俩先撤,我掩护。“褚向东把弹夹装好,拉了枪栓瞄准了远处的影影绰绰的追兵说道。   “阿东,你走先,我断后!”乌鸦砰砰打了两枪,以一种不可置疑的口气吼道。   “你小子长进了是吧,不听话了是吧。“褚向东脾气上来,一把拽住了乌鸦的胳膊。   “东哥,我烂仔一个,死了就死了,你妈还在,你不能死。”这回乌鸦竟然没听他的话,猛然抽回了胳膊,继续开枪,远处一个冒头的家伙应声倒地。   “乌鸦,听东哥的话,你们先撤,我掩护。”陆海从另一侧爬了过来,他的脸上全是污渍和鲜血,看来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少他妈废话,你们走!”乌鸦头也不回。   “乌鸦……你。“忽然褚向东看到乌鸦身下一滩血,急忙拨开他掩着胸口的手,衣服上殷红一片,他中弹了。   “你受伤了,陆海你背他走!”褚向东心中一紧,他知道乌鸦受的是致命伤,这回怕是不行了。   乌鸦用力推开褚向东,面朝两位兄弟微笑起来,举起手枪对准太阳穴:“阿东,阿海,你们再不走我就自杀。”   “兄弟!”事到如今,两人还能有什么话说,深深地最后看了兄弟一眼,转身便走,再不回头。   身后密集的枪声响起,乌鸦手举双枪频频发射,打得追兵不敢冒头。   ……   几百米的距离,就让养尊处优的博比殿下喘不过气来了,好不容易到了农舍旁,他再也走不动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了农舍的木质台阶上。   刘子光推了推农舍的门,是锁死的,很多英国上流社会的人士会在郊外置办地产,闲暇时间居住在这里除除草,骑骑马,打打猎,想必这座农舍便是此类,他毫不客气的踹门进去搜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人,却看到了窗外停放的拖拉机,还有挂在墙上的一把老枪。   ……   褚向东和陆海跌跌撞撞的奔跑着,远处枪声愈加激烈起来,那是乌鸦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逃生的时间。   大概是意识到对方的枪声微弱起来,黑帮分子们渐渐从三个方向合围过来,一番虚张声势后,对方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他们没子弹了!”黑帮分子们冲了上来,却只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坐在汽车残骸后面,身旁散落着几百枚子弹壳,打光了的冲锋枪和手枪丢在一旁,这人的伤势很重,嘴唇都没了血色,但是一双眼睛却依然闪亮。   乌鸦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上,望了望远方郁郁葱葱的田野,小时候在香港慈云山屋村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好想回到那一刻啊。”他艰难的笑了一下,环顾一圈面目狰狞的鬼佬,拿起打火机点着烟,顺手将打火机丢在了积满汽油的地上。   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   褚向东和陆海猛然回头,饶是铁骨铮铮的硬汉,这一刻也不免英雄气短,虎目含泪。   农舍内,博比和小阿瑟被爆炸声惊得一个激灵,低头裹伤的张佰强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包扎,刘子光坐在拖拉机上,只是望了望远处的火焰,便继续拧着发动机钥匙。   轰隆隆一阵响,拖拉机发动起来,刘子光跳下车走过来喊道:“上车,走人!”   博比他们爬上了拖拉机,褚向东和陆海也跌跌撞撞赶了过来,张佰强却依然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强哥,走啊。”褚向东急躁的喊道。   “我中枪了,走也是拖累你们,我留下能挡一时是一时。“张佰强斩钉截铁的说道。   “轮不到你!给我上车。“刘子光从拖拉机上跳下来,走到张佰强面前声色俱厉的吼道。   张佰强刷的一下将枪口对准了刘子光:“老板,对不起了,我欠兄弟们的,现在该还了。”   刘子光一把夺过手枪,顺势在张佰强脖子上砍了一记手刀,冲褚向东喊道:“把他抗上去!”   昏迷的张佰强被抬上了拖拉机,刘子光把手枪和残存的子弹都递给了褚向东说:“你带他们去朴茨茅斯港口,找一艘叫‘湘江’的中远集团货轮,船长会安排你们。”   褚向东用力的点点头,刘子光想了一下继续说:“有危险的话,放弃大的,保小的,你懂的。”   “我明白。”褚向东一踩油门,拖拉机巨大的轮胎掀起一片片泥土,向前驶去。   此时,追兵们的汽车已经远远开了过来,十几辆汽车一字排开,杀气腾腾的在南英格兰湿漉漉的草地上开着,如同战车般气势逼人。   他们今天杀红了眼,本来只是为钱卖命而已,但是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已经变成了私人的仇恨,黑帮分子们同样有兄弟情谊,眼睁睁看着兄弟被枪打爆脑袋,被汽油点燃烧死,任何血性汉子都不会退缩半步。   刘子光目送拖拉机离开,走进室内,从墙上摘下那支李.恩菲尔德 Mark III型栓动步枪,拉开枪栓检查了一下,枪膛内非常干净,金属件闪着光泽,木质部分光滑整洁,木纹清晰,就连皮质背带都像崭新的一般,看来主人平时很注意保养这把一战时期的老枪。   拉开抽屉,里面有几个白色纸盒子,装的是0.303口径的步枪子弹,刘子光撕开纸盒,扣动扳机护圈内的弹匣释放钮,卸下弹匣压了十发子弹进去,然后将剩余的子弹一股脑塞进口袋,背着步枪走出门去,拿起放在门边的木梯,走到农舍背后爬了上去,趴在湿漉漉的房顶上,以烟囱为掩护,哗啦一声拉动枪栓,瞄准了距离最近的一辆汽车。   “砰”一声枪响,惊得农舍屋檐下做窝的燕子呼扇着翅膀飞起来,刘子光放下枪,观察着弹道落点,几十年前的老爷枪依旧犀利无比,第一发子弹就准确命中了汽车,击中风挡玻璃后的司机,汽车失去控制撞在栏杆上,死去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长长的笛声仿佛是谁的哀乐在奏响。   刘子光拉动旋转后拉枪机,一枚滚烫的黄铜子弹壳跳了出来,沿着红色的瓦片滚落下去,第二发子弹上膛,这回他只是概略瞄准,果断击发,然后迅速上膛继续射击,连续的精确步枪火力打击立刻让对方停了下来,黑帮分子们纷纷爬出汽车,躲在车后喘着粗气,彼此间大声吼道:“他们有狙击步枪!”   “不对,比尔,这是机关枪,我在陆军当过兵,听得出来!”   有几个家伙不信邪,从汽车后面冲出来,一边疯狂开枪一边向农舍侧翼迂回,但他们手中的武器根本无法给刘子光造成任何威胁,反而是刘子光精确地射击将他们全部放倒在地。   只装备了手枪和冲锋枪的黑帮分子们束手无策,在这无遮无拦的空旷地带上,面对机关枪的远程火力打击,他们根本没有还击的力量。   远处警笛声响起,大队警察赶来了,其实半小时前地方警察就接到了报警,但是英格兰的乡村警察连枪支都没配备,根本无力制止这种犯罪行为,现在出动的是来自伦敦的特警队,装备了防弹衣和冲锋枪,还有狙击手配合行动。   黑帮分子们想跑,刚起身却又被农舍上的狙击手放倒,他们叫苦不迭,只能埋头等待警察来抓,就算被关进监狱也比死在荒野中强。   现场情况让警察们相当惊讶,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毒贩横行的墨西哥,公路上横七竖八停了十几辆汽车,烧的只剩下残骸,满地都是子弹壳和血迹,几个女警察当场就呕吐了,见多识广的特警们也不禁回忆起在伊拉克当兵时候的场景。   所有黑帮分子被捕,据他们交代,在农舍的屋顶上藏着一个狙击手,警察们不敢怠慢,先是喊话做思想工作,然后又派出手持重型盾牌的特警一步步的推进,最终占领了农舍,却只发现了一支打空了的爷爷辈的老式步枪。   ……   英国南部的朴茨茅斯港口,一艘满载货物的中国货轮缓缓离港,三个高大的汉子从底舱走出,站在船尾望着远去的英格兰大陆,为首的汉子默默地拿出一瓶白酒,咬掉瓶盖将酒倒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敬乌鸦。”他说。   “敬兄弟。”另外两个汉子同时说道,夕阳照在他们缠满绷带的身躯上,如同镶上了一层金边,海风瑟瑟,风笛声响起,是熟悉的《友谊地久天长》: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 心中能不怀想   旧日朋友岂能相忘 友谊地久天长   友谊万岁 朋友 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 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我们曾经终日游荡在故乡的青山上   我们也曾历尽苦辛 到处奔波流浪   友谊万岁 朋友 友谊万岁   举杯痛饮 同声歌颂友谊地久天长   (具体场景可以自行脑补)   9-73寻仇记   深夜,伦敦一所公寓外,路灯昏暗,细雨淅淅,湿漉漉的地面上映照着灯火,街边停满了汽车,巡夜的警车时不时闪着蓝色的警灯路过,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匆匆迎风走着,来到路边拉开一辆汽车的车门坐了进去。   “顺利么?”驾驶位上的亚历山大问道,今天他并没有跟着前往朴茨茅斯,而是留在伦敦执行任务,在饭店外面用激光笔冒充瞄准器的就是他,后来跟踪托马斯到其寓所的也是他。   坐进车里的是刘子光,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风衣,那套沾满血迹和硝烟的衣服已经丢进了泰晤士河。   “不顺利,乌鸦死了。”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亚历山大沉默了片刻:“我很难过。”   “别难过了,干正事,达比先生还在楼上么?”刘子光把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检查了一下357口径左轮手枪的六发弹巢。   “是的,他一直没下来,一个小时前还在窗子旁打电话。”亚历山大也拿出手枪检查了一下,拧上了消音器。   两人下车,关注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认没有危险,这才上楼,直奔顶层,来到天台,然后顺着排水管道往下爬,托马斯的家就在最上面一层,从窗台突入是最安全的办法。   天还在下着雨,两个人的衣服都淋湿了,镶着马赛克的建筑物外墙很是光滑,刘子光悄无声息的落在托马斯寓所的阳台上,正看到穿着睡袍的托马斯先生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沙发上拿着无绳电话和谁通话呢。   亚历山大也跳了下来,两人拿出鞋套裹在皮鞋上,轻轻推开了落地窗。   一股寒风灌了进来,刚好托马斯打完了电话,正要起身来关窗户,却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黑洞洞的枪口正瞄准自己的脑袋。   托马斯不由自主的举起了手,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先是他雇佣来监视博比的黑手党被人打伤,然后是博比被人绑架,全伦敦的黑手党都出动了,在汉普群的野外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枪战,据说死了好多人,差点连皇家特种空勤旅都出动了。   对方展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让托马斯很恐惧,他没敢回自己常住的地方,而是来到另一处住宅避难,没成想还是被人盯梢了。   “先生们,听我说,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托马斯徒劳的解释着,他知道这两个人绝不是打家劫舍的蟊贼,因为蟊贼不会戴橡胶手套和鞋套,更不会拿带消音器的手枪。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托马斯.达比先生。”刘子光说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而亚历山大则迅速检查了卧室、浴室和厨房,并未发现有其他人在。   “来一杯威士忌吧。”托马斯故作镇定的说道,拿起桌上的酒瓶倒了两杯酒,他是律师出身,接触过一些杀人刑事案,懂得侦破线索的重要性,如果这两个人一定要杀自己,那么起码也要让他们留下蛛丝马迹才行。   托马斯这点小心思立刻被刘子光看穿,但他还是接过酒杯小酌了一口,说道:“好酒,达比先生也来一点吧。”   “不了,谢谢。”托马斯舔舔嘴唇说,他注意到另一个家伙长的很像俄国人,冷冰冰的表情让自己很是不安。   “地狱里专门有一个牢房,用来关像你这种放着好酒不喝的人。”刘子光捏着酒杯,品头论足的说道。   “好吧,我喝。”托马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并且再次邀请那个俄国人共饮,但是亚历山大依然是一副冷若冰山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枪口寸步不离托马斯的脑袋。   “说实话,托马斯,叫您托马斯不介意吧,今天我是来杀您的,不过看在您这么好客的份上,我想给您一个机会,如果您把知道的事情全告诉我,我会放您一条生路,这个条件还算公道吧。”刘子光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托马斯并不是索普的铁杆嫡系,只是一个臭味相投的合作者而已,他假装沉思了一下就同意了,开始侃侃而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当然其中掺杂了大量的假消息,律师出身的他懂得,半真半假才更唬人。   “谢谢,托马斯。”刘子光关上了手上的MP3,拿起刚才喝过的酒杯擦拭了一下,冲亚历山大一摆手:“该你了。”   亚历山大上前把托马斯提起来按到了沙发上,拿起一个靠垫捂住了他的脑袋,托马斯被他的举动吓坏了,歇斯底里的喊道:“你骗我,不是说不杀我的么?”   “对不起,我改主意了。”刘子光一点头,亚历山大便扣动了扳机,一声闷响,托马斯双腿一蹬,再也不动了,暗红色的血渐渐浸湿了沙发。   确认托马斯死亡后,两人按原路返回,一路上尽量避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回到楼下驾驶汽车离开。   “去哪里?”杀了人之后的亚历山大明显心情好多了。   “机场,我订了晚上去纽约的机票。”刘子光说。   “去杀索普么,太好了!”亚历山大知道刚才刘子光问到了索普在纽约的地址,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让他感到非常的愉快。   “是的,必须处理掉这个人,要不然我们会有很多麻烦,前面停一下。”刘子光答道。   亚历山大在切尔西河堤岸路边停下,刘子光拿起两把用黑色塑胶带缠上的手枪,远远地抛进了泰晤士河。   ……   刘子光持的是香港护照,上面已经有美国签证,亚历山大拿的是一本瑞典护照,两人装作互相不认识的样子,一前一后穿过安全检测门,从伦敦到纽约虽然是越洋飞行,但属于极其热门的航线,很多商务人士经常飞这条线,所以两人并未携带什么行李的情况并未引起别人的关注。   顺利登机,两人各自寻找座位坐下,经过八小时的飞行终于抵达了纽瓦克机场,纽约有三座机场,著名的肯尼迪国际机场位于皇后区,拉瓜迪亚机场是一座国内机场,而纽瓦克机场则坐落在新泽西州,距离曼哈顿有二十五公里的距离。   降落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乘客们纷纷调整了手表时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通过安检,刘子光和亚历山大依旧装作陌生人,分别通过了海关,他俩没有携带任何违禁品,护照也是合法的,而且并非来自中东不安定地区,所以很顺利的通关出站。   由于索普住在长岛,所以他们只能打车前往目的地,两人要了一辆极具纽约特色的黄色卡迪拉克出租车,开往长岛市中心,一路上司机喋喋不休的向客人介绍着伟大的美国,他俩倒也听的有趣,不时询问一些感兴趣的内容。   经出租车司机介绍,他们在布鲁克林区一家犹太人经营的小旅馆安顿下来,这里房价偏高,但是优点是不登记护照,来自东欧和南亚的非法移民们都喜欢住在这里。   褪色的墙纸,狭小的房间,外面不时传来的警笛声,还有走廊里来来往往揽着男人的妖艳女子,都让刘子光和亚历山大嗔目结舌。   这就是纽约,这就是美国。   首先要做的事情是侦察地形,再买一把枪,根据托马斯的口供,索普就住在布鲁克林区,而且最近都会呆在纽约,而买枪在纽约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两人走进一家枪店,只见柜台里,货架上,还有墙上全部都是各式枪械,自动手枪、转轮手枪,各种口径的子弹以及供客人自行装填的发射药和弹壳、底火都有出售,但是卖的最多最便宜的还是各种长枪。   在美国,买长枪比买手枪更要便宜和方便,因为买长枪的往往是猎人、射击运动爱好者,以及住在郊区的良民,他们只是单纯的喜爱枪支,喜爱射击,而买手枪的人就各有不同了,既有想防身的好人,也有图谋不轨的坏蛋。   当然,在枪店里买不到全自动武器,弹匣容量过大的枪械也在限制范围,想买那种大杀器,还得去专门的黑市。   枪店里空荡荡的没有客人,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瞅着烟斗看着报纸,当他注意到有一个亚洲人走进店堂的时候,连头都不抬一下,东亚国家往往枪支管制严格,很多人一辈子没摸过枪,好不容易来美国一次总想着去枪店瞧瞧,顺带着拍两张照片。   刘子光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气息,但亚历山大就肆无忌惮的王霸之气四溢了,他一进来就引起了老板的注意,赶紧丢下报纸站起来招呼,因为他从亚历山大身上嗅到一股强悍的匪气,本区的俄罗斯黑帮都有这种气息。   老板殷勤的向他们介绍着各种手枪,重点引荐了紧凑型的柯尔特M1911政府版手枪和GLOCK19自动手枪,柯尔特点四五口径的子弹杀伤力极强,就算穿着防弹衣都能一枪撂倒,至于GLOCK嘛,不需要理由,大家都爱它。   见两人不为所动,老板赶紧又拿起一支精美的手枪说:“瑞士西格P226,做工一流,价格公道,最近附近几个区的老大都用它。”   但这两个外国人依然面无表情,那个亚洲人走到柜台角落,用手点着里面的灰色纸盒子说:“这个怎么卖?”   老板知道,那是中国进口的M1911山寨手枪,牌子不是很响亮,做工也一般,唯一的优点是能使用美国主流的四五英寸口径子弹,而且价格极其的,相当的低廉。   “哦先生,您真是识货的人,这是来自遥远中国的武器,北方牌,听过么?”老板将不起眼的纸盒子拿出来放在柜台上,又拿出一盒子弹说:“一百九十九美元,附件是两个弹夹,另外奉送一盒子弹。”   “好的,两把,另外多买四个弹夹和两盒子弹。”刘子光拿出钱包掏出一叠美钞丢过去,老板看到里面还有很多现钞,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两个人不是警察,这一点可以断定,也不是普通的黑帮分子,这一点从他们的口音和打扮上可以看出,而选择购买最廉价但是火力猛烈的手枪就只能说明一点,他们是打算干一票就把手枪丢弃的,再加上身上带有大量现钞,俩人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了,那就是刚领了预付款前来购置工作用品的半职业杀手。、   “先生,还有其他需要么,我这里有一些给力的猛货,相信您会感兴趣的。”老板挤眉弄眼的说。   “是么,我很有兴趣。”刘子光答道。   老板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卷帘门缓缓降下,他推开货架露出里面的别有洞天,一排排冲锋枪和自动步枪挂在墙上,全都是法律禁止销售的全自动火器。   “没有编号,没有档案,完全查不出销售记录,当然,价钱稍微有点贵,而且要现金支付,不过物超所值,同意我的说法么,两位先生。”老板自鸣得意的说道。   “很好,我要那个。”一直没说话的亚历山大指着角落里的M249说道。   9-74 机关枪和生日晚宴   M249轻型机关枪是美军制式武器,可以使用M16的三十发弹匣或者200发弹链,轻便易携行,火力相当猛烈,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转的,到了一般小混混手里就是浪费子弹的料儿,只有受过军事训练的士兵才能将这挺轻机枪的火力发挥到极致。   老板面露难色道:“这是迈阿密的朋友托我订的货,好不容易从本宁堡运出来的,听说是卖到墨西哥去派大用场,所以很抱歉。”   “我也是要派大用场。”亚历山大说,他知道老板在故弄玄虚自抬身价而已,墨西哥贩毒团伙购买武器的渠道多了去了,犯不上从纽约布鲁克林的小枪店里拿货,再说,不想卖的货物摆在店里算什么。   “好吧,让我考虑一下。”老板装模作样的想了一阵,伸出两根手指:“两万美元。”   刘子光眉头略皱,两万美元,合成十三万人民币,就买一挺轻机枪,这不明摆着坑人么,这些钱拿到赵辉那里不知道能买多少挺国产班用机枪呢,但是也要考虑到人家的成本问题,从陆军基地往外倒腾武器可是犯了杀头的大罪,赚点差价也不为过。   亚历山大可不像刘子光这么善良,他冷笑一声说:“米尼轻机枪去年比利时兵工厂的报价是五千欧元,美国生产线的产品应该也是一样的价格,你加价出售我没意见,但不能加那么多。”   老板知道遇到行家了,赶紧解释:“您知道,持外国护照是不能买枪的,即使是美国人,申请枪牌也是很复杂的事情,需要无犯罪证明和纽约市政厅、纽约警察局、联邦调查局的的审查,我帮你们省下这些流程,是冒着巨大的风险的,而且还要支付墨西哥那边的违约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好了,五千美元现钞,愿意卖我们就成交,不愿意就算了。”亚历山大很不耐烦的说道。   “一万美元。”老板也是个狠人,张嘴就降了一半。   “五千美元。”   “七千五百美元!不能再让了。”   “五千美元。”   “OK ,你赢了,五千美元,但是子弹要另外买。”老板终于妥协,亚历山大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刘子光也冲他挑起了大拇指。   最大宗的交易完成,大家心情都很好,刘子光又挑了一只鲁格M77步枪,这种配备光学瞄准镜的狩猎用步枪在美国销量很广,价格比名闻遐迩的雷明顿M700便宜许多,但质量一点也不逊色,使用民用0.308英寸温彻斯特子弹,是打猎的好选择。   亚历山大另外买了五百发5.56毫米机枪子弹,老板忙不迭的帮他们打着包,开玩笑道:“看样子你们是准备打一个夏天的猎了。”   “是的,有很多猎物要打。”亚历山大说着,走到墙角位置拽断了监视器的电线,将一盒录像带拿了出来。   “这个我带走,你没意见吧。”   “请便。”老板无所谓的松了耸肩。   两人提着大包袱从后门离开了,老板再次把厚厚一叠现钞在点钞机里面过了一遍,眉开眼笑,事实上那挺机关枪根本不是从本宁堡偷出来的,也不是准备卖给墨西哥毒贩的,而是几个黑人少年在街上捡到送来的,老板只花了三百美元就买下了这个大家伙,一直以来难以出手,好不容易今天遇到两个外国肥羊,才把这个烫手货卖出去,他开心都来不及呢。   想了想,他还是拿起了电话,给本地黑帮头子打了过去:“亚力克,我是老吉米,最近没招惹什么人吧,唔,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今天有两个外国人在我这里买了一些重武器,我想大概他们要发动一场战争,嗯,不客气,应该的。”   挂了电话,他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杰拉德警官么,有这么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下……”   刘子光和亚历山大提着箱子从后巷出来,走到租赁的福特野马汽车旁,打开后备箱,掀开毡垫把备胎拿出来丢到一边,将箱子藏进去,咣当一声盖上后盖,驱车远去。   新买的枪械需要试射,索普的家需要踩点,撤退的路线和离开美国的方式都要进行策划,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开始,刘子光驾驶着汽车慢慢的在车流中徜徉着,两边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和招贴画,墙上的涂鸦,垃圾筒旁抽烟的老人,热气管道上方蜷缩的乞丐,社区篮球场上穿着嘻哈服装的黑人少年,都彰显着布鲁克林的风貌。   前面路边停了一辆警车,白色的车身上印着NYPD字样,穿黑制服戴八角警帽的警察摆手示意停车,刘子光很配合的将车停在路边,轻声说:“萨沙,冷静点。”   亚历山大面无表情,将手伸到腰间打开了手枪保险,刘子光的双手一直很老实的放在方向盘上,脸上浮起殷勤的笑意,大腹便便的警察手按在枪柄上走了过来,盯着刘子光问道:“知道你刚才超速了么?”   刘子光暗暗叫苦,超速倒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如果警察提出要查看自己的驾照就麻烦了,肯定要下车检查,到时候一场枪战是避免不了的。   他瞟了一眼亚历山大,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正要行动,忽然后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轰响着音乐的跑车看到前面的警察,急忙刹车后退,坐在驾驶位上的分明是个黑人。   警察立刻拔枪大吼一声:“停下!”那还顾得上去管刘子光的驾照,钻进警车追逐而去,两人相视一笑,发动汽车离开,这个小插曲也让他们知道了布鲁克林的另一面。   回到小旅馆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先去索普家踩点,根据托马斯提供的情报,理查德.索普自幼生活在纽约布鲁克林区,是地道的纽约人,他的新房子买在皇后区靠近杰梅卡湾的地方,这里是富人居住的所在,环境优雅,安静祥和,远比布鲁克林嘈杂繁乱的大街要优越的多。   纽约的街道用数字命名,东西南北四通八达,虽然城市庞大无比但是不容易迷路,再加上GPS导航仪的帮助,很轻松地就找到了索普的家,这里靠近海湾,家家户户都有宽敞的庭院和小型码头,整洁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偶尔有垃圾车驶过。   刘子光和亚历山大坐在车里,用望远镜观察着索普家的庭院,几个工人在草坪上搭着台子,拉着电线,似乎在准备什么,看似毫无防范能力的花园式围墙上,装着红外线报警装置,稍有触动就会惊动保安公司,另有数具摄像头监控着庭院的每个角落,最让人头疼的是,索普家居然养了四头猛犬。   “还不止这些呢。”亚历山大手举着望远镜说道,镜头里出现了几个黑衣保镖的身影,壮硕的体型,耳朵后的空气耳麦都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看来索普早有准备,不过这正说明他人在纽约,刘子光决定在这里等上一等,如果索普回家的话,就直接上去把他干掉。   但是他们却没有料到,长时间坐在车里监视索普家的行动被路边一所房子里的白人老太太看到了,神经质的老太太盯了他们许久之后,给警察局打了电话,不到五分钟,一辆警车便开到了现场,两名警员下车要求刘子光和亚历山大出具身份证件。   这回他们早有应对,亚历山大拿出了驾驶证,刘子光也出示了护照,说是来自中国的商人,想在这里买一所房子,今天特地来看环境的。   皇后区的警察和布鲁克林那些恶声恶气的警察很有不同,他们彬彬有礼,热情大方,刘子光儒雅的风度和脸上的金丝眼镜都让他们相信这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富翁,而且那个神经质的老太太无故报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于是警员很热心的向刘子光介绍说:“河对岸有一家房子正在挂牌出售,我想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是么?”刘子光顺着警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禁暗暗叫好,原来那所空房子正好和索普家的豪宅隔了一条河而已。   “谢谢先生。”刘子光和警察握手告别,来到了河对岸的房子,人已经搬走了,房门上挂着经纪人的联系电话,草坪上的荒草有半人多高,码头上的小船也锈迹斑斑,在这个地方狙击索普,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从这个角度看索普家更加一览无遗,后花园和小码头都在射程之内,刘子光看到院子里拉的彩条纸说:“大概他们家要准备什么庆祝活动,或许是生日PARTY,而且就在周末。”   “那就是明晚了,索普一定会参加的,到时候就是他丧命之时。”亚历山大说。   订好了计划,两人趁空余时间去新泽西郊外沼泽地熟悉了一下枪支的性能,第二天一大早就开车汽车堂而皇之的进驻了那所空房子,在草坪上开辟了射击阵地,标定了方位和射击诸元,准备晚上大杀四方了。   夜幕降临,客人陆续来临,索普家的后花园宾朋满座,但奇怪的是大多是高中学生,只有很少的成年人参加。   9-75 暗杀行动   理查德.索普现在的身份是布雷曼矿业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虽然只是一家空壳公司,但是他能掌控的资金却有上亿美元,卓有成效的工作让他受到幕后老板的赞许和嘉奖,从小在布鲁克林长大的索普没有忘本,新房子就买在皇后区的海边。   这里靠近杰梅卡湾野生动物保护区,众多的岛屿,蜿蜒交错的河汊一到傍晚波光淋漓,景色优美,住在这里的大都是上流社会的政客、富商、影星等,治安良好,远比布鲁克林安全的多。   索普是个机警的人,托马斯的死让他感到一丝危险,事实上早在三周前他就雇佣了一批保镖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四个人都是从纽约的专业安全顾问公司聘请的高手,为首的叫麦凯恩,是财政部特勤局退役的特工,以前给布什总统当过保镖,其余三人分别是前纽约警员、海军陆战队下士以及陆军游骑兵退役军士。   保镖们经验丰富,配备最先进的安防器材和武器,GLOCK自动手枪、MP5K微型冲锋枪,以及配备红外瞄准镜的M700狙击步枪,用麦凯恩的话说,四个人顶得上一支军队。   周五是女儿黛米的十九岁生日,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索普决定好好地弥补女儿,他请专业的演出公司筹划了生日晚会,有歌手表演、有焰火晚会,有大量的啤酒和软饮料供应女儿的朋友们,索普的想法是让女儿尝试一下备受瞩目的感觉,在朋友们面前好好出出风头。   索普家的花园很大,足以容纳上百人,今天来的大多是黛米的高中同学和百老汇的朋友们,年轻人汇聚一堂,不时发出欢乐地爆笑,大人们则在屋里闲聊着,索普还没回来,负责接待的是他的女朋友,一个三十出头的精明强干的女律师艾米丽,黛米的母亲莉迪亚带着自己的男朋友,一位著名的制片人出席了女儿的生日晚会,并且对索普的迟到表示了不满:“理查德大概要等到蛋糕吃完才会来。”   艾米丽莞尔一笑:“他去准备礼物了,应该马上就到。”   “不是已经有礼物了么?”莉迪亚奇道。   “理查德认为,汽车只是工具而已,算不上真正的礼物。”艾米丽微笑着说。   话音刚落,一辆奔驰车在房子门口停下,保镖上前拉开了车门,索普先生走下汽车,看了看花园里的热闹景象,满意的说:“麦凯恩,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先生,公司听说你要开焰火晚会,特地派来三个人支援,我想我们足以应对任何突发场面。”   “那就好,谢谢,麦凯恩。”索普拍了拍这位已经五十岁的前白宫特工的肩膀,整一下夜礼服的领子,走进了后花园。   “索普先生到了,大家注意。”麦凯恩对着袖子里的话筒低声说了一句,走上了天台,端起望远镜开始观察四周,这里是高尚住宅区,家家户户都有完善的安防设施,如果杀手想对索普先生不利的话,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以蛙人潜水上岸攻击,再者就是从河对岸的空房子里用狙击步枪远程射击。   蛙人攻击的方案太过匪夷所思,就连刺杀总统候选人都用不着这么麻烦,所以最大的威胁来自于河对岸的空房子,对此麦凯恩已经做了安排,布置了一些传感器在那里,如果有人闯入的话会及时发回反馈。   想到这里麦凯恩松了耸肩,这位矿业公司的老板的安全等级几乎和州长候选人差不多了,足足七个专业保镖保护他的安全,难道全世界的杀手都要来取他的性命么,虽然这么想,但他没有丝毫的懈怠,专业的保镖任何时候都不会放松警惕。   河对岸,亚历山大放下望远镜咧开嘴笑了:“我们的索普先生到了。”   刘子光透过鲁格M77的瞄准镜看过去,只见人头攒动之间,一个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正是刺杀目标理查德.索普。   后花园中人太多,索普的脑袋不时被人挡住,刘子光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好几次又松开了。   而此时索普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瞄准镜锁定,他谈笑风生,风度翩翩,来到女儿的朋友们面前,微笑着说:“好吧,我们可以切蛋糕了。”   工作人员用小推车推来一个三层大蛋糕,所有人聚在一起,熄灭灯光唱起了生日歌,烛光荧荧,气氛温馨,瞄准镜的十字光圈套准了索普的脑袋,只要一扣扳机,这颗罪恶的脑瓜就会变成熟透的烂西瓜。   但是这一刻,刘子光无论如何也无法扣动扳机,不光是因为现场浓郁的父女情,而且他终于看到,生日晚会的主角竟然是和自己有过露水姻缘的黛米.索普。   生日晚会上杀掉别人的老爸,似乎有些不人道啊……   亚历山大嘴里咬着一截草梗,怀里的轻机枪早已子弹上膛,他看了看刘子光,眼中尽是探询之色。   “好吧,我们今天暂且放过他。”刘子光说,顺手盖上了瞄准镜的镜头盖。   索普家天台上,麦凯恩忽然注意到河对岸一个奇怪的反光点,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他依然拧起了眉毛,拿起对讲机说:“杰克,对岸的传感器有什么动静。”   杰克是负责监控设备的保镖,此时正在地下室里听着音乐摇头晃脑,桌上还摆着一罐啤酒,听到头儿的召唤,这才想起根本没开启传感器的显示仪,赶紧跳起来骂了一声狗屎,打开显示仪盯了几秒钟,抓过对讲机喊道:“头儿,对岸空房子里有两个人!”   “法克!”麦凯恩骂了一声,一边冲下楼梯,一边对着袖口迅速下达命令,此时索普正在花园里和女儿一起切蛋糕呢,工作人员同时点燃了焰火,一枚枚烟花冲上天空,黛米开心的抱着父亲,幸福的像个小女孩。   “黛米,爸爸给你准备了另一份礼物。”索普先生一招手,工作人员正要把礼物奉上,忽然保镖冲了过来,直接将索普先生扑倒在地,周围的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这是安排的什么节目。   另外几名保镖冲上了码头,跳上索普先生的快艇,解开缆绳启动马达向对岸冲去,同时楼上的狙击手也进入了战位,红外瞄准镜锁定了对岸的空房子。   “糟糕,被发现了!”亚历山大迅速瞄准快艇开枪,机关枪猛烈的火力打在快艇上,玻璃钢的船体立刻出现了无数弹孔,“是机枪!”陆战队出身在伊拉克服过役的保镖一头扎进了河里,麦凯恩咬着牙还在坚持,但是回头看到己方的狙击手没有任何动静,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也跟着跳进了河里。   烟花还在燃放,绚烂的礼花在空中绽放,少男少女们眼睁睁看着索普先生被保镖们护卫着逃进屋里,快艇拖着波浪驶向对岸,然后突然间枪声就响了,快艇在密集的弹雨打击下变成了一团火球,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尖叫着四散奔逃。   藏在屋里的索普脸色铁青,生日晚会被搅得一团糟,杀害托马斯的凶手竟然来到了美国,看来自己低估了对手。   亚历山大用炽热的机枪火力打沉了索普家的游艇,刘子光则打掉了屋顶上的狙击手,暗杀已经变成了火力交锋,再继续下去毫无益处,刘子光一声令下,两人抛掉武器扬长而去,幸运的是,索普家的焰火掩盖住了枪声,短暂的交火并未造成太大的混乱。   五分钟后,警署的巡警抵达现场,半小时后,更多增援人员抵达,索普家门前屋后全是警车,红蓝警灯闪烁不断,警察拉起黄色的警戒线,所有参加晚会的人都要录口供,落水的保镖裹着毯子喝着热咖啡,接受着警察的询问,而天台上的狙击手因为肩膀中了一枪已经被送院急救。   一辆政府牌照的轿车停在门口,腰间别着联邦调查局徽章的探员掀起警戒线钻了进来,想警察们出示了证件后找到了索普。   “理查德,似乎不太妙啊,听说他们连重武器都动用了。”FBI警官说道,他是索普的老熟人了,对这位朋友惹麻烦的本事相当了解。   “埃德蒙,我要你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索普咬牙切齿的说,黛米母女以及艾米丽都坐在他身旁焦虑无比。   埃德蒙说:“警方会保护他们的,但是我建议你最好去国外躲几天。”   索普咬牙切齿的说:“我哪也不去,逃避不是办法,我要把把这些狗娘养的揪出来,折断他们的胳膊塞进**!”   埃德蒙耸耸肩走了,莉迪亚却不安的说:“理查德,对不起,恐怕我不能答应让女儿和你们住在一起,这里太不安全了。”   索普忍不住暴怒道:“她是我的女儿,她已经十九岁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我才是她的监护人,你不是!”莉迪亚针锋相对的嚷道。   黛米在一旁泪眼婆娑,不知道说什么好,事情太突然了,好端端的生日晚会变成了大灾难,幸亏没有人死,不然自己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   “今天没能成功,下次恐怕就更难了。”亚历山大驾驶着汽车行驶在纽约的夜色中,有些沮丧的说道。   “暂时没有下次了,我们离开美国。”刘子光说。   “为什么?难道不杀他了。”   “是的,杀了一个索普,还会有更多的索普出现,而这个索普,起码我们还比较了解他,如果换一个更难缠的对手,一切都要重新来过,反而更麻烦。”   9-76 卖命者得血酬   刺杀事件虽然失败了,但却让索普终生难忘,他感觉自己从未距离死亡这么近,根据现场留下的证物,杀手竟然准备了杀伤力强大的机关枪和能精确射击的狙击步枪,若不是以麦凯恩为首的保镖们发现得早,恐怕自己难逃一死。   事后索普给麦凯恩涨了薪水,并且迅速买了一所新房子,所有的手续都是秘密办理的,除了最亲近的人,就连自己的秘书都不知道新家在哪里,同时他又拜托雷蒙德警官调查此事,不过破案的希望不大,那挺机关枪的弹道和三个月前布鲁克林区一桩黑帮火并案件中出现的枪支一致,据信是从墨西哥随着毒品一起偷运来的武器,这就让案子更加复杂化了。   索普还加强了对身边人的保护,他给艾米丽派了一个保镖,又让一个年纪稍大的保镖负责黛米的安全,因为他知道,黛米肯定很反感保镖的出现,一定会想方设法摆脱掉,所以要派个经验丰富的人才行。   不出他的所料,野性惯了的黛米驾驶着她那辆最新款的法拉利,不费吹灰之力就摆脱了保镖的汽车,独自一人来到位于布鲁克林学院附近的舞蹈训练中心,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她感到后面有人在跟着,本以为是保镖跟过来了,扭头一看却只见两个脖子上挂着银链子,头上戴着黑皮鸭舌帽的黑人,黛米顿时毛骨悚然,撒腿就跑,两个黑人拔腿就追。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黛米后悔不迭,慌忙中差点扭了脚,正当她慌不择路之时,忽然撞在一个人身上,吓得她尖叫一声,扭头再跑,哪知道却被来人一把抱住,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黛米,是我。”   黛米定睛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布鲁斯,是你!”   来人正是刘子光,他微笑着点点头:“是我,又见面了,你还好么?”   “不太好,有人追我。”黛米慌忙躲到了刘子光的身后,但却不再逃跑,布鲁斯的身手她是知道的,那两个黑人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果然,两个黑人刚把腰间的剃刀拿出来,还没来得及耍个刀花什么的,就被刘子光亮出的手枪吓的不敢动了,作为布鲁克林区长大的黑人,见惯了各色人等,区区一把手枪才吓不倒他们,真正让他们害怕的是这个神秘亚洲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   黑人撒腿就跑,黛米嫣然一笑:“布鲁斯,你是特地来找我的么?”   “是的,我们可以谈谈么,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刘子光说。   “当然,你住在哪儿,我去你那里。”黛米兴致盎然的说道,她现在并不和父亲住在一起,想在哪里过夜都没关系。   但刘子光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把黛米带到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厅,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刘子光开门见山的说道:“事实上是这样的,我这次来美国主要是做一件事,杀死理查德.索普。”   黛米呆住了,餐牌掉在了桌子上,她十九岁生日那晚的经历可谓刻骨铭心,父亲的家遭到了机关枪的扫射,游艇爆炸,保镖受伤,来了整整一个街区的警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布鲁斯做的。   “你……你……不会是想……”黛米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但她的意思刘子光是明白的:“不是,我并不想绑架你,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父亲没死,那是因为你,当我在瞄准镜中看到你的时候,我改主意了,就这么简单 。”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理查德,他只是一个商人而已。”   “好了,不多说了,将来你会明白的,我该走了,迟了你父亲的杀手就该追过来了。”刘子光说完,起身便走,黛米站起来问道:“我能再见到你么?”   “也许吧。”刘子光头也不回的走了,坐进亚历山大的汽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失魂落魄的黛米。   五分钟后,黛米的保镖来到了咖啡厅,看到雇主安然无恙便放心的坐在了门外的汽车里,黛米心中一动,翻开提包搜索了一番,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了一枚电子元件,这肯定不是提包里的东西。   是无线电追踪器,黛米不禁深思起来,看来自己对父亲并不了解啊。   ……   “那小妞对你似乎一往情深啊,为什么不留下来过一夜呢,我们有的是时间。”亚历山大说。   “她是索普的女儿。”刘子光面无表情的答道。   亚历山大一个急刹车,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就为了这个小妞,你才不杀索普!”   “或许吧,开你的车,记住你是拿薪水的人,而不是发号施令的人。”刘子光冷冷的说道。   亚历山大闷闷不乐的开着车,忽然刘子光递上一个信封:“给你的。”   单手拆开信封一看,里面是一张旅行支票,亚历山大的苦瓜脸顿时神采飞扬起来:“五万欧元,都是给我的?”   “是的,小伙子,你干的不赖,这是你应该得的。”   “哦,谢谢老板,我想为您工作,可以么?”亚历山大兴奋极了,在李斯特罗夫斯基手下,他每月只能拿五千美元,年轻人开销大,每月剩不下几个钱,现在忽然遇到一位豪爽又对脾气的老板,怎能让他不生出跳槽的念头。   “我会考虑的。”刘子光说。   “去哪儿,老板?”亚历山大依然精神十足。   “去非洲。”   “是!老板,我想问一下,为您工作是不是每月都能拿这么多钱?”亚历山大似乎很有谈性,看来五万欧元对他的刺激很大。   “不一定,打工者得薪酬,卖命者得血酬,根据你的最近的工作性质,我觉得五万欧元不算多。”刘子光答道。   亚历山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当刘子光和亚历山大坐上纽约飞往达喀尔航班的时候,索普家被袭击的案子终于有了一些眉目,根据前日警察的记录,事发现场附近曾经有两个外籍男子长时间驻留,警察还向他俩指点了河对岸的空房子,另外据布鲁克林分局的一位警官说,他的线人有可靠情报显示有两个外国男人买了重武器,其中一个是亚洲人,另一个是俄国佬或者北欧人。   各方面的情报汇聚起来,渐渐有了眉目,亚裔男子,身高五英尺十英寸,三十岁上下,善于伪装,俄罗斯裔男子,六英尺高,金发,相貌凶恶,正是这两个人实施了对索普家的袭击行动。   索普许下重金,要求埃德蒙警官利用一切资源彻查此事,他深知联邦调查局的能量有多么惊人,尤其是在反恐形势严峻的当今,真想调查两个人的底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不巧的是,曼哈顿发生了一起爆炸案,死了十几个人,据说是某中东激进组织所为,美国本土所有执法力量都将精力投入到这件事上,就连索普的老熟人埃德蒙都被抽调过去,哪还有精力管索普家的闲事。   忐忑不安的索普只有乘坐私人飞机前往澳大利亚,在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继续遥控指挥,西萨达摩亚的战争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丝毫不能放松对局势的把握。   刘子光和亚历山大抵达塞内加尔之后,转机飞往贝宁,在科托怒郊外找到了一文不名,靠朗姆酒打发时光的聊到飞行员马利根,刘子光的到来让他非常兴奋,爽快的答应了飞往西萨达摩亚的要求。   数小时飞行后,刘子光终于回到了西萨达摩亚,这次依然是降落在圣胡安机场,但是这里已经没有库巴将军的海关人员和警察了,取而代之的是福克纳上校麾下的雇佣军们,他们利用这座机场接收空运补给,并且作为进攻圣胡安的前进基地。   没有人难为刘子光和老马利根的飞机,福克纳是个纯粹的军人,并没有牵扯进那些阴谋诡计里,根据合同,他的雇主是博比殿下而非什么公司,这也是福克纳的原则之一,只为合法政府打仗,而索普先生的布雷曼矿业公司,只是作为博比的信用担保出现的,这一点刘子光已经从托马斯的口供和博比的合同中确信无疑了。   死里逃生的博比殿下在陈马丁和李建国的陪同下亲自到机场迎接刘子光, 前呼后拥的博比似乎恢复了自信,握着刘子光的手感慨不已,想到汉普群郊外的生离死别,王储的眼圈都红了。   “我将会授予他们勋章。“殿下这样说。   此时,张佰强等人正伫立在遥远的海边,望着潮起潮落,椰林之中新起了一座坟茔,埋葬的是乌鸦使用过的物品和一件衣服。   “兄弟,这就是你的新家,我们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三个悍匪点起香烟放在坟前,又烧了一本《花花公子》杂志,杂志的灰烬很快被海风吹散,海鸥在天际翱翔,蔚蓝的大海上停泊着一艘货轮,此时每个人心里都在养着同一件事:   难道我们的余生就要在这里度过么。   第十季   10-1 我妈妈想见你   密林深处是博比殿下的行宫,虽然只是几顶简陋的帐篷,但是表面功夫做得很足,王室卫队身着美式丛林四色迷彩服,头戴红色贝雷帽,手持步枪站在入口处,很有礼貌但是很坚定地要求刘子光解下配枪,随行人员也不得入内。   张佰强当场就要发飙:“狗日的黑鬼,也不想想是谁救的他的命!”刘子光摆手示意他冷静,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几个白人雇佣兵正坐在吉普车上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看来福克纳上校已经到了,他解下腰间的西格P210手枪递给亚历山大,对卫兵说:“可以带翻译么?”   卫兵用对讲机请示了上级,这才允许刘子光带东方恪进去,他俩走进“行宫”被安排在帐篷外的长椅上坐下等候殿下的召见,这下连东方恪都有点火大,什么玩意啊,不就是一非洲酋长么,进化还不完全呢就开始摆王室的谱了。   但是刘子光却充分理解博比的所作所为, 这位王储一回到西萨达摩亚就开始拉拢忠于自己的人马,如果不摆出上位者的派头的话,是无法折服臣民的。   这次博比并没有像上次那次不由分说就把自己的外甥打入另册,而是承认了西人解的合法地位,还给了马丁一个皇家第二旅准将旅长的头衔,至于李建国,也授予了西萨达摩亚皇家陆军上校的荣誉军衔。   十分钟后,博比和福克纳上校的会谈结束了,殿下亲自将上校送出帐篷,并且亲切握手告别,福克纳上校特地穿了熨烫的笔挺的军常服,还佩戴了一条金黄的绶带,腋下夹了根手杖,可谓给足了博比面子。   送走了上校,博比将刘子光迎进了帐篷,却绝口不提刚才谈了些什么,达成了什么协议,刘子光也不会主动去问,他知道博比在玩两头讨巧的平衡战略,无非是拉拢加挑拨而已。   帐篷里已经摆了两张写字台,准备进行隆重的签约仪式,刘子光把博比从英国营救出来,殿下投桃报李,承诺推翻库巴的统治后,伍德庄园地下的矿藏将严格按照法律程序处置,也就是说,作为土地主人的刘子光将得到处理矿藏的优先权。   空口无凭,两方在丛林密营中签下了合作意向书,虽然条件比较简陋,但是派头还是做得很足,签完字之后,还有侍从上前用专用的器具在字迹上滚一下以免墨水污染纸张,另有王室官员在文件上小心翼翼的用了宝玺,然后刘子光和王储握手留影,闪光灯响成一片。   “刘先生,祝愿我们的合作能够给这个动乱的国家带来和平,能够西萨达摩亚人民带来无尽的福祉。‘王储说话很有水平,一句话就把合作提升到了一定的层次,在场众人纷纷鼓掌,刘子光注意到,小阿瑟穿了件裁剪合体的军礼服,俨然已经是王储殿下的侍从官了。   注意到刘子光在看自己,小阿瑟冲他呲牙一笑,小家伙虽然穿的很隆重,但总归是个孩子。   刘子光也冲他眨了眨眼睛,就听到博比说:“刘先生,我还有个请求,您手下的三位勇士,如果暂且没有安排的话,我打算聘请他们做我的侍从武官。”   刘子光知道这是博比在向自己示好,表示愿意把自身安全交给对方负责,既然如此他乐得顺水推舟:“当然,殿下,我很愿意。”   博比矜持的点点头道:“谢谢。”   会见结束了,侍从官适时的掀起了帘子:“阁下,请。”   ……   非洲之行暂时告一段落,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张佰强、褚向东、陆海分别得到五万欧元的酬劳,并且有了稳定的职业,给博比当侍从武官,从横行大江南北的悍匪摇身一变成为穿制服的体制内人士,一时间让三人有些不适应,但是刘子光说的天花乱坠的前景却让他们憧憬不已。   “等博比复了国,你们就都是开国元勋,起码封个爵士少将啥的,以后回家就是外籍贵宾,拿外交护照的,谁也不敢拿你们怎么着。”   出于这种考虑,他们便捏着鼻子接受了任务,而亚历山大则要回到他的俄国老板那里去,夺人大将不厚道,再说刘子光现在也没迫切到需要挖角的地步,至于东方恪,则跟随刘子光回国,经过考验之后,他已经正式荣升为红石控股的高层管理人员,刘子光的秘书。   战争还在继续,但似乎已经胜券在握,据说圣胡安城内的文度族人已经开始逃亡,城市断水断电,每到晚上漆黑一片,只有丧心病狂的库巴纠集了一帮死党,叫嚣着打巷战来保卫属于文度族人的自由与和平。   但库巴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了,刘子光必须迅速赶回国内,联系矿山生产设备和大量熟练技术工人,一旦政局企稳就迅速装船运过来。   他带着东方恪乘坐老马利根的DC3飞往贝宁,从这里乘坐越洋客机飞回中国,这一趟折腾,亚洲欧洲非洲,飞机火车轮船,行程几万公里,杀的人也不在少数,经历了这一番磨难之后的东方恪,明显淡定了许多,举手投足间隐隐有了些成功者的风度。   当然,这和他账上的五万欧元也有关系,钱是男人的脊梁,如今的东方恪,腰杆挺得笔直。   首都机场,前来接机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一看就是军人出身,他殷勤的帮刘子光提着行李,还称呼他为“首长”,走出航站楼,外面停的果然是一辆京V牌照的奥迪A6,但风挡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车证,只是贴了个小小的标记,刘子光认识,这是进出中南海的电子通行证。   首都的交通依然是拥堵不看,但是这辆奥迪A6却能畅通无阻,一路上交警不但不阻拦,还帮着开道,很快就抵达了后海边赵辉的四合院,司机招呼客人下车,把他们的行李提进院子交给其他服务人员才离去。   过了一会儿,赵辉终于回来,满脸的喜气,刘子光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隐瞒,笑着说:“刚从301回来,老人手术非常成功,再撑几年没问题。”   刘子光便不再多问,简单介绍来一下西萨达摩亚目前的局势,赵辉沉吟道:“没想到局势还真被你扭转过来了,我这就打电话让胡清淞过来。”   不大工夫,胡清淞赶到,没等刘子光开口他便说道:“我已经在准备资金了,初步投入两亿美元,不出意外的话下周就可以到位。”   赵辉惊愕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胡清淞笑道:“难道你没注意到最近股市的变化么?”   “哦,我说怎么那么不正常,原来是你在拉高出货啊。”赵辉恍然大悟。   胡清淞笑而不语,就算是默认了,对于这种嗅觉灵敏的金融大亨来说,这么巨大的矿产资源当然不会撒手不管,事实上西萨达摩亚的局势一直在他的监控之中,虽然博比还未进入圣胡安,但是战局已经明朗化了,库巴的退位只是时间问题,而最近几个月来,刘子光的工作卓有成效,不但在当地形成了不小的影响力,还组织了一支战斗力很强的队伍。   “祝我们合作愉快。”三只手握到了一起。   赵辉意气风发道:“走,出去找点乐子去。”   于是三个人也不开车,步行上了大街,就在后海一带转悠,春末夏初的首都,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三人一边溜达一边高谈阔论,迎面过来几个靓丽的小姑娘,粉嫩的如同路边的花蕾,赵辉就忍不住了,冲姑娘们喊道:“嗨,玩去吧?”   哪知道小姑娘们一点也不怵他,反而不屑一顾的挑衅道:“大叔,你丫**够长么?”   三人爆笑起来,胡清淞笑道:“要搁以前,你丫这就是流氓罪,要逮进炮局的。”   正笑着呢,从后面又过来几个打扮入时的小伙子,个头都挺高,发型也很新潮,显然这些年轻人是一起的,男孩们警惕的瞪了这三个大叔一眼,护着女孩们走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侄女。”刘子光忽然说道,这些年轻人的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就变得如此开放豪迈,让他一时间对小雪的生活环境产生了担心,说到底人家老温大叔还是拜托过他照顾女儿的呢。   “你还有侄女?在哪个大学,或许我认识人呢。”赵辉说。   “北清大学。“刘子光自豪的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托关系就算了,我不想让她及早的接触这些东西。”   ……   北清大学一隅,身着夏装的小雪含着雪糕蹦蹦跳跳的走来,手里提着一袋猫食,当她把猫食摊在石板上的时候,面前那只胖乎乎的三花母猫却不吃,只是望着她手中的雪糕喵呜喵呜的乱叫。   “你要吃这个么?”小雪把雪糕递了过来,大花猫舔了一下却转头走了,小雪很失望,还以为母猫不喜欢吃,哪知道转眼母猫就带着三只小猫出现了,轮番来舔小雪手中的雪糕,原来它是觉得好吃,带孩子们一起来吃呢。   “猫咪也怕热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韩冰来了,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小雪已经不再去食堂工作,而是在图书馆找了个兼职的工作,那里氛围极好,工作清闲薪酬又高,很多同学抢这个职位都抢不到呢,当同宿舍的同学知道小雪在图书馆兼职之后,都羡慕的了不得,说一定是朱毓风帮忙安排的工作。   “你来了。”小雪拍拍手站了起来,面对韩冰的时候,她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轻松随意自然,就像是和家人在一起那样。   但韩冰却有着另外一种情愫,今天的他似乎有些压力,期期艾艾的说:“温雪,我……想请你到我家做客。”   “嗯?你家在首都么?”小雪显得很吃惊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似乎大学同学应该来自于天南海北才对。   “就算是吧,其实……我妈妈想见见你。”韩冰挠了挠后脑勺说,这句话他想了很久是不是要说出来,但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本以为小雪会惊恐,会羞涩,会推辞,因为见父母通常意味着家长的认可,而自己的家世是如此的显赫,韩冰生怕会给小雪带来压力,但是预想的这一切都发生,小雪只是甜甜的一笑:“行,什么时候?”   “就这个周末。”韩冰如释重负,同时又有些失落,难道温雪心里并没有这种意思,只是将我当做普通同学?   “阿嚏”小雪忽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说:“一定是有人在想我了,是爸爸,不对,爸爸刚打过电话,应该是叔叔。”   10-2 陆谨日记   最近一段时间,朱毓风过的很不痛快,因为他深深陷入了情网不可自拔,整个人瘦了一圈,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课程拉下了许多,这样下去怕是期末考试怕是要挂红灯了。   朱毓风家里听说这个情况也很着急,他老爸派遣自己的得力手下前来首都探望儿子,这位叔叔从侧面打听到侄儿是为情所困之后,特地跑到数学系去看了温雪两眼,回来大大咧咧地说:“前平后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根本就是个没张开的小丫头,小风你怎么上了大学眼光倒是退步了。”   “滚!你没有资格评论她。”朱毓风毫无预兆的暴怒了,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朝这位叔叔怒吼,从小看着朱毓风长大的叔叔顿时震惊了,看来小风病的不轻啊,他摇头叹道:“难道这就是爱情?”   但是为了挽救大侄子,这位叔叔还是采取了一些手段,他托江北的朋友打听小雪的底细,这一打听不要紧,竟然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江北市第一中学高三一班的温雪,家境贫寒学习优异,还有一个患病在床的父亲,这些情况都是事实,但这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清秀女孩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那就是她竟然是被当地黑社会老大所包养!   这个消息令他为之一惊,大老板包养女学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这个女孩子竟然是自家侄子的梦中情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于是他又委托别人继续探听,得到的消息更加令人吃惊,这个女孩不但是被包养的,而且曾经牵扯到一桩命案中,这案子在江北当地闹得沸沸扬扬,公安局长的帽子都摘了的,由此可见女孩背后的人有多么强硬。   做叔叔的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子和这种不清不楚的女孩子搅合在一起,他马上找到朱毓风,很严肃的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   “那人姓刘,在当地是黑白通吃的人物,有次他找了几百个混混在一中门口接温雪放学,很多人都是亲眼看到的,温雪父亲换肾的费用也是他赞助的,上大学也是他亲自送来的。”叔叔顿了顿,观察着朱毓风的表情,接着说道:“叔叔没有别的意思,就想给你提个醒,好的女孩子多的是,你还年轻,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喜欢冰清玉洁这种调调的也好找的很,何必……”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朱毓风的眼神凶狠的能杀人。   “温雪根本不是那种人,你骗不了我!”朱毓风怒气冲冲的出去了,叔叔怕他干傻事,赶忙示意阿武等人跟着出去。   失魂落魄的朱毓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却正好看见温雪坐进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很明显这辆车并不是情敌韩冰的,隐约能看到车后座上有个男人,似乎和小雪很亲昵的样子。   一声闷雷在脑海中炸响,朱毓风觉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心目中纯洁的野百合竟然是这种人!他不愿意相信,但自己却已经亲眼目睹,他不愿意接受,但现实却无情的将他击倒。   “风少,你怎么了。”一直尾随在身后的阿武等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朱毓风,但朱毓风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推开他们坐在地上,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叔叔说的没错,这个女孩子是被人家包养的,风少,你醒醒吧。”阿武关切的说道。   “她应该是有苦衷的,在那样的环境下,不得不如此,我能理解。”朱毓风竟然笑了,脸上浮现一丝病态的红晕,让阿武有些害怕:“她都这样了,你不会还执迷不悟吧?”   ……   当小雪接到刘子光电话的时候正在宿舍里打扫卫生,看到熟悉的号码,她惊喜的接通了电话嚷道:“叔叔,你来首都了么?”   “对,叔叔就在楼下,带你去吃饭买衣服。”站在奥迪车旁的刘子光拿着手机说道,首都的路刘子光不熟悉,车和司机都是从胡清淞那里借的。   小雪丢下抹布,对两位舍友打了声招呼,就如同欢乐地小鸟般飞下了楼,宁馨儿眉头一扬道:“这么开心,难道说又榜上别的大款了?”   “难说。”王月琪冷笑一声,伸头望去,只见楼下锃亮的奥迪车和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拉开车门让小雪上车,心里一股酸溜溜的滋味泛起,说道:“啧啧,成功人士啊,别看咱们的温雪同学生就一副清纯的外表,做起事来可真不含糊。”   宁馨儿也探头望去,心中同样酸溜溜的,两个女生之间最佳的话题无非是另外一个女生了,她俩关上宿舍门,一唱一和编排起温雪的段子来。   不管是楼上的两个女生,还是车里的刘子光和小雪,都没注意到不远处花坛后坐着的朱毓风。   小雪坐进了奥迪车,兴奋地问道:“叔叔,这是你新买的汽车么?”   “是叔叔朋友的车,借来用用的,说吧,想去哪里吃饭?”刘子光笑呵呵的说。   “嗯,我听说学校旁边有一家变态辣鸡翅,想去尝尝呢。”如今的温雪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羞涩内向的中学生了,大学生活将她锻炼的活泼开朗多了,在刘子光面前也不再拘谨,而是随性自如,就像在亲叔叔面前一般。   “好,就去那儿。”刘子光微笑着说。   “等等,前面那个是我同宿舍的,我叫她一起吧。”温雪忽然看到迎面走来的陆谨,赶紧说道。   刘子光让司机停车,小雪推开车门,蹦蹦跳跳跑过去,拉住陆谨说了一会儿,陆谨摇摇头,又点点头,终于还是跟着小雪走了过来。   两人坐进汽车,小雪介绍道:“这是我好朋友,陆谨,这是我叔叔。”   陆谨上下打量着刘子光,道:“我听小雪讲过您的故事,没想到这么年轻。”   刘子光呵呵一笑,从陆谨眼中看出一些别样的意味,看来小雪没少演绎自己的事迹。   一行人来到学校附近的辣鸡翅烧烤店,点了一些烧烤,一扎啤酒两瓶饮料,三人坐在一起聊起天来,不用小雪开口,陆谨便绘声绘色的将朱毓风和韩冰追求温雪的故事讲了出来,小雪红着脸不时解释一两句,还在下面踢着陆谨的脚,示意她不要夸大其词。   “大学生活么,就应该这样,我觉得这两个小伙子都不错,可以考虑嘛。”刘子光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您真的同意小雪大学期间谈恋爱?”陆谨瞪大了眼睛问道。   “难道不可以么?”刘子光反问了一句。   陆谨沉默了一会,拿起扎啤倒了一杯,没头没脑的说:“我敬您一杯。”   ……   饭后,刘子光有事先走了,两个女孩散步回去,路上陆谨不停的打听着刘子光的事情,小雪纳闷道:“你想写小说么?问的这么仔细。”   陆谨嘿嘿一笑,半开玩笑的说:“是有这个打算哦,不过打算以日记体的形式出现,就叫《陆谨日记之小雪的恋恋花季》。”   “笑话我,哼,打你。”小雪装作生气的样子,两个女孩打成一团。   两人回到宿舍,宁馨儿和王月琪正在上网,根本没问两位舍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更没问关于那辆奥迪车的事情,当然温雪和陆谨更不会主动提起,事实上四位舍友之间的关系泛泛,而且裂痕越来越大。   第二天就是周末,上午时分,温雪把箱子里的绿色运动服拿出来换上,这还是高二时候沈芳姐帮着买的,是小雪最好的几件衣服之一,换好衣服之后,和陆谨一起出去了。   她俩一出门,宁馨儿和王月琪的脑袋就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换了衣服呢,肯定又去钓凯子了。”   “嗯,故意穿旧衣服显示自己清纯,真不要脸。”   “论坛上的帖子怎么没有多大反响啊?”   “等等,昨天晚上有球赛,那些男生都没上网。”   ……   韩冰的家很远,在京郊某个风景优美的别墅群中,门卫森严,寻常人等根本混不进去,汽车在幽静的别墅区内行驶着,道路一尘不染,树木草坪修剪的整整齐齐,别墅之间的间隔很大,偶尔还能看到游泳池和网球场,可见这里的硬件设施档次之高。   温雪带了陆谨一起来,韩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反而隐隐有些开心,小雪愿意将闺蜜带来和自己认识,这说明了两人的关系在进步。   奔驰车停在一栋别墅前,房子的气派和豪华让两个女孩都瞪大了眼睛,这样的房子只有在日漫或者韩剧中才能见到,独栋别墅,能容纳四辆汽车的车库,碧绿平整的草坪,树荫下摆着白色的躺椅和圆桌,戴草帽的园丁正修剪着枝叶,木质狗窝旁,两头名贵的德国黑背正懒洋洋的趴着。   和那些小别墅不同的是,这栋房子很大,汽车可以直接开到门廊下,汽车刚停稳,房门就开了,一个穿白色衣服的面目黝黑的南亚女人帮他们拉开车门,用不熟练的汉语说道:“欢迎光临。”   陆谨和温雪对视了一眼,都悄悄吐了吐舌头,韩冰家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司机、园丁、连传说中的菲佣都有。   10-3 这是我的女儿啊!   进了大厅才知道,原来家也可以这样奢华,韩冰家的客厅装潢简单,但是用料极其考究,重要的是房间的装饰,壁炉、烛台、水晶吊灯,以及无处不在的相框都让人感觉到温馨和典雅,如同童话里的宫殿一般。   温雪自不用说,从小在工厂宿舍和贫民窟大杂院长大,这辈子去过最奢华的地方也就是江北市的和平饭店了,陆谨却是富裕人家出身,见过一些世面,但此刻两人却同样的震惊,首都寸土寸金,能在靠近城区的位置有这样一座奢华的别墅,怕是没有几千万下不来的。   “韩冰,你家好大哦,能带我们参观一下么?”陆谨东张西望一番后提出这个要求来,正在门口和菲佣说话的韩冰听到后立刻说:“好啊,趁我妈妈还没回来,我就带你们四处转转吧。”   这所别墅占地颇广,地下两层,地上三层,地下室和半地下室里设有洗衣房、室内游泳池、锅炉房、佣人间、健身房以及车库,地上三层有厨房、餐厅、卧室和各种功能性房间组成,比如书房、钢琴房、视听室等,这座庞大的房子里,光洗手间就有十个,奢华可见一斑。   二楼书房中,温雪和陆谨吃惊的看着满屋藏书,这是货真价实的书房,面积宽敞的房间里四面墙全是天花板那么高的书架,简直像是一个小型图书馆,既有珍藏的典籍,也有很多外文原版书籍。   “韩冰,你的英文书好多啊。”陆谨惊叹道,但韩冰却只是腼腆的一笑,并不多加解释,他的中学教育是在英国进行的,英文底子远比一般人要扎实。   楼下一辆汽车驶到,站在窗口的韩冰正好看到,招呼两位同学道:“我妈回来了,咱们下去吧。”   三人来到楼下,正看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妇人把手袋和披肩递给佣人,温和的笑了:“小冰,来朋友了。”   韩冰答道:“妈妈,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我来引见一下。”   “等等,让妈妈猜一下啊。”妇人笑吟吟的打量着两个女孩,陆谨个头比较高,气质中带着北方人的豪迈和洒脱,而温雪身材纤细,睫毛长长地,眼神清澈,宛如一株悄悄绽放的白莲。   不知道为什么,妇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锤子重击了一般,但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常,微笑着说:“冰清玉洁,我见犹怜,你一定就是小冰常说的小雪了,旁边这位同学,应该是北方人吧。”   大家都笑了,温雪点点头,乖巧地说:“阿姨好,我是温雪。”   陆谨也跟着说:“阿姨好,我是陆谨,内蒙古的。”   温雪!竟然姓温!妇人心中剧震,但却什么也没问,只是亲切的和两个女孩握了握手,道:“小冰你招呼同学,妈妈有些工作,待会一起吃饭。”   妇人带着那个秘书模样的人上楼去了,客厅里的人都感到压力骤减,陆谨吐了吐舌头说:“韩冰,你妈妈气场好强大,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是做企业管理的。”韩冰很含糊的答了一句。   二楼书房,秘书呈上报告说:“董事长,最近波罗的海航运指数下降,您看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妇人端着一杯热咖啡呆呆的望着窗外,秘书很吃惊,从未见过董事会走神,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干咳一声提醒道:“董事长……”   “哦,你刚才说什么?”妇人终于回过神来,迅速看了看手上的报告:“航运的事情先放一放,最近我们的股票被人拉高抛售,势必影响下个月的新股发售,这件事你去查一查。”   “好的,我这就去办。”秘书合上文件夹站起来道:“那先这样,我回去了。”   “等等。”妇人手里转着签字笔,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打算,说:“小易,你去吧。”   易秘书下楼,和韩冰以及两个女生打了个招呼便离去了,他走了刚一会,冥思苦想的陆谨忽然拍掌道:“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咱们北清大学的学长,叫易永恒,二十多岁就是上市公司的董秘,上个月来我们学院做过报告的,很多同学崇拜他呢。”   此时韩冰母亲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上市公司的董事会高层,年薪起码千万级别,怪不得韩冰的家境这么好,在学校这么受照顾。   午饭已经预备好了,并不是想象中那种欧式长条桌子,烛台鲜花纯银餐具,洁白的餐巾,冰桶中的香槟,而是中式圆桌,几道清淡雅致的小菜,韩冰的妈妈换了衣服和大家一起用餐,由于有这位阿姨在,两个女孩稍微有些拘谨,妇人倒是平易近人,不时用公筷给两个女孩夹菜,还问了一些她们家里的事情,慈祥的就像是邻家大婶一般。   饭后,佣人们撤掉杯盘碗筷,大家来到门外的大树下坐下,品着香茶继续刚才的话题,妇人笑着说:“我姓薛,你们叫我薛阿姨就行,对了,小雪你父母身体还好么?”   小雪咬了咬嘴唇说:“我妈妈很早就没了,是爸爸把我带大的,我上初三的时候,爸爸检查出肾病,身体不太好,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后来有好心人帮忙,做了换肾手术,现在已经可以回厂上班了。”   “哦,肾病花钱很多,如果有需要可以和阿姨提,我们一定会帮你的。”薛阿姨的眼圈有些红,紧紧抓住小雪的手说道,忽然发觉小雪的五指间有伤疤,而且位置很统一,便奇道:“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是筷子夹的。”小雪说。   “筷子?”薛阿姨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这哪是筷子夹这么简单啊,分明是古代的拶指刑罚,能把手指夹得血肉模糊,留下斑斑伤痕,这得下多大的狠心啊!   “是谁干的?”薛阿姨的声音有些颤抖,愤怒和心痛交织在一起,让一贯沉稳的董事局主席有些失态了。   “在派出所里夹的,他们逼我承认是那种不好的女人,我不愿意承认,他们就夹我的手指……”小雪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很不愿意回忆那一段痛苦的记忆。   此时陆谨已经泣不成声,韩冰也紧握住了拳头,他们只知道温雪家境不好,没想到还经历过这种磨难,但反应最大的还是韩冰的母亲,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抓着小雪的手,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此刻谁都无法理解她的心情,五脏六腑就如刀割一般,柔肠寸断,她多么想把可怜的女儿拥到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啊,可是她却无法这样做。   良久,薛阿姨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极力克制着情绪一般,她摸着小雪的头发怜爱无比的说道:“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没事,都过去了,因为有很多好人保护着我,刘叔叔、贝哥哥、毛孩弟弟,胡蓉姐姐,还有大杂院的邻居爷爷奶奶和很多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待我像家人一样,比家人还亲呢。”小雪骄傲地说道。   听到最后一句话,薛阿姨的心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她强自笑道:“是啊,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对了小雪,学习和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么,阿姨有能力帮助你。”   “谢谢薛阿姨,我家已经住上楼房了,爸爸也回到厂里上班了,我也考上了大学,都挺好的。”小雪一脸幸福的说道。   薛阿姨仔细打量着女孩儿,看到她的绿色运动外套还是前年的款式,袖口领口略有磨损,衣服还有折叠的痕迹,想来女孩是为了去同学家拜访特地从衣柜里拿出来穿的,裤子和鞋子也是旧款,但丝毫也不影响小雪的美丽,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些灰姑娘的味道。   这是我的女儿啊!一个声音在薛丹萍心底呐喊着,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严寒的冬季,低矮的房子中,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孩正在生炉子;酷暑的季节,女孩撑着伞在暴雨中艰难的前行;教室中,同学们嘲笑着女孩过时又窄小的衣服,女孩低头不语,紧咬嘴唇忍着眼泪……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薛丹萍再一次潸然泪下,弄得大家很是纳闷。   “妈,你怎么了?”韩冰递上一张纸巾,很奇怪一向铁石心肠的母亲竟然会有这种反应,同时他也有些欣慰,妈妈这样反应,说明她认可了小雪。陆谨也有些奇怪,原以为韩冰的妈妈是个女强人呢,没想到居然和家庭妇女一样,这么容易就落泪了。   “没什么。”薛丹萍接过纸巾擦擦眼睛,又问道:“小雪啊,听说你还在勤工俭学啊,自力更生阿姨是赞成的,但是影响到学习就不好了,经济上有压力的话,阿姨可以帮你解决。”   “谢谢阿姨,钱够用的,我勤工俭学也是为了增加社会经验。”小雪婉言谢绝,却更让薛丹萍暗暗欣慰,自己的女儿很要强!看似柔弱其实内心坚强,这一点随自己。   “年轻人独立自强,很好,小冰你要多向小雪姐学习啊。”薛丹萍微笑着说道。   韩冰挠挠头,纳闷不已,怎么妈妈这就给两人的关系定了性呢,虽然年龄有差距,也未必一定是姐弟关系啊。   10-4 那年冬季   老实说,今天这场会面大大超出了韩冰的预期,比他设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上十倍都不止。   韩冰出身世家,爷爷是副国级领导人,虽然已经逝世,但是余威还在,几个叔叔姑姑在政界、商界都是头面人物,奶奶比爷爷年轻二十岁,但也是离休高级干部,副部级待遇,配备专车、秘书和保健医生,不过这个奶奶却不是韩冰的亲奶奶。   韩冰的亲奶奶是个农村妇女,解放前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嫁给了韩冰的爷爷,爷爷参加革命一走就是十年,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人民政府的领导了,而且娶了一位年轻的女大学生,也就是韩冰现在的奶奶。   爷爷是个有良心的人,和奶奶办了离婚手续,帮几个舅爷爷都安排了工作,临了还把儿子,也就是韩冰的生父安排进了部队当兵,也算尽到了做父亲的义务,这也是韩冰父子间年龄差距极大地原因。   韩冰的父亲三年前因癌症去世,享年七十岁,韩冰上面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他是全家族最小的一个,但却不是最受宠爱的一个,副部级的奶奶显然更疼爱那些她亲生的孙子孙女们。   家族中有着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恩怨,作为小辈的韩冰并不了解,也不愿意去了解,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英国去读书,受的是西方资本主义的基础教育,中学阶段在著名的伊顿公学度过,也造成他性格孤傲的因素之一。   但自从见到温雪之后,冷若寒冰的少年竟然变得阳光起来,这个变化让大家都感到惊讶,尤其是溺爱儿子的母亲薛丹萍,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要见一见儿子的小女朋友。   说实话,韩冰是不愿意让小雪和母亲见面的,因为他读过心理学,知道婆婆和儿媳是天生的敌人,尤其是母亲这种女强人加慈母的性格,肯定不会给小雪好脸色看,但是同时他性格中叛逆的一面又起了作用,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管母亲怎么看待温雪,他都不会改变初衷的,如果这一天迟早要到来,那就让暴风雨早点来吧。   结果事实和想象的差距极大,大到熟悉母亲脾气的韩冰都觉得匪夷所思,母亲是什么人,杀伐决断的上市企业老板,一个微小的决定就能关系到上万人的生计,这种人和古代领兵打仗的将军没什么区别,慈不掌兵义不掌财,韩冰深知,母亲表面上虽然和风细雨,但骨子里却是个暴烈无比的铁娘子。   可是,今天母亲竟然表现的如此温和,如此善良,善良的近乎于柔弱了,光是眼泪就不知道流了多少,这就让做儿子的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说母亲真的喜欢上温雪了?或者说被她的身世所打动?   “咳咳”韩冰终于开口了,他问道:“妈妈,你怎么知道我比温雪小呢?你又没问过她的年龄。”   薛丹萍一时语塞,竟然无法回答儿子的问题,难道告诉他说,温雪是你的亲姐姐不成?   她有些恍惚了,仿佛回到了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九十年代初,国际社会对我封锁严重,国内经济形势恶化,各种思想激烈对撞,那时候薛丹萍还是个年轻的部队医院护士,经人介绍嫁给了基地一位姓温的年轻军官。   温君伟是浙江人,哈工大的高材生,基地的技术骨干,肩膀上扛着一杠三星的金牌牌,却又擅长吹拉弹唱,再加上相貌英俊,前途无量,是无数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薛丹萍嫁给他的时候,全基地的人都为他俩祝福。   婚后薛丹萍才知道,骑白马的不一定都是王子,也许会是唐僧,温君伟虽然表面上看来英俊潇洒,温文尔雅,但是骨子里却很木讷,而且事业心极重,每天和自己说不到三句话,所有时间都扎在实验室和靶场上,完全把家当成了旅馆,甚至连女儿降生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而是带着导弹去野外试验。   那年隆冬,正是大雪纷飞之际,他们的女儿降生了,以雪为名,起名温雪。   就在女儿降生后不久,这个温馨的小家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基地出了一起恶性事故,数名高级技术人员当场牺牲,造成的经济损失和国防技术上的停滞更是不可计量,总部调查组进驻基地,经过一番博弈,最终没有背景的温君伟承担了责任,职位、军衔、党籍一撸到底,从人人敬仰的技术骨干,中层干部变成了等待军法审判的犯人。   丈夫身陷囹圄,女儿嗷嗷待哺,六神无主乱了阵脚的薛丹萍病急乱投医,孤身前往首都,找到了一位相熟的首长求援。   说是相熟,其实也就是泛泛之交,首长姓韩,少将军衔,不到五十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少壮派,三年前曾经在薛丹萍任职的军区总院住过一段时间治疗胃病,当时韩将军就挺喜欢薛丹萍的,没事总喜欢拿这个二十出头的丫头开玩笑,那些老首长和医生护士什么的,也都半开玩笑的说,干脆让韩将军把小薛收了当儿媳妇算了。   后来韩将军调到总部工作,双方有过一段时间的书信联系,薛丹萍结婚的时候,韩将军还特地打来电话祝贺,当然随着工作的紧张和女儿的诞生,双方的联系也就断了。   当看到薛丹萍带着满满一大包土特产出现在家属大院楼下的时候,韩将军的反应简直可以用惊喜来形容,他把薛丹萍请到家里,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当即给有关部门打电话询问此事,由于事件太过严重,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将军便把小薛安排在招待所居住,每天嘘寒问暖,照顾的非常周到,可谓有礼有节,尽到了一个做长辈,做首长的职责。   随着高层的介入,温君伟的案子有了转机,最后的处理结果是,军衔撤销,开除军籍,调离原单位,本以为事情就此平息,一家人又可以团聚,哪知道薛丹萍却等来了丈夫的一纸离婚诉状。   原来基地已经传开了关于薛丹萍和某首长的桃色事件,虽然谣言在领导的强力介入下很快烟消云散,但给温君伟造成的伤害却是无法弥补的,他不能原谅妻子,也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地地方,离婚之后就带着女儿调去了其他军工企业。   薛丹萍是个烈性女子,她无法忍受被人误解的痛苦,更无法忍受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她决定服毒自杀,但却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后醒来,当时已经身在首都了,事后她才知道,因为她服用了剧毒药物,洗胃都无济于事,在总部首长的命令下,基地动用了三叉戟专机将她送到了首都301医院救治,这才挽回了生命。   伤痕累累的薛丹萍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嫁给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韩将军,很快就生下了一个儿子,韩将军老来得子,对母子俩倍加宠爱,薛丹萍靠着丈夫的人脉,在一家有军方背景的企业担任了中层干部,有关系又有魄力,一时间混的风生水起,不到三十岁的她就担任了企业老总,从此一帆风顺。   这段时间,薛丹萍不是没想过寻找前夫和女儿,但是那段回忆让她无法释怀,一来二去,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的基地已经封闭,战友同事纷纷转业退伍,就在她流露出想寻找女儿下落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封存的基地人事档案烧了个一干二净,冰雪聪明的薛丹萍也曾怀疑过现任丈夫动过手脚,但是事到如今,就算真的是他干的,自己又能如何呢,老韩对自己可谓千依百顺,爱护之际,遇到这样的丈夫,也算是幸运了。   没想到十余年后,亲生女儿竟然被儿子带回家来当看到女儿的第一眼起,她就有一种莫名亲切的感觉,母女连心,这是斩不断的骨肉情,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安排,根本不用什么DNA检测,她就能断定,这个叫温雪的女孩绝不是重名,而是切切实实的亲生骨肉!   在后面的交谈中,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温雪小时候是在东北长大,后来辗转来到好几个城市生活,但都是军工企业,最后才转到江北晨光机械厂,这家工厂薛丹萍有印象,早年隶属总后,也是老军工了。   尘封的回忆一旦打开了闸门就收不住,多少往事历历在目,女儿的到来让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纠结于心底的陈年旧事,早该让它们随风而去了。   “妈,妈妈,你想什么呢?”韩冰的呼声将薛丹萍从往事中拉了出来,她莞尔一笑道:“不好意思,走神了,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较多,对了,就要放暑假了,你们有什么安排么?”   不等他们回答,薛丹萍又说道:“我们公司组团去欧洲旅行,如果你们两个女孩子有时间的话不妨一起去玩,当然费用是全免的,阿姨请客。”   “妈妈,你真伟大!”韩冰兴奋地说着,在薛丹萍脸上亲了一口,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十七岁的男孩,一连串的惊喜让他有些忘乎所以。   “好了好了,亲了妈妈一脸的口水。”薛丹萍作势要打儿子,举起手来还是笑了,看到他们母子亲密无间的样子,温雪竟然有些恍惚起来,如果自己也有妈妈的话,是不是也能这样呢。   “温雪……”陆谨悄悄捣了一下自己的室友,所有人中她是最清醒的一个,这个很有文学天赋的女孩子敏锐的意识到,今天在场的这几个人似乎都不太正常,薛阿姨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发呆,韩冰兴奋地找不到北,小雪也有些恍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阿姨问咱们话呢。”陆谨提醒了一声,温雪赶紧答道:“哦,谢谢薛阿姨,我得回家照顾爸爸,所以不能陪你们去了。”   兴头上的韩冰一摆手:“没关系,让温叔叔也一起来吧。”   他没注意到,母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   10-5 母亲的晚餐   薛阿姨脸色有些难看,温雪还以为是自己拒绝了人家的好意引起的呢,说实话,哪个年轻人不爱玩啊,她也想和同学们一起走出国门看看,但又实在放不下家乡的父亲,这才婉言谢绝的。   想到这里,她有心想辩解,但长期养成的隐忍性格却让她深深地低下了头,摆弄着衣角。   气氛略有尴尬,陆谨紧张的看着薛阿姨,又看了看小雪,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一时间她似乎感到自己成了局外人。   韩冰也注意到母亲的不悦,赶紧替温雪辩解道:“妈妈,小雪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她很想去的。”   薛丹萍却说:“小冰,你看你小雪姐多孝顺,哪像你一门心思就知道玩,我看你应该多向小雪姐学习才是。”   韩冰一撇嘴,心说怎么又来了,又是小雪姐姐,他不服气的说:“妈妈,你怎么就认定小雪比我大呢?”   薛丹萍微微一笑:“傻孩子,你五岁就上学,同学们当然都比你大了。”   韩冰不服气的说:“那也未必,温雪、陆谨,你俩是哪年生的?”   于是温雪和陆谨便把生日报了出来,果不其然,两人都比韩冰要大,而且最显小的温雪竟然年龄最大,足足比韩冰大了将近两岁。   听到温雪的生日之时,薛丹萍并没有惊讶,只是暗暗欣喜,进一步确定了这就是自己的女儿,看看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她起身道:“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公司还有个会议,你们两个女孩子晚上就别回去了,正好是周末,大家阿姨亲自做菜给你们吃。”   “真的么?太好了,我都有十年没吃过妈妈烧的菜了,你们不知道,我妈妈做菜可好吃了!”韩冰惊喜道,两个女孩也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此行能受到如此超规格的礼遇,不但款待了午饭,还要留下过夜,薛阿姨真是太好客了。   他们哪里知道,薛丹萍现在一门心思补偿女儿,她哪里是要展现什么厨艺啊,只是想让没娘的孩子尝尝母亲亲手做的菜而已。   至于下午的那个会议,更是子虚乌有,薛丹萍生怕再继续谈下去,自己会更加失态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借故躲出去而已。   微笑着告别儿子和两个女生,薛丹萍没带司机,亲自驾车离去了,望着汽车远去,韩冰高兴地说:“温雪,真是没想到,我妈妈这么喜欢你。”   温雪笑了笑,她也感到薛阿姨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完全超出了同学母亲应有的态度,而陆谨则是另一种想法,她觉得薛阿姨应该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女强人形象,即便喜欢未来的儿媳妇也不可能表现的这么明显,这事儿透着古怪,或许是小雪太招人疼了吧,唯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   就在他们胡思乱想的时候,薛丹萍正驾车在高速路上飞奔,不论是家里还是办公室,她都是众人的焦点,不可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哭泣,唯有独自驾驶的时候她才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才能尽情的发泄心中的苦闷。   对于女人来说,眼泪是最好的负面情绪宣泄渠道,洒了一路泪之后,薛丹萍的情绪渐渐稳定了,想到失散已久的女儿,她竟然幸福的笑了,老天有眼,女儿不但出落得如同天山雪莲一般美丽动人,而且学习成绩也相当优异,是江东省的理科高考状元呢,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一阵紧抽,这么困难的环境下还能维持优秀的学习成绩,这得付出多大的努力啊,这孩子真的是苦水里泡大的。   前夫虽然智商极高,但是不善钻营,在单位里肯定属于混的较差的,再加上一身的病,根本没有条件为女儿提供更多的东西,上了大学不等于进了保险箱,才只是刚刚踏上社会边缘而已,这个社会比薛丹萍年轻的时候更要复杂和险恶,尤其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来说,美丽有时候是一种原罪,小雪在高中阶段遭遇的事情便能说明这一点。   但是现在不同了,小雪遇到了亲生母亲,从此人生轨迹将完全发生改变,薛丹萍将会尽自己的所能,百倍,千倍的补偿女儿。   至于儿子和女儿之间的事情,薛丹萍一点也不担心,她是阅人无数的集团老总,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人家小雪根本就是把儿子当成单纯的同学看待而已,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傻儿子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而已。   她很清楚,两个孩子彼此喜欢,完全是是血脉中的亲情在起作用,这种情愫还远远没有达到转变成刻骨铭心爱情的地步,只要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引导的好,不会出现所谓伦理道德上的悲剧。   至于什么时候挑明这件事,她倒是有些犹豫,儿子的性格她很清楚,由于出身于豪门世家,从小接触的事情比较多,再加上父亲早亡,所以有些早熟,相对来说承受压力的能力比较大。   至于女儿,她却没有太大的信心,因为小雪自幼跟着温君伟长大,性格方面自然随父亲多一些,前夫的脾气她很清楚,看似温和其实性格暴烈,眼中揉不得沙子,遇到事情往往会做出过激的反应,所以她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给小雪一个适应的时期,让她先熟悉自己,接纳自己,再慢慢掀开真相比较好。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晚上的那顿饭,莫名的有些慌神,如同儿子所说的那样,自己已经十年没有拿过锅铲子了,自从进了韩家的门,买菜做饭有保姆,开车出行有司机,头疼脑热有保健医生,就连大院门口站岗的都是现役军人,哪还用得着自己动手,不过这次不一样,一定要亲手做菜给女儿吃。   买菜这种事情,本来打个电话就能安排好,但是薛丹萍却鬼使神差的亲自去了麦德龙采购食材,肉类一定要用最好的进口肉,蔬菜要用无公害的那种,就连女儿用的筷子,她都要选最合适的。   正当薛丹萍挑选筷子的时候,一对小夫妻从旁边路过,不由得小声嘀咕起来:“这人真像薛总啊。?”   薛丹萍是华夏矿业发展集团的董事局主席,一般员工只能在电视上和画册上见到她的真容,哪里能想得到在超市遇到,要在以前,薛丹萍最多是含笑点点头而已,但是今天心情大好,竟然打起了招呼:“你们好,买菜呢?”   小夫妻都是华夏矿业的员工,能和董事局主席在超市偶遇已经是兴奋地不得了,回去能当半个月的谈资,没想到主席大人竟然主动搭讪自己,顿时激动地话都说不成句了:“薛总您好,我们……是啊,也买菜呢。”   “正好,你们帮我看看,这么多筷子,我都挑花眼了。”薛总微笑着说道,如同邻家老大姐般亲切。   小夫妻强力镇定着情绪,义不容辞的帮薛总挑选着筷子。   男的说:“薛总,是您家里用么?”   薛丹萍答道:“女孩儿用的。”   女的就拿起一副带有卡通图案的竹筷说:“这个品牌挺好的,环保低碳,价格也不贵,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都用呢。”   薛丹萍高兴地说:“好,就买这个,多拿两双。”   女的赶忙帮薛总拿了几双筷子,能帮薛总挑选筷子,小两口真是自豪到爆棚。   男的看到薛丹萍推车里满满当当全是食品原料,惊叹道:“薛总,您买了好多菜啊!”   显然薛总今天兴致很高,她开心的说:“儿子的同学来家做客,我这个做母亲的要招待好啊,这不,特地买菜给他们做晚饭呢。”   小两口赶紧赞叹:“哎呀薛总,您真是一位好母亲。”   薛丹萍灿烂的笑了,说:“你们忙,我该回去做饭了,孩子等着吃呢。”   小两口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男的赶紧接过购物车说:“正好我们也要出去了,我来帮您推吧,好重的。”   深谙领导之道的薛丹萍自然乐得让下属帮忙,一边走一边聊着家常,还顺便问了两个人的名字和部门,很快就到了门外,两人帮薛丹萍把满满一车食物放进汽车里,望着薛总驾车离开,才放下挥动半天的手感慨道:“没想到薛总竟然这么平易近人,堂堂上市公司老板,还亲自买菜做饭。”   薛丹萍一路哼唱着歌曲回到家里,让阿姨把车里的食材统统搬到厨房,自己进了屋换了拖鞋,高声喊道:“小冰,小雪,小陆,看我买什么回来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菲佣走过来说:“太太,少爷和同学回学校去了。”   薛丹萍一愣,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号码:“小冰,不是说留同学在家里吃饭的么?”   那边韩冰回答道:“温雪她们说不习惯在外面过夜,我就陪她们回来了,我们在外面吃饭了,妈妈你自己吃吧。”   听筒里传来一阵阵忙音,薛丹萍失神的将手机放下,呆呆的站在门厅里,菲佣不知道太太怎么了,小声提醒道:“太太,太太……”   “哦”薛丹萍回过神来,强自一笑,上楼换了衣服来到厨房,拿了一根葱剥了起来,家里的厨师惊呆了,慌忙道:“太太,我来吧。”   “没事,我来,你们都出去吧。”薛丹萍淡然道,厨师和保姆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的茫然,但还是乖乖的出去了。   薛丹萍机械地剥着葱,眼神有些呆滞:“闺女,妈妈想做一顿饭给你吃都没机会么。”   ……   此时,韩冰、温雪和陆谨刚吃完变态鸡翅,正兴高采烈的往学校走呢,韩冰边走边问:“温雪,你说的那个刘叔叔,真的有那么厉害么?”   “嗯”温雪点了点头,自豪地说:“他是世界上我第二爱的人。”   韩冰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嘴唇有些发干,但他还不死心,问道:“那你第一爱的是谁?”   “当然是我爸爸。”温雪毫不犹豫的答道。   10-6 置顶帖引发的大战   爱有很多种,温雪所说的爱显然属于“敬爱”的一类,通常用在尊敬的长辈或者偶像身上,从她毫无顾忌的表达方式上也能确定这一点,即便如此,也让韩冰心里隐隐有些不悦,因为他敏锐的感觉到,这种爱随时会演化成另一种爱。   温雪是个内向的女孩,但却又是个极其单纯的女孩,在知己好友面前,心理根本没有设置任何防线,陆谨是她的室友兼红颜知己,韩冰是她一同喂野猫的蓝颜知己兼唯一说的上话的男同学,在这两人面前,她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过去,那些苦难的经历被她娓娓道来,不像是磨难反倒像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事实上从下午到晚上,他们都在谈论那个所谓的“刘叔叔”,由于所处的立场不同,显然陆谨对这位刘叔叔更感兴趣,像个记者一样问长问短,问东问西,而韩冰只是在一旁做个忠实听众而已,听了许多关于刘叔叔的传奇故事之后,他给这个男人下了一个定论:草莽英雄。   虽然是英雄,但却掩饰不住一身的草莽气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充其量就是二线城市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罢了,在韩家所接触的社会圈子中,这种人实在是不入流,韩冰暗暗打定主意,在适当的时候,给这个刘叔叔一定的帮助,以感谢他对小雪的照顾。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照顾小雪当成了自己的天职。   北清大学的校园很大,韩冰的房子和小雪她们的女生宿舍隔的很远,三人道别之后,韩冰回到了自己的高级公寓,习惯性的打开电脑上网,去学校的论坛瞄两眼,这一瞄不要紧,顿时怒容满面。   论坛里,顶在最上面的一个帖子的题目赫然是:北清第一清纯女生不为人知的一面,发帖人是个新注册的ID。   文中的女孩并没有提及真名,而是用W代替,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温雪,作者显然是个高手,并没有一味的诋毁污蔑,而是摆事实讲道理,用一桩桩真实发生的事情来揭露所谓北清大学第一清纯女生的真面目。   W是来自某二线城市的新生,以清纯孤寒闻名,无数北清男生为之倾倒,曾经发生过万朵白玫瑰求爱的宏大场面,大一新生中的两位佼佼者都在她石榴裙下称臣,她家境贫寒,勤工俭学,她天生丽质,孤芳自赏,但是真实的情况却是-----W在家乡上高中的时候即被当地一个老板所包养!   而且就在前天,这位老板还开着豪华汽车来到北清大学接W出去吃饭购物,很多同学都亲眼目睹了此事。   韩冰忍着怒火,继续往下看,北清学生的素质果然高,这种没水平的谣言基本没人搭理,直到帖子发出去十个小时之后才重新被人顶了起来,而且这回爆出了猛料,声称所谓的W曾经在当地牵扯进一桩杀人案件,并且直接给了外链,链接到江北晨报网站关于锦绣江南杀人案的新闻上。   接连又有几个熟悉的ID,站出来证明亲眼看到W在前天坐进了一辆奥迪车,时间地点都很对应,众口铄金,这个帖子迅速被人顶了起来,大家纷纷展开人肉搜索, W高中时期的种种故事,都被人翻了出来,包括几百混混堵校门,黑道公主事件,换肾资金来源问题,以及当地黑帮老大的儿子被打残的事情全都当做猛料爆了出来。   造谣人很高明,所列举的基本上都是经得起查证的事实,用词酌句也都是貌似站在中立的立场上,但是在导向上却有着明显的倾向性,帖子在短短一天内盖了六百多层楼,从起初的打酱油路过,到中期接连不断的爆猛料,再到后面的各种发人深思的评论,社会、家庭、伦理道德,价值观人生观,北清大学的学子们水平就是高,虽然大家都知道W指的是数学系的温雪,但是硬是没有一个人提及温雪的名字,也没有人笑话她被包养的“事实”,他们只是在反思,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社会现实,究竟是谁的错?   韩冰把鼠标一丢,怒不可遏,造谣者太可恶了,小施手段就给温雪造成了如此之大的困扰,如果这帖子被温雪看到还了得,他不能容忍心爱的女孩受到任何伤害,想了想后,韩冰拿起了电话,给论坛的官方主办者,也就是学生会打电话,要求删帖,道歉。   韩冰虽然背景显赫,但不是每个人都买他的账,尤其是在北清大学这样一个思想开放、民主自由的环境中,学生会的干部才不会理睬一个大一新生的非分要求呢,论坛的帖子一没有违法乱纪,而没有诋毁他人,揭人隐私,只是爆了一些社会上已经公开的新闻而已,凭什么删帖?   吃了对方一个软钉子之后,韩冰语塞了,是啊,凭什么让人家删帖,但是想到帖子里德内容他就怒火中烧,立刻注册了一个ID上去驳斥那些造谣中伤者。   与此同时,刚回到宿舍的陆谨也打开了电脑,习惯性的上学校论坛瞧瞧,因为这里不光有各种八卦消息,还有一些闲置物品置换,拼车拼卡之类的实用性信息,所以北清大学的学生都喜欢逛。   “呀,温雪,你看这个!”陆谨的脸色严肃起来,招呼正在打洗脸水的温雪,而王月琪和宁馨儿则对视一眼,装作啥事没有一样,关上电脑躺到床上听英语去了。   温雪提着暖瓶笑眯眯的走过来,在陆谨的电脑上看了一会儿,脸色依然平静如常,她淡淡地说:“让他们说去好了,我不在乎。”   “可是……”陆谨急得脸都红了。   “他们说的都是实情,爸爸换肾的钱是刘叔叔垫付的,我的学费是邻居和老师们赞助的,至于包养什么的,清者自清,我用不着辩解。”说完,温雪就出去打开水了,根本没有任何异样举动。   床铺上的王月琪和宁馨儿又交换了一下目光,有些不可置信,按理说小雪这样脆弱的女孩子看到这些不堪入目的帖子,应该以泪洗面才是,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两位始作俑者哪里知道,温雪虽然是个柔弱的女孩子,但是经历可一点也不简单,锦绣江南案当晚,差点落入聂文夫的狼口,毛孩可是当着她的面亲手将聂文夫一刀刀刺死,后来又进过派出所,体验过夹手指的刑罚,进过看守所和精神病院,这些磨难足以让她的神经变得强大起来,别说是网上几条帖子了,就是当初朱毓风摆下一万多白玫瑰当众求爱的场面,人家温雪也是举重若轻,根本不当回事。   苦难可以击垮一个人,同样也可以让人变得强大无比,温雪显然就是后者。   但陆谨可不这样认为,她觉得作为知情者,绝对不能容许别人往小雪身上泼脏水,于是她抱起笔记本爬上了床,啪啪的敲起了键盘。   作为一个论坛老战士,陆谨并没有在那个帖子里展开反击,而是重新开辟了新的战场,她稍微思忖了一下,打下了一行字:陆谨日记,W的恋恋花季。   与此同时,韩冰还在老帖子和一帮人苦战着,这些ID的素质极其低下,看IP地址应该是成教院的人,起初双方还只是互喷,到后来就演变成了直接问候对方女性家属,最后竟然变成了约战,决斗!   韩冰看看墙上的钟,已经是深夜两点钟了,他静静地关闭了电脑,打开壁橱拿出一根又轻又结实的棒球棍,想了想又走进餐厅,拿了把双立人的水果刀别在腰里,换了运动衣和球鞋这才下楼。   来到学校操场边的小树林,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帮人,大概有七八人,蹲在那里抽烟,看见韩冰一个人过来,为首的一人站起来笑道:“操,还真他妈有种,单刀赴会来了。”   说话的是朱毓风的小弟阿武,说起来这个帖子能火起来有他一半的功劳,始作俑者是王月琪和宁馨儿,但是在后面点上一把火的却是阿武,他为了风少能迷途知返,下了很大的功夫收集了温雪的资料,没想到一举成功,正在欣赏自己的战果之时,一个陌生ID出现了,对他们进行激烈的抨击,双方你来我往都动了真气,于是约定当夜真人PK。   韩冰虽然单枪匹马,但是一点也不怵,他是从小被人宠着长大的,中学教育又是在伊顿公学那种英国式贵族氛围下进行的,别说面对七八个小痞子了,就是面对千军万马恐怕都不会退缩,这就是红色贵族的傲气。   阿武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鸟,一帮成教院混学历的少年,对于打架也不陌生,既然对方那么牛逼,他们也就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了,纷纷拿出板砖和木棍,一拥而上……   深夜三点,薛丹萍从噩梦中猛醒,头上全是冷汗,她大口喘着气,按铃让保姆送一杯牛奶进来,刚才她梦到了女儿,楚楚可怜的小雪穿着单薄的衣服,赤着脚在荆棘满地的丛林里无助的奔跑着,后面是一群滴着涎水闪着獠牙的恶狼。   忽然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薛丹萍心里一沉,拿起听筒说:“什么事?”   “大姐,出事了,小冰他……”是保镖打来的电话,这位同样姓薛的保镖是特种兵出身,薛丹萍的老家人,专门负责保护韩冰,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薛丹萍急忙掀开毯子坐了起来,强力压制着情绪问道:“严重么,人在哪里?”   “大姐,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啪”听筒掉到了地上,薛丹萍无力的瘫倒在床上,送牛奶的保姆刚好进来,看见这一幕惊呼起来:“来人啊,出事了!”   10-7 因祸得福   凄厉的叫声如同彗星划过夜空,薛家别墅中,灯光接连亮了起来,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犬舍中的德国黑背似乎也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狂吠了起来。   薛丹萍贵为跨国公司董事局主席,家里自然少不了服务人员,光是保姆就有四个,司机、厨师、园丁、保健护士之类的更是应有尽有,但就是没有管家,薛总这一昏倒,大家都没了主见,一群人乱作一团,还是保健护士灵机一动,上前猛掐薛总的人中,十几秒后,薛总终于悠悠醒转。   地上的话筒还在传出焦急的“喂,喂”之声,薛丹萍示意别人捡起话筒拿给自己,此时她已经做好了承受心理打击的准备,女儿找到了,儿子却没了,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命苦,命中注定只能有一个孩子么。   “说吧,士刊。”薛丹萍深吸一口气道。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边传来急促的解释:“大姐您别想岔了,小冰人没事,就是挂点彩,脸上伤了。”   “哦”薛丹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回去,她定了定神问道:“怎么回事,现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去。”   “我也是接到学校保卫处电话才知道的,据说是和同学打架,现在我们都在校医院,马上要转到北清附院骨科了。”   “怎么?伤了骨头?”薛丹萍又是一惊。   “是别人,被小冰用棒球棍打得骨折了,大姐您要做些准备啊。”电话那头说。   “把电话给小冰,我和他说话。“薛丹萍道。   “现在恐怕不行,医生正在缝针,待一会我给你打过去。”保镖答道。   薛丹萍放下电话,立刻下令司机备车,同时几个保姆也忙碌起来,帮太太换衣服穿鞋,五分钟后,薛丹萍已经坐进了汽车,翻着手上的电话本四下联系。   先是打给301医院的一位朋友,让她准备病房,儿子必须要享受最好的医疗条件,这是首要的,然后又打给公安部的一个熟人,年轻人打架不算大事,但是已经伤筋动骨,首都又是藏龙卧虎之地,万一对方大有来历,想办成故意伤害罪也不是不可能,必须加以防范,然后又打给了集团保安部的头儿,让他火速带人去北清附院,万一当场动起手来也好有个准备,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韩冰的奶奶,虽然不是亲奶奶,但韩冰毕竟是家族的一份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通报不像话。   虽然知道儿子没有生命危险,但薛丹萍还是放不下来,她不停地催促司机快点,再快点,薛总的专职司机是退伍汽车兵,车技相当了得,但薛总平时总是讲究四平八稳,即使在高速公路上都只容许开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这段时间可把司机小伙憋屈坏了,好不容易等到了展现自我的机会,那还不豁出来表现一把。   “薛总,您坐稳了!”小伙子一踩油门,薛丹萍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如同喷气式飞机在跑道上滑跑时的感觉,6.0排量的进口奥迪A8的十二个汽缸全力运转所发出的滂湃动力,再加上司机的精湛驾驶技术,这种体验是薛总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她只觉得自己不是坐在汽车里,而是坐在一艘贴地飞行的火箭里。   深夜的高速公路本来就车辆稀少,奥迪A8飞一般的掠过,早被路边的速度监控仪记录下来,不过这不会给薛总带来任何困扰,堂堂华夏矿业的老总,级别几乎相当于副省级干部,这点小事再摆不平就白活了。   汽车进入城区之后,依然是打着双闪横冲直撞,丝毫也不减速,一路之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即便有那执勤的交警,看见了也不追,首都这块地方,敢横着走的都是有背景的车,而且奥迪本身就是政府公务用车,谁知道是哪位首长赶着处理公务呢,谁敢吃饱了没事去拦啊。   薛丹萍抵达北清附院的时候,急诊室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除了学校保卫处和当地派出所的人之外,还有一帮外地口音的汉子,大概是对方家长叫来助阵的人。   骨折的是阿武,从上初中起他就是问题学生,没少打过架,当看到和自己和论坛对骂的人正是风少的情敌之时,他就打定主意好好修理一下这个公子哥,没想到韩冰所表现出的勇敢和他的弱不禁风的气质丝毫也不搭界,一根棒球棍舞的是虎虎生风,一人对八人硬是不落下风。   阿武吃了轻敌的亏,小腿上挨了一棍,骨折了,当然韩冰也没少吃亏,被对方打得遍体鳞伤,脸上也划了一刀,幸亏学校保卫处的巡逻人员及时赶到,把他们全抓了起来送到医院。   保卫处的干部认识韩冰,学校里这些高干子弟全都是挂了号的,要重点保护,他立刻通知了韩冰的保镖小薛,阿武这边也不是平头老百姓,他父亲的买卖做得很大,在首都有家分公司,养着几十号人,听到消息全赶了过来,朱毓风得知兄弟出事,也匆匆赶来,附院急诊室门口围了黑压压一堆人,有警察镇着,他们倒也不敢造次,只是蹲在地上抽着烟,等待韩家的人出现,好讨个说法。   奥迪A8的到来让躁动的人群平静下来,都是场面上混的人,知道这辆车代表着什么,特殊号段的车牌,风挡下的全国人大代表会议车证,都显示着车主人的身份,阿武家虽然有些实力,但毕竟是商人,自古民不与官斗,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薛丹萍的出现更是让大家吃了一惊,好个气度不凡的女子,不怒自威,气场之强大令人心生惧意,谁也猜不透她的身份,但是凭直觉就知道这人惹不起。   薛总看也不看这些人,径直走进了医院,小薛守在病房门口,看到薛总来到赶紧上前解释:“薛总……我……”   薛丹萍冲他点点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推门进屋,看到一脸惊愕的儿子,摇了摇头走过去,小薛赶紧搬过椅子请薛总落座。   “小冰,怎么回事,告诉妈妈。”薛丹萍心疼的摸着儿子的面庞说道,脸上划了道口子,英俊的面容全毁了,不过现在科技发达,只要肯花钱,应该留不下伤疤的。   “他们诋毁温雪,我气不过,就约他们决斗了。”韩冰连珠炮的说道,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又疼的嘶嘶吸着凉气。   “小冰是个勇敢的孩子,都知道保护女生了,妈妈不怪你。”薛丹萍微笑着说道,轻轻抚摸着儿子脸上的纱布:“疼么?”   “不疼,妈妈,你真的不生气,你不是最反对暴力的么。”韩冰有些摸不着头脑,妈妈这是怎么了,最近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记得小学时期曾经和同学打架,回家后被妈妈用皮带抽了一顿,要不是爸爸出面,恐怕屁股都要抽烂呢。   “有些时候,必须以暴制暴,挂彩了也没什么,记住你是军人的后代,伤疤是男子汉最好的勋章,好儿子,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妈妈来善后。”薛丹萍摩挲一下儿子的头发,起身出门,派出所值班领导和保卫处长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薛总出来赶紧说道:“薛总,有些情况和您汇报一下。”   薛丹萍冷冷地说:“不要和我汇报,你们有自己的主管领导,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相信公安机关和校方,一定会秉公执法的。”说完就去找医生谈伤情去了。   人家薛总就是有水平,说话滴水不露,事情留给你们去处理,处理好了什么都好说,处理不好那各种情况都会发生,虽然华夏矿业只是一家企业而已,但是薛总能动用的资源可不亚于省部级官员。   ……   第二天,校方警方迅速介入此事,阿武等八人被处以治安拘留、开除学籍的严厉处罚,兄弟落难,朱毓风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给家里打了电话,撂下狠话说如果父亲不出面帮忙,他也退学不上了。   老朱在首都也是有些人脉的,当即联系了老朋友进行疏通,首都的权贵圈子就这么大,一来二去就打听到了韩冰的背景,惊得老朱赶紧给儿子打电话:“混账东西,让你上大学还是泡妞去的!首都不是咱家,想怎么来都行,那是别人的地盘!你朋友的事不要再管了,人家是手下留了情的,要不然起码进去三五年,这辈子就毁了。”   放下电话,朱毓风长叹一声,狠狠揪着自己的头发,心中纠结不已,他知道阿武是为了自己好,但他诋毁温雪的事情同样让自己难以容忍,倒是韩冰的行为出乎意料,一个人就敢挑八个,看来真要换一种眼光看他了。   校方的介入还不止这些,惹起事端的论坛被关闭整顿,重新开放之时,关于“W”的帖子已经被删除,但是事情是掩盖不住的,韩冰为了温雪和朱毓风一伙开战,深夜校园斗殴,最终导致数人住院,数人被开除学籍,治安拘留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但事件的核心人物温雪,却离奇的成为最大的赢家。   原因在于陆谨的那篇署名文章,和那些造谣生事的人不同,陆谨是实名发帖,作为温雪的室友兼闺蜜,以及亲身见过刘叔叔的人,无疑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除了陆谨的文章之外,还有一本漫画书,滞销的《橙红年代》漫画因此得到了北清大学学生们的吹捧,一天之间卖出去五千余册,成为当当网销售榜冠军,大学生们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又善于发掘事情的真相,一来二去温雪成为北清大学的风云人物,她的苦难经历和坚强无比的毅力,让每个学生为之感动,为之流泪。   这些,是始作俑者王月琪和宁馨儿做梦都没想到的。   10-8 两只小羊驼   首都某私人整容中心病房中,韩冰正捧着《橙红年代》饶有兴趣的看着,走廊里传来似有似无的谈话声,那是奶奶和妈妈在聊天,孙子受伤,做长辈的自然要来探望,可韩冰的长辈们大多在外地经商从政,首都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奶奶,即使这个奶奶,也和自家的关系不那么融洽。   忽然走廊里的谈话声音变得高亢起来,随即又平静下来,薛丹萍推开房门走进来,脸上的怒容瞬间变成了笑意:“小冰,这么大了还看漫画。”   韩冰把漫画放下说:“妈,你又和奶奶吵架了?”   “没有,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懂。”薛丹萍坐到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奶奶也是关心你,刚上大学就和别人打架,传出去对我们韩家的名声不好。”   “那就直接批评我好了,为什么每次都是训斥妈妈呢。”韩冰不服气的说道,虽然他只有十七岁,但是家族里的事情也隐约明白一些,作为长房子孙,自家这一支向来不受奶奶宠爱,父亲去世后这个问题尤为严重,若不是妈妈事业有成,那些亲戚恐怕连来往都免了。   薛丹萍叹了口气,虽然自己位高权重,但终究是个女流之辈,老公死后家族对自己的支持便越来越少,集团里高层斗争激烈,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盯上,这也是她低调处理儿子打架事件的原因,若是老韩还活着,那几个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不良学生肯定要被法办,至少三五年有期徒刑跑不了,但是现在就不得不息事宁人,治安拘留加开除学籍而已。   “快要放暑假了,你有什么打算么?”薛丹萍岔开话题道。   “我想全国各地走一走,见识一下祖国的名山大川。”韩冰似乎早已想好了暑假的行程。   知子莫若母,薛丹萍摇头轻笑:“你是想去江北市旅游吧,看看小雪姐的生活环境。”   被母亲看穿了心事的韩冰立刻撒娇起来:“妈妈,你就答应吧,我保证不再和人打架了。”   “让妈妈再考虑一下。”薛丹萍在儿子脑门上戳了一下,拿出了皮包中震动不已的手机走到了门外。   “薛总,塞拉利昂项目搁浅了。”手机里传来易永恒的声音,薛丹萍心中一惊,急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在顺利进行么?”   “我们这边没事,是合作方出了问题,陷入经济纠纷之中,被多家公司起诉,现在项目已经停了,我们投进去的十几亿美元也被冻结了。”   薛丹萍暗暗叫苦,华夏矿业和非洲矿业合作的事情可是集团近年来最多的对外投资项目,这个项目属于国家战略规划之一,旨在解决我国铁矿石被“三大”卡脖子的状况,连总理都是知道的,现在突然搁浅,对自己,对集团,对国家都是相当沉重的打击。   “易秘书,你替我召集临时董事会,同时准备一份详尽的资料,可能这两天需要向国务院进行汇报。”薛丹萍定了定神说道。   挂了电话,薛丹萍深吸一口气,走进病房强作笑颜道:“小冰,妈妈有事先走,你好好休息哦。”   刚出走廊,就看到两个女孩走了过来,陆谨手里捧着一束花,温雪手里则提着一个保温桶,看到亲生女儿出现,薛丹萍的心情一下子就多云转晴了,笑着说:“小冰正等你们俩呢,小雪你这保温桶里装的是什么啊?”   温雪有些羞涩:“是我熬的汤……”   “呀,小雪还会做饭,现在的孩子会做家务的可不多了,下回来家里,阿姨也想尝尝你的手艺,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进去吧。”薛丹萍眉开眼笑的走了,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捂着嘴吃吃的笑起来。   ……   首都机场,一架庞巴迪CRJ200L喷气式公务机静静地停在停机坪上,朝霞在白色的机身上涂抹了一层玫瑰色的镶边,胡清淞和刘子光握手道:“订购的湾流超远程公务机恐怕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交货,这段时间你先用这架吧,总是来回打飞的也不方便,还是自己有飞机来的便捷。”   刘子光用力摇晃着胡清淞的手说:“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组织好货物,远洋运输的事情还要请你们多费心。”   胡清淞笑道:“应该的,我也该做些什么了,前段时间总是你在忙,很不好意思,对了,飞机后舱有我为你准备的一点小小礼物,拿去哄女孩子应该很好用。”   赵辉插嘴道:“老刘,刘锦荣的香港护照别再用了,这个名字已经在好几个国家的情报机关挂上号了,你下次出国之前和我说一声,我帮你预备几个新的身份。”   “麻烦你了,老赵。”刘子光又和赵辉握了握手,转身登上了飞机,坐上了宽大的航空座椅,摩挲着散发着香味柔软的真皮坐垫,心中舒畅之极,欧洲美洲非洲杀了一圈,果然是不虚此行,终于搞定了博比殿下,也确定了对手,不久前还迷雾般的局势瞬间变得明朗起来,更让胡清淞和赵辉下定了决心,将巨额资金投入了刘子光的西非铁矿项目。   飞机进入了跑道,年轻漂亮的女乘务员轻盈的走过来,蹲在地板上帮唯一的客人系上了安全带,刘子光注意到空姐看自己的目光都不同了,完全是那种仰视的目光,小心翼翼,曲意逢迎。   庞巴迪升上了天空,机身恢复了水平状态,刘子光想起胡清淞说的神秘礼物,便招手让空姐过来道:“去把后舱的东西拿过来。”   “是,先生。”空姐走了过去,刘子光继续低头看报,忽听一声惊叫,他立刻解开安全带冲了过去,只见空姐用手捂着嘴,眼睛瞪的大大地,望着眼前的铁笼子发呆。   铁笼子里,赫然是两只幼年羊驼,正憨态可掬的望着他们。   刘子光哑然失笑:“这个小胡,真能整景,这一招杀伤力忒大了,天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他骗的五迷三道。”   ……   两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江北市机场,此前刘子光在机上用卫星电话通知马超开皮卡来接自己,当马超看到装在笼子里的活羊驼之际,也傻了眼,问道:“哥嘞,这就是传说中的‘草泥马’么?你打算送给谁的啊?”   送给谁?这个问题很严峻,刘子光一时间还真没想好,因为羊驼不是猫狗,寻常人家说养就养了,这玩意和羊一样,需要场地和大量草料,住楼房的人家根本没法喂养。   皮卡车在机场公路上行驶的时候,马超瞥了瞥后视镜说:“哥,后面有警车让咱们靠边停呢。”   刘子光回头一看,是一辆闪着警灯的大切诺基,车牌号码很熟悉,顿时说道:“停车。”   皮卡车慢慢的靠边停下,后面警车也停了下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跳下车来,一溜小跑过来,不来查验驾驶证,反倒站在车厢旁惊喜道:“哇塞,真的是草泥马呢!”   刘子光从容下车:“胡警官,为了看小动物就滥用职权,小心我投诉你哦。”   胡蓉见是刘子光,顿时毫不客气的冲上来一记粉拳打在刘子光肩头:“死人,最近死哪里去了?电话也关机,我都准备报警找你了。”   刘子光暗暗叹息,小胡最近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他无奈道:“最近出国办点事。”   “哦,是去南美么?这两只羊驼是你买的么?送我一只好吧。”说着就兴奋地直搓手,不等刘子光回答,冲到路边农田里摘了一把麦穗来喂羊驼吃。   两只小羊驼毫不客气的吃起快要成熟的麦穗,胡蓉逗着羊驼,忽然想到刘子光还没回答,又踢了他一脚道:“问你呢,送我一只好不?”   “这个……”刘子光直挠头,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胡蓉才不管那个,又要去麦田里摘麦穗,这回却被农民伯伯发现了,大喊一声从远处跑过来,胡蓉一吐舌头,冲刘子光道:“快跑,回家再找你玩。”说完跑回自己的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刘子光无奈地笑笑,也赶紧上车离去。   回市区的路上,刘子光打定了主意,两只小羊驼谁也不送,放在红旗幼儿园里让小朋友们开心,这才是最佳的解决办法。   果然,两只羊驼的到来让小朋友们欣喜若狂,别说小朋友了,就连那些年轻的幼儿园老师也都兴奋异常,直夸刘总有本事,连昂贵的羊驼都能搞来,要知道这种动物的原产国秘鲁可是禁止出口的,就算允许出口的智利也只是每年限额三百头而已,国际宠物市场上的羊驼价格已经炒到了五千美元一头,而且是有价无市,有钱你还买不来。   安排好两只小羊驼的归宿,刘子光先回家报个到,又到红星公司露个面,就急忙赶到了晨光机械厂,查看装甲汽车的生产状况。   晨光厂的老军工底子不是盖得,若是让他们生产精细的民用产品或许有些难度,但是生产这种五十年代水准的装甲车的话,那简直是驾轻就熟,工装都不需要调整,所有的设备生产线都是现成的,全厂上下开足马力生产,五十辆车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三十辆甲型装甲车已经组装完毕,正在试车,二十辆防雷车正在紧张的组装中,不日就能完工入库。   仓库中停着一排排装甲车,威武雄壮,统一刷成草绿色,如同整装待发的士兵,刘子光不禁感慨道:“壮哉!”   ……   除夕到了,祝大家阖家团圆,幸福美满,正是月初之际,手头有PK票的就丢过来吧!   10-9 招兵买马不容易   晨光厂仿造的苏式BTR40装甲运兵车,造型威猛,犀利无比,车头呈尖锐的楔形,车尾方方正正,车身周围还加装了一圈栅栏形装甲,这是厂里集体智慧的结晶,参照驻伊美军轮式装甲车的式样制造的防火箭弹装甲。   打开厚重的驾驶舱门钻进去,车内整洁利落,散发着廉价塑料制品特有的味道,车辆底盘和操控设备都是外购的民用卡车系统,所以方向盘和仪表盘略显孱弱,速度表,油料水温指示表都是机械指针式的,一目了然,方便维修,方向盘不带助力,没有点臂力很难转动,座椅是人造革面料加弹簧,坐上去嘎嘎作响,怕是在非洲潮热的环境下感觉不会太舒适,但是总的来说完全符合,甚至部分超出了招标的要求。   刘子光虽然不在厂里上班,但还兼着厂长助理的职务,所以成品库的师傅站在旁边热情的说道:“刘助理,要不开出去遛遛?”   “好啊。”刘子光试着发动了汽车,一阵轰鸣声传来,发动机的震动通过座椅传到身上,很有重型卡车的感觉。他挂上二档缓缓将装甲车开出了仓库,在厂区里匀速前行着,驾驶舱前方有两块方形的有机玻璃车窗,视野不是很好,但是军用车辆必须如此设计,在战斗环境下,车窗上方还有两块铁板可以放下,仅凭铁板上的缝隙进行驾驶,若不是经验丰富的驾驶员,恐怕操控起来有些困难。   忽然路边有人大吼一声:“停下!谁让你开出来的?”刘子光急忙停车,打开车门笑道:“老邓哥,是我。”   来人正是一车间的主任邓云峰,他见是刘子光,脸色和缓了许多,爬上车说:“试车啊?”   “是啊,溜一圈看看,为用户体验一下感觉。”刘子光说。   “绝对岗岗的,咱厂出品的装甲车,哪能不好。”邓云峰自豪地说,“原型用的是直列六缸汽油机,八十马力,咱们用的是四缸重卡柴油机,一百六十马力,动力强劲又省油,柴油机中弹也不容易爆炸,比汽油机强得多。”   “哦,油耗怎么样?”   “百公里三十升左右,对这车来说,不算高,毕竟自重就五吨了。”   装甲车在厂区试验场地里转了一圈,过障碍壕沟的能力比想象的要强,防弹能力也符合要求,但另一个问题却浮上了刘子光的心头,上哪里去找五十名会开汽车的人?   ……   从晨光厂出来之后,刘子光直接回到红星公司,办公桌上放着厚厚一摞调查表,是他不在的时候安排公司对全体员工做的基本调查,从红星公司创立起,刘子光就刻意收拢优秀退伍军人,冒着亏损的风险养了一批人,为的就是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但是这份调查表却让他有些失望。   退伍兵的综合素质确实比较高,受过军事训练,纪律性强,有团体荣誉感,但是却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中没人喜欢打仗。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当兵是一种曲线就业的方式,虽说现在国家已经不再安置退伍人员就业,但地方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照顾政策,退伍军人就业也比社会青年有优势,参军可以有一百种理由,对他们来说,学技术,入党,上军校,锻炼意志,甚至保家卫国也是合理的理由,但绝没有哪个人能说,我是为了学习杀人的技术而去当兵的。   刘子光揉揉太阳穴,拿起内线电话让手下领班石涛上楼谈话,石涛是海军陆战旅的退伍兵,受过两栖作战训练,会使用多种轻重武器,驾驶汽车和快艇,综合素质很高,是刘子光最寄予希望的一个苗子。   不大工夫,门外传来一声大喊:“报告!”   “进来。”刘子光说。   石涛昂首挺胸走进来,利索的敬了一个礼,笔直的挺立着。   “稍息。”刘子光道。   石涛两手放在背后,双腿岔开与肩同宽,雄赳赳的站在刘总面前等候问话。   刘子光让石涛坐下,拉家常一般问道:“最近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么?对组织上有什么要求?”   “报告刘总!我很满意目前的状况,公司效益不好还养着我们,同志们都很感激,刘总有什么命令,我们绝对执行。”   望着坐的笔直的石涛,刘子光轻轻地笑了,丢了一只烟过去说:“别拘束,聊天嘛,现在每月能拿多少钱啊?找对象了么?”   石涛拿出打火机先帮刘总点着烟,自己才点着抽了一口,说:“每月基本工资一千五,加班费、午餐补贴、夜班补助,乱七八糟加在一起,每月能有两千出头,女朋友嘛……嘿嘿。”   “笑什么,说说看,看上谁家闺女了?”刘子光笑道。   石涛挠挠头:“认识一个女孩,在饭店端盘子的,长的不错,处的还行。”   “不错,啥时候吃你的喜糖啊?”   “早呢,现在没房子怎么结婚,人家愿意嫁,我也不好意思娶啊,我想再努力两年,争取买个小点的二手房,日子就得这样过才行。”   刘子光赞道:“看不出来小石还挺会过日子的,不过现在房价年年疯涨啊,就凭你俩的工资,两年怕是难以拿出首付吧。”   石涛皱起了眉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爸妈说了,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再把这几十年的积蓄都拿出来,要是不再涨的话,兴许能够首付的,大不了多贷点款,到时候还得让公司出收入证明啥的,可能要请刘总帮忙。”   刘子光说:“收入证明公司随时可以帮你开,不过你想过没有,咱们红星公司效益不好,每况愈下,如果你失业的话,贷款谁来还?”   石涛一下子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刘总找自己谈话的原因,难道说公司真的不行了?   沉思了一会,石涛叹口气说:“刘哥,你是好人,大家都明白,公司出境艰难,我们整天闲着没事,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准备了,就算公司不在了,我们也是刘哥的人,不管什么事,只要你一句话!”   “别谈我,说说你的打算,万一公司倒闭了,你怎么谋生?”   “也不是没想过,我想帮人开出租,当二驾,在夜市摆个摊子,让我对象干,现在工作难找,我俩学历都不高,也没啥一技之长,只能这样了。”   “是这样的,小石,有个朋友托我找个司机,不过工作地点有点远,在非洲,而且那地方有点乱,整天打仗,工资不低,起码八千以上,你看要不要考虑一下。”刘子光试探着抛出了这个话题。   石涛低头猛抽烟,没有立刻回答问题,半晌才道:“如果是上次缅甸那样的工作,我恐怕不能胜任。”   “行,没关系,你先回去吧,帮我把林浩叫进来。”刘子光说。   林浩也是红星公司的骨干员工,曾经在高炮旅当过两年义务兵,军事素质相当过硬,刘子光曾经推荐他给当初的周代市长当过一段时间的司机,后来周市长上调省城做了教育厅长,林浩也就回到红星继续当保安了。   和石涛一样,林浩也是城市兵,不过他的性格更随和一些,走进办公室点头笑道:“刘总您找我啊?”   “是啊小林,找你聊聊,最近过的还行吧,有什么苦难要及时找组织解决啊。”刘子光说。   “谢谢领导关心,最近过的还行吧,工资够花的,时间也充足。”林浩是公司的司机,薪水和石涛差不多,也是两千块左右,这个水准在江北市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如果不买房不养家的话,对一个单身男人来说确实够用了。   林浩是个机灵的小伙子,刘子光就不绕那么多弯子了,直接问道:“公司这两年业务开展的不算很好,大家也都知道,我有个朋友,在非洲有生意,需要一些司机,月薪八千以上,有各种保险,不过那地方有些不太平,你有兴趣干这个么?”   “我……刘总,这个太突然了,能给我一点考虑时间么?”林浩答道。   “行,这事儿不急,你回去考虑吧。”刘子光打发他回去,不再叫人上来,石涛和林浩的反应足以代表大多数人,他们图的是安稳,平静的生活,哪怕过的清贫一些,也总比赚了大钱没命花强。   刘子光下楼的时候,注意到保安室里气氛似乎有些压抑,一些人在交头接耳,一些人在长吁短叹,大概是两次谈话让他们预感到,公司的大限到了。   说实在的,刘总对他们真的不错,红星公司成立以来业务量很少,物业保安岗位大多照顾那些四五十岁的下岗工人,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偶尔拉出来帮刘总撑撑场面而已,每月两千多块的工资拿着,这样的好工作还真是难找。   看到刘总下楼,小伙子们全涌了出来,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望着刘子光,欲言又止,刘子光知道他们想说什么,笑笑道:“大家不要有什么想法。”   “刘总,不如我们也开个洗浴中心吧!”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刘子光明白他的意思,如今最赚钱的行当还是捞偏门,洗浴中心、娱乐会所、黑赌场之类的场子来钱快,也需要大量能打敢拼的好手,按照刘子光所能掌握的资源,干这个才是正道。   他们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刘总似乎对偏门生意丝毫也不在意,洗浴中心丢给卓力了,挖沙场是让王志军的媳妇经营,土方车队也包给了几个朋友,自己却开了个不挣钱的保安公司,还有一家没有业务的航空公司,每月大把的钱砸进去,一点效益也不见,想来真是奇怪。   刘子光伸手压了压,安抚大家道:“公司一时半会也垮不了,就算关闭的话,我也会帮大家安排出路的。”   ……   怀着满腹心事,刘子光来到玄子的汽修厂,十辆战旗吉普车在这里进行简单改装,车顶上焊接了用于安装机枪的枢轴,车门和软顶被拆掉,对于轻型越野车来说,减轻载荷才是最重要的,单薄的车体根本无法抵挡子弹,还不如拆掉来的方便。   玄子说:“刘哥,上次你和我说的在外国开汽车维修站的事情,我想好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活儿能干,我已经找了十几个人,只要你一句话,分分钟都能拉过去。”   刘子光问:“你没告诉他们,工作比较危险么?”   玄子不屑的说:“危险?干啥不危险,谁能保证自己不出门让车撞死,我找的这些人,别说是去战乱地区工作了,就是让他们扛枪打仗,这帮小子都没二话。”   刘子光纳闷了:“我说玄子,你哪里找的这帮亡命之徒啊?”   玄子笑道:“哥哥嘞,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人到处都是啊。”   ……   除夕夜,再来一章给大家就着年夜饭看吧。   10-10难道江湖已经将我们忘却   玄子的汽车修理厂地段很好,在老商业局大院内,前面是洗车场,后面是修理厂,一年四季生意都红红火火,门庭若市。   院子里停着几辆经过自动洗车机冲洗的轿车,穿着工作服和胶靴的工人拿着大幅的麂皮擦拭着车身,修理厂里,充斥着油污的味道,脏兮兮的小工们趴在车底下放着机油,墙角还有个瓦楞铁皮搭的厕所,一股尿骚味隐隐的飘了过来。   玄子给刘子光递了一支烟,说道:“你看我这些工人,和你手下那些保安有什么不一样?”   刘子光望着这些忙忙碌碌的年轻工人们,老板在场,他们干活都很麻利,没人说话,也没人抽烟,只是卖力的干着活,这一刻,刘子光忽然明白了,和红星公司的退伍保安相比,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社会最底层,他们和毛孩、马超一样,大多来自贫困农村,没读过书,没当过兵,除了父母给的一条命之外,别无长物。   他们不敢奢望什么社会保险,正式工作,买房结婚,他们要的仅仅是一碗饭,一个栖身之所而已, 辛辛苦苦挣扎在社会边缘,日复一日重复着简单的劳作,但是他们的内心深处,也在渴望出人头地的一天,别说是出国劳务这样的好工作了,如果有人蛊惑,即便是杀人越货恐怕他们也会铤而走险的。   “刘哥你看,那个擦车的伙计,对,就是那个脸上带疤的,身上不知道背了什么事,我每月给他开五百块钱,管吃管住就行,你说这样的人,你要是让他出国,他高兴都来不及,那还和你提什么条件。还有那个拿扳手上螺丝的小子,今年才十六,他爹犯了杀人罪,前年毙了,他娘疯了,至今不知道下落,还有那个腿脚不利索的哥们,儿子被人拐跑了,老婆改嫁,他一个人走遍全国寻找儿子,挣点钱全都花在这上面,你说像他们这样的人,只要能赚钱,哪儿不敢去啊,国外再危险,能他妈的比小煤窑还危险?”   “行,我懂了,玄子,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不过咱也不是什么人都要,心术不正的人走哪都是坏事的料,这种人除外,你尽量帮我招工,手脚利索会开汽车的优先,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先走,你忙着。”刘子光起身便走,玄子在后面送他:“行,哥,我心里有数。”   刚从汽修厂出来,迎面开来一辆黑色雅马哈公路赛摩托车,六月底的天气车手竟然穿了一件皮夹克,从刘子光身边呼啸而过,忽然急刹住,车手摘下头盔扭头喊道:“光哥!”   刘子光回头一看,顿时笑着上前擂了他一拳:“小帅,毕业了?”   “没呢,这可是民航学院正式飞行员班,三年才毕业呢。”贝小帅一脸得瑟的说道,他这个自费生三年的学费可不便宜,足足有七十万之巨,当然大部分费用是飞机驾驶的成本,难得贝小帅有飞行的天赋,所以刘子光也就帮他付了高昂的学费,老贝大叔他们可不知道学费这么贵,还以为儿子学乖了,上的是蓝翔技校呢。   刘子光看了看贝小帅皮夹克背上的青天白日星条旗笑道:“学汤姆克鲁斯呢。”   “那是,玩的就是TOP GUN 的调调,光哥你这是去哪儿,我送你。”   “刚从玄子那里出来,正想去华清池坐坐呢。”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刘子光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接了电话道:“刚回来,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就会骗人,还是小诚告诉我说,爸爸给幼儿园送了两头草泥马,我才知道你回来了。”说到这里,刘子光都能想象电话那边李纨的脸红了一下。   “晚上等你吃饭啊。”李纨挂了电话,刘子光回头就看到贝小帅一脸的讪笑:“是哪个嫂子的电话啊?”   “什么哪个嫂子,哥是单身。”刘子光跨上了摩托车后座:“去新华清池!”   老华清池的建筑结构已经成为束缚发展的桎梏,虽然现在还在营业,但卓力的主要战场已经转移到了滨江大道上的新华清池,这是一所综合餐饮、住宿、洗浴的综合性会所,在江北市乃至整个淮江经济圈内都算数一数二的。   摩托车飞速飙到新华清池楼下,穿着制服的保安打着手势引导摩托车进入停车场,贝小帅却突发奇想,猛然拧动油门,摩托径直闯进了一楼大堂,顿时一片哗然,前台后面的保安室里冲出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为首一人指着贝小帅骂道:“捣乱是吧,信不信打断你的狗腿!”   贝小帅摘下头盔狰狞笑道:“有种你就动我一下试试,拆了你的店!”   “马勒格壁的,还就不信了,在老子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撒野。”那汉子卷起袖子气势汹汹走过来,冲后面喊了一嗓子:“刀!”   一把带鞘的马刀丢了过来,汉子头也不回,伸手接住了刀,拉出寒光闪闪的刀刃威吓道:“剁了你个狗日的。”   贝小帅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冷冷道:“谁剁谁还不一定呢。”   下午四点多种,店里客人不多,大堂里几个正在换鞋的浴客早就悄悄地溜走了,礼仪小姐和门童也藏到了安全的地方,汉子身后的黑西装们拿着对讲机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呼叫支援,而刘子光则从摩托上下来,抱着膀子冷眼看他俩表演。   两把刀撞到了一起,擦出一串火花,横眉冷目的汉子忽然哈哈大笑,把刀一扔抱住了贝小帅:“死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二哥,我还是那么嚣张啊。”贝小帅也丢了刀笑道。   从楼上哗啦啦冲下来一帮人,手里都提着刀棍,看到这一幕顿时傻眼,领头的混的比较早,认识是贝小帅,赶紧拦住众人,轻松地说:“没事,这哥俩逗咱们玩呢。”   大多数新来的保安并不认识贝小帅,但是听领班这样说,也只得狐疑的离去。   “光子,听说你下午过来,我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怎么不开车了,还坐小贝的摩托?”卓力过来和刘子光拥抱了一下,问道。   “低碳减排嘛,走走路对身体好。”刘子光说。   “走,楼上请,先洗个接风澡,捶捶背捏捏脚,光子最近可忙坏了吧,赌船生意还好吧。”卓力便走便问。   “呵呵,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上次多亏大家帮忙,老二你打电话约一下,到今天为之,差不多有半年了吧,我把大家的姑息给结算一下。”刘子光说。   “太好了,光子就是仗义,前天木三水那小子还问我呢,说刘哥的赌船怎么也没消息了,他还想上去玩玩呢。”   “你怎么说的?”   “我说赌船在阿拉伯那边营业,想上船玩起码十万美元起,他就怂了。”   “呵呵,都叫过来吧,大家乐呵乐呵,老长时间没见了。”   傍晚时分,老朋友们陆续赶到,都是各行各业的大忙人,平时很难聚到一起,但是大家都看刘哥的面子,除了几个在外地出差的人之外,全都来到了华清池,卓力安排了一个最大的房间,伙计们在里面吹牛谈天,等着待会儿吃饭,刘子光一看这个场面就知道晚上走不了,于是打了个电话给李纨,说是晚饭不能一起吃了,夜里再过去,只听李纨那边幽怨的叹了一声,电话就挂了。   晚上这顿饭,足足喝了三箱白酒,十箱啤酒,很多人喝的酩酊大醉,因为大伙儿高兴,刘哥做事实在太讲究了,半年时间就连本带利归还了借款,虽说当时没约定利息,但是人家却给了十个点的高息,五十万出去,半年就赚五万利息,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刘哥的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纷纷去浴池泡澡,刘子光和卓力、贝小帅在桑拿房里蒸着,体内的酒气随着淋漓的大汗慢慢蒸发着。   “小帅,学的怎么样?”刘子光随口问道。   “还行吧,比上次培训学的深入,我们学的是大飞机,新舟60,国产涡桨支线客机,六十座的那种。”贝小帅答道。   “还得两年毕业是吧?”   “也不一定,主要是文化课和上机实习,学开飞机和开汽车差不多,就得多练才行,不过飞机飞行成本太高了,一个起降起码就要烧掉上万块钱的油。”   “那你干脆跟我实习得了,我正好有架飞机。”   “哥,你那种小飞机不给力啊。”   “谁说是小飞机了,正宗的庞巴迪公务机。”   贝小帅瞪大了眼睛:“等等,光哥你说啥,庞巴迪?你都混上庞巴迪了!”   刘子光还没回答,卓力的大嗓门就在旁边响起:“什么,在我的场子里砍人?抓住了么,什么!跑了?我操,你们怎么看的场子!”   回头就看见卓力腰里围着一条浴巾,手里拿着电话正在怒吼。   “二哥,怎么回事?”贝小帅爬出池子问道。   “几个外地来的小崽子在酒吧里闹事,动了刀,把一个客人的脑袋给开瓢了,我这就过去。”卓力脸色严峻,匆匆往外走,虽然已经是一方老大,但是出了这种恶性事件,还是要亲自出马才行。   刘子光和贝小帅也跟着往更衣室走,卓力的手下过来劝他们道:“两位哥哥,不劳你们出马,我们就搞定了。”   刘子光微笑着将那人推开,此时他和贝小帅心里想的都是一件事:很久没在江北市出现了,难道江湖已经将我们忘却。   ……   大年初一,给大家拜个年,随着兔年的来临,刘子光轰轰烈烈的橙红色生涯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他和大家一样,即将宏图大展,一飞冲天,重新登上巅峰,目前鲜花点击PK暂时都位于首位,让我们把优势保持下去,让各种票来的更猛烈吧!   10-11江北龙堂   私人城市酒吧也在滨江大道上,距离新华清池几百米之遥,原先是让王星管着的,后来王星去派出所上班了,酒吧就交给别人打理,生意一直很好,是江北潮人们午夜时分的好去处。   卓力带着人赶到酒吧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门口拉了警戒线,地上还有一滩血,据说伤者已经送往医院急救,酒吧的工作人员正在接受警方的调查,监控录像也被派出所取走了,门外依旧围拢了大批看客,以至于马路上的交通都被堵塞了。   如今的卓力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穿着迷彩裤和旧西装的彪悍青年了,考究的名牌T恤,笔挺的西裤,一尘不染的鳄鱼皮鞋,剃的发青的平头和红光满面的气度,以及微微腆起的小腹,都显示着成功人士的风范。   再加上后面站着的那两位,道上已经许久没有了他们的传说,但是没有人敢将他们遗忘,当年的高土坡四大天王,今天就到场了三个,足见这事儿影响之大。   派出所长宋廷元是刘子光的老相识了,自打从交巡警大队调到夹江所工作以来,和卓力他们这些老板打交道的机会也比较多,他走过来打了声招呼道:“进来说话,都站门口影响不好。”   几个人进了酒吧,找了椅子坐下,让目击者叙述案发经过,一小时前酒吧来了一伙客人,都是十七八岁年纪,外地口音,起初坐着喝酒,后来就下去跳舞,跳着跳着不知道怎么地就打起来了,这伙人从椅子底下抽出砍刀和斧头,围殴一伙客人,两帮人从舞池打到门口,把一个人当场砍倒在大门口,长刀都嵌在头骨里拔不出来了,伤者的同伴拔腿就跑,这伙人就追了出去。   卓力一拍椅子扶手,怒斥道:“怎么看场子的,能让人把家伙带进来!”   酒吧经理嗫嚅着:“谁能想到他们敢在二哥的地面上闹事啊。”   宋所长说:“小卓你冷静点,仔细想想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卓力摩挲着发青的头皮:“没有啊,最近挺太平的,再说他们砍得也不是我的人啊,这俩伙人我根本不认识。”   老宋说:“人家到你场子闹事,肯定要找生面孔,这样吧,案子交给警方处理,小卓你不要乱来,酒吧先停两天吧,就这样,我先走。”   送走了宋所长,卓力让人把酒吧卷帘门拉下来,召集今天在场的人开会。   空荡荡的酒吧里孤零零的坐着一帮服务员、DJ和保安,忐忑不安的望着大老板,卓力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弹着:“都说说吧,今天是咋回事?”   一个保安站起来说:“二哥,这事儿您放心,这事儿跑不了他们,有人看见他们是坐出租车跑的,那出租车经常在咱们酒吧门口拉客,都是熟脸儿,回头找司机问问他们在哪下车就行。”   卓力点点头:“行,回头你去查这个事儿,别人还有什么说的么,最近招惹什么事,什么人没有,麻溜的说出来,我帮你们解决,要是让我查出来,那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紧张,忽然一个女服务员举起手说:“老板,我好像看到他们是为了一个女的出头,才动起手的。”   “什么女的,认识么?”   “不认识,不过脸熟,经常在咱们酒吧玩。”   “找!不管是谁给我挖出来,他妈了逼的,敢在我地头上闹事,活腻了!”卓力把烟头一丢,狠狠地踩灭:“今天我不走了,这事儿不处理好,我睡不着觉。”   二哥发了话,手底下人哪能不拼力办事,道上朋友想查个人,比警方的手段多了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拉那帮小崽子的出租车司机和惹事的女人都被带来了。   司机很痛快,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那帮小孩不是本地人,好像是平川那边的口音,他们在滨江新村43号下的车,别的真不知道。”   “伙计,你再想想,还有其他人么?”卓力问道。   “嗯,好像有个瘸子,也不是很瘸,就是走路不大得劲,四十多岁的样子,在楼下等这帮小崽子。”   “行,谢谢你了。”卓力让人把司机带出去,又把那个女孩带了进去,这是个二十四五岁的普通女孩,在帝豪商场上班,没有其他兼职,也没有道上的朋友,就是喜欢泡吧而已,这会儿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喋喋不休的辩解着,那帮人和自己真的没有关系。   混江湖的人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这姑娘没有撒谎,卓力摆手让人把她送走,对刘子光和贝小帅说:“趁派出所还在调查,咱先把这帮小子逮了教训一顿。”   两人就都说好,当即领了十几口子人,开着五辆汽车来到滨江新村43号,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钟,小区道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滨江新村是个九十年代初期建设的老小区,连门卫也没有,想打听事儿都找不到人,正发愁呢,贝小帅指着楼上亮着的窗户说:“就是那家,肯定没错。”   众人抬头一看,二单元六楼窗户里灯火通明,还有刺耳的《凤凰传奇》歌声传出来,卓力手一挥:“上去抓人!”   道上朋友办事,不像警方那么讲究,就算找错人也没事,反正这种半夜里制造噪音的家伙也该敲打敲打,老式小区楼道狭窄,一行人鱼贯而上,六楼是顶层,一梯两户,左边这家装着防盗门,门上还有福字和对联,右边这家就是光秃秃一扇木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就从木门外传出来。   卓力撸起袖子,活动一下腿脚,上前猛踹一脚,房门咣当一声就开了,弟兄们手持家伙蜂拥而入,卓力伸手抽出手下怀抱的马刀,气势汹汹的走了进去,现在小弟多了,刘子光和贝小帅也不用亲自上阵了,相视而笑也跟了进去。   这套房间三室一厅,面积挺大,装修明显是上个世纪的风格,空气中弥漫着臭脚丫子味和呛人的劣质香烟的味道,八个赤膊的半大小子已经被控制住,卓力的手下们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穿着黑色的紧身衣服,戴着墨镜和棒球帽,大皮靴狠狠踩在这些瘦弱的小子的头上,两下一对比,实力差距相当之大。   音乐被关掉了,屋子里恢复了平静,有人从床底下搜出一大堆砍刀和铁棍,放在卓力面前说:“二哥,物证在这。”   有人搬了张椅子请卓二哥坐下,卓力赞许的点点头,点起一支烟说:“挨个给我叉过来,我给他们过过堂。”   趁卓力问案的时候,刘子光打量着小痞子们的巢穴,厨房里乱七八糟一片,辣酱罐子、空方便面袋子、成堆的空啤酒瓶,房间里打着地铺,地上烟头痰迹无数,墙角丢着几本大部头的盗版网络小说,一台破旧的电脑上,几个QQ正在闪烁不停,点开一看,都是些火星文名字的小妞的对话框,还有某人的QQ空间正在更新日志,刘子光颇感兴趣,拉了把椅子坐下仔细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我的人生信条,人若犯我,我必灭他全家!”   “今天是我们龙堂成立的日子,龙堂老大,龙哥,性格狠辣,敢下手,二当家,浩哥,机智,关键时刻敢玩命……苗苗,年龄最小,冲动,下手最狠……”   “龙堂目标,一年内成为江北第一黑帮,下设九个堂口,暗影,负责情报搜集;狼组,负责暗杀;虎组,负责照看龙堂产业;龙组,负责堂口内部执法……”   “来到江北市了,我们很幸运,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哥……他教给我们很多做人的道理……莫欺少年穷……”   “今天,是我们离开平川的日子,我和兄弟们都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让看不起我的人都去死!”   “我宁愿背负全世界的诅咒,也不愿失去你----我深爱的小红……”   刘子光挪动着鼠标,欣赏着这位龙堂才子的一篇篇大作,又点开相册,看到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发型夸张,眼神青涩,瘦弱的脊梁上纹着青龙白虎,手里提着廉价的浙江产刀具,一个个努力做出俾睨天下的神态来,当众那个坐着的长发男子,大概就是龙堂的老大,龙哥了。   “还他妈嘴硬,这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厉害。”背后传来卓二哥的嘶吼,回头一看,他正揪住一个小子的长发,手里的烟头都快烫到那人的脸了,但是少年依然是一副誓死如归的架势,倔强的嘴唇紧闭着,再看其他人,虽然刀棍加身,但硬是没有一个人害怕。   “啪”的一声,卓力一巴掌抽过去,少年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手指印,鲜血从嘴角沁出,但依然一言不发,眼神中尽是恨意和不屈。   “老二,松手。”刘子光和气的说道,卓力悻悻的将那小子丢在地上,走到一边抽烟去了。   刘子光点燃一支烟,塞到少年嘴里,少年一点也不客气,狠狠抽了两口,一甩长发,大有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架势。   “别怕,我不打人,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刘子光,想在江北混出一片天地的话,这个名字你们应该听过。”   少年又是一甩挑染成紫色的长发,不屑道:“刘子光,卓老二、李建国、贝小帅,高土坡四大天王,谁不知道,不过你别得意,你们早晚成为历史。”   一边闷头抽烟的卓力猛然转身骂道:“操,还得瑟上了,我们成为历史,你们他妈的几个小B崽子上位是吧?真他妈吃了迷魂药了!”   “哼,莫欺少年穷,你们当初也不是底层混起来的。”少年不屈的说道。   “我操,你还来劲了。”卓力上前又要打,被刘子光拦住。   “小子,挺有文采的,这话是瘸四教你的吧。”刘子光依旧保持着微笑的面容,但这笑容似乎比卓力的恐吓更吓人。   “瘸四是谁?”卓力也纳闷了。   “老四瘸了,就是瘸四。”刘子光说。   10-12 瘸四   曾几何时,老四在江北市黑白两道也是个呼风唤雨的老大级人物,手底下罩着好几个场子,养着四五台车,几十号兄弟,但凡江北地面上的事儿,就没有他摆不平的。   江滩一战,老四颜面尽失,被高土坡一帮新崛起的豪杰按在芦苇丛中挑了脚筋,虽然后来送医院接上了,但是从此走路就不大利索了,手下兄弟全散了不说,罩的场子也被人抢走,老四只能靠着一家棋牌室维持生计,起初还有道上的兄弟来照顾生意,后来人越来越少,老四只能关张大吉,整日拖着一只瘸腿在社会上晃荡。   老四的今天,和刘子光分不开关系,所以当他说出瘸四这个名字的时候,少年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刘子光冲卓力使了个眼色,卓力哪还能不明白,当即招过来两个手下低语了一阵,两人点头下楼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刘子光坐下和蔼的问道。   “谢龙。”少年和他对视了几秒钟,还是抵挡不住刀锋一般的眼神,低下头答道。   “呵呵,巧了,我认识一个交通局稽查队的伙计也叫谢龙,听你口音是平川人吧。”   “对,我们五个都是平川来的,还有三个是龙阳的。”谢龙答道。   “上过学么?家里还有啥人?”   “上过……初二就不上了,家里还有奶奶,妹妹。”   “爹妈呢?”   “在西北修路塌方,死了。”   两人一问一答,听的卓力和贝小帅一愣一愣的,二哥吹胡子瞪眼的,人家就是一个字儿不吐,刘哥往这儿一坐,和颜悦色说了两句,这小子就竹筒倒豆子了,看来当过大队辅导员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哦,苦孩子出身,想上江北淘金来了,是不?”   “对,我们兄弟几个是在火车上认识的,都是来江北发展的。”谢龙说。   “操,还发展呢。”贝小帅嘀咕了一句,他倒是忘了,两年前的他,和谢龙没什么区别。   “把他们都放开。”刘子光对那些大汉说了一声,大汉们面面相觑,看着卓二哥。   “放了。”卓力一摆手。   “你们几个,都多大岁数,上过几年学?家里还有什么人,都干过什么?”刘子光如同慈祥的老教师一般,调查起人家的户口来。   几个小子憋着的一股劲现在全泄了,低着头蹲在墙角,老老实实回答着刘子光的问题,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伙人全部是初中以下文化,单亲或者留守家庭子女,而且家庭情况极度贫困,他们早早的辍学,端过盘子、当过小工,但更多的时间却是在网吧里度过,伴随他们成长的不是鲁迅冰心海明威,而是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和游戏。   “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瘸四的?”刘子光继续问道。   谢龙说:“我们刚来江北不久,没地方住,没钱吃饭,那天有个男的找上我,说,弟弟你帮我教训个人,我给你三十块钱,我就答应了,帮他把那个办了,他就给我三十块钱,还带我们去大排档喝啤酒。”   “这房子也是他帮你们租的?”   “对,四哥帮我们租的,水电煤气他交,我们只管住,啥事不用问。”   “为什么要去酒吧砍人?”   “昨天四哥说,老这么养着你们也不是办法,正好朋友有个酒吧没人罩,他想把看场子的活儿接过来,就让我们去露一手,结果我们就去了,看见有的男的占旁边一女的便宜,弟兄们就出手了。”   刘子光点点头:“你们事前不知道那是二哥的场子?”   “不知道……”谢龙有些回避刘子光的眼神。   “呵呵,我还以为是敢闯龙潭虎穴的好汉,原来是几个愣头青傻小子,被人当了枪使,老二,给派出所宋所长打电话,让他来提人!”刘子光冷笑一声道。   卓力作势要打电话,谢龙忽然昂起头,胸膛起伏不定,大声吼道:“对,我是知道是卓老二的场子,我们龙堂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你们不也是靠够狠够义气打出来的?你们能,我们凭什么就他妈的不能!我就是要砍出威风来,一战成名,在江北黑道扬名立万!”   “马勒格壁的!”刘子光原本笑的如同弯月牙一般的眼睛忽然圆睁起来,突然爆发出的威势让少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今天要不办了几个小崽子,老子以后没法混了,全给我拉走!”刘子光一挥手道,同样是挥手,但大家都觉得刘哥的挥手比卓二哥气派多了,简直就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这帮小子本来就被塑料手铐绑着,卓力的手下们用早已准备好的破布塞住他们的嘴,两个架一个,全都拖到楼下,塞入一辆厢式货车中,深夜两三点钟,全楼的人都睡觉了,谁也没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光子,准备怎么处理他们?”卓力被刘子光搞糊涂了,这一惊一乍的,搞什么呢。   “先关着,让他们知道怕,等逮到老四再说。”刘子光点着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映红了他的脸,显得有些阴森。   ……   老四跑了,这货混社会多年,经验比那帮小年轻多太多了,他本来也没想玩大,只是想一边重新培养起自己的班底,一边给卓老二添点堵,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玩的大,比他当年狠多了,出手就见血,幸亏这帮小孩只是单纯的狠,缺乏杀人的技巧,要不然今晚肯定出更多的人命。   送走他们之后,老四又悄悄来到了发案现场,这也是一般有经验的犯罪分子喜欢干的事情,当他看到警察封门,客人们噤若寒蝉的时候,得意的笑了,但是当他看到卓老二身后的刘子光和贝小帅时,却笑不出来了。   卓力和贝小帅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刘子光,这家伙不但够狠,脑子还灵光,混迹江湖多年的老四有着灵敏的第六感,他意识到江北已经不安全了,便迅速回家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卷了细软打的直奔火车站。   老四明白,晚上汽车站停运,打车出城会遇到警察盘缠,最稳妥的办法是坐火车走,车站人多眼杂,便于藏身。   他买了一张去省城的硬座车票,凌晨四点开车,在站前广场溜达的时候看到两个警察迎面走来,老四有些心虚,转身往角落里躲,正好有个妖艳的女子过来搭讪:“老板,住店么?”   “旅店还加被?”老四熟稔的说出行话来,女子一听还是老手,顿时笑了,她看了看远处的警察,把老四拉到一旁低声道:“打炮五十,包夜一百。”   “我赶火车,三十行不?”老四心不在焉的还着价,眼角瞟着警察。   “大哥,今天还没开张,看你是个讲究人,三十就三十,跟我来吧。”女子扭着腰在前面走,老四在后面跟着,心中暗想,去躲一下也是好的。   路边的洗头房里钻出一个高大的汉子,正是在火车站一带混的肖大刚,他望着老四的背影狐疑道:“这不是瘸四么?”   正好电话响了,肖大刚接了电话嗯嗯啊啊了几句,挂了之后重新拨了个号码:“二哥,我大刚,听说你在找人?”   ……   肮脏的出租屋内,老四正趴在妇人身上耸动着,刚才站前广场灯火昏暗,没看清脸,到了屋里才发现这个娘们足有四十岁往上,脸上的褶子里全是劣质的粉,怪不得三十都肯做。   事到如今老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拿枕巾把脸一蒙照上不误,一边动作着一边回想着当初的风光岁月,手底下几个场子里新来的小妞,都要让四爷先试活才能下场营业,唉,往事如风啊。   老四正感慨着呢,忽然出租屋的门被踹开,几道雪亮的手电光射进来,老四只觉得忽然身体腾空而起,然后重重的跌落在地,身上踩了几只脚,一口麻袋迎头罩下来,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当他被抬着出门的时候,耳边还回响着那个失足妇女的尖叫声。   ……   当晚的工作告一段落,刘子光这才想起和李纨的约定,心说这下惨了,饭没一起吃,晚上也没过去,更为可怕的是,李纨根本没打电话过来催问,这可是个不好的信号,第二天一早他就赶到了集团,在李纨的办公室里赖了整整一上午,中午又请了顿饭,这才把生闷气的李总给哄好。   下午,东方恪从省城过来,正式投入工作之中,现在刘子光有两个助理了,卫子芊熟悉各种商务运作,东方恪精通多门外语和电脑,他俩搭档工作,可谓相得益彰,对刘子光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同时,郑晨也代表香港瑞丰洋行来到了江北市,接收已经完工的货品,这五十辆特种汽车将会以工程车的名义报关出口,由省城天堂贸易进出口公司联系的货船发往国外,同时尾款也会在一周内到账,当然这些细节工作都由底下人操作,刘子光根本不用过问。   晚上,陪李纨吃过饭之后,刘子光独自一人驱车来到郊区的五号码头,孟黑子早早地等在这里,见刘哥到了,便带着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废旧仓库,指挥手下押出了八个只穿着裤衩的少年。   少年们经过一昼夜的折腾,哪还有昨晚的铮铮铁骨,事到如今他们算是真正见识了江北黑道的厉害,也懂得了一些江湖的道理,真正牛逼的人才不会在公共场合大打出手,收保护费这种幼稚事情只有电视里才能见到,真正的大老板都是开洗浴中心,酒吧什么的实体,人家出来混,混的是钱,不是人命。   当然了,惹恼了这些大老板,捏死几个人就像捏死蚂蚁一样,比如现在,他们八个人的小命就捏在人家的手上,月黑杀人夜,在这鸟不拉屎的偏僻码头上,把人装到麻袋里丢进滔滔淮江,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隔得那么近,刘子光都能听见他们牙齿打颤的声音,他微微一笑道:“龙哥,还有龙堂的各位成员,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愿意在公安面前指证老四,我就放了谁。”   “姓刘的,你做梦,我们一起拜过关二爷的,死也不出卖兄弟!”谢龙头一昂,义无反顾的说道。   10-13 充军发配   月光洒在五号码头空旷的水泥地上,一片惨白,废弃的库房中站着八个双手被缚的少年,面对死亡的威胁竟然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胆儿都挺肥的。”刘子光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几个人滚着空汽油桶过来,孟黑子手里拿着电焊工具说:“待会把你们装到这桶里,灌上水泥砂浆,焊上盖子,往江里一丢,你们就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   望着这个黑壮的汉子,少年们的腿有点发抖了,但依然强撑着,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刘子光注意到有几个小家伙头上在冒冷汗,不时以探寻的目光看向他们的龙哥,但谢龙目不斜视,视死如归,一脸的淡然。   “最后问一句,谁愿意指证瘸四,我就放谁一条生路。”刘子光说。   “谢了,不用,我们弟兄八个,在关二爷面前磕过头,喝过血酒,发誓同生共死,绝不出卖兄弟,我谢龙烂命一条,你想杀就杀,少他妈废话,宁愿跪着死,不愿站着生,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谢龙脖颈一挺,青筋乍现,面目狰狞无比,刘子光暗自赞叹,这小子若是让张佰强褚向东他们调-教一番,绝对又是一个悍匪。   再扫视一下其余七个人,尽管吓得脸色苍白腿肚子发颤,但硬是没有一个人求饶,看来自己这回真找对人了。   和孟黑子对视一眼,戏演的差不多了,刘子光点点头,孟黑子掏出匕首,在少年们惊恐的目光中走过去一一将他们的绑绳割开。   “没看出来你们这帮小崽子这么仗义,宁死也不出卖兄弟,行,有种,不过在放你们之前,我还打算做件好事,让你们知道这个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来人。”刘子光一声招呼,有人搬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开始放视频。   屏幕中那个人头上蒙着眼罩,但是贼亮的秃头和熟悉的声音都让少年们迅速认出这正是收留他们、照顾他们,教育他们混江湖的道理的四哥。   心目中的江湖大佬,义气大哥此刻像个瘪三一样献媚谦卑的说着:“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那帮平川小崽子做的事,他们就住在滨江新村43号,我带你们去,对了,人是那个叫苗苗的砍得……”   少年们的心这一刻全冷了,刚才他们之所以硬气,就是仗着有老四这尊靠山,这些天来,老四带他们出入江北市各种娱乐场合,仗着以前的余威,大家也都称呼一声四哥,有时候还免个单,送个果盘啥的,让涉世不深的少年们以为老四真的是什么江湖大佬。   心中的偶像在瞬间崩塌,少年们残存的一丝信念全都随着老四的眼泪鼻涕和卑鄙的出卖而化为乌有。   视频在继续播放,是今晚的江北新闻警务报道:   “本台通讯员报道,滨江大道酒吧故意伤人案件在八个小时后迅速告破,警方经过缜密侦查,迅速出击,一举抓获了案件主谋庞四海,捣毁犯罪团伙窝点,缴获大量管制刀具和作案用的手机等通讯工具,部分涉案人员在逃,警方正在严密布控追逃之中。”   少年们面面相觑,一夜之间,他们已经成了通缉犯,江湖之大,哪还有他们的安身之所,没有靠山,没有钱,没有路,他们将何去何从。   每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此时刘子光和孟黑子他们已经转身离去了,谢龙是这帮人的大哥,年龄最大心智也最成熟,一天一夜的巨变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望着刘子光的背影,他忽然意识到这才是他们应当跟随的老大,真正的义薄云天,神通广大,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这帮人的义气已经博得了他的好感。   “大哥!”谢龙大吼了一声,砰然跪下,其他小兄弟都懵了,就听他们的龙哥继续喊道:“谢大哥不杀之恩!若不嫌弃,我谢龙这条烂命就是大哥的!”   小兄弟们也不傻,他们到江北市来,不就是求得这个嘛,跟随一位真正的江湖大佬,出生入死,出人头地!哗啦一声,他们全都跪了下来,八个人呈燕翅排开,单腿跪地,腰杆笔直,回头望去,倒也养眼。   刘子光回头望望,笑了:“我要你们干什么?”   “我们能帮你砍人!”少年们的铮铮回答让刘子光笑的更灿烂:“砍人?你们八个能砍得过他么。”说着拉过铁塔一般的孟黑子。   少年们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人家老大手底下不缺人,就算卖命都轮不到他们这些毛孩子。   “大哥,让我们干什么都行,我们无路可走了。”谢龙悲鸣道,他已经十八岁了,看的电视报纸比其他人都多,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刘子光摇摇头,走了过来,却不招呼他们起来,而是望着这帮人若有所思,少年们尽量挺直腰杆,目不斜视,摆出自以为酷到毙的造型。   “你们的事儿弄得太大,我帮不了。”刘子光说。   少年们心底全都发出一声叹息,但刘子光又说:“江湖规矩,一人做事一人当,出了事就要有人扛,那一刀谁砍得,出来把事儿扛了,再把责任推给老四,这事儿兴许能摆平。”   “我!”谢龙举起了手:“我来扛,兄弟们没事就行。”   “大哥,我来扛!”   “我来!”   “都别和我抢!”   少年们急得面红耳赤,这种拉风又场面的好事谁也不肯放过,义气在这一刻得到完美的体现。   忽然一个少年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枚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单面刀片,对着自己的颈动脉说:“那一刀是我砍得,老四也是这么给条子招供的,你们去了也是白搭,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谁再和我抢,我就死在这!”   刘子光看这个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但是身上那股着了魔不怕死的劲头,就是孟黑子都比不上,他不禁摇头叹息,这他妈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苗苗,有种。”谢龙用力的点点头,忽然双膝跪下磕了一个头:“哥哥谢你。”   其余六个少年也一起下拜道:“苗苗,哥哥谢你!”   这一刻,大家都哭了,哭得酣畅淋漓,意气风发。   一旁的刘子光望了望孟黑子,孟黑子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   砍人的案子,苗苗扛了,公安掌握的证据里,他也确实是真凶,但是由于他不满十五岁,伤者虽然颅脑受伤,但并未危及生命,所以判的不会太重,反而是教唆犯老四,这回怕是要在大牢里住几年了,派出所迅速破案,赢得了领导的嘉奖,私人城市酒吧轻松摆平了此事,再一次向道上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说来也是一个多赢的局面。   至于那帮龙堂的少年,刘子光也没亏待他们,给他们安排了逃亡管道,乘运煤炭的平底船到省城,然后由皮天堂安排坐海轮出海,拉到非洲去交给李建国训练,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七个人就会成为合格的战士。   对于刘子光的处置,很多人不理解,贝小帅问他:“光哥,你手底下那么多退伍兵怎么不用,找这么几个小崽子过去,管什么用?要我说就该送他们去劳改!”   刘子光说:“小帅,从他们身上,你看到谁的影子了?”   贝小帅挠挠头:“我当初可没那么傻逼。”   “我不是具体说谁,当然你也算一号,还有王文君、瘦猴他们,城市下岗工人子弟和农村留守儿童的问题在根子上是一样的,除了贫困还是贫困,血气方刚十来岁的年轻人,受人一蛊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能怪谁?怪家长还是怪学校?”   贝小帅说:“对!要怪就怪社会,现在这个社会实在他妈的太操蛋了!”   “这帮孩子走了歪路,按理说是该送去劳教,可是劳教真能把他们改造好么,我看还不如送到战场上去锻炼一下,在血与火的战场上让他们涅槃重生。”   贝小帅深有感悟的点点头,悠然道:“光哥,我明白了,你这是把他们充军发配啊,搁在古代说,这就叫发配宁古塔,赐予披甲人为奴啊。”   刘子光赞道:“不错,小帅长本事了,现在出口成章,看来大学没白上。”   正聊着呢,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石涛,表情有些扭捏。   “啥事,直接说。”刘子光一眼就看出石涛的来意了,公司的情况他很了解,石涛最近可没闲着,找了个夜班兼职工作帮人开出租,结果撞了车,还伤了人,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别说买房了,就是租房都租不起。   “刘总,上次那个事,不知道还有名额么?”石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哦,那个事啊,刚送走一批,下批名额还没确定。”刘子光轻描淡写的说道,把石涛晾在一边。   “我……刘总,我想……”   “扭扭捏捏像个军人样子么?有什么事痛快说。”   “是!刘总我想报名,随时可以出发。”石涛挺直胸膛吼道。   “那地儿兵荒马乱的,危险啊。”刘子光说。   “没房子结婚,生不如死!我宁愿死在战场上!”石涛倒也爽快。   “好,算你一个,解散吧。”   “是!”石涛敬了个军礼出去了。   ……   开QQ微博的朋友可以收听我,搜索骁骑校,带真人照片的就是,随时可以收听橙红最新动态   10-14这是想弄个航母玩啊   石涛走后,刘子光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小帅,你飞行水平到底怎么样?”   “怎么说呢,开飞机这个事儿吧,和开汽车差不多,初教六那种螺旋桨小飞机就相当于自行车,不需要驾照,培训个把月就能上天,一战时期那些飞机员就是这样的,后方稍微练练就拉上去干仗,死了也不心疼。   喷气式小飞机就相当于小汽车,速度快,操作也复杂,不学点专业知识还真不行,起码得考个C照啥的,不过天赋好的话,学起来也不慢,朝鲜战争时期,咱们志愿军飞行员不都是陆军转过去的大老粗,字都不认识一箩筐,照样开着米格把美国人揍得满地爬。   大飞机就更复杂了,运输机相当于B照水平,需要更多的训练,客机更别提了,出了事就是几百条人命,这个得A照才行。”   刘子光乐了:“看来你这个学费花的真值,一说起话来引经据典的,长见识啊。”   贝小帅一脸牛逼:“我们老师以前就是空军的试飞员,我这些段子都是跟他学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水平,能拿C照么?”   贝小帅毫不犹豫的说:“别说C照了,就是A照准驾的机型我也不怵,不过乘客的安全就不敢保证了。”   刘子光哈哈大笑:“有魄力,这个劲头我喜欢,对了,请教你个事儿,你说要是找一艘货船,甲板上的东西都清空,你能开着运五在上面起降么?”   贝小帅说:“光哥,你这就不懂了,海上起降固定翼飞机的讲究太大了,咱国家就没几个飞行员可以做到,为啥,没经验啊,你要是非让我开运五上甲板,我也能,但是不保证会不会栽到海里去,这不是空军的活儿,是海军航空兵的活儿啊,跨专业了,再说了,光哥你现在趁钱了,还玩什么运五啊,直接上直升机,载员负重都不比运五差,运五那飞机不行,太他妈老了。”   刘子光问道:“那开直升机需要什么驾照?”   “这个啊,需要D照。”贝小帅琢磨了一下答道“和固定翼飞机完全两码事,需要重新培训,就像汽车和三轮摩托车的差别一样,都是飞,原理不一样啊。”   忽然贝小帅醒悟道:“你又是轮船又是飞机的,这是想弄个航母玩啊?”   刘子光刚要回答,门外传来脚步声,来的是林浩,小伙子比石涛机灵多了,笑着掏出烟来给刘哥和小贝递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说:“刘总,那天你说的事情,我还想再具体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比如工作性质,薪酬数目,有没有保险和海外津贴什么的。”   刘子光知道林浩和石涛不一样,他考虑问题比较全面,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最简单,直来直去就行,他冲贝小帅扭头示意了一下,贝小帅站起来说:“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贝哥慢走。”林浩站起来招呼道,心细的他注意到贝小帅身上的衣服很奇怪,一件质地考究的短袖白衬衫,黑色的肩章上有一条金色的横杠,笔挺的黑色西裤,闪亮的黑皮鞋,看起来很像是某种制服,而且一向潮人打扮的贝小帅居然剃了个精神的平头,若不是在刘哥的办公室遇见还真不敢认。   他哪里知道,这是贝小帅的航空制服,他觉得够帅,回家也穿着,属于专门泡妞用的战袍。   贝小帅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林浩小心的把门关上,开始听刘子光讲解海外劳务的详情。   刘子光并没有长篇大论的说什么,只是简单的问道:“法国外籍军团听说过么?”   “听说过。”林浩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坐直了。   “和他们差不多,海外雇佣军性质,有战斗岗位,也有相对安全的后勤岗位,岗位不同,薪酬不同,其他的一律不需要担心,和合法政府签订合同,保险津贴一应俱全。”   林浩低着头抽烟,久久没有说话,刘子光也不催他,低头看文件。   良久,林浩终于抬起头说:“刘总,您觉得我和石涛,谁才是更好的士兵?”   刘子光毫不犹豫的说:“石涛。”   林浩眼中燃烧的火苗黯淡了一下,但是又听到刘子光继续说:“石涛是优秀的战士,但你却是优秀的军官苗子。我相信经过战火考验,你会是一个不错的连排级指挥官。”   听到这话,林浩差点哭出来,刘子光的话触及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两年前,林浩在某高炮旅当兵,因为参军的时候年龄较大,又是城市兵,头脑灵活文化水平高,身体素质也不差,深受上级欣赏和战友爱戴,很快当上了副班长,接着又是班长,本来营里准备推荐他上军校的,但是稀里糊涂就被人顶了,后来又准备让他转士官,可是这事儿也黄了,心灰意冷的林浩只记得,临退伍前,连长拍着自己的肩膀说:“可惜了,一个好军官苗子。”   刘子光和老连长说出了同样的话,怎能不让林浩生出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未圆的梦似乎有了希望的曙光。   “刘总,我想好了,愿意参加。”林浩坚定地说。   虽然已经猜到答案,但刘子光还是问道:“你参加的动机是什么?我联系的这个业务,不是什么人都收的,要求会比较高。”   林浩说:“我父母都是事业单位工作,家里房子有两套,经济方面压力不大,我只是想证明,我是当军官的料,就这样,没别的。”   “好,收了,你先回去准备,会有一个严格的体检和军事考核,注意保密,严禁外传,包括公司内部。”   “是!”林浩恢复了军人的本色,从椅子上弹起来,立正敬礼,转身去了。   ……   晨光机械厂为国外客户生产的五十辆特种汽车已经超期完工,这对于厂子来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虽然一千万的合同不算大,但是由此带来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为了这个大订单,全厂上下群策群力,从设计定型到一线生产,后勤保障,每一个人都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这几个月时间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加班,很多人吃住都在厂里,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晨光厂重新崛起的机会!   五十辆特种汽车,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或许对某些大型汽车生产厂家来说,只是流水线上几分钟的事情,但是对于技术设备都处在八十年代水平,高级技工严重流失的晨光厂来说,已经拼尽了全力。   望着五十辆崭新的装甲车,厂长陆天明心潮起伏,在他眼中,仿佛这些不是晨光厂的产品,而是自己待嫁的女儿,作为全厂的当家人,只有他知道其中的艰辛,为了让老部队提供原型样车,他喝酒喝到胃出血,技术攻坚那几天,他和技术员一样没有合过眼,因为他深知,光凭那些小打小闹根本救不活晨光厂,想走上复兴之路,唯有继续生产军工产品,而这个订单就是老天赐给晨光厂的良机,就算豁出性命来都要把握住。   三十辆甲型装甲车是草绿色涂装,二十辆防雷车是土黄色涂装,车头上披红挂彩,厂锣鼓队也准备好了,风风光光把女儿嫁出去,但是陆天明却想到,这是一个引起市领导对晨光厂关注的大好机会,他制作了一张精美的请柬,直接来到市政府,找主管工业的孙副市长 。   孙副市长不是常委成员,平时做事低调,对市区这几家频临破产的厂子也挺照顾的,当他听说晨光厂完成出口创汇的突破之后,非常惊喜,拉着陆天明的手问长问短,陆天明也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产品的生产情况和出口的意义。   兴奋的陆天明甚至没有察觉,孙副市长已经隐隐有些送客的意思了,见他有些不识相,秘书进来提醒道:“孙市长,五分钟后有个会。”   陆天明恍然大悟,赶紧站起来告辞,他把锦缎封面的请柬双手递给孙副市长说:“我代表晨光厂上下,郑重邀请孙副市长参加产品出厂仪式。”   “好,我一定参加。”孙副市长热情洋溢的握着陆天明的手一阵猛摇。   从孙副市长办公室出来,陆天明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都来了,何不直接去找胡市长,上次红旗钢铁厂缺乏废钢原料,还是刘子光去找了当时还是副市长的胡跃进,批了淮江废桥的钢材,虽然只是一件小事,但由此可见胡市长是个关心企业,关心百姓的好官,找他出席仪式,应该没问题。   陆天明军人出身,雷厉风行,说去就去,哪知道却扑了个空,工作人员告诉他胡市长在县里调研,暂时不会回来。   无奈之下只好回厂,打电话把刘子光找他,问他有没有办法请胡市长参加仪式,刘子光自然是满口答应,当即就给胡蓉打了电话,说晚上准备去家里坐坐。   胡蓉揶揄道:“就你,才不信呢,说吧,有啥事求我爸爸?”   刘子光笑道:“刑警就是火眼金睛啊,确实是找胡市长有事,我们晨光厂有一批出口的特种车辆,想搞个出场仪式,请你爸爸来充充场面。”   胡蓉说:“这事儿,好办,我爸一定乐意,什么时候?”   “明天,搞完仪式就拉到码头上装船运走了。”   “明天啊, 恐怕不行,省里有人下来调研,我们女子骑警队已经接到维持现场秩序的任务了,我爸爸他们肯定也要陪同的。”   10-15 大日子   尽管市领导无法到场,但出厂仪式还是要如期举行,承诺过外商的事情决不能马虎,这是原则问题。   本来陆天明还担心厂里有情绪,但大家对这种冷遇早已习以为常,晨光厂自打军转民以后,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拖后腿企业,几十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回?大家听说市领导不能来的消息后,都是嘴一撇:“爱来不来。”   陆天明还是很惋惜,市领导不能来,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他让厂宣传科和办公室尽量把厂区布置的热闹一些,另外组织了厂锣鼓队和子弟中学鼓号队参加仪式,他努力地想把场面搞得大一些,但一番忙碌之后还是觉得力不从心。   “放心好了,这事儿交给我操办。”刘子光这样说。   第二天早上八点,晨光机械厂大门口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平时摆在门口的早餐摊点都被暂时请到了一边,小老板们知道今天是晨光厂的大日子,都非常配合。   大门口张灯结彩,彩旗飘扬,门卫都换上了新制服,皮质武装带擦得锃亮,精神抖擞,厂区里的大道两旁也插满了红旗,整个厂区简直就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陆天明在厂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主持仪式,他特地穿了一套藏青色的西装,系着红领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站在台前脱稿演讲,话不多,只有简单的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下面一片热烈的掌声,工人们含着热泪拼命地鼓掌,一句辛苦了饱含了多少汗水和辛劳,这里面的意义只有亲身参与了装甲车设计生产的人们才能理解。   陆天明伸手四下里压一压,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穿着干净整洁工作服的兄弟姐妹们,接着说:“我相信,今天是我们晨光厂重新腾飞的日子,下面我宣布,出发!”   五十名身穿草绿色军便服的驾驶员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停车区域走去,他们是晨光厂民兵营挑出来的司机小伙,同时在设计生产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技术人员和工人师傅们也被邀请坐上了装甲车,送出嫁的女儿去婆家。   五十辆装甲车披红挂彩,威武中透着喜气,干练的司机小伙们跳上驾驶位,启动马达,顿时一阵轰鸣声响起,粗壮的排气管冒出了蓝烟,整个厂区笼罩在一片将士出征的雄壮气氛中,子弟中学鼓号队开始演奏进行曲,一辆辆装甲车缓慢驶出厂区,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两挂万响大地红同时点燃,保卫科长卓力大吼一声:“敬礼!”八个门卫齐刷刷举起了右臂,目光随着头车慢慢移动。   此时此刻,很多奋战在一线多日不曾休息的工人们热泪满眶,没有什么能比辛勤工作得到回报更让人欣喜的事情了,这批装甲车为厂子换来了千万资金,这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在人们心目中,昔日的军工大厂现在只配生产一些五金工具和卷帘门之类的民用品,可现在,晨光厂重新推出了拳头产品,开始出口创汇了。   老工人们也唏嘘不已,今天的胜景让他们想到了当初八十年代时的样子,那时候厂办大楼才刚落成,厂区大道两侧的挺拔的雪松还只是小树苗,那时候晨光厂就是为装甲车配套生产重要部件,每天一辆辆满载货物的卡车驶出厂区,换来大量的外汇,当普通人家看黑白电视的时候,晨光厂的工人们已经看上了进口彩电。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年迈的退休老工人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一辆乳白色的面包车驶了过来,车身上印着江北电视台的台标,车顶装着天线,电视台的采访车来了!摄影师对着车队开始拍摄,江北百万市民的偶像,主播江雪晴拿着话筒款款而来。   陆天明狐疑的看了一眼刘子光,心说你小子行啊,连江雪晴都请得动。   如今江雪晴已经是电视台新闻部的副主任了,她亲自带了直播车过来,跟在车队后面跟踪采访,红旗钢铁厂作为晨光厂的兄弟单位,也派来了阵容强大的参观团,一同见证这难忘的时刻。   江雪晴的到来让晨光厂内掀起又一个小高潮,不过让陆天明更加兴奋的是,红旗钢铁厂的卫总也来了,而且是带着女儿一起来的,虽然卫子芊依然是一脸的不情愿,但总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陆天明拍了拍刘子光的肩膀,很有力,什么话也没说,厂子腾飞,合家团聚,此刻还有什么语言能表达他激动的心情呢。   “陆厂长,我们一起去送送他们吧。”刘子光提议道,陆天明欣然同意,邀请了红旗厂的卫总同行,刘子光也带着卫子芊和东方恪,上了一辆七座面包车,跟在车队后面缓缓前行。   本来是打算租用大型平板车把这些车辆运到码头装船的,但是刘子光考虑到广告效应,决定派人直接开着这些装甲车去几十公里外的货运码头,五十辆装甲车加满了柴油,在江北市繁华的大街上前进着,头车上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上面五个金色大字煞是醒目:晨光机械厂。   事先已经和交警方面打过招呼,每个路口都有交警维持秩序,保证车队完整通过,市民和司机们也都驻足停车观望,无数人拿着手机不停地拍摄,大多数年轻人根本不知道江北市还有晨光厂这么一号企业,很多人还以为这是当地驻军在调动呢。   路过市民广场的时候,胡蓉麾下的女子骑警队已经早早的等在这里,距离省领导抵达的时间还早,她们今天统一换上了白色的骑装,黑色紧身马裤和锃亮的马靴,更显英姿飒飒。   远远看到装甲车队开过来,胡蓉下令列队,十匹战马一字排开,女警们挺直了腰杆,当头车来到面前的时候,胡蓉拉长嗓音喊道:“拔刀,敬礼!”   十把闪亮的马刀瞬间出鞘,女警们将刀举在鼻尖前敬礼,一张张俏丽的小脸上写满了严肃,广场上的市民被这一幕震惊了,纷纷围拢过来,无数手机举起来拍个不停。   装甲头车经过女警们的时候,鸣响汽笛回礼,后面的所有车辆也一起鸣笛,马路上的其他社会车辆受到感染,也都鸣响了喇叭,一时间笛声不断,热闹的如同过节。   电视台的直播车给了女骑警们一个长镜头,然后是刘子光他们乘坐的面包车,刘子光探头出来,也向胡蓉敬了个礼,有镜头对着,胡蓉想冲他做个鬼脸又不敢,只好硬忍着。   好不容易车队过完了,胡蓉喊一声:“礼毕。”还刀入鞘,望着部下们笑道:“姐妹们,觉得有意义么?”   “有!”女警们齐声答道,本来她们的出现只是作为所谓的“风景线”,但今天她们终于感受到了一种真正的职业的自豪感,装甲车队的鸣笛犹在耳边,美丽的女警们脸色依然绯红,兴奋不已。   城区到码头之间有几十公里的高等级公路,这里车流比市区稀疏多了,但是车队却被交警拦下禁止通行,刘子光收到头车的无线电通报,驱车上前和交警交涉。   “怎么回事,伙计。”刘子光问道。   警察认识他,答道:“刘哥,省里的车队这就过来了,上面说要封路,没办法,稍等几分钟吧。”   刘子光灵机一动,拿起对讲机下令车队熄火,全体人员下车列队,准备接收领导检阅。   五十辆装甲车停在路上,穿着不带军衔绿色军便服的司机小伙们下车列队,昂首挺胸,五分钟后,一列打着双闪的车队从远处出现了,打头是一辆顶着爆闪警灯的黑色公爵王,车牌号全是0,后面是一水的奥迪A6,夹着一辆省城牌照的丰田考斯特。   今天是个大日子,省委书记郑杰夫第二次到江北市调研经济情况,市委书记秦松,市长胡跃进,带着市委市政府的班子前来迎接,领导们坐在丰田考斯特里,一边望着窗外的春色,一边畅谈着,忽然郑书记的目光被路边的一幕奇景吸引住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装甲车队,整齐的停在路上,红旗招展,威风凛凛,还有一列身穿军装的小伙子,雄赳赳的排成一列,当考斯特从面前经过的时候,齐刷刷的行着军礼,目光跟随着领导的座驾而移动,这感觉……很像在阅兵。   “老秦啊,你们这是安排的什么节目?”郑书记笑着问道。   秦书记也懵了,暗想难道是军分区调动,不对啊,自己曾经数次去军分区慰问,可没见过他们装备这种装甲车啊,一时间答不出来,他头上就有些冒汗了。   关键时刻,胡市长说话了:“郑书记,这是我市的老企业晨光机械厂为外商生产的特种汽车,今天正好是他们出厂交货的日子,秦书记和我商量后,就想让他们在这里停一下,给郑书记一个惊喜。”   秦松听到这话暗松了一口气,心说这个老胡还算罩得住,不过这事儿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事先和我打声招呼,想到这里心中又不快起来,当然脸上还是热情洋溢:“对,就是这么个情况。”   “是么,停车。”郑杰夫说道。   10-16 三里屯大使馆   省委一号亲自发了话,车队立刻靠边停下,省委书记在市领导的陪伴下向装甲车队走去,时间仓促,市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来不及去找晨光厂的人沟通,急得他们手足无措的。   正在此时,主管工业的孙副市长忽然想到晨光厂的陆天明给自己送请柬的时候夹带了一份晨光厂的彩页简介,出于职业习惯,自己概略的看了一下,对目前晨光厂的状态有个大致的了解,起码应该比在场的其他领导知道的他,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狂喜,赶紧挤了上去。   陆天明坐在车里,望着擦肩而过的领导车队心里酸酸的,如果不是今天省领导下来调研,起码能请个副市长来撑场面啊,忽然间车队缓缓停了下来,然后就看到一群领导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几张经常在江北新闻上见到的熟面孔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瘦高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中年人穿一件朴素的黑色夹克衫,里面白衬衣,下面西裤皮鞋,脸上架上眼镜,显得儒雅大气,身旁簇拥的市领导们也都是同样的打扮,夹克衫白衬衣黑西裤,从服装上完全看不出官职高低,但是从官员们脸上的表情却能一目了然的看出谁才是正主儿。   陆厂长转业前是大校军官,担任晨光厂总经理后,又被选为江北市人大代表,也算体制内人士,平时新闻联播和党报都是必看的,哪能不认识本省的一把手,“是省委书记来了。”陆天明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拉开车门下来,大步流星的迎了过去,隔得老远就说道:“郑书记,您好。”   省委书记郑杰夫望了望迎风招展的厂旗,伸手和陆天明握手道:“你就是晨光机械厂的当家人吧?”   陆天明还没来得及回答,硬挤过来的孙副市长就说道:“郑书记,他就是咱们江北市的人大代表,老国企改制的领军人物,陆天明。”   孙副市长主管工业,不是市委常委,属于副市长里排名比较靠后的,本来根本没有资格陪伴在省委一号身旁陪同考察,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打个酱油,可现在借着晨光厂和陆天明的风光,他也能在郑书记面前说上话了。   陆天明握着郑书记的手说:“孙市长又给我戴高帽子了,要是没有市委市政府的关怀,我们晨光厂现在还在破产边缘徘徊呢。”   陆天明如此上路,秦书记和胡市长都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出什么纰漏了,晨光厂是市里的大包袱,在领导们眼中的重要性也根本无法和那些房地产开发企业同日而语,说到关怀,大概也只有逢年过节发放过一些慰问金,植物油面粉什么的。   郑杰夫说:“这些车辆,都是你们晨光厂生独立生产的?”   “对,这些特种车辆是我们晨光厂自筹资金,自主研发,独立生产的,拥有知识产权,用的是红旗厂的特种防弹钢板,整个生产研发过程没有用国家一分钱,没有拖市里的后腿。”陆天明骄傲地说。   郑杰夫点了点头,身为官场上侵淫多年的人,他岂能听不出陆天明话里的意思,人家这是在抱怨呢,没有银行贷款,没有市里的支持,晨光厂是在孤军奋战啊。   “晨光厂的奋斗精神值得我们学习。”郑杰夫说。   两支车队往路上一停,所有的交通都中断了,郑杰夫抬眼望去,只见远处长长的车龙都在静静的等候,他便笑道:“咱们就不耽误晨光厂的同志们送货了,有时间要去晨光厂看一下。”   郑杰夫再次和陆天明握了握手,转身离去,等官员们走远了,卫淑敏才笑着说:“老陆,你还免费在省委书记面前帮我们红旗厂打了个广告啊。”   “是啊,不过这还不够,要让领导把我们记的更牢才行啊,作为国企,想发展必须依靠政策支持。”陆天明若有所思的说道。   郑书记回到丰田考斯特里,便把孙副市长叫过来询问关于江北市两家老国企的情况,孙副市长强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详细的把自己掌握的情况汇报了一下,其中还不时夹杂一些自己杜撰的具体数字,郑书记显然很满意,不时的点头,等汽车驶入市委大院的时候才说:“先汇报到这里吧,回头你整理一份书面的东西给我。”   “我一定尽快整理出来。”孙副市长激动地说,晨光厂会不会因此得到省领导的垂青他不能确定,但是自己的名字肯定会被郑书记记住。   ……   五十辆装甲车开到了码头,和玄子带过来的十辆改装战旗吉普一起开上了滚装船,这批货物将会运到省城之后,由天堂贸易公司申报出口,装上远洋货轮运往遥远的非洲。   另一方面,红隼航空公司的两架运五式轻型运输机也拆散装进了集装箱,在某口岸登船,同样运往非洲。   兵马未动辎重先行,下一步就是安排人员出国事宜了,中国到西萨达摩亚之间没有国际航班,唯一的办法是先获取邻国的签证,然后走陆路越过国境抵达目的地,但现在圣胡安机场已经在控制之中,和邻国之间的航线恢复了畅通,刘子光的老朋友马利根就开着他的破飞机经营着一条贝宁共和国到圣胡安的私人航线,所以相关人员可以直接取得西萨达摩亚的签证,直接乘坐国际航班到西非再转机飞圣胡安即可。   刘子光命人将所有人员的护照收集起来,亲自前往首都办理签证事宜,一辆旅行车驶进了江北机场,庞巴迪公务机已经整装待发,汽车停下,司机兼安全助理胡光从车上跳下,拉开了后门,刘子光、贝小帅、卫子芊、东方恪鱼贯而下,每个人目光中都写满了震惊。   卫子芊和东方恪表现的还比较淡定,贝小帅的反应就夸张多了,他大声喊道:“唉呀妈呀,光哥这是你的新座驾啊,太帅了,太拉风了,这得多少钱啊,没有几千万下不来吧。”   “一般化,凑乎用。”刘子光说,仿佛不是在谈论一架飞机,而是一辆自行车。   一行人登上飞机,贝小帅立刻窜进了驾驶舱客串副驾驶,不大工夫,飞机滑入跑道,向北飞去,两个小时后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更加令人惊叹的一幕出现了,两辆挂着黑色牌照的汽车直接驶到了停机坪,车上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黑人,走到舷梯旁迎接他们。   刘子光走下舷梯,和一位年纪较大的黑人亲切握手,对方用娴熟的汉语问候他:“刘先生,我们盼望您很久了。”   “大使先生,谢谢您亲自来迎接我。”刘子光说。   随员们鱼贯下机,登上了大使馆的专车,一辆黑色的奇瑞东方之子是大使先生的座驾,还有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是随员们乘坐的,虽然只是十几万的国产低端车,但是外交牌照可是货真价实的,这玩意在法律上来说比那些特权车辆还牛逼,因为有外交豁免权,别说违章了,就是撞死人都没多大事。   刘子光和大使一起坐进了东方之子,其他人员乘着金杯面包车,外交车队打着双闪沿机场高速向市区驶去,汽车上刘子光和西萨达摩亚驻北京特命全权大使何塞阁下展开了非正式的交流。   何塞阁下今年四十五岁,出生于军人家庭,其父原为殖民地军队少校军官,独立战争时期率部起义,为西萨达摩亚的独立运动做出巨大的贡献,六十年代西中建交后,其父成为第一任驻中国大使,何塞出生在北京,在文化大革命的洪流中成长,少年时期也曾是三里屯一带有名的顽主,一口京片子说的流利无比,其父退休回国后,熟悉中国文化的何塞子承父业,被国王陛下任命为新的大使。   由于长期在中国生活,何塞对国内的政局并不了解,也不关心,当库巴发动政变推翻王国政府后,他和其他驻外使节一样,没有立刻发表声明,而是静观其变,事实上不管是库巴政权还是博比的流亡政府,暂时都没有精力去收拢这些驻外使领馆,使节们也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投效更有前途的政府。   目前西萨达米亚的战局已经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何塞也同时收到了来自库巴和博比的信函,双方都要求何塞向自己效忠,何塞阁下的消息也不闭塞,博比和一帮中国人搅在一起的事情他已经有所耳闻,作为驻中国大使,投向胜算较大,而且和中国颇有渊源的博比殿下才是最佳的选择。   何塞迅速做出反应,宣布不承认库巴的非法政权,向王储殿下表示效忠,于是便有了机场这一幕,深谙中国文化的何塞阁下把面子功夫做的足足的,同时也是为了摸摸这位刘先生的底子。   庞巴迪私人公务机的出现,打消了何塞的疑虑,即使在富饶的中国,能用得起私人飞机的也不在多数。   何塞的汉语很好,交流完全没有问题,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汽车就来到了三里屯使馆区,驶到一处幽静的大院前,门口站岗武警干净利索的敬礼,铁栅栏门慢慢开启,院子很宽敞,绿草茵茵,树木参天,两层小楼造型质朴典雅,墙上爬满了藤蔓,在喧嚣的都市中能有这么一方净土,着实令人神往。   “这是周恩来总理特批给我们国家的土地,办公楼也是周总理关怀下援建的,好吧先生们,欢迎来到西萨达摩亚,现在你们已经站在我国的土地上了。”何塞热情的说道。   10-17 混血的一家   一不小心就出国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虽然在场的这几位除了胡光没出过国之外,基本上都是经常出国公干或者旅游的,尤其东方恪,在欧洲游历数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这种场面他还真就没见过,堂堂一国大使馆,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门口有武警站岗,挂着锃亮的铜牌子,站在幽静的使馆草坪上,一种在外交舞台上叱咤风云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几个人都不由之主的挺起了胸膛,暗想此刻自己已经代表了国家的形象。   虽说西萨达摩亚只是个袖珍西非小国,但是在联合国也有投票权,这一点无论大国小国都是一样的,而且西萨达摩亚和中国建交比较早,刚独立就承认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向北京派出了外交使团,周总理大笔一挥,在三里屯划了一块地皮给他们建设大使馆,从建材到施工,全部包办,不让西萨达摩亚政府掏一分钱。   西非哥们也够义气,七十年代中国重返联合国的时候,西萨达摩亚驻联合国大使就投下了庄严的一票,把中国捧回了国际舞台,周总理又是大笔一挥,派出工程队援建了圣胡安机场和港口,两国友谊源远流长,世代友好,可不是一句空话。   “我为大家准备了晚宴,请吧。”何塞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大家便向使馆大门走去,这是一栋两层建筑,西式花园洋房风格,与其说是大使馆,还不如说是一栋小别墅,因为西萨达摩亚是个小国,不可能派出庞大的使团,所以周总理当时酌情给他们盖了个比较小的房子,加上车库和花园,整个院子也不算很大,但是闹中取静,绿化的很好,进来之后就有一种心驰神往的感觉。   洋房中的装潢有些陈旧了,地毯上隐隐有些虫蛀的痕迹,楼梯扶手上的油漆也有些剥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们在客厅中等候他们的到来,说起来一共也就三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拉美裔妇女,眉眼中就透着热情奔放,一对青年男女,标准的混血儿容貌肤色,男的穿着军礼服,肩膀上挂着金色的绶带,女的穿礼服裙,身段苗条,一双长腿占身体的比例很是惊人。   大使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夫人,克拉丽丝,她是南美人,唔,现在是双重国籍,这是我的儿子菲德尔,同时他也担任使馆武官,这是我的女儿波姬,使馆秘书。”   众人都傻了眼,本来何塞的肤色就比一般黑人要浅一些,没想到他居然找了个南美白人为妻,生下一双儿女保留了父母族裔的优点,眼睛明亮身材比例优美,肤色已经很淡了,鼻梁高挺,眼睛大大的,奕奕有神,端的是一对金童玉女。   而且这家人把使馆职务全兼了,一点也不麻烦外人,这样也好,成本更低,加上外面的司机、保镖,全体使团成员也不超过十个人,保持使馆正常运作也花不了几个钱。   刘子光这边,也向大使一家人引见了自己的部属,高级助理卫子芊、外交秘书东方恪、私人机长贝小帅、安全助理胡光,宾主双方热情友好的握手,大家都竭力保持着心目中的外交范儿,笑语盈盈,不卑不亢。   趁着饭前的空闲时间,何塞向他们介绍了墙上的那些大照片,其中有何塞的父亲和周总理的合影,还有年轻的何塞和当时的外长***的合影,一张张黑白照片显示了使馆的历史和中西两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晚宴开始了,一张红木长条桌子上摆满了银质的餐具,侍者端上来一盘盘中西合璧的菜肴,大使和夫人上楼换了晚礼服下来就餐,武官和秘书兄妹俩陪着客人在餐厅中说话,六月底的首都天气已经很热了,餐厅角落里摆着一台老式的春兰空调50柜机,轰隆隆的响着,喷发出带着霉味的冷气,看来这空调怕是有日子没用过了。   虽然设施陈旧了点,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外交宴会,看到大使一家人都穿的那么隆重,燕尾服晚礼服,配绶带的军礼服啥的,让卫子芊东方恪他们倍感压力,深深后悔怎么没穿西装过来,再不济也得是衬衣西裤这样的正装打扮吧,他们倒好,牛仔T恤就堂而皇之的参加大使馆晚宴,倒是刘子光穿的相对正规,一件米黄色的短袖猎装,虽然看起来在当今社会有些格格不入,但大使先生却知道,这种衣服在非洲极其流行,王储殿下就经常穿这样的猎装。   晚宴用的是超市里买的国产干红,生菜、水果沙拉,熏鱼、火腿蛋和番茄炒蛋,虽然菜式不咋地,餐具都是正规的纯银货色,餐巾和盘子、烛台,高脚酒杯也都是高级货,氛围更是令人陶醉,宾主双方用汉语愉快的交谈着,偶尔夹杂着一两句西班牙语,温文尔雅的何塞大使和热情好客的大使夫人,以及彬彬有礼的武官和秘书,都让刘子光他们感受到了西萨达摩亚精英阶层的魅力,这是一种老派的西班牙贵族范儿和非洲土著精英混合而成的气质。   大使先生说,使馆已经半年多没有收到国内的汇款了,已经难以维持生活,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辞退了一些工作人员,这也给外交工作带来一些困难,希望刘先生能够施以援手,帮大使馆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难。   对于大使馆的生计问题,刘子光也曾做过了解,西萨达摩亚政府一向很穷,六七十年代隔三差五就去外交部大院打秋风,后来我国援外政策发生改变,使馆没了饭辙,依靠国内那点微薄的俸禄根本无法维持生活,如果不是因为建交的早,地皮是无偿援助的话,恐怕他们爷几个连住的地方都成问题,事实上那些最近才建交的拉美或者非洲小国的使领馆,只能在写字楼租一间办公室而已,别说东方之子了,连QQ都开不起,相比之下何塞算是混的不错的了。   但是住在三里屯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难免会被环境影响,向往那些腐朽的生活,外交使节赚钱的办法很多,比如八十年代的时候,中国护照在国际上还不好使,诸如危地马拉、洪都拉斯之类的小国家驻香港的使领馆就靠贩卖本国护照牟利,贩卖荣誉领事,利用外交车辆、外交特权走私之类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虎死不倒架,虽然西萨达摩亚是个小国家,但是何塞家族却极有气节,从不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最多就是用外交邮袋走私一些进口香烟、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带给朋友,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小小的改善生活还可以,大幅度提高生活质量就难点,看他身上的西装就能知道,不过是一件千把块钱的国产牌子而已。   来之前刘子光就知道大使会向自己打秋风,对此他早已做好了准备,不过这种事儿也不能答应的太过顺当,不然显得是自己有求于别人似的。   晚宴后,双方继续换地方会谈,在一间宽敞的客厅里,宾主双方坐在周总理的巨幅画像下,大沙发旁摆着经典的白瓷痰盂,两边的翻译人员象征性的坐在后方,手拿笔记本记录着,刘子光见时机已到,终于答应给予西萨达摩亚使馆经济援助,内容包括两辆非进口轿车,排气量至少在2.0以上,使馆的全面重新装修以及包括中央空调、冰箱电视在内的全部家电,总价值在五十万人民币。   大功告成,何塞高兴地合不拢嘴,又畅谈了一下自己的家庭,和他家想象的一样,何塞的母亲是西班牙和当地黑人的混血儿,何塞身上带着四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统,然后他二十岁去古巴学习炮兵的时候,认识了当地的女孩克拉丽丝,于是又生了一对第三代混血儿,菲德尔和波姬身上融合了多种血统,已经不能以文度族和卡耶族来区分了,事实上这也是西萨达摩亚国内的现状,真正的精英阶层都是以混血为荣,谁的肤色淡,说明谁的社会地位高,作为精英中的精英,何塞根本不关心国内变幻大王旗,他要的只是保证自己舒舒服服在中国当他的大使。   援助计划敲定,双方尽展笑颜,何塞邀请刘子光等人下榻在大使馆,但是刘子光婉言谢绝,说已经安排了宾馆,于是何塞派遣自己的儿子开车去送贵宾们,刘子光推辞不过,只好答应。   由于人太多,东方之子坐不下,菲德尔去车库把那辆金杯面包开了出来,刘子光注意到车库角落里还停着一辆落满灰尘的白色上海牌轿车,看来西萨达摩亚大使馆还真是历史悠久呢。   一行人鱼贯上车,忽然波姬也跑了过来,小礼服已经换成了牛仔裤和紧身T恤,一双长腿触目惊心,黑人加上古巴姑娘的优良基因,把这个女孩生的如同梅花鹿一般优雅而又活力四射。   “我也要送他们。“波姬说。   何塞阁下很疼女儿,立刻就答应了,于是波姬跳上车,直奔贝小帅而去,在东方恪和胡光艳羡的眼神中,大大方方坐到了贝小帅旁边,向他伸出了手:“嗨,帅哥。”   贝小帅没了往日的从容,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说:“你咋知道我叫帅哥。”   10-18 关野打死人了   菲德尔和波姬兄妹都是二十来岁,大家年纪相仿,车里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菲德尔建议去附近酒吧街转转,说如果来三里屯不去泡吧的话,就好像来中国不爬长城一样遗憾。   三里屯靠近首都第二使馆区,使领馆和外交公寓云集之处,外国人如同过江之鲫,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出现第一家酒吧,吸引了大批外国人前来消费,再加上附近上班的白领、传媒工作者、影视娱乐业人士经常来捧场,这里渐渐成为首都有名的酒吧一条街,每到晚上更是人满为患,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菲德尔把金杯车停在很远的地方,大家步行过去,找了家酒吧坐下喝酒,这是一家美国乡村风格的酒吧,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抱着吉他在台上嚎着忧伤的歌曲,灯光变幻,照射在客人们身上脸上,以及啤酒瓶上,构成一幅斑驳的画面。   刘子光落座之后,习惯性地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邻座有两个人正在谈话,一个冷冷的坐着,另一个闷头抽烟,眉头紧皱,似乎在讨论某些沉重的话题。   刘子光收回了目光,三里屯这地方不但外国人喜欢光顾,社会各界潮人也都喜欢把这里当成交际场所,边喝酒边谈事情似乎很有面子。   这边贝小帅和波姬相谈甚欢,菲德尔也坐在卫子芊旁边大献着殷勤,刘子光暗暗摇头,看来老何塞的这一双儿女生活太过优越,已经失去了奋发向上的精神,按说这种时候哪该泡妞钓凯子啊,应该紧紧团结在自己这个金主身边才是。   还是年轻啊,刘子光暗叹一声,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忽然邻座上飞出一个啤酒瓶,正砸在歌手脚下,玻璃渣飞溅,闷头抽烟的汉子站起来吼道:“唱他妈什么唱,给老子换一个欢快的《抱一抱》。   歌手懵了,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就站起来一个人冲这边过来了,站在扔酒瓶子这哥们面前问道:“你扔的啤酒瓶?”   扔酒瓶子这哥们很淡定:“对,我扔的,怎么着?”一口京片子透着跋扈和不屑。   “不怎么着,砸伤人了,你过去道歉。”那人说道,语气也很从容,虽然酒吧里光线较暗,但是刘子光已经认出这位正是自己的老相识,T部队的关野少校。   这回有乐子看了,刘子光稳坐不动,酒吧里的客人们也都没有什么反应,毕竟这种事情常见的很,属于酒吧文化的一种保留节目。   “呵呵,这哥们挺逗的,那我要是不过去道歉,你能把我怎么着。”京片子抱着膀子,上下打量着关野说道。   “你会去的。”关野冷冷地说。   “哟呵,还威胁上了,哥几个,今天有乐子了啊。”京片子回首笑道,他身后站起一片人来,全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剃着板寸,挂着金链子,穿着时髦的衣服,一看就是出来混的,而且层次还不低。   刘子光心说关野不可能一个人来啊,向远处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二部的叶组长,没想到关野这小子本事挺大,连叶清都给泡到了,此刻叶组长正眉头紧皱的坐着,脚脖子上用手绢缠了一道,想必被碎玻璃蹦伤的就是她了。   依着关野的本事,放倒这些人不是难事,但是这帮人明显不是省油的灯,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啊,若是群殴中有个闪失,那国家损失就大了,想到这里,刘子光站了出来,说:“怎么着,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啊?”   关野回头一看,见是刘子光,眼中闪过惊喜:“是你啊,这么巧?”   京片子笑了:“你丫又是干嘛的?不想死的赶紧给我滚蛋,哪儿凉快哪儿蹲着去。”   刘子光没说话,淡淡的笑了,如今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动手这种事情用不着自己出马了。   果然,背后直接飞出一个酒瓶子,嗖的一声擦着京片子的脑袋瓜子就飞过去,安全助理胡光那可是三天不打架就浑身不自在的主儿,他不主动找茬就是好的,哪能容的别人在自己老板面前嚣张。   贝小帅也是很久没有打架了,再加上混血美人在旁,雄性荷尔蒙更加旺盛,二话不说抄起啤酒瓶也丢了过去,这回京片子没能躲过去,正中面门,砸的他鼻血长流。   双方立刻开片,啤酒瓶子飞舞,然后拳脚相加,酒吧斗殴而已,犯不上往死里整,其他的客人都站得远远地看他们打架,歌手继续在台上抱着吉他唱着歌,闹哄哄的很有感觉。   本来女人们是不参与战斗的,但是何塞家的这位波姬小姐显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抄起一只酒瓶子就加入了战团,卫子芊见她都参战了,自己再袖手旁观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也尝试着拿起一个啤酒瓶,敲在一个家伙脑袋上。   卫子芊的手劲小,啤酒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碎掉,被打的人也没有昏倒在地,而是摸着脑袋瓜恶狠狠地盯着卫子芊,步步紧逼过来,卫子芊吓得花容失色,向后退缩着,忽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同时一脚飞出,将那个家伙踢到出了窗外,哗啦一声玻璃窗化作无数碎片,人影也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这回是真的像电影画面了。   卫子芊一看,保护自己的人正是刘子光,顿时欢欣不已,忽然她看到后面有个家伙拿着匕首向刘子光扑来,吓得大喊一声:“小心!”   刘子光回转身来,就见拿刀的家伙被关野一酒瓶放倒,这回酒瓶子也没碎,因为他拿的不是啤酒瓶,而是一个方形的洋酒瓶。   “谢了。”刘子光说。   “客气了。”关野露出一口白牙笑了。   这时候,酒吧里已经一片狼藉,对方八个人全被放倒在地,这边除了菲德尔受点轻伤之外,都安然无恙,关野听到远处的警笛声,赶紧说:“走!”   一行人出了酒吧分头逃窜,刘子光他们上了金杯面包往回开,大家谈起刚才的斗殴,都兴奋地不得了,贝小帅更因为神勇无比的表现受到了波姬的青睐,混血姑娘扑上去在贝小帅脸上亲了一口,大家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前面警灯闪烁,穿着反光背心的交通警察正在查酒驾,大家根本没当回事,外交车辆就这点好,驻在国司法机关无权随意查扣,金杯车随着车流缓慢向前,轮到他们的时候,菲德尔降下车窗说:“大使馆的车。”   交警瞅瞅他,一脸纳闷的表情,敬了个礼说:“请出示您的有关证件。”   菲德尔不耐烦的说:“大使馆的外交车辆,你无权盘查。”   警察笑了:“哥们,不是所有外国人都是外交官的,你酒醒了么,看看你这车什么牌子?”   菲德尔下车,绕到车头前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车牌不翼而飞了,他摸摸身上,更糟,证件在打架的时候遗失了。   无证驾驶,酒后驾驶,啥也别说了,扣车扣人,首都警察效率就是快,迅速将他们送到了附近的治安执勤点,碰巧的是,关野和叶清也被警察带到了这里。   刘子光纳闷道:“怎么你们也被拿下了?”   关野冲外面努努嘴,苦笑道:“撞枪口上了。”   原来他们遇到的是卫戍司令部的纠察队和特警组成的联合执法队,有军官证也不好使,一样拿下,别说他了,就连叶组长也被扣了,不过人家一点也不慌张,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一番,就和大家谈笑风生起来。   五分钟后,外面走进来一个军官,拿着证件喊道:“关野,叶清,你们可以走了。”   “哥们,回见啊。”关野和刘子光握了握手,和叶清一起往外走,忽然一辆警车开来,车上下来几个便衣警察,一边出示证件一边喝道:“不准走!就是他。”   风云突变,警察纠察交涉一番后,重新扣留了关野和叶清,而且这回上了手铐,关野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在酒吧打架的是你吧,告诉你,出大事了,死人了。”一个警察说道。   关野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瞬间空白了,竟然打死了人,这下别管什么身份都救不了自己了。   叶清倒是很镇定,说:“你们无权扣留我们,我要求总参保卫部的人到场。”   警察说:“姐们你放心,我们不拘你们,回头还是交给你们单位处理。”   十几分钟后,又是几辆军车来到了现场,全副武装的士兵下车将关野和叶清带走了,临走前关野面色苍白,望着刘子光苦笑道:“哥们,想再见怕是难了。”   又过了一会儿,何塞亲自驱车来到现场,外交部非洲司和外事管理司的工作人员也赶来了,证实那辆金杯车确实是外交车辆,车牌大概是被人偷走的,而车上两个外籍人员也是有外交豁免权的。   既然有外交豁免权,那么酒驾也就不是问题了,警察当即释放了他们,作为乘客的刘子光他们也随车离去,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生怕被人认出来他们也是参与了酒吧斗殴的人。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大家也没心情玩了,全都回到了使馆,波姬连夜加班,帮他们把上百份护照贴上签证,刘子光则给赵辉打了个电话,打听关野的事情,要知道关野可是为了他妹妹才打的架,这事儿赵辉肯定得管。   “我听说了,他们二部应该可以自己摆平,这个小关也真是的,出手忒重了些,现在就看对方什么身份了,这京城里藏龙卧虎的,万一死的是谁家的衙内就完了。”赵辉这样说。   10-19 总部少将   这一夜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刘子光首次感到一种无力和挫败感,有句话说得好,不到首都不知道自己官有多小,不到上海不知道自己钱有多少,正印证了此时他的想法。   在江北市,他认识市长的女儿,和县长是同学,社会名流们都知道他的名字,省里亦有强援,公安厅副厅长是他的朋友,省城黑白两道都有关系过硬的哥们,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都能掌控着事态发展,不像在首都,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关野是为了救自己才打死的人,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一点也帮不上忙,大使馆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缕微风吹进窗子,很是凉爽,隔壁房间里传来压抑着的呻吟声以及木质床铺的吱吱呀呀的摇晃声音,刘子光知道是贝小帅和波姬搞到了一起,他叹口气出门下楼,正遇到在楼下抽烟的胡光。   看到刘子光下来,胡光赶紧起身:“刘总,您也睡不着啊。”   刘子光摆摆手,无言地坐下,沉默了片刻继续给赵辉打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老刘,事情有些复杂,你尽快回去吧。”   “事情有我一份,这个时候怎么能抛下兄弟呢,到底怎么回事,你说。”   “惹大麻烦了,被打死的人家里手眼通天,现在已经闹到总部了,怕是谁都护不住,要不这样吧,明天你到我这里来,我带你去首长面前做个证,证明确实是误伤,兴许能减轻一点罪责。”赵辉说。   “我,我一定去。”   ……   第二天一早,刘子光打车前往赵辉的住所,赵辉身穿笔挺的陆军军装,胸前挂满略章,挂着总参的臂章,床上放着另外一套绿色军装,从衬衣到皮鞋领带,外套裤子大檐帽,样样俱全。   “换上吧,出入大院穿便装不合适。”赵辉说。   刘子光换上这套陆军少校军服,拿出自己的军官证放进口袋,随着赵辉出门上了一辆军牌轿车,在车上,赵辉交代道:“部队机关不比咱们公司,见了首长不要乱说话,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千万别耍什么小聪明,实话实说就行。”   赵辉说的很郑重,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了平日的轻松,刘子光知道这回事情确实大了,严肃的点点头道:“我明白。”   汽车来到复兴路上某个极其雄伟的建筑物前,没走正门,而是从偏僻的侧门进入,门口卫兵站得笔直,一个个器宇轩昂,一看就是精心挑出来的兵,值班士官上前检查证件,赵辉掏出军官证,刘子光也把自己的军官证递了上去,士官拿着证件回到岗亭打了个电话,这才把军官证还了回来,让人开门。   赵辉收起军官证的一刹那,刘子光瞄到他证件上的名字根本不是赵辉,而是叶明,但是下面的军衔部别却没看清楚,这里面的道道还真是多啊,刘子光暗想。   汽车驶入了大院,院子里极其空旷,楼前广场没有一个人,一辆车,只有八一军旗迎风飘扬,灌木草坪精心修剪过,绿的养眼,地面上一尘不染,干净的让人觉得这里不像是中国。   奇怪的是,这么庞大的办公楼,竟然没有几辆汽车,赵辉也不解释,找个空车位把车停下,带着刘子光直奔大楼而去,在大厅里又被拦下检查了一遍证件,这才上了电梯,来到相关楼层,宽敞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两人走到一间只挂着房间号的办公室门口,赵辉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屋里站着个上尉军官,轻声说:“进来吧,首长等着呢。”   赵辉回身道:“你先在这里稍等一下,马上叫你进去。”   刘子光点点头,在门外静静地候着,走廊里空无一人,不敢乱走,又不能抽烟,静谧的气息让人有些烦躁,忽然远处有一间办公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军衬衣的男子,刘子光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当时就惊呆了。   那人肩膀上挂着中校肩章,眉眼一看就是西北边疆少数民族,虽然剃掉了胡子,穿上了军装,但是刘子光还是可以断定,他就是省城阿布拉饭店的老板阿布都热!   阿布都热没看见刘子光,拿着一份文件径直下楼去了,这会儿面前的门也开了,上尉冲刘子光说:“你进来吧。”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比刘子光去过的任何办公室都要大,明媚的阳光从朝南的窗子照进来,空调很足,穿着常服军装都感到一丝凉意,上尉指着沙发让刘子光坐下,自己回到办公桌后面忙碌起来,并不和他交谈,更没有倒水沏茶之类的客套。   这间屋只是秘书的房间,屋里有一扇门直接通往首长的办公室,想必赵辉正在里面向首长据理力争,但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什么都听不见。   又过了十分钟,秘书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听了一下,放下对刘子光说:“你可以进去了。”   刘子光说声谢谢,起身推开内室的门走了进去,里面果然别有洞天,面积大不说,装修也很有格调,墙上一幅巨大的浮雕式世界地图,办公室中央摆着一张硕大的台子,上面是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沙盘模型,首长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身后是国旗和军旗,表情沉静而温和的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随手关上门,举手敬礼:“首长好。”   “你就是永昌公司的小刘吧,我听过你的事迹,很不错。”首长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肩膀上一颗金星熠熠生辉,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乌黑的头发向后梳着,红光满面气色极好,他走到刘子光面前热情的伸出了手,刘子光赶紧握住了首长的手,感到这只手宽厚有力,透着军人的豪迈和坚决。   “你参与的那几次任务,执行的很好,很成功。”首长说着,邀请刘子光在沙发上坐下,又亲自走到饮水机旁给他倒茶:“喝什么,绿茶还是红茶,对不起啊,我这里只有茶没有咖啡,呵呵。”   “绿茶吧,谢谢。”刘子光坐着没动,不卑不亢地说道,旁边的赵辉瞥了他一眼,眼神中说不出是赞赏还是批评。   首长把绿茶递到刘子光手上,回到办公桌后面坐定,这才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很遗憾的事情,我部的关野少校失手打死了人,这件事总部首长已经知道了,还发了话,说特种部队的一身武艺是对付敌人的,用在同胞身上还怎么得了,这件事影响相当恶劣,后果相当严重!”   刘子光说:“首长,事出有因,关野是为了阻止对方杀人才动的手,出手可能重了点,但也是为了制止犯罪。”   赵辉猛使眼色,让刘子光不要再说了,但刘子光还是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上面要处理关野的话,我请求分担责任。”   首长并没有发作,一只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着,沉思了一会才说:“案件的经过,酒吧的视频和证人的证词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起简单的斗殴事件引起的杀人案,如果双方能够稍微克制一下的话,完全可以避免,死了人,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动手的一方是平民百姓,一方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部队,杀人机器,难道你们动手之前就没有想过,自己出手会有多重么!哼,分担责任,你分担得起么!”   说到后面,已经是厉声斥责了,行伍中人,平时都不怒自威,发飙的时候更是疾风骤雨,乌云蔽日,赵辉惊得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但刘子光却不为所动,冷冷的望着首长说:“我担得起。”   “胡闹!”首长一拍桌子,茶杯都跟着跳了起来,赵辉忽地站起说道:“叶部长,刘子光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叶部长质问道。   “他……”赵辉还没说出来,就见刘子光做出一个奇怪的举动,摘下了自己的肩章和领花,连同军官证一起放到了叶部长的桌子上,平静地说道:“我自愿退出军籍以作处分,请首长批准。”   赵辉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怔怔的不敢说话,叶部长脸上阴晴不定,拿了支烟点燃,两股烟柱从鼻孔里喷出来,他狠狠的瞪着刘子光这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半天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首长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从烟盒里掏出两支烟丢过去:“兔崽子,敢在我面前抖狠了,有我年轻时候的架势。”   气氛一下缓和了,赵辉把刘子光拉回到沙发上,帮他点燃了香烟,自己又点着,抽了一口说:“老刘,你误会叶部长了,他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这案子是保卫部在处理,叶部长这不也在想办法呢。”   刘子光做恍然大悟状:“哎呀叶部长,对不起,我莽撞了。”   叶部长说:“没关系,我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脾气,这样,回头我叫保卫部来个人,给你做个笔录,你把当时发生的具体情况给他们说一下吧。”   正说着,叶部长桌子上亮起一盏小红灯,他拿起电话说:“哦,好,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英姿飒爽的叶清上尉,一进门她就凶道:“叶部长,你要是不帮忙,我就要求转业!”   叶部长笑了:“又来一个,合着我这个少将就尽受你们要挟了。”   叶清一愣,随即看到桌上的肩章领花军官证,再看看一身光秃秃军装的刘子光和表情尴尬的赵辉,顿时明白了:“五哥,你也来找三哥求情了。”   刘子光也明白过来了,合着他们是一家子啊。   10-20 本来就姓赵   叶清是女孩子,在兄长面前有撒娇耍横的特权,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一下缓解下来,赵辉介绍道:“叶组长你已经认识了,这位叶部长,我们家老三,我是老五,小清是小六。”   刘子光看看叶部长,再看看赵辉和叶清,心说这家人兄弟姐妹之间不但年龄差距大,相貌差异也很大啊,仿佛猜出他所想一般,赵辉又解释说:“叔伯兄弟,我爷爷儿女众多,到了孙子辈就更多了,要是论年龄,我大哥都能当小六的爹了。”   叶清不满的瞥了赵辉一眼,对叶部长说:“关野失手打死人,我也有责任,如果要处分,算我一份。”   叶部长不悦地用手指敲着桌子:“叶清上尉,注意你的态度,现在不是在家里,是上级的办公室,难道你在你们二部领导办公室里也是这种样子么?”   叶清冷哼一声道:“要是在我们那儿,根本不会出这种事情,叶部长你要是怕麻烦不想管的话,我就去找罗总助理。”   沙发上,赵辉悄悄探头附耳给刘子光解释道:“罗克功现在是总长高级助理,下一步就是副总长了,这老头也是有名的护犊子,关野就是他提拔起来的,所以……你懂的。”   刘子光点点头,继续听他们说话。   叶部长苦笑道:“小清,你知道这回发话要严办关野的是谁么?就是老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罗现在的处境,多少人等着借题发挥呢,唉,不多说了,这当口出这样的事情,那不是添堵么,壮士断腕吧。”   不用说的很明白,大家就都理解了叶部长话里的意思,越到高层,事情就越复杂,往往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关野失手打死了人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件事会给什么人带来什么样的作用和影响,这才是高层所关注的。   叶清沉默了一会,说:“我想见见他。”   “好吧,我帮你们联系一下。”叶部长拿起了电话,让秘书接通了一个号码,说了几句话,放下电话道:“我就不陪你们去了,对了,回头安排军事检察院的同志给小刘和小清做个笔录。”   刘子光和赵辉从沙发上坐起来,和叶清一起向叶部长敬礼,叶部长指着桌上的东西说:“这个先拿回去,真要褫夺军衔军籍的话,也不是我这个部门负责的嘛。”   刘子光笑笑,取回了自己的肩章领花军官证,再次敬礼,向后转,随着叶家兄妹离去。   电梯里,叶清直接按了地下三层的按键,说:“坐我的车走,方便些。”   下到停车场,刘子光才知道为什么地面上没看到汽车,原来全都停在地下,这些挂着顶级军牌的车辆倒不像想象的那样豪华,大多是普通的奥迪A6,夹杂着一些越野车和旅行车,甚至还有少量的捷达、普桑。   叶组长的座驾是一辆极酷的进口雪佛兰巨无霸,电影里那些FBI特工都喜欢开这样的车,这让刘子光不由之主的想到了胡蓉,江北市的首席警花也喜欢开造型粗犷的大切诺基,看来性格豪迈的女人在座驾方面也有相通之处。   上了汽车,叶清娴熟的倒车出来,沿着一条灯火通明的巷道向前开去,刘子光奇道:“怎么不出去?”   “这不正在出去么?”叶清驾驶着汽车,看也不看刘子光,巨无霸在隧道中疾驰着,忽然一阵熟悉的轰鸣声从上面传来传来,刘子光醒悟道:“我们在地铁隧道下面。”   叶清不置可否,又是一脚油门,巨无霸风驰电掣,速度上到了八十迈,几分钟后,汽车拐入一条岔道,经过一道闸门后,进入了另一个单位的地下停车场,三人下车上楼,经过一番手续审查,终于在一间禁闭室里见到了关野。   昔日的特战精英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一夜不见,关野脸上就胡子拉碴了,但是精神还挺好,见有人来访,他站起来客气道:“真不好意思,这里也没地方坐。”   赵辉掏出烟来递给他:“抽一根?”   关野摇摇头:“我不会抽烟。”   “对,我忘了你们狙击手是不许抽烟喝酒的。”赵辉自顾自的点上,看向叶清。   叶清说:“关野,你不要有什么精神负担,我们会处理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关野笑笑说:“没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干下的事情自己清楚,我有准备。”   一阵沉默,关野又说:“刘子光,我有件事拜托你。”   刘子光一抬头:“什么事?你说。”   “如果我被判死刑的话,请你告诉我爷爷,我是战死的……我不能给关家丢人啊。”关野神情有些萧瑟。   “你想太多了,误伤人命而已,不会那么严重的。”刘子光劝道。   又是一阵沉默,房门被敲响,一个军官进来提醒道:“时间到了。”   赵辉把烟盒和打火机放在床头柜上,说:“闷了就抽一支,可以缓解压力。”   这次关野没有拒绝。   三人出了禁闭室,心情都很沉重,回到地下停车场,叶清上车说道:“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赵辉急了:“那我们怎么回去,车还在八一大楼呢。”   “搭地铁,两个人四块钱,二号线军博站下。”叶清一踩油门,呼地一声巨无霸就飙远了,留下傻呆呆吃尾气的两个人。   “这丫头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儿是气迷心了。”赵辉故作轻松地解释道。   没有车,两人只好步行回去,走在路上闲聊起来,先说起关野的家世来,关家老爷子关山海也是抗日时期的老革命了,不过影响力只限于东南军区这一块儿,再加上离休多年,旧部老战友什么的死的死,退的退,恐怕在孙子的事情上也没有多大帮助。   至于关野的哥哥关涛,更是派不上用场,这可是京城地面上发生的事情,你一外省衙内,手根本伸不过来。   “要论老革命,关家老爷子比我们家老爷子差的可就大了,当初关山海还是县大队战士的时候,我家老爷子就是军分区的司令员了,五五年的少将,八一勋章、独立自由勋章、解放勋章都搁家供着呢,老中野的底子,刘邓大军啊,那是闹着玩的么,可惜啊,现在身体不行了,要不然……”赵辉一边走一边吹嘘着自家的光辉历史。   刘子光听了半天,忽然问道:“你们家兄弟几个长的不是很像嘛,脾气也不大一样。”   赵辉说:“唔,正常,老爷子亲生骨肉就一个,剩下几个儿女都是收养的,你以为我为什么姓赵啊,因为我本来就姓赵,我父亲的父亲是爷爷的老部下,抗日战争时期牺牲了,那时候父亲才一岁……”   说到这里,赵辉有些黯然:“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付出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妻儿的幸福啊。”   话锋一转,他又兴奋起来:“老一代抛头颅洒热血,总算给儿孙后代赚下了前程,别管是官二代还是官三代,享受点特权也是正常的,那是人家祖辈拿命换的啊。”   刘子光半开玩笑的说:“合着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后代想要过上好日子,还得再革一回命了。”   “哎,就是这个理儿。”赵辉说。   两人哈哈大笑,地铁站就在不远处了。   ……   关野杀人事件并没有给刘子光带来太多的麻烦,他只是配合军事检察院的人做了一次笔录而已,他自然是据实以告,因为有监控视频作为主要证据,口供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回到大使馆,护照已经处理完毕,刘子光心情不佳,不愿在首都久留,于是何塞派菲德尔开车送大家去机场飞回江北,汽车驶出大使馆不久,后面就悄悄跟上了一辆民用牌照的轿车。   首都机场航站区,刘子光一行人乘坐外交牌照的车辆直接进入专机停机坪,大家下车告别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远处有一台长焦相机正对着他们拍个不停。   ……   美国,纽约长滩上的一处别墅,初夏的季节,碧蓝的大海一望无际,海风带着瑟瑟的咸味,这一片海滩都归私人所有,白色的建筑物造型优美至极,显然出自名师手笔,戴墨镜的保镖在房顶上警惕的望着四周,园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百米外的大门口,不但安装着监控镜头、红外报警器,还拴着四头凶猛的护卫犬。   理查德.索普打开了电脑,邮件里是一张张陌生的东方面孔,画面不是太清晰,看得出背景是机场停机坪,他端着咖啡仔细端详着标有重点符号的中国人的脸,仿佛想把他的一切印在脑海中一样。   良久,索普才接上打印机将照片打印出来,拿出一支红笔在这个重要目标的脸上画了个叉。   “理查德,游泳池下水口堵住了。”外面传来艾米丽的喊声。   “叫工人来修。”理查德回了一声。   “等工人来修好,今天就不能游泳了,理查德,求求你了。”艾米丽在发嗲,理查德没办法,只好放下手头的东西走出去修理游泳池的下水口。   “理查德,博比在这儿么?”书房的门被推开,黛米走了进来,嘴里发出啧啧的逗狗声,博比是一条小猎犬的名字,理查德亲自取得。   在屋里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博比,却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打印的照片,黛米拿起来一看,顿时呆住了。   10-21 谁在惦记我   照片上的人正是黛米朝思暮想的布鲁斯,上面的红叉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看来父亲和布鲁斯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黛米悄悄把照片放下,嘴边喊着博比的名字,手却伸向了鼠标。   索普和大多数美国男人一样,动手能力很强,他穿着沙滩裤跳下用泳池,费了一点功夫将下水口的故障排除,爬出来说道:“亲爱的,你可以继续了。”   “哦,理查德,你真是太棒了,我爱你。”艾米丽搂住索普的脖子亲了一口,两人缠绵了一阵儿,索普才说:“亲爱的,我还有些事情处理,待会儿再来陪你。”说完拿了条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渍回到了书房。   刚才出去了一会儿,电脑屏幕应该进入屏保程序,但是现在却依然亮着,索普心里一沉,抓起桌上的对讲机问道:“麦凯恩,有异常情况么?”   “一切正常,先生。”麦凯恩答道,这位经验丰富的前白宫特工现在已经是索普的全职安全主管了,不光保卫他的住宅和家人,在索普先生出差的时候也要随行左右。   “芭芭拉,你来一下。”索普喊道,芭芭拉是他们家的墨西哥籍佣人,一个胖乎乎的妇女,听到主人的召唤,急忙来到书房问道:“先生?”   “唔,刚才你在做什么?”   “一直在厨房削土豆,先生。”   “你确定?”索普先生皱起了眉头。   芭芭拉有些慌神:“是的,先生,发生了什么?”   “嗨,理查德,你的电脑配置太低了。”黛米抱着小猎狗走了进来说道。   索普紧绷着的脸松弛下来,打发佣人说:“芭芭拉,没事了。”转而又对女儿说:“亲爱的,对不起,我忘了帮你预备一台电脑了,你现在需要用么?”   “哦,不用了,我刚才已经登陆了一下FACE BOOK。”黛米说。   索普终于放下心来,说:“晚上我们准备在海滩上烧烤,你参加么?”   “哦,当然。”黛米耸耸肩膀说。   傍晚时分,索普的老朋友埃德蒙警官来到了这里,和大家一起在海滩上烤牛肉、喝啤酒,尽情的欢乐,可是黛米却觉得这个家伙很不讨人喜欢,她悄悄对艾米丽说:“埃德蒙的一双眼睛很让人不舒服。”   艾米丽回答她:“埃德蒙先生是联邦调查局的官员,或许他看谁都是那种眼神吧。”   两个男人没有注意到女人的窃窃私语,索普和埃德蒙手拿着啤酒躺在椅子上沐浴着夕阳,讨论着机密的话题。   “这个人有印象么?”索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过去,埃德蒙接过来看了看说:“我也有他的照片,不过没这张清楚,是在纽瓦克机场入境处拍的,这个人护照上的名字叫刘锦荣,香港人,当然,我怀疑这只是他的假身份之一。”   “如果他下一次来美国,你能不能帮我……”   埃德蒙摇摇头:“不太可能,我不认为他下次还会拿着同样的护照通关。”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让这位刘先生在某个鸟语花香的清晨再也醒不过来呢?”   “哦,理查德,你在给我出难题,我想你需要一个中情局的朋友了,他们干这个在行。”埃德蒙哈哈笑道,和索普碰了碰酒瓶,一饮而尽。   “这样吧,我介绍一位唐人街的老板给你认识,或许他可以帮你解决一些麻烦。”埃德蒙想了想,还是给了索普一个电话号码。   埃德蒙走后,索普开始工作,他先拨通了远在非洲的博比殿下的电话,对这个精明无比的非洲酋长,索普有种说不出的厌恶,在他心目中,一个真正的非洲人就应该像库巴将军那样,愚昧残忍、鼠目寸光才对,而博比在伦敦上过大学,学会了英国佬的傲慢与狡猾,俨然把自己当做了一位真正的国王,这让索普很不舒服。   遥远的中国有一句成语叫“沐猴而冠”,就是用来形容博比这种人的。   在长达五分钟的等待后,电话里终于传来博比傲慢无比的声音:“理查德,我亲爱的朋友,纽约的天气还好么?听说最近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希望您没事。”   索普强压怒气,答道:“谢谢殿下,我很好,我想确认一下,我们的合同是否还有效。”   博比故作惊奇的说:“当然,绅士签订的合同当然是合法有效的,只不过我们需要一个补充修正案,您知道,西萨达摩亚欢迎任何投资者,但不欢迎掠夺者与新殖民者。”   “很好,那么补充修正案有哪些内容呢?”   “这个我们可以慢慢谈,欢迎您到圣胡安来签订新的合同,一个让我们双方共赢的修正案,我想您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索普先生。”   “我想应该是这样,双赢,甚至多赢,再见,殿下。”索普挂了电话,心中怒火万丈,狡猾的部落酋长在玩什么把戏,他一目了然,这个黑鬼想在各方面中求平衡,以达到利益的最大化,他以为他是谁,一个伟大的君主么?可笑!   又拨通了一个号码,索普清清嗓子说道:“上校,还好么?”   “索普先生,我很好,大约一周,最多十天后,我的军队就能开进圣胡安了,您知道么,库巴的军队已经在逃亡了,如果不是想把伤亡降到最低,我甚至明天就能打进他的总统府。”   福克纳上校的声音透着兴奋,索普甚至都能想到这个老雇佣兵坐在路虎越野车上抽着烟斗得意洋洋的样子,不过这不是自己所希望的,特别是在博比这个混蛋逃回非洲之后。   “福克纳上校,我有一个要求,您的军队是否可以休息那么一段时间,您知道,圣胡安城内有大量无辜的市民,战争会带来巨大的人道灾难,我希望能把这种负效应降到最低值。”   索普先生斟酌着用词说出的话却被福克纳上校一句话顶了回去:“尽快推翻库巴的统治,恢复民主与法治,才是一个有良知的职业军人应该做的事情。”   “是么,我还是希望您能认真考虑我的话,毕竟我才是给您发薪水的人,不是么?上校。”   “谢谢您的提醒,可合同上我的雇主是博比殿下,您只是付款担保人,当然我会认真考虑您的话的。”福克纳上校不卑不亢地说。   索普悻悻地放下电话,心中暗骂,这个死脑筋的雇佣兵头子,怪不得拉不到生意,脑子里只有军事没有政治!   那边福克纳上校放下卫星电话,拿起烟斗抽了两口,嘿嘿冷笑起来,他的黑人副官问道:“上校,您在笑什么?“   “我敢打赌,他们一定在背后骂我只懂得打仗,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这帮资本家脑子里只有资源和金钱,根本不在乎民众的生死,他们才是真正的屠夫,而我只是上帝面前的小羊羔。”   黑人副官听不太明白,露出一口白牙笑了:“上校,您真逗。”   ……   夜深了,索普和艾米丽上楼就寝去了,黛米则睡在一楼的客房,两小时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钻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可是面对开机密码,黛米却束手无策,试了好几组数字都无济于事,最终只得失望的离去。   第二天,索普开车将女儿送回布鲁克林,顺便去了曼哈顿唐人街,去见一位华人社团领袖,大陆来的蒋先生。   蒋先生是潮州人,开一家中式餐馆,暗地里经营人蛇以及毒品生意,据说有时候还偷运一些高精尖的美国军事物资,黑白两道通吃,势力大的惊人,他和索普先生的会面是在一间古色古香的茶室里,华人黑帮的小伙子们都穿着笔挺的西装,戴着墨镜,做派不禁让索普想起在东京的时候,和那些“牙库撒”谈事情的场景。   会谈很短暂,蒋先生虽然混迹美国多年,但是英语依然不过关,他听翻译说了索普先生的要求之后,伸出了两只手指。   “二十万美元。”翻译说。   “如果找墨西哥杀手,或者黑人帮派,五千美元就能要一个人的命。”索普的助手忿忿不平道。   蒋先生轻蔑的笑笑:“如果墨西哥人也能去中国大陆杀人的话,你尽可以去请他十个八个的,送客。”   索普一伸手:“等等,我答应。”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推到蒋先生面前。   蒋先生仔细端详着照片,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目标有什么特别之处,他随手递给了身后的马仔,用潮州话说:“安排阿南去做。”   索普说:“预付款我会划到您的账上,事成之后付全款。”   蒋先生也豪爽地说:“没问题,如果不成,双倍返还。”   两只手握到了一起。   ……   一小时后,香港湾仔某冰室,深夜时分这里的生意依然火爆,一个穿T恤牛仔的青年走进冰室,径直来到二楼一张桌子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打印的照片推过去,说:“老规矩,二十万港币,做掉这个人。”   对方拿起照片看了看,大墨镜后面看不出表情,径直推回来说:“不接。”   青年奇道:“湖南仔,你疯了,这可是南哥交代的活儿。”   “不接就是不接,谁交代的也不行。”墨镜男起身便走,头都不回。   青年一头雾水,要知道对方可是世面上最顶级的杀手了,要价高,效率也高,而且对任务来者不拒,只要给钱,什么人都照杀不误。   拿出手机打给南哥:“南哥,湖南仔不接。”   南哥沉默了一会儿说:“只有一种情况下,湖南仔才会拒接。“   “什么?”   “在这个人身上,他失过手。”   冰室外的道路上,苏清风匆匆走着,脑海里回想起铁道旁的一幕,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自己早已化作异乡的厉鬼了,杀手也有杀手的原则,失败过一回的任务,就绝不再接,更何况自己还欠人家一条命。(杀手的故事详见4-32)   ……   江北市,红星公司办公室内,刘子光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纳闷道:“谁在惦记我啊。”   10-22 申请经适房   蒋先生是潮州人,早年偷渡到香港,凭着一双拳头在湾仔闯出一片天,九七后移民去了加拿大,辗转又去了纽约唐人街,生意做的很大,从餐馆、洗衣房到走私、偷渡、毒品全都有涉及,但是暗杀这种买卖还是头一次接。   生意重心转移到了美国,香港那边就只剩下一个空堂口,蒋先生的小弟阿南管着一家夜总会,两家酒吧,虽然生意大不如以前,但是江湖上谁也不敢小看阿南,毕竟他是蒋先生留在香港的代言人。   蒋先生交代过,这件事必须办的妥妥帖帖,当阿南听手下说道上知名的杀手不愿意接活儿之后,立刻通过关系找了一个新杀手,香港黑社会找杀手是很有讲究的,一般小活儿找本地人即可,对付警察之类棘手人物就要找那些印巴裔杀手,或者要钱不要命的越南帮,但是要去内地办事,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大圈仔。   阿南通过关系找的这个人在金三角当过雇佣军,枪法好,人够狠,而且还是土生土长的大圈仔,要价不高,十万港币就能把事儿办好,性价比相当之高。   找杀手这种事情,阿南当然是不会亲自出面的,他在夜总会的办公室里等候着消息,忽然门被敲响,两个人走了进来,前面一个就是自己派出去找杀手的人,后面一个是生面孔,这么热的天居然穿了件厚厚的军用外套,一张年轻的脸上戾气十足。   “阿祥,你怎么来了。”阿南不高兴的问道,他看出来后面那人就是新找的杀手,按道理说杀手和委托人是不该见面的,阿祥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南哥,我……”阿祥还没说完,后脑上就挨了一记手刀,当即软绵绵的倒了下去,那个面色阴冷的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乌黑油亮的手枪瞄准了阿南,二话不说就开了枪。   子弹穿透了阿南的大腿,疼得他惨叫一声,枪声和惨叫都被噪杂的音乐声掩盖住,杀手上前将他掀在地上,滚烫的枪口顶着太阳穴说:“我只问一遍,为什么要杀那个人。”   阿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说真是倒霉透顶,找的第一个杀手不愿意接活,第二个杀手干脆直接打上门来了,而且先开枪再说话,颠覆了阿南几十年的江湖经验。   在这种杀手不眨眼的家伙面前,什么资历辈分都不顶事了,阿南倒也机灵,当场就把蒋先生给卖了:“误会,不是我要杀他,是蒋先生,纽约唐人街的扛把子蒋先生。”   “马勒格壁的,姓蒋的住在什么地方,把他地址给我。”杀手说道。   阿南忍着疼把地址报了出来,当然是个假地址,杀手找了纸笔,煞有介事的记了下来,拍拍阿南的脑袋说:“不好意思了南哥,出手重了些,不过这也是你应得的。”   阿南用手捂住不断冒血的伤口,头上已经冷汗直流了,虽然直觉告诉他不该和杀手再废话,但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问了一句:“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杀手托着腮帮子,似乎沉浸在回忆中:“他是我老师。”   ……   当阿南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某私人诊所的病床上了,道上规矩,枪伤不能送正规医院,怕被警察盘问,都是送到相熟的医生那里取弹头,包扎伤口,阿南腿上是贯通伤,流了点血但是并无大碍,一帮小弟都围拢在左右,愤然道:“南哥,是什么人对你不利?”   阿南摆摆手,问道:“阿祥呢?”   “阿祥个扑街跑路了,大概是回东莞了。”   “算了,你们都出去,我要打电话给蒋先生。”   蒋先生接到阿南的电话后,才明白这二十万美元不好挣,做大事的人就有做大事的风范,他立刻让人把索普先生的预付款双倍奉还,这活儿到此为止,当然那个胆敢在阿南腿上开枪的杀手,一定要揪出来干掉,要不然蒋先生的面子就全没了。   手下人不明白为什么到手的钱吐出去,但是江湖经验老辣的蒋先生却明白,这二十万美元就算挣到了,也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鬼佬一个比一个精明,自己能处理好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别人赚钱,混江湖,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捞过界是要倒霉的。   索普收到退款的时候也并不惊讶,老实说他并不指望所谓的唐人街扛把子能把刘子光解决掉,他只是想通过这次行动试探出刘子光的斤两,结果在他预料之中,那个叫刘子光的男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搞不好他的背后有可能是……   而此时刘子光也接到了一封来自深圳的特快专递,信封里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叉,这种没头没尾的信让他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忽然电话铃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区号852,是香港打来的。   “谁?”   “刘哥,我是王文君,有人想杀你。”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王文君自从上次去了果敢之后就一直留在那里当兵,据说最近才离开特区,和一帮兄弟去了香港发展。   “呵呵,我已经收到风了,你那边什么情况。”刘子光笑道。   “是个叫蒋天杰的家伙,据说在纽约唐人街当什么扛把子,有人给我介绍了个活儿,我才知道这事,刘哥你要小心啊。”   “谢了,香港不好混就回来吧,哥哥这里有位置。”   刘子光挂了电话,暗想自己又得罪了哪路神仙,难道是程国驹?听梁骁说他最近很本分啊,或者是索普托关系请的杀手,这种可能也是存在的,看来这家伙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啊。   墙上的挂钟响了,已经中午十二点,刘子光收拾东西回家吃午饭,晨光厂的出口任务完成之后,厂里给有功之臣发了一批奖金,又批了一星期的长假,老爸虽然属于返聘人员,也领了一千块奖金,这几天在家得瑟的不行,顿顿饭都要喝一盅小酒。   见儿子回家,老爸招手让刘子光过来坐下,说道“上午出去锻炼,碰见厂里退休的刘副书记了,就是你同学她爸爸。”   刘子光说:“嗯,我知道,是刘晓静的父亲,周文的岳父。”   老爸说:“刘书记消息灵通得很,他女婿又是县长,掌握的信息比咱们家多,我听他说,现在市里在搞经济适用房,最小六十平方,大的一百多平房,专门照顾无房户和苦难户,你要是有空就跑跑这个事,咱家可是无房户啊。”   高土坡拆迁之后,刘子光家里获得了十来万赔偿款,因为有房子住就没急着买,眼瞅着房价是越调越高,本来还能在郊区买个八十平方的楼房,现在连六十平房都悬了,老爸老妈着急也在常理之中。   虽说现在有房子住,可这毕竟是人家至诚集团的公房,说收回就收回了,再说了,儿子结婚得出去单住,无论如何都要再买一套房子。   刘子光随口问道:“经济适用房在哪里啊?”   “东三环外,靠近红旗钢铁厂的地方,原来是大开发的地皮,听说现在是省里的什么公司在开发。”   刘子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玄武集团开发的经适房,还有廉租房也在那一带,价钱是便宜了,可是太远了,来回要倒两三次公交车,开车也要半个小时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城市未来的规划是向东扩展,那里的房子肯定会涨价的,现在不买将来后悔就晚了,家里拿出点钱,你再拿点出来,争取买一套经适房……”老爸喋喋不休的说着,这边刘子光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嘴一抹站起来就走:“我上班去了,过两天可能出差。”   等他风风火火出了门,老妈才端着一锅汤从厨房出来,埋怨道:“你看,儿子被你唠叨走了,连汤都没喝。”   老爸说:“这孩子都三十岁了,没房子没媳妇,成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忙的啥,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得替他张罗张罗。”   老妈坐下舀汤,说道:“你不是说刘书记有路子,帮他儿子都弄了个房号么,要不然买点东西给他,请他帮咱也申请一个。”   老爸哼了一声:“刘书记纯粹就是个党棍,当年在厂里没少整过人,再说了,咱是工人,他是领导,又有个当县长的女婿,能搭理咱?”   老妈说:“咱家小光大小也是个经理啊。”   老爸摇头叹气:“拉倒吧,还不是跟着人家混口饭吃,你没看他公司里那些小伙子整天闲着没事干,和我们厂改制前那个状况差不多,这人啊,不怕忙,就怕闲,一闲准没好事,我看小光这个公司不但不赚钱,还是个赔钱货。”   这么一说,老妈也深以为然,感慨道:“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咱家也算无房户,要不然这样,咱替儿子去排队申请经适房,求人不如求己,你说对吧。”   老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头。”   10-23 办个事儿真难   老年人有自己做事的一套办法,老两口吃完了饭,刷锅洗碗,眯了一会儿午觉,换上出门的衣服,先来到了刘副书记家,也就是周文的老丈人。   本来老爸不愿意来,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刘副书记的为人,但老妈说既然都退休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还是坚持登门拜访,两人在街边小摊买了些水果,敲响了刘副书记的家门。   开门的是刘晓静的母亲,看到有人登门,手里还提着礼物,赶紧回头喊道:“老刘,有人来看你了。”刘副书记戴着眼镜拿着报纸从客厅里踱出来,见是厂里退休工人来了,便招呼道:“来了还买东西,真是的,进来坐。”   在客厅里坐定,水果拿起洗了,老爸先寒暄了一阵,谈了些厂里的事情,这才转到正题,问道:“刘书记,我来想问问,这经适房是怎么申请的,都需要什么条件?”   刘副书记眉毛一扬,开始侃侃而谈:“经济适用房是咱们江北市委市政府为了保障中低收入家庭住房问题实行的一项政策,凡是符合条件的本市常住居民都可以申请,政府会进行审核评比,最后确定谁可以申购,这个过程是很复杂的,其实我们家条件也不合格,你知道,我女婿现在也是县处级了,就是那个儿子不争气,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这房子是给他申请的。”   老爸问道:“具体是哪个部门管这件事呢?”   “那就多了,市里有专门的领导小组,有房改办,经适房发展中心,他们负责大方针的制定和实施,咱们老百姓申报的时候,是去街道办事处填表,对了,你家儿子不是开了公司当老板么,怎么还没买房子?”刘副书记说道。   老爸直摇头:“别提了,开公司不挣钱啊,我那个儿子从来不往家里交钱,还经常借家里的钱呢,我们家到现在住的房子,产权还不是自己的呢,现在这房子一个月一个价,再不买真买不起了。”   刘副书记深有感触的说:“和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样,就知道开公司开公司,把我们老两口的血汗钱都给骗的差不多了,反倒是我那个女婿挺争气的,一年多就混了个县处级。”   刘晓静的母亲端着洗好的葡萄走过来说:“别听他瞎扯,就知道显摆女婿,女婿再好也不是亲儿子啊,将来打幡的还不是你儿子。”   老爸老妈笑道:“一个女婿半个儿,周文这孩子确实争气,咱厂子弟里面,最有出息的就是他了。”   刘副书记一谈到自己的女婿就兴奋起来,抖开折扇说:“周文走到今天,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省委书记对他也很看重……”   听他滔滔不绝的谈了一番女婿的丰功伟绩后,老爸老妈又问了一些申请经适房细节问题,刘副书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是眉飞色舞,半小时后,老两口看看了解的差不多了,起身告辞走了。   当他们走后,刘晓静的母亲走过来埋怨道:“你咋啥都说,这经适房可是有限额的,万一他们家申报了,挤了咱们晓铮的名额怎么办?”   刘副书记抖着手里的折扇说:“妇人之见,你以为这经适房那么容易申请啊,这里面的道道多了……”   ……   高土坡拆迁之后,居民委员会撤并到滨江社区居委会,而这些居委会的上级机构正是夹江街道办事处。   老两口来到办事处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钟,按说两点半就该上班了,可是办事处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没办法只好等着,足足一小时后才有几个人来到,老爸赶紧上前问道:“同志,打听个事儿,我们想申请经济适用房,请问在哪里领取表格。”   一个年轻人回头望了望他,问道:“你那个小区的?”   “我们是原来高土坡居委会下面的,现在外面租房子住。”   “高土坡啊,不归这边管。”年轻人打开办公室就进屋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老爸老妈面面相觑,刚才问的清清楚楚,高土坡拆迁之后就归夹江办事处管,怎么这会儿又说不归呢,这事儿还是得问个明白才行,于是又敲门进去,问刚才那个年轻人:“小同志,还得麻烦你,打听一下原来高土坡的居民归哪个办事处管。”   年轻人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滨河办事处。”   “谢谢了。”老两口出来夹江办事处,看看表已经四点钟了,怕时间不够人家下班,破天荒的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滨河办事处,半小时后到了地方,敲开一间办公室再问经适房的事情,却被告知,高土坡原居民不归滨河办事处,而是归夹江办事处管。   这回老爸急了,说刚从夹江办事处出来,那边说归这边管的。   滨河办事处的同志态度很好,拿出一份文件给他看,上面指明了原高土坡区域的居民现归夹江办事处管理,老爸这才明白是那边搞错了,赶紧又往回转,等到了夹江办事处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老爸叹气道:“办个事儿真难啊。”   老妈却说:“好事多难,要是简简单单办好了,我还不放心呢。”   第二天一早,老两口七点半就来到夹江办事处楼下等待,等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人上班了,这回他们没再找昨天那个不靠谱的年轻人,而是直接找到了办事处主任。   办事处主任姓李,坐在办公桌后面正泡茶呢,听了来意之后说:“申请经适房的事情是房管科小沈负责的,起他那里领取表格就行。”   老爸老妈说声谢谢,来到房管科,却只见房门紧闭,敲了半天无人应答,问隔壁的人,被告知沈科长去区里开会了,可能下午才能回来。   没办法,只好先回家吃饭,一路上老爸唉声叹气,说办事怎么这么难,老妈也无语,回家下了一锅面条,草草吃了,也不敢睡午觉了,早早来到办事处楼下,在树荫下等着,两点钟上班之后,径直来到房管科门口站着,不等到沈科长誓不罢休。   站了半个多小时,隔壁办公室的人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疑惑的看了他们两眼,问道:“找沈科长的?”   “是啊,他该回来吧?”   “哦,老沈去省城学习了,可能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老爸纳闷道:“上午不是说去区里开会的么?”   那人道:“去区里开会就是动员去省城学习的事情啊,你们别等了,回去吧。”   老爸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我们想申请经适房,应该找谁办理。”   那人摇了摇头:“不清楚,你找别人问问吧。”说完便走了。   老爸老妈无奈,只好出门离去,在门口遇到了一个老熟人,当初高土坡居委会的计划生育委员,这个五十多岁的妇女是个热心肠,大嗓门问道:“你们咋有空到办事处来了?”   老妈就抱怨道:“马大姐,俺们想来申请经适房的,可是找了两天连管事的人都找不到。”   马大姐一拍胸脯:“直接找主任啊,跟我来吧。”说着带着老两口直接来到主任办公室,开门见山道:“李主任,找你办点事,领张表格,就是那个经适房的申请表。”   李主任笑眯眯的说:“马大姐,你家可不是中低收入家庭啊。”   马大姐说:“不是我申请,是这两位,他们家儿子是咱们区人大代表,对了,还和周县长是同学呢。”   一听这话,李主任的反应就不同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表格说:“哎呀,幸亏我这里留了几份表格,要不然还真麻烦,这一期申报工作已经结束了,你们抓紧填好送过来,最迟明天下午。”   老爸老妈拿到了表格,千恩万谢一番,出了办公室,心情都不一样了,仿佛拿到的不是申请表,而是新房钥匙一般。   “有了这个,咱们的房子就不远了。”老爸说。   老妈一撇嘴:“万里长征这才是第一步呢,再说咱家的条件也不是最差的。”   老爸说:“咱们家够条件啊,我内退,你下岗,退休工资都不高,现在连房子都没有,儿子也没个正式工作,咱们家要不符合条件,那就没有符合条件的了。”   两人说笑着离开办事处,回家填写表格,可老爸拿着笔怎么也落不下去, 想了半天说:“我觉得这张表格还是应该给别人,你说的对,咱家的条件不是最差的,儿子虽然开个公司不现在赚钱,但是架不住将来赚大钱啊,再说咱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人家李纨一分钱房租不收,逢年过节还上门来看,其实这房子就等于送给咱们住的,所以咱家这条件还真不算差。”   老妈问道:“那你想咋办?”   “我寻思了,还是让给别人吧,邓云峰他们家条件可比咱们家差,孩子还在上学,他媳妇工资也不高。”   老妈说:“算了吧,小邓现在是车间主任,比你风光的多,人家儿子在一中是三好学生,将来肯定上名牌大学的,要论条件差,那还是老温。”   老爸说:“对啊,我怎么把他忘了,他才是真正的无房户,租了个顶层的破房子,夏天晒得要死,工资低不说,身体还不好,还有个上大学的闺女,现在大学学费可了不得,这经适房应该让给他。”   说干就干,老两口拿着申请表就去了老温租住的房子,上门把事情一说,老温却直接拒绝了。   “这表格还是你们留着吧,呵呵,我这个条件,经适房都买不起,只能住廉租房。”老温这样说。   “那你申请了么?”老爸问道。   老温说:“廉租房、公租房,这些项目还没开始,听说下个月启动,到时候我回去申请的,谢谢你们了,经常麻烦,真不好意思,马上小雪就放暑假了,到时候让她看你们去。”   10-24 汇报工作   老两口替儿子张罗着经适房的时候,刘子光也没闲着,此刻他正在办公室里会见两位客人,一位就是曾经在江北黑道因斩断金碧辉煌头号打手马纯的右手而一战成名的快刀浪子王文君,还有一位客人是曾经在果敢特区当过特警中队长的前海军陆战旅士官徐玉凯。   自从上回刘子光组织一批人员赴缅训练之后,王文君就留在了那里,甚至当李建国合同期满回国之时他都没有回来,而是留在当地武装担任狙击手,后来因为人事变动,徐玉凯带着一帮兄弟离开军队,偷渡到香港讨生活,但因为王文君得罪了当地黑帮,而不得不潜回国内再图发展。   “刘哥,我们是投奔你来的。”王文君说,虽然高中毕业没两年,但是饱经战火磨练的他却显出一种比同龄人稳重沉着的气势,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毕直,既有军人的英武,又有杀手的凌厉。   刘子光扫视一周,办公室里坐着四个人,除了王文君之外,都是退伍兵出身,又干过雇佣军的职业军人,说白了,这些人除了打仗之外一无所长,但是此时自己不正是需要这种人才么,真是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好说,走,喝酒去!”刘子光大手一挥,带着大家前去饭店接风洗尘。   与此同时,南泰县长周文刚回到家里,正准备脱下外衣洗菜做饭,好好补偿一下妻儿呢,忽然手机响了,拿起了一听,是县建设局老洪的声音:“周县长,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向您单独汇报。”   周文心中一动,不紧不慢的说道:“好吧,半小时后和平饭店见。”   打来电话的是建设局计财科的洪辉,也就是刘晓静单位同事王大姐的丈夫,作为江北市区人,他在讲究出身关系的县建设局里地位很尴尬,连个副科级都没混上,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好不容易搭上周文这条线,哪能不尽心尽力的办事。   一个月前,洪辉就在县里向周文进行了单独的思想工作汇报,说了一些建设局里的内幕,并且整理了一份详实的文字资料,建设局这些年来的账目来往,重大项目、人际关系都收录在内,周文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不禁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洪辉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其实心里相当有数啊。   “老洪,你的工作成绩很突出,综合能力也很强,组织上一定会注意到的。”当时周文是这样说的。   对于洪辉来说,这个回答无异于天籁之音,年轻而又强势的县长给予了自己充分的肯定,说明自己以后敲上了周记的徽标,成为县长的嫡系人马了。   趁着周县长回市里探亲,洪辉也乘长途客车赶回了市里,毕竟县城就那么点大地方,万一和县长接触的时候被有心人看到就不好了,还是市里比较安全,刚到家里,老洪连饭都没来得吃就给周县长打了电话,约定了见面地点,迅速赶了过去,在和平饭店二楼要了个小包间,先点了一壶碧螺春慢慢的等着。   走廊里传出一阵喧哗,洪辉心里惦记着周县长,赶紧出门观看,原来是一帮混社会的勾肩搭背,说说笑笑的从面前走过,走进了走廊另一侧的大包间,洪辉刚要回身,就看到周县长的身影。   “周县长。”洪辉招呼一声,赶紧上前握手,周文和他握了握手说:“在市里就别喊县长了,叫我小周就行。”   洪辉说:“那怎么能行,咱俩年纪差不多,我就喊你老周吧。”   周文一笑,心说你可比我大多了,但并未说什么,点头道:“行,我就称呼你老洪。”   两人哈哈一笑,都感到有些地下党接头的味道,进了包厢,叫来服务员点菜,周文当仁不让,点了四五个菜,两瓶啤酒,吩咐服务员没事不用进来招呼,关上房门之后,洪辉就拿出小本子,开始汇报工作。   “县水电站工程招标程序严重违规,几家竞标的都是余局长找来的托儿,他们把价格抬得很高,最后得标的就只有余局长的表弟了,整个过程都是暗箱操作,国家资金流失起码二百万以上……”   “证据确凿么?”周文目光炯炯的问道。   洪辉笑了:“周县长,证据都是现成的,只要想查就有,他们做事根本不避讳的,南泰的潜规则就是这样,谁要是偷偷摸摸办事,反而被人家笑话。”   周文哪能不明白这些所谓的潜规则,他只是想证实,自己没有看错人。   “老洪,你要做好准备啊,可能过一段时间,组织上要给你加担子。”周文笑着说。   洪辉激动起来,赶忙表态:“周县长,我一定紧密团结在组织周围。”   忽然周文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之后说道:“哦,行,有时间,你到和平饭店203来吧。”   洪辉一听,赶紧说:“周县长你还有工作,那我先走。”   周文说:“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是县公安局的小孙,正好你俩见个面,小孙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   洪辉听了这话便淡定了,又点了两个菜,两瓶啤酒,坐等孙继海的到来。   公安局的孙继海虽然是南泰本地人,但也和洪辉一样,身上打着周文的标签,去年群体事件中,孙继海表现突出,已经被周文提拔为公安局副局长,身边也围拢了一些自己人,可以说现在周文对公安局起码掌握了一小半。   不到十分钟,孙继海匆匆赶来,穿着便装,手里提着小皮包,看到洪辉在场,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主动伸手问好:“洪科长你好。”   两手亲切握手,热情的不得了,周文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咱们不聊工作,喝酒。”   三人坐下推杯换盏喝了几杯酒,洪辉再次起身告辞:“周县长,孙局,我真的走了,老婆催了。”   “你啊你,没看出来还是个妻管严。”周文打趣道,心里却暗赞洪辉识趣,知道自己和孙继海有工作要谈,让他俩见个面只是为了识别敌我,便于以后开展工作,见过了面自然就该走了。   洪辉走后,孙继海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说:“周县长,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财政局的老关,多次私自挪用资金给自己的老婆孩子炒股,造成巨额亏空,他还多次前往澳门赌博,每次数额都相当巨大。”   周文拍案而起:“让硕鼠掌管财政,这还了得,怪不得南泰县一直摘不掉贫困县的帽子,小孙,你看这个事应该怎么处理才能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孙继海知道周县长并不是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做出一种尊重自己的态度,他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请市纪委介入比较好,市里直接插手,阻力会小一些。”   周文说:“我也是这个意见。”   孙副局长呵呵地笑了,端起酒杯说:“周县长,我敬你。”   南泰县人人都知道,孙继海是周县长的铁杆,其实刚开始的时候,孙继海也不想和周文拉上什么关系,一个有职无权的县长助理加旅游局长而已,还不是南泰本地人,抡起资源来还没有孙继海多呢,不管怎么说小孙的父亲也是南泰检察院的退休检察长,家里众多亲戚都在政法口工作,按照家里的规划,孙继海从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之后,现在县公安局法制科上几年班,然后下派出所锻炼锻炼,退休前当上县公安局副局长不是问题。   但是那次群体事件彻底打乱了家里按部就班的计划,命运将孙继海和周文连在了一切,随着周文的步步高升,孙继海的仕途也发生了改变,先是法制科科长,然后是县局副局长,虽然只是位居最末的副手,但对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干警来说,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孙继海打心眼里感激周文,认定周县长是自己的福星,别看县里一帮人总想着针对周县长,可是人家省里市里都有强援,背后又有徐书记撑腰,摆平朱副县长这一帮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要跟定了周文,以后自己的前途可不仅仅是一个县局局长而已。   两人干了一杯,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情,周文觉得有些内急,出去上洗手间,孙继海看看喝的差不多了,把服务员叫过来,递上五百块钱说:“先把账结了。”   服务员说:“刚才已经有人结过账了。”   孙继海明白了,肯定是建设局的洪辉在楼下先把账结了。   周文在洗手间的尿池子前尽情的释放着压力,忽然旁边有人碰碰他:“周文,这么巧。”   周文一愣,除了家里人和上级领导,敢直呼他名字的人可不多了,扭头一看,原来是老同学刘子光。   “是你啊,老同学。”周文抖了抖,提起裤子笑道,这么多初中同学里,也就是自己和刘子光混的最好了,也只有他们俩能说上话,毕竟是一个层级的人,共同话语也多些,虽说卓力也是老同学,但他做偏门生意的,身为县长的周文以为还是尽量少接触一些比较好。   回到包间里,不大工夫刘子光就端着酒杯过来了,非要和周文干一个,孙继海急忙站起来护主,说:“周县长喝高了,我陪你喝。”   周文却推开他说:“这是我老同学,人大代表,杰出青年企业家,刘子光。”   孙继海做久仰状:“哦,刘总,那更得敬一个酒。”   10-25 贤内助不贤   刘子光的酒品很好,端着杯子和孙继海碰了一下,仰脖子干了,孙继海也干了杯中啤酒,刘子光背后的小弟又举起酒瓶子给他满上,孙继海这才发现对方喝的是度数很高的洋酒。   “周文,就你两人喝酒多冷清啊,到我那边去吧。”刘子光邀请道,周文爽快地答应了:“好,小孙咱们过去。”   孙继海很激动,周县长带着他和朋友一起喝酒,说明自己已经成为嫡系人马了,想到这里他就很庆幸临来前灵光一闪做出的决定,足足带了两万块现钞,万一周县长要抢着付账的话,这些钱足以应付任何局面了。   周文和孙继海跟着刘子光来到对面的大包房,酒桌旁足足坐了十几个人,孙继海以一个公安人员的眼光扫了一圈,心中暗叫不好,周县长同学的朋友可都不是一般人啊。   公安口有句行话叫“挂相”,不管是在公交车上扒窃的蟊贼,还是在三尺讲台前挥洒青春的教师,所有行业工作者都会在相貌上带有本职业的特色,孙继海出身公安家庭,在这方面颇有些研究,今天酒桌上这几位客人让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的确是杀气,这种味道是普通江湖混混装不出来的,但是在他们身上又找不到那种背负命案的江洋大盗应该有的警惕和戒备,这就令人惊奇了,孙继海不动声色,仔细观察着情况。   刘子光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同学周文,还有他朋友孙继海,这边是我几个朋友,王文君、徐玉凯,贝小帅……”   孙继海注意到刘子光介绍的时候只说名字,而不是像一般人那样提到周文的官衔,这更让他觉得纳闷,这个刘子光绝非像周县长介绍的那样简单,人大代表,青年企业家只是他表面上的身份,真实的身份恐怕连周县长都不清楚呢。   出于职业习惯,孙继海喜欢观察别人,但是这个刘子光却让他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这个男人不挂相,如果在街上遇到,自己肯定猜不出他的职业,即使是在酒桌这种开放的环境下,也只能从他偶尔的举手投足间看到一种上位者应有的态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这一桌喝的都是烈性酒,两瓶五粮液已经成了空瓶,现在喝的是乔尼沃克的威士忌,席间的气氛很热烈,周文也不拘束,一连干了好几杯洋酒。连说这酒好,刘子光说,这酒是小王他们从香港带来的,要好几千一瓶呢。   孙继海趁着这个当口,装作无意的问起:“这几位朋友在香港发财啊?”   徐玉凯倒也毫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以前都是在果敢当兵的,前段时间去香港发展,遇到点小麻烦,就过来投奔刘哥了,这是小王,我们部队的狙击手。”说着拍了拍王文君的肩膀。   王文君端起酒杯向孙继海举了一下,说道:“孙哥名字挺有意思,和那个踢足球的一样。”   孙继海说:“我球技可比他差远了。”   “孙哥是干公安的吧。”王文君冷不丁的说了句,孙继海举到嘴边的酒差点洒了,镇定反问道:“你怎么这么问?”   王文君说:“我以前进去过,在里面蹲了一段时间,不过你肯定不是狱警,也不是一般公安,应该是个小领导。”   孙继海继续保持着笑容:“哦?何以见得。”   “警察也挂相啊。”王文君举起了举杯:“孙哥,我敬你。”   孙继海和王文君走了一个,心中暗暗惊讶,这个刘子光当真是个人物,居然收拢了一批在境外当过雇佣兵的人物,估计在香港也惹了不少祸,要不然不会跑到江北来的,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担心,周县长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可不好啊。   周文到没有这种担心,他知道刘子光是个罩得住的人,既然能把自己喊过来一起喝酒,就断不会有害自己的念头,他反而觉得和这种草莽之辈在一起喝酒要比和官场上的朋友喝酒畅快的多,人家才不管是你县处级还是平头百姓,杯子一端就是朋友,这一会儿功夫,他就喝了好几杯烈酒,脑子也跟着兴奋起来。   见喝的差不多了,刘子光提议去新清华池桑拿一下,大家轰然同意,对周文来说,一起喝酒不算什么,但是出入娱乐场所就要考虑影响了,他微笑着和刘子光握手告别:“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不凑你们的热闹了,有空到南泰县来玩,我请客。”   结账的时候,孙继海一直注意着周县长的动作,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人家刘子光根本就不结账,吃饱喝足直接走人,周文看到他不解的表情,便解释道:“他和饭店老板是朋友,很铁的那种。”   送走了刘子光他们,周文和孙继海出了和平饭店,夏夜微风迎面吹来,惬意之极,孙继海说:“周县长,我送送你。”   周文说:“你喝了酒不要开车了,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打发了孙继海,周文一个人慢慢往家走,心中盘算着未来几个月的工作规划,作为新上任的南泰县长,他是幸运的,因为有胡市长和县委徐书记的大力支持,那些阳奉阴违的常委们虽然处心积虑的和自己作对,但是每次依然是自己占得上风。   周文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那就是年轻,前途远大,徐书记之所以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就是算清楚自己绝不会停止在县长这个位子上,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周文的仕途之路不是谁能挡得住的吗,与其从中作梗还不如锦上添花。   眼下的机会对自己相当有利,征地的事情进展顺利,省委书记来考察的时候,单独让自己做了长达一小时的工作汇报,看得出郑书记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有他老人家的恩宠,县里这帮人就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自己还有另一个杀手锏,那就是胡市长的支持,据说胡市长也是郑书记相中的人,所以两人很自然的成为官场上的同盟军,胡市长在政法系统的威信很高,有这尊大菩萨撑腰,朱副县长他们干什么小动作都得先掂量掂量。   走了一路,想了一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十点钟了,儿子早已入睡,刘晓静躺在卧室床上敷着面膜,看着液晶电视里的韩剧,说到卧室里这台电视,周文心里就有气,县广电局的老张,打着让领导及时了解重大新闻,便于开展工作的旗号,往自己家送了一台进口液晶电视机,还顺带着整套家庭影院,刘晓静也是没脑子,居然照单全收,等自己知道,已经安装完毕没法再拆了。   周文坚持付款给广电局,并且要求对方开收据,老张也不含糊,说这些东西都是县电视台淘汰下来的东西,三钱不值两钱的,只收了周县长一千五百块的成本费,周文也就没再坚持,毕竟下面人也不容易,拒绝对方的好意,有时候等于把人往门外推,自己正是需要用人的当口,事情不能做的太绝。   后来周文才知道,光这套家庭影院用的音频线就远超这个价了,那都是专业发烧友级别用的线,这种价格昂贵的专业设备,被自己老婆用来看无聊的韩剧,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暴殄天物。   周文洗了澡,换了睡衣回到卧室,就看到刘晓静提着自己的衣服正嗅呢,一张大脸上贴着面膜,犹如鬼怪一般。   “你闻什么呢,像条狗似的。“周文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刘晓静说:“一股酒味,和谁一起吃饭的?”   “洪辉,就是你们单位王大姐的老公,后来遇到刘子光他们,就又喝了几杯。”   这下刘晓静放心了,洪辉那是自己人,刘子光也是老同学了,她怕的是周文出去瞎搞,三十岁的县长,可谓年轻有为,这样的男人谁不眼馋啊,单位里那些小娘们,谈到老公的时候哪个不羡慕自己啊。   “哼,算你老实,记住了,你可不能背叛我。”刘晓静躺在周文身边,狠狠掐了他一下。   “知道了,睡觉。”周文说,伸手按灭了床头灯。   刘晓静说:“对了,我爸帮晓铮申请了一套经适房,回头你找人打个招呼吧。”   周文立刻警惕起来:“打什么招呼,晓铮不是有房子么?”   “谁还嫌房子多啊,听说经适房的价格很便宜,每平方还不到两千块,买了之后不管是租还是卖都不亏本,你要是有关系的话,最好多买两套。”刘晓静兴奋地说。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周文打心眼里不想管这个事,其实他也不是六亲不认的人,能帮的也就帮了,主要是这个小舅子太不省心,好事都能被他搅成坏事。   “我弟弟的事情,你都不帮忙,周文你还有良心么,我们家对你怎么样你心里还不清楚么,我爸把你当亲儿子看,别的不说,就说咱现在住的房子,还不是我爸妈出钱赞助买的。”刘晓静忽然生气了,背转身去,把脊梁骨亮给了周文。   她哪里知道,自己一番话却激起了周文另一番回忆,周文的父母也是晨光厂的普通工人,家境比刘晓静家差了不少,当初两人的婚事,刘副书记是持反对态度的,虽说后来耐不住女儿软磨硬缠同意了,但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女婿,尤其是在周文当了几年办事员,仕途上毫无起色之后,一家人更是看不起这个女婿,就说现在住的房子吧,虽然两家人都出钱了,但是房证上写的却是刘晓静一个人的名字。   后来周文转了运,先是市长秘书,然后是县里的局长,再后来当上了县长,老丈人一家人对他的态度才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虽说这些周文都可以理解,但是想起来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遥想当年的刘晓静,清纯美丽,对爱情勇敢执着,为了嫁给自己不惜和家人决裂,可是再看现在的刘晓静,一脸的市侩相,心中只有趋炎附势,想到这里,周文默默地叹了口气,双手垫在头后面,凝望着天花板发着呆,脑海里不由之主的浮现出另一张面孔,前几天跟随省委书记下来考察的省报记者白娜……   10-26 库巴军政府投降   周文的发迹,白娜功不可没,如果不是那段冒死拍下的视频,不是那张发表在省报头条的照片,周文所有的努力都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抹杀掉,而且从此受到压制,再无出头之日。   上次江堤一别后,周文就再也没有见过白娜,前日省委书记下来调研,周文却惊喜的发现白娜也在队伍中,两人握手的时候,省委领导还打趣说:“周文,你要感谢白记者啊,她对你有知遇之恩。”   当时周文就加大了握手的力度,热情的表达了诚挚的谢意,而白记者也不甘示弱,偷偷用手指在周文的手心里挠了一下,周文被这种大庭广众下的公然调戏搞得差点失态,随即他就看到白记者脸上调皮的笑容,意识到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这才放下心来。   白娜是省报记者,二十出头的年纪,性格开朗,敢打敢拼,年纪轻轻就是省报的头牌记者之一,或许是出于感激,或许是出于欣赏,总之周文对这位女记者是另眼相看,无论是开会还是下乡调研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想去寻找白记者的芳踪,而不是郑书记的身影。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周文暗暗对自己说,决不能对不起晓静和孩子,但是此刻躺在老婆身边,想到白记者窈窕的身影和晃动的马尾巴,下面竟然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他用手捅了捅刘晓静,却听到一阵阵轻微的鼾声。   周文叹了口气,努力驱散脑海中的人影,侧转身子背对着刘晓静沉沉睡去。   ……   与此同时,新华清池的桑拿房中,几个男人正坐在木板条椅子上,享受着高温蒸汽的蒸腾,满身的酒气此刻全都化作汗水流了出去,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刘哥,建国哥现在做什么呢?”徐玉凯问道。   “建国啊,在非洲搞劳务,我正想呢,你们几个要是没工作,可以先到那边去试试,听说待遇不错。”刘子光说。   “是么,具体负责什么?”   “工程、开车、保卫什么的。”   徐玉凯的一个小弟忽然插嘴道:“有枪么?”   刘子光拿下蒙在头上的毛巾,看了一眼他说:“别说枪了,连炮都有,就看你会不会用了。”   几个老兵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流露出兴奋的神色,王文君却说:“刘哥,我想跟你。”   “跟我做什么?哦,你是说上次那个事情吧,有人想对付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行,你也好久没回家了,就先跟我当安全助理吧。”   蒸完了桑拿,大伙儿集体来到楼上休息室按摩,老板卓力亲自来招呼众人,宣布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今晚所有消费一律免单,然后单独把刘子光拉到包间里边捏脚边谈事儿。   “陈玄武那小子最近有消息么?”卓力问道。   刘子光摇摇头:“没有,我一直盯着他呢,这小子鬼精鬼精的,一直藏在国外不敢回来。”   卓力狠狠掐灭了香烟:“算他聪明,真要敢回国我第一个灭了他,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注意没有,璇宫饭店关门了。”   刘子光说:“还真没注意,怎么回事?你做的?”   “那还能有谁,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口气我不撒出来难受,既然找不到陈玄武,就拿他们家饭店出气了,随便找人安排几个小事,食物中毒、火灾什么的,璇宫饭店就关张了。”   “你就不怕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防着呢,嘿嘿,想动我没那么容易,玄武集团也没那么厉害,真惹急了我,一刀剁了他们大老板!”   刘子光点点头:“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老二你就是典型的拼命三郎。”   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听,是李建国打来的:“库巴军政府投降了,后天部队开进圣胡安。”   库巴竟然投降了!虽然这个消息并不出乎意料,但是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狂喜,军政府垮台,博比殿下登基,西萨达摩亚政局稳定,储量巨大的铁矿就可以顺利开采了,铁矿可以带来无数的就业岗位和数不清的资金,从此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如果自己愿意,甚至可以花钱把整个江北市买下来!   “知道了,我一定到。”刘子光挂了电话,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已波涛汹涌,卓力不经意的问道:“什么事?”   “小事儿,我先回去。”刘子光起身下楼更衣,在大厅里等了半个小时,徐玉凯等人才穿好衣服下来,脸上全是纳闷:“刘哥,晚上还有其他的活动么?”   “有,上车跟我走。”刘子光掐灭烟蒂,带着众人出门上车,漏夜直奔机场而去,那架庞巴迪就静悄悄的停在机场的夜幕下,当众人看到这架飞机的时候,顿时肃然起敬,刘哥的生意绝对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啊。   机组人员被连夜召来,空姐脸上的黑眼圈非常的明显,还不时的打哈欠,机务检查后,飞机直飞首都机场,同时和大使馆方面进行了联系,连夜准备签证事宜。   抵达首都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大使馆的汽车直接开到机场,给徐玉凯等人的护照贴上签证,半小时后,一辆军牌奥迪车驶来,赵辉和胡清淞从车上下来,都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大家简单寒暄之后,登上汽车前往另一处机库,这里停着一架崭新的湾流G550超远程喷气式公务机,和庞巴迪不同的是,它的航程高达一万两千公里,可以进行越洋飞行。   徐玉凯等人都惊呆了,本来只是想来江北投靠刘子光,混一个看场子的工作就能满足,哪知道这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飞来飞去,大使馆牌照的汽车,军委牌照的汽车,喷气式私人飞机,还不止一架!   “徐哥,这到底是咋回事?”一个伙计惴惴不安的问道。   徐玉凯说:“我他妈怎么知道是咋回事,小王,刘哥这唱的是哪一出?”   王文君也直挠头:“我哪知道,反正亏待不了咱。”   说话间东方恪从旁边走过,丢了一句话过来:“我们去接收一个国家。”   乖乖隆地洞,几个人咋舌瞪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湾流G550的标准载客量是十九人,刘子光带了东方恪、贝小帅、胡光、徐玉凯等七人,赵辉和胡清淞也分别带了助理人员,另外大使馆武官菲德尔也乘坐此次航班回国,博比殿下成功复国,登基大典谁也不想错过。   没有海关检查,甚至没有人查验护照,湾流G550向塔台申请升空后,缓缓进入跑道,开足马力疾驰起来,不一会儿便拔地而起,刘子光看看时间,刚好是上午八点,便拿出卫星电话给家里打了过去,说自己要出差一段时间,让父母不要挂念。   放下电话,忽然想起关野的案子,便问赵辉:“那个事儿怎么处理的?”   “你说关野杀人的案子吧,暂时没什么问题,你放心好了。”赵辉说。   胡清淞凑过来说:“西萨达摩亚局势趋于稳定,我们的铁矿终于可以开发了,为了庆祝此事,我建议喝一杯。”说着打了个响指,空姐端过来三支盛着香槟酒的高脚酒杯。   三人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举起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讨论着如何高效的开发铁矿,仅凭着胡清淞的几个亿资金那是杯水车薪,要开发,还是得吸引更多的资金进来才行。   虽然湾流G550可以越洋飞行直达目的地,但是为了保证乘客的舒适性,飞机在经历长途飞行后,暂时降落在巴基斯坦卡拉奇机场检修并且补充补给,乘客们走下舷梯活动手脚,但不能离开机场。   在机场餐厅吃饭的时候,东方恪端着餐盘来到刘子光身边说:“老板,黛米给我发邮件了。”   “哦?说什么了?”刘子光尝了一口咖喱饭,漫不经心的问道。   “让我提醒你注意,可能有人会来杀你。”东方恪说。   “还有么?”   “有,她想要你的电话号码,但我没征得你的同意,就没给她。”   “给她。”刘子光毫不犹豫地说。   东方恪拿出黑莓手机,啪啪按了一阵,发了邮件过去,不大工夫,刘子光的卫星电话就响了。   刘子光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哈喽,是布鲁斯么?你在哪里?”   “是我,明天这个时候我应该在西非。”刘子光说。   “你要当心,理查德派人去暗杀你。”   “我知道,他不会得逞的。”   “可是,布鲁斯你根本不了解理查德的性格,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你最好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谢谢黛米,但你父亲同样也不了解我,我要做的事情,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你不相信我么,布鲁斯。”黛米的声音有些焦急了。   “我当然相信你,理查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我,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我的事业,我只能尽力避免遭到他的杀害,你明白么,黛米?”刘子光很恳切的说道。   “那好吧,我会留意理查德的行动的,保持联系。”黛米匆匆挂了电话,刘子光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利用敌人的女儿对付敌人,似乎有些卑劣,但是对付索普这样的人,必须不择手段。   美国纽约,长滩某海滨别墅内,理查德已经去华盛顿了,艾米丽也去曼哈顿工作了,家里只剩下黛米,她推开了父亲书房的门,打开了电脑,一遍又一遍的输入着密码,当她输入自己的名字和生日组成的密码时,终于通过了。   “嘢!”黛米一挥拳头,捏着鼠标飞速查找着,父亲的电脑里各种资料浩如烟海,根本无从查起来。   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她试着输入“布鲁斯.刘”进行搜索,可是一无所获,想了想再次输入“西非”,这次出来一长串档案名,几乎全都指向一个西非小国家----西萨达摩亚。   黛米打开浏览器,用谷歌搜索西萨达摩亚,一条条浏览起来,大屠杀、种族灭绝、雇佣军、国际社会的冷漠、以及关于西萨达摩亚贫瘠的国土下蕴含巨大储量富磁铁矿的传说……   渐渐地她心中构成一幅画面,布鲁斯领着黑人土著对抗父亲率领的白人雇佣军,战火纷飞、生灵涂炭,非洲大陆一片硝烟与哭泣。   10-27 兰利大楼和米勒上校   黛米今年十九岁,正处于叛逆的青春期,她的性格中既有母亲的奔放热情,又有父亲的缜密细致,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都喜欢做白日梦,黛米也不例外,欧洲的惊险之旅让她感觉自己成了好莱坞电影中的女主角,而神秘的东方男子布鲁斯,则成了她心中永远的传奇。   第一印象往往会左右人的思维,在黛米的心目中,布鲁斯就是正义的化身,而父亲,则是邪恶势力的代言人,当然这和她幼年颠沛流离、缺少父爱的生活也有些关系,此刻她感觉自己成为潜伏在黑暗城堡中的女间谍,为了苦难深重的黑非洲,为了正义和光明的事业,她一定要查出理查德的下一步计划才行。   可是电脑里的资料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根本看不完,不过这难不倒黛米,她拿出大容量移动硬盘,插上USB3.0数据线,将索普电脑里的所有文件打包下载。   一边下载着文件,一边摇头晃脑听着IPHONE4里的音乐,忽然黛米灵机一动,想到理查德忽然去华盛顿,或许有什么阴谋,有心打一个电话探听虚实,想了想还是用了另一个办法。   苹果手机有个功能,可以锁定另一部手机进行GPS定位,而黛米的这部手机就可以对理查德的手机进行定位,她操作了一会儿,得到了理查德现在的坐标,正位于华盛顿特区和弗吉尼亚州的交界处,波托马克河边。   打开谷歌地球,输入经度纬度坐标,黛米呆住了,那里是中央情报局的所在地,理查德只不过是个矿业商人,去那里做什么?长期好莱坞电影的熏陶让黛米迅速做出判断,父亲肯定是去找人对付布鲁斯的,CIA那些老奸巨猾的特务们,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此时理查德.索普确实是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大楼内,但是手机却并不在身边,而是放在大门口的警卫室里,因为进入中情局办公区域是不可以携带通讯工具和照相机的。   一间小小的会客室内,索普转动着手中的咖啡纸杯,心中略有忐忑,毕竟和中情局打交道还是第一次,天知道这些手眼通天的特工到底掌握自己多少秘密。   五分钟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便装黑人男子走了进来,身穿笔挺的西装,雪白的衬衣猩红的领带,领子上有个小小的国旗徽标,一看就知道是政府人员,他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约翰.米勒上校。”   索普和他握了握手,说道:“上校您好,我是理查德.索普,布雷曼矿业的首席执行官。”   上校坐下说:“我接到参议员的电话后就开始介入这件事情,根据我们的卫星发回的照片显示,库巴将军的部队已经失败,那位雇佣军上校的军队明天就要进入城市了,对了,他是福克纳上校,我们在南非见过一面。这个人打仗很有一套,库巴将军不是他的对手。”   “是的,上校,福克纳这个人很有打仗的天赋,但是事实上我已经失去对他的控制了,所以,我想请求你的帮助。”   米勒上校眉毛一扬,对身后的助理说:“去倒两杯咖啡来,索普先生的咖啡凉了。”   助理转身出去了,米勒上校两手一摊道:“好吧先生,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索普说:“我认为,一个民选的政权更为符合美国的价值观和核心利益。”   “我很赞同您的意见,不过请原谅,据我所知,西萨达摩亚并没有民选政权。”   “会有的,当博比殿下死去之后,外国雇佣军全面撤离西萨达摩亚,那时候会有人组织一次全民选举的。”索普说。   米勒上校瞪了索普三十秒,说道:“好吧,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博比殿下必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才符合布雷曼矿业的核心利益,对吗?”   此时助理端了两杯咖啡进来,索普拿了一杯举起来说:“是的,上校,这样的结果符合布雷曼矿业的核心利益,也符合美国的利益,当然还有您的,难道不是么?”   米勒上校笑了起来,拍拍索普的肩膀:“走,我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两人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前走去,忙碌的男男女女在身边快步经过,中情局兰利大楼每日每夜总是这样繁忙,索普胸前挂着临时出入证,可以出入除了密级单位之外的所有办公室。   米勒上校带着他来到一处指挥室,这里的电脑连接到太空中的间谍卫星,可以看到地球上任何角落里发生的任何事情,索普本人也使用谷歌地球,而且是付费的那种,精确到能看见汽车的型号和花园里的狗,但是和中情局的相比而言那就是小儿科,间谍卫星的分辨率可以清晰地看到人手里拿着的报纸上的文字。   由于卫星是沿着轨道运行的,所以现在看到的只是圣胡安的静态照片,操作员向索普展示了城市的俯视图,以及具体街道上发生的事情,索普注意到,很多人举家携口逃离圣胡安,码头和出城的道路上挤满了人,而库巴将军的官邸周围则堆满了沙包,还架设了机关枪和迫击炮。   “看来库巴将军不甘心失败啊。”米勒上校叼着雪茄品头论足道。   索普点点头:“谁也不会甘心失败,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也要坚持,对于军人出身的库巴恐怕更是如此。”   米勒轻蔑道:“我宁愿相信库巴是因为没有一个国家愿意接受他的流亡而坚持留在圣胡安顽抗到底。”   索普笑着说:“比起博比来,我更欣赏库巴,有时候和莽夫打交道要比和绅士打交道轻松简单的多。”   米勒让操作员调出圣胡安城外的照片,博比殿下的军队已经占据了机场,可以看到士气高昂的士兵和停成一排的越野军车,索普指着屏幕说:“能不能将他们消灭掉。”   “以我们的能力来说,当然可以,但是这违背了国际法,没有联合国的授权,没有总统的命令,我们是不可能介入一个国家的内战的。”米勒说。   索普说:“当然也会有其他办法的,中情局就是做这种工作的,对么,”   米勒上校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带着索普走出操控室,两人又详细商谈了一些行动上的细节,最终敲定了方案,告别的时候,上校热情的握着索普的手说:“替我向参议员问好,哦,还有霍华德爵士。”   索普暗暗吃惊,CIA确实不是吃素的,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事实上这件事正是自己的幕后老板,雷拓董事局的霍华德爵士通过美国一位参议员联系上的米勒上校,而米勒上校也并非完全是CIA的人,他背景相当复杂,不能以常理推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那种超脱了法律和规则束缚,只为权贵服务的人。   离开CIA兰利大楼之后,索普上了自己的防弹卡迪拉克轿车,直奔纽约而去,他这么着急回去是为了见一个重要的人,对自己的前途,甚至雷拓矿业的前途都很重要的一个人。   ……   西非,西萨达摩亚圣胡安国际机场,一架新款的湾流G550远程公务机为落后的机场增色不少,飞机缓缓滑行着,航站楼内的博比殿下透过玻璃窗看到这架售价数千万美元的私人飞机时,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嚷道:“铺红地毯,派出仪仗队和军乐队!”   站在一旁的小阿瑟咧嘴笑了,最近殿下对他很好,基本上没再动手打过他,有时候还会赏赐他一些值钱的小玩意,小阿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头脑很聪明,他知道这是刘先生帮自己取得的待遇,而且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博比殿下本来最担心的就是这帮中国人没有充足的资金,但是事实让他相信,中国人远比美国人要有钱,而且做事厚道,比起索普和布雷曼矿业来,刘子光和他的团队显然是更好的合作伙伴。   飞机渐渐停稳了,一帮黑人手忙脚乱的奔过去,忙不迭的将一卷肮脏的红地毯铺到舱门下方,然后十余名扛着步枪的仪仗队排成一列,立正持枪,军乐队的小号和大鼓开始奏乐,机舱门打开放下,第一个出来的是刘子光,然后是赵辉和胡清淞他们,看到这一幕后,大家交换一下眼色,都咧嘴笑了。   博比殿下亲自上前迎接,陈马丁和李建国,以及流亡政府的大臣们依次上前握手,走在最后面的徐玉凯、王文君等人全傻眼了,心说刘哥太牛逼了,敢情带着俺们出国访问来了,那个穿米黄色猎装的黑人大叔,怕不是总统就是国王吧。   来到航站楼办公室里,西装革履的赵辉和胡清淞都忍不住解开领带,脱下西装,这里实在太热了,冷气机又坏了,只有吊扇缓慢转动着桨片,好在冰箱是好的,殿下的侍从端上一杯杯冰镇饮料供大家解暑。   博比殿下矜持地说:“据可靠情报,库巴已经流亡海外,叛军前日向我提出投降条件,我和我的内阁详细考虑之后,决定为了国家的未来,答应他们的条件,明天正式进入圣胡安,我的登基典礼设在这个周末,希望大家届时都能参加。”   10-28 八方风雨会西非   如今的博比殿下意气风发,自信爆棚,哪还有当初在英国流亡时的颓唐气息,他穿着熨烫挺括的米色猎装,胸前佩戴着王室徽章,胸脯挺的像个英国绅士,身旁的佣人小阿瑟也穿着一件同样的小号猎装,而且胸前也佩戴了一枚王室徽章,刘子光的目光扫到小阿瑟的时候,两人挤眼一笑,心有灵犀。   西萨达摩亚王国驻中国大使馆武官菲德尔陆军上尉是第一次拜见王储殿下,年轻的小伙子很是激动,殿下平易近人的询问了菲德尔的学习和工作情况,当他得知菲德尔曾经在中国石家庄装甲兵指挥学院留学之后,当即任命菲德尔为自己的侍从副官,并且亲自为他挂上王室侍从官才能佩戴的金色绶带。   博比殿下善于收买人心,此前他将皇家陆军第二旅的番号授予陈马丁组建的卡耶族武装力量,而李建国则名正言顺的当上了第二旅的参谋长,迷彩服的前襟上缀了三颗四角星辉,代表着上校军衔,李建国被开除军籍之前只不过是高级士官而已,现在摇身成为团级干部,虽然脸上没有什么体现,但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虽然是旅的建制,但是兵员充其量是一个加强连而已,不过对于西萨达摩亚这样一个小国家来说已经足够,库巴将军的部队也不过五六百人而已,即便加上两千名文度族民兵组成的乌合之众,也打不过博比殿下的两个精锐旅。   此外博比还重建了皇家卫队,队员主要由逃散的前卫队士兵组成,又加入了一些新鲜血液,比如张佰强、褚向东、陆海三人,这三个江洋大盗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王国宫廷卫队上尉了,但是骨子里那股悍匪味儿却总也褪不掉,就拿现在来说,多么正式的外交场合,三个家伙居然翘着二郎腿坐在阳台上抽烟,陆海还用匕首若无其事的剔着指甲,不过人家博比殿下就是欣赏这股不羁的味道,只有这样的人守在旁边,他才觉得安全。   王储和贵宾们握手致意之后,回到座位上侃侃而谈,看架势似乎在等待什么人,果不其然,半小时后,又有一架飞机从北方飞来,而且还有两架战斗机护航,这架苏制雅克40喷气式小型客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了两圈,降落在跑道上,博比带领大家走下航站楼,前往跑道迎接这位神秘的贵客。   雅克40的舷梯缓缓放下,首先走出舱门的是一个戴着草帽的彪形大汉,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伊凡.李斯特罗夫斯基得意的将雪茄叼在嘴上,摘下遮阳帽挥舞着,然后摇摇晃晃走下了舷梯,当他走动的时候,大家都感到单薄的舷梯快要被他庞大的身躯摧毁了一般。   来自卢比扬卡的俄罗斯籍军火商李斯特罗夫斯基也是王储的朋友之一,这个精明无比的老克格勃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认为西萨达摩亚是个很有油水的所在,便不惜血本为博比的军队提供了大量的武器装备,其中包括防空导弹和反坦克武器,他的加盟,也是摧毁库巴将军信心的稻草之一。   随同李斯特罗夫斯基前来的还有二十名全副武装的保镖,一水的俄罗斯小伙子,亚历山大也在其中,不过他现在只是普通保镖,负责外围警卫,已经不能在台面上和大家来往了,刘子光注意到,这小伙子眼中有一丝落寞。   天上那两架米格21战斗机也是李斯特罗夫斯基带来的礼物,他从嘴里拿出雪茄,指着天上呼啸而过的银色战鹰说道:“有这两架宝贝在,I.S.R那些杂种就不敢来了。”   大家哈哈大笑,虽然米格21是一种落后的战斗机,但在非洲的天空下依然是不可小觑的威慑力量,I.S.R作为一支准军事力量,能维持一些喷气式对地攻击机和螺旋桨战斗机已经是达到临界点了,喷气式战斗机还不是他们能玩的起的东西,李斯特罗夫斯基说的没错,有这两架米格机在,就没人能侵犯西萨达摩亚的领空了。   博比上前和李斯特罗夫斯基热情的拥抱了一下,豪爽的俄罗斯人竟然在博比的黑脸上狠狠地亲了两口,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让后来者望而却步,纷纷选择了握手的方式。   “伊凡,还好么?”赵辉上前和俄国佬握手,在雄壮的北极熊面前,身材并不矮小的赵辉竟像个孩子一般。   “好得很,赵,谢谢你给我介绍的生意。”李斯特罗夫斯基说。   赵辉笑笑,心说我只是介绍他们买你的武器,可没把你介绍到这儿来当投资商。   最后一位重量级的客人到场之后,博比宣布会议开始,这是王储登基前召开的最后一次内阁扩大会议,除了流亡政府内阁成员之外,还有外国的投资商们,大家共聚一堂,商议西萨达摩亚恢复稳定后的重建以及资源开发问题。   内阁大臣们都是西萨达摩亚的社会精英,不光有卡耶族人,也有文度族人,其中大多数人受过高等教育或者有出国留学的经历,几乎所有人都能说英语或者葡萄牙语,他们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和外面那些穿着军装不像士兵的土著热黑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雇佣军首领福克纳上校也参加了会议,上次基地被I.S.R轰炸事件已经真相大白,福克纳并未参与其中,他只是一个单纯的雇佣兵,并不清楚索普在背后捣的那些鬼,这也是博比继续雇用他们的原因,只不过合同担保人已经由索普的布雷曼矿业修订成刘子光的红石控股而已,也就是说,现在福克纳和索普.I.S.R之间均没有联系了,他拿的是博比向刘子光借的钱,用的是李斯特罗夫斯基提供的军火给养。   上校向大家介绍了当前西萨达摩亚国内的军事形势,一直以来库巴的政府军就被压制在圣胡安城内,电力、食品供应都被切断,由于国际社会的武器禁运,军政府的弹药也是打一发少一发,库巴多次组织武装部队出城决战,可是均被机动力超强的雇佣军击垮。   上校善于用兵,一招“困“字诀就拖垮了库巴政权,前日库巴军政府的总理打着白旗出城求和,代表库巴将军提了几个条件,第一,保证库巴的生命安全,允许他出国流亡;第二,保证文度族人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展开民族报复行动;第三,邀请国际社会监督,并且举行全民选举国家元首。   博比殿下高瞻远瞩,没有考虑就答应了这三个条件,根据约定,皇家军队明天就可以开进圣胡安接受叛军的缴械投降,并且直接举行国王加冕典礼,至于全民选举,那是选内阁首相,和博比没关系。   库巴军政府垮台后,国家百废待兴,千疮百孔的圣胡安需要重新规划和建设,王宫需要重建,机场也要扩建,以便起降大型喷气式客机,还有圣胡安港口,本是深水良港,却因为港口设施的落后而无法停泊大型海轮,也是需要改建的重大项目,当然重中之重还是位于伍德庄园地下的超级富磁铁矿,西萨达摩亚的未来就在这个铁矿上了。   铁矿的所有权归刘子光以及红石控股所有,西萨达摩亚是民主国家,尊重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则,当然刘子光也充分尊重西萨达摩亚人民的感情,铁矿的股份里,政府和国王将会占到一个令人满意的比例,而且由采矿而产生的利润,会一分不少的申报纳税,据估算,光是资源税这一块,每年起码有数亿美元之巨。   内阁扩大会议在一片赞美声中结束,毕竟现在还没到摘果实的时刻,大家还都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当晚,贵宾们就下榻在机场附近的宾馆客房,尽管已经停战,但是黑夜里依然传来激烈的枪声,让客人们睡的心惊肉跳。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博比殿下从床上一跃而起,事实上他整晚都没有睡着,几个小时后他就会抵达人生的顶点,平息叛乱,收复首都,加冕成为国王,此刻他的心情只能用壮怀激烈来形容,虽然整夜未眠,但是精神头却出奇的好。   小阿瑟端着洗漱用具进来,刚要帮殿下穿上隆重的军礼服,博比却笑着摇了摇头,打着衣橱拿出一套款式完全一样的小号军礼服来。   “试试合身么,我的孩子。“殿下笑容可掬地说道。   “给我的?” 小阿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是这套小号的军礼服明明就是比着自己的身材缝制的啊。   “穿上吧,今天我还要宣布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和你有关,阿瑟。”殿下的眼神今天有些吓人,出奇的温暖。   洗漱完毕后,两人都穿上了军礼服,雪白的面料,金色的肩章和绶带,胸前一排排的勋章,衣服重的吓人,还有从欧洲定制的礼仪佩剑,象牙剑柄金色流苏,挂在腰间相当威武,爷俩穿着同样的礼服,挂着同样的佩剑,相对而笑。   “阿瑟,你需要一个父亲。”博比忽然将小佣人拉到怀里,眼眶有些湿润了。   10-29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凌晨五点钟,刘子光也已经起床了,非洲的天气酷热难当,机场宾馆的房间里没有空调,只能将电扇开到最大风力,一觉下来,床单枕头湿透,只好去浴室冲澡,冲了半天忽然发现自来水变成了深红色,仔细一看,水里还掺杂着铁锈渣子。   宾馆基础设施太差了,铁质管道老化腐朽,以至于自来水中都是铁锈,要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跳着脚骂人了,可是刘子光搓着手中的锈渣若有所思,这个贫瘠而落后的西非小国家欠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将来开展大规模基础建设的时候,那订单将会庞大到多么惊人的地步啊,简直就是一桶桶金子等着人来拿。   忽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西萨达摩亚采用GSM移动通讯网络,刘子光的手机在这里可以漫游,此时窗外还是黑蒙蒙一片,偶尔有零星的枪声和狗吠,他拿起手机,看到是方霏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臭坏蛋,干嘛呢,想我没有,对了,今天我们放暑假了,我明天就回江北找你玩。”方霏的声音从万里遥远外传来,略微有些失真,此时圣胡安时间凌晨五点多,而国内已经是中午一点钟了。   “我在国外出差呢,怕是不能陪你了。”刘子光说。   “整天出差,一点都不好玩,你在哪儿啊,要不我去找你玩。”方霏娇嗔道。   “呵呵,你还是别来了,我怕勾起你不好的回忆。”刘子光说完这句话,忽然手机里传来忙音,网络中断了。   刚要拿起卫星电话打过去,房门被敲响,进来的是一身戎装的小阿瑟,还挎着一柄特制的缩水版佩剑,刘子光打了个响指道:“转一圈我看看。”   小阿瑟转了一圈,得意洋洋,刘子光拍着巴掌说:“不错,像个小王子的模样。”   “先生,我是您的侍从武官。”小阿瑟眨着眼睛说道。   刘子光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博比殿下通过这种方式来体现对刘子光的恩宠,倒也是一个绝妙的办法,看来这位未来的国王还真是挺有手腕的。   与此同时,徐玉凯、王文君他们几个人也是辗转难眠,虽然都是在缅甸的热带丛林里呆过的人,但是依然不能习惯非洲的气候,尤其是非洲硕大的花蚊子,叮起人来凶狠无比,要不是张佰强给了他们一人一盒清凉油,真不知道晚上怎么度过。   四个人正睡不着闲聊呢,忽然房门被敲响,王文君下床打开门,门外站的是白天见过的褚向东,他一身军装,背着自动步枪,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几个穿上衣服跟我来,接收装备。”   床上的三个人精神一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穿上衣服蹬上鞋,跟着褚向东匆匆下楼,来到停车场上一看,十辆国产越野车正静静地停着,地上还放着几口木箱子,当过兵的人一眼就能认出,那是装枪的箱子。   褚向东身穿迷彩服,头戴奔尼帽,前襟上挂着三道折杠,这是西萨达摩亚的上尉军衔标志,刘子光的安全助理胡光站在他旁边,也穿了一件迷彩上衣,但是没有军衔,徐玉凯等四人不知道叫他们下来有什么任务,都挺直了腰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褚向东说:“几位兄弟,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进入圣胡安了,大概你们已经简单了解了这里的形势,现在我再重复一遍,这个国家处在战乱之中,圣胡安城内不太平,搞不好会有人打冷枪,丢个手榴弹什么的,咱们的指责就是保卫老板们的安全,你们五个国内新来的兄弟应该都会开汽车吧,这些越野车是刚刚运到的,你们熟悉一下,免得回头掉链子。”   徐玉凯等人虽然不是专职司机出身,但是开汽车对他们来说还是小菜一碟,五个人上车发动,在停车场上绕了一圈,褚向东看了他们的表演,拍手道:“行,熄火下车。”   五人重新聚拢过来,褚向东掀开一口木箱子,从里面提出一支崭新的AKM自动步枪,丢给徐玉凯,又拿出一支SVD狙击枪丢给王文君:“小子,听说你当过狙击手,这个给你用。”   再看看胡光彪悍的体型,褚向东端出一挺PK通用机枪说:“小伙儿,你用这个比较靠谱。”   大家各自取了武器,哗啦啦拉着枪栓,对着远处瞄准着,除了胡光之外,四个人都是用枪的行家里手,一看动作就明白,褚向东暗暗点头,心说老板这回带来的果然都是好手。   又拿出几个摩托罗拉的大功率对讲机发给大家,约定了几个常用的频段,试了通话效果之后,褚向东跳上汽车说:“走,试枪去。”   几个人纷纷跳上各自的汽车,六辆吉普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机场跑道奔去,在上面撒欢般的开了一通,来到僻静处,从车上搬下弹药箱,朝着远处的靶子倾斜着弹药,短点射,长点射,打的那叫一个痛快。   很快就有一辆路虎越野车从机场另一侧开过来,车上跳下四个彪形大汉,M4卡宾枪在他们手中就如同玩具一般,贝雷帽、迷彩服,黑鹰装具,一身行头专业无比,和他们相比,徐玉凯等人简直就是武装的民工。   褚向东过去交涉了一番,四个大汉这才离去。   “他们是雇佣军,也算自己人,听到枪声过来查看的。”褚向东简单解释道。   王文君嘴一撇:“雇佣军了不起啊,我们也是!”   褚向东笑笑:“我知道,他们一个月最少的三千美元,你们当兵才拿多少钱?”   王文君不说话了,在果敢当兵待遇很低,一个月几百块人民币生活费而已,要不然他们几个也不会离开特区前往香港讨生活了。   ……   “哪里打枪?”胡清淞从床上跳起来问道。   “应该是他们在练枪。”赵辉按亮台灯,爬起来答道,拉开窗帘一看,东方已经破晓,一轮红日跃起,万丈阳光照耀着生机勃勃的非洲大陆,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的时代也开始了。   昨晚他俩也没怎么睡,讨论了一夜如何开展非洲业务,他俩和刘子光想的一样,西萨达摩亚百废待兴,又有巨大的矿产资源作为支撑,重建葡萄牙人留下的城市,修建高速公路和铁道,以及现代化的港口和国际机场,这些巨大的基建项目,合同可能会高达数百亿美元,如果能接到一两个工程,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反正也睡不着了,两人起来更衣,胡清淞从衣柜里拿出西装来就开始头疼,非洲的天气再加上没有空调,穿西装打领带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他回头一看,发现赵辉竟然换上了短袖衫和大裤衩,顿时惊讶道:“正式场合你就穿这个?”   赵辉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西式短裤也算正装。”   胡清淞说:“那行,你也给我来一套正装。”   两人换了衣服出门去吃早餐,从国内带来的随员们却依然领带西装打扮,他们倒不是不嫌热,而是根本没有衣服替换。   早餐后,众人在宾馆大厅集合,礼服佩剑的博比殿下在侍从武官和卫队的护卫下出现了,身后跟着一帮西装革履的内阁大臣们,大家简单寒暄后,出门登车,王储的座驾是一辆豪华路虎越野车,内阁大臣们也都登上各自的汽车,卫队士兵们则爬上了一辆敞篷的美制道奇卡车,并且在车头上架起了机关枪。   刘子光当初在省城购买的十辆战旗越野车本来是随同晨光厂的五十辆装甲车一起装船运来的,不过报关的时候多了个心眼,执行的是另外一份合同,果然,在邻国港口卸货的时候,装甲车因为涉嫌军火交易被海关暂扣,而十辆越野车则顺利的运抵了西萨达摩亚,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刘子光率先登上一辆越野车,小阿瑟作为他的侍从武官也跟着爬了上去,胡光担任司机,东方恪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徐玉凯和王文君一左一右,单手举枪,脸上戴着大墨镜,耀武扬威站在踏板上,就是身上的行头差了点,衬衣西裤,翻盖皮鞋,配上草绿色的弹匣袋和牛皮手枪套,看起来不伦不类,土鳖味十足。   赵辉和胡清淞也上了车,两人怕热,沾了李斯特罗夫斯基的光,坐上他空运来的奔驰越野车,钻进汽车的一瞬间,两人都舒坦的差点叫出来。   俄国佬抽着雪茄烟,身上依然是厚重的呢子西装,他大大咧咧的说道:“殿下的登基典礼,你们就打算穿这个?”   赵辉说:“伊凡,难道你不怕热?”   俄国佬耸耸肩:“难道你们的房间没有空调?”   “难道你有?”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当然,我自带了柴油发电机和空调,在非洲这种地方,必须依靠自己。”俄国佬嚣张的哈哈大笑起来。   车队缓缓地开动了,打头的是福克纳上校的雇佣军们,殿后的是马丁的皇家第二旅,王储殿下和内阁大臣们,以及外国投资商的车队走在中央,整个车队足有上百辆汽车,浩浩荡荡向圣胡安驶去。   10-30 凯旋   博比敢于直接进入圣胡安,并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兴起,而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前福克纳的雇佣军已经有一部开进了圣胡安,接管了总统府和议会大楼,电台和电话局机房也被拿下,大部分叛军缴械投降,文度族民兵们也望风而逃,今天的圣胡安,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也曾有大臣建议,彻底肃清库巴的余党之后再进入城市也不晚,但博比考虑到百姓的疾苦,必须尽早恢复国家的正常秩序,所以毅然做出决选,即日开进圣胡安接收政权,这里还有另一层意义,圣胡安是西萨达摩亚的首都和唯一的城市,谁占据了圣胡安,谁就是西萨达摩亚的主宰者,如果局势完全平定之后再进入圣胡安就失去了意义,以博比的头脑,断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要以解放者的身份进入首都。   车队前锋接近了圣胡安郊区,经过长达一年多的内战,这里已经变成满目疮痍,烧毁的军车残骸躺在路边,残破的铁皮屋子后面,穿着鲜艳衣服的居民表情麻木的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交通要道的路口处,叛军的沙包工事已经被皇家军队接管,身穿法式迷彩服的雇佣军和皇家第二旅的黑人士兵坐在皮卡上,手扶着重机枪,看到殿下的座驾开来,纷纷举手敬礼。   福克纳上校坐在一辆路虎越野车上,嘴里叼着招牌式的玉米芯烟斗,冷漠的看着车队缓缓行进,克服圣胡安,是他雇佣兵生涯中的又一个巅峰,他喜欢这种感觉,当幕后英雄的感觉,试想一个,还有什么能比解放一个国家更令人兴奋地事情呢。   事实上,布雷曼矿业的老板索普先生曾经打电话给福克纳,让他想办法将战争拖延的久一些,薪酬加倍支付,但福克纳认为那样有损于绅士的荣誉而断然拒绝了。   上校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为了完成合同中的最后一项,协助博比殿下完成登基典礼,他亲自做出周密的安排,圣胡安市内的所有制高点上都派驻了狙击手和观察手,每个路口也都安排了路障和机枪工事,缴械的叛军被关押在一所学校里,由一个精锐的分队负责看守,绝对出不了问题,就连最坏的情况他都考虑到了,如果I.S.R派出战斗机轰炸的话,埋伏在圣胡安大饭店楼顶天台上的高射机枪和防空导弹组定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更何况机场上还有两架米格21战斗机,圣胡安机场雷达站也已经恢复使用,稍有风吹草动,米格机就会升空阻击,就凭I.S.R的那几架超级巨嘴鸟,在米格机面前只有挨宰的份儿。   圣胡安城内一片肃杀之气,所有车辆被禁止通行,王储的车队风驰电掣般驶过空荡荡的大街,地上的塑料袋和废报纸被车辆带起的劲风吹起,每个路口都停着皇家陆军的军车,黑人士兵手持武器虎视眈眈,防止文度族人的反扑。   文度族陆军上尉让.库巴,在发动政变一年零三个月终于惨淡下野,流亡海外,库巴拍拍屁股走了,但是他发动的种族大屠杀却给西萨达摩亚人民留下了无尽的伤痛回忆,经历数次种族清洗后,圣胡安城内已经很少有卡耶族人了,而文度族人们则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新国王对他们的发落,天知道这些卡耶族人会不会以牙还牙,发动另一场种族屠杀。   临街的窗子后面,一双双忐忑不安的眼睛紧盯着呼啸而过的车队,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库巴将军可以流亡,政府和军队的高官们可以逃跑,但是这些普通的文度族人也无路可走,圣胡安是他们的家,西萨达摩亚是他们的祖国,除了这里,他们无处可去。   卡洛斯是一位牙医,今年四十岁,有三个女儿和一个漂亮的妻子,他是文度族人,所以在大屠杀中并未受到冲击,内战的时候,牙医诊所的生意停了,全靠变卖家里的电器和妻子的首饰为生,后来库巴将军战败,文度族人中传言卡耶人将会展开血腥的报复,卡洛斯曾考虑带着家人逃离圣胡安,但是码头上没有船,所有航班中断,唯一的公路交通也被军队切断,他们想逃都没有路逃。   如今,卡耶族人组成的军队终于开进了圣胡安,卡洛斯惊慌失措,让三个女儿藏在大衣橱里,床底下,车库里,自己趴在窗户旁战战兢兢地留意着街上的情况,让他稍微宽慰的是,军队并没有闯入居民家中大肆劫掠,他们只是在街上来回巡逻着,警惕的目光扫来扫去。   刘子光坐在车里观察着圣胡安的街道,和上次来的时候大有不同的是,现在的圣胡安就像是遭遇了生化危机的城市,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一辆车,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偶尔还能看到制高点上的狙击手和高射机枪,不知道为什么,一丝不安从心底悄悄升起,但是却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车队行驶到总统府门口,也就是昔日的西萨达摩亚王宫,大门外的街垒工事已经被拆除,门岗也换成了福克纳上校的部下,电动铁栅栏门缓缓拉开,博比殿下和内阁大臣们的汽车驶进了王宫的院子,戴着墨镜和耳机的警卫们先行下车,再次确认安全后才护着殿下从车里钻出来,快步进入王宫。   当博比走上王宫台阶的时候,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得想起当日从这里仓皇逃窜时的情景,叛军大举进攻王宫,卫队拼死抵抗,死伤惨重,父王也就是在那时候驾崩的,往事历历在目,王储殿下不禁唏嘘起来。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王宫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多数是媒体记者,美联社、法新社、BBC、半岛电视台、以及世界各国的记者们都冒着生命危险赶到圣胡安来抢第一手的新闻,看到王储殿下出现,顿时闪光灯响成一片,无数话筒伸了过来。   要说带兵打仗,博比殿下一点也不在行,要说应付媒体,那博比殿下的天赋无人能及,他挺直了腰杆,彬彬有礼的应付着记者们连珠炮一般的提问,在侍从武官的护卫下来到大厅正中央,站在了镶着西萨达摩亚国徽的发言台后面,缓缓扫视一周,用充满磁性的英国伦敦牛津英语说道:“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能在这里和大家见面。”   侍从武官菲德尔忽然看到王储殿下身后有一尊库巴的铜质半身像,赶紧上前试图将其挪走,但是铜像很重,他根本挪不动,博比殿下注意到他的举动,回头说道:“让它留在那儿好了,我不介意库巴见证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媒体记者们爆发出一阵笑声,王储殿下是个风趣幽默的人,一口地道的牛津腔更是博得了大家的好感,老实说,他比库巴将军的个人魅力强多了。   博比接着说道:“我想说的是,战争结束了,我们都已经伤痕累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的臣民们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不幸,我不会再让历史重演,文度族和卡耶族,永远是一家人。”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在场的有圣胡安电台的转播车,博比殿下的讲话通过设在街头的高音喇叭,传到了圣胡安每个人的耳朵里。   卡洛斯一家人听到博比的讲话,顿时惊呆了,打开电视机一看,王储正对着各国记者侃侃而谈和平与发展,卡洛斯长长出了一口气,感叹道:“和平终于降临了。”他的三个女儿也从藏身处爬出来问道:“爸爸,没事了么?”   “是的孩子们,我们安全了。”卡洛斯紧紧拥着妻女们,热泪盈眶。   电视里的王储殿下继续说道:“我会要求引渡犯下种族灭绝罪行的让.库巴以及他的帮凶们,但是广大文度族人民不必担心,你们是被库巴绑架到民族仇杀的战车上的,我承诺,西萨达摩亚新政府将会是一个民主的,高效的政府,同时我也坚信,圣胡安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市民们,走上街头欢呼吧,战争结束了。”   侍从官匆匆上前递过一张小纸条,博比看了看说:“好吧,记者招待会暂时就到这儿,再过几个小时,我会在王宫花园里宣布几件重要的事情。”   记者们哪肯放过他,蜂拥而上七嘴八舌的提问,博比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他风趣而睿智的回答着各种问题,引起一阵阵会心的笑声。   大厅角落里,刘子光和赵辉、胡清淞坐在一起,福克纳上校走了过来,靠在柱子上说:“他会是一个好国王,难道不是么?”   “当然。”刘子光答道。   李斯特罗夫斯基擦着汗从外面走进来,嚷道:“天上连一只鸟都没有,我的小萨姆们已经饥渴难耐了。”   福克纳上校微笑道:“我想我们的老朋友索普先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了。”   刘子光心中一动,耳畔响起了黛米说过的话:你根本不了解理查德性格,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10-31 捕食者   在这几个小时时间里,博比手下的人并没有闲着,他们根据事先制定好的名单将圣胡安城内所有上流社会的人都请了过来,他们中有文度族人,也有外籍侨民,从事的职业从医生、律师、银行家到教师、商人等,所有人都被半强迫的从家里被人带走,其中就包括牙医卡洛斯医生。   卡洛斯医生被军人从家中带走的时候并不害怕,因为这些当兵的虽然带着枪,但是枪口并未瞄准任何人,他们彬彬有礼的出示了王储殿下亲笔签名的邀请函,并且善意的提醒卡洛斯先生穿上正装,因为这将是一次盛大的典礼。   军人们递交了邀请函之后就出门等待了,卡洛斯一家人都松了一口气,牙医紧紧拥抱了妻子和女儿们,低声说:“没事的,我很快就会回来。”然后迅速翻出西装和领带,再次亲吻了家人就匆匆出门去了。   除了圣胡安城内的上流社会们,全国的酋长们都应邀前来参加王储的登基仪式,按照西萨达摩亚法律规定,新国王登基必须有超过半数以上的酋长们在场见证,虽然有些文度族酋长出于敌意和恐惧未曾前来,但是到场的人数足以达到法律要求的数量,看到大批衣冠楚楚的客人汇聚皇家花园,刘子光不禁再次感叹博比殿下的手腕之高,以德报怨,以宽阔的胸怀来化解民族仇恨,不但能赢得民心,更能打动国际社会,有这样一位睿智的领袖,西萨达摩亚的腾飞就在不远了。   “我忽然发现,其实博比这个人还蛮可爱的。”刘子光若有所思的对赵辉和胡清淞说。   “怎么,难道你还了解他的另一面?”胡清淞问道。   “是的,一个贪婪自私,玩弄权术,贪生怕死的家伙,还喜欢虐待儿童,不过我现在不得不说,其实他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国王,起码是个会作秀的好国王。”刘子光说。   胡清淞和赵辉面面相觑,再看看身穿礼服,游走于欧美记者之间的博比,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耸肩。   刘子光笑了笑,转身出去,门外站着的老熟人亚历山大,小伙子精神有些萎靡不振,背着一支自动步枪正在站岗。   “看起来你的心情不太好啊。”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我很好,谢谢。”亚历山大低声答道。   见他不愿意多说,刘子光也不勉强,又走到东方恪面前问道:“黛米那边有什么动静?”   东方恪手里拿着一部黑莓,正啪啪的按着呢,抬头答道:“她说理查德今天不在家,好像在曼哈顿会见什么客人?”   “保持联络。”刘子光说。   东方恪叫苦道:“大哥,你也太懒了吧,泡妞都让助理代替啊。”   刘子光拍拍东方恪的脸说:“谁让你是助理呢,等你当了老板,我也帮你泡妞。”   ……   与此同时,纽约曼哈顿的某五星级饭店的会议室外,四个彪形大汉正垂手而立,其中两人是美国白人,戴着墨镜和耳麦,举止自然得体,另外两人明显是非洲黑人,身上的西装也不是很合体,腰间鼓鼓囊囊,分明带了枪械。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流亡的库巴将军穿着考究的西装坐长条桌前,脸上架着一副眼镜,正认真地看着面前的文件,而理查德.索普就坐在他的对面,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库巴的一举一动。   六个月前索普就曾经和库巴会晤过,那时候库巴将军还如日中天,他傲慢而无礼的拒绝了索普先生的提议,并且当着索普的面枪杀了一个打碎玻璃杯的侍者,老实说,索普并不喜欢这个无知而残暴的军阀,但是相对博比而言,库巴显然是更好的合作伙伴。   放在库巴面前的意向书中,索普特意安排了一些明显的错别字和逻辑错误,目的是考察库巴的文化程度,事实上索普一度怀疑这位军阀总统是个文盲。   果然,库巴对意向书并无异议,他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后说:“原则上我可以同意,但是细节上还需要斟酌一下。”   粗鲁的军阀居然说出这样斯文的话来,索普毫不怀疑这些话是库巴的秘书临时教的,他揶揄的撇撇嘴:“当然,总统先生,您有权利这么做,不过我想提醒您的是,再过两个小时,嗯,确切地说是一小时五十分钟,博比就会在各国代表和媒体记者面前举行登基典礼了。”   库巴眼皮跳了一下,他干咳一声:“好吧,我考虑好了,没有任何问题,拿笔来,我签字。”   索普拍拍巴掌,立刻有人奉上四份装帧精美的合同,在库巴面前摊开,直接指着最后的空白位置说:“在这里签字就可以,总统先生。”   库巴看也不看合同,笨拙的拿着钢笔在空白处画下了自己的名字,那边索普也刷刷签了字,双方交换再签,只用了三分钟就完成了签字仪式。   “谢谢你,总统先生,为我们的合作干杯吧。”索普冷笑着收起合同,端起一杯香槟酒和库巴碰了一下,浅尝了一口,而库巴则咕咚一口灌了下去,咂咂嘴说:“索普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回国。”   “我会通知你的,我想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在此期间你的一切花费我们都会付账,祝您玩的愉快,再见。”索普伸手和库巴握了一下,带着秘书和保镖出门走了,而库巴则咧开大嘴笑了,对随从说:“我要法式大餐,还要几个小妞,金发碧眼的那种。”   走廊中,索普掏出手帕擦拭着和库巴握过的手,秘书递过一部手机,他接过来说道:“爵士,都办好了,是的,是这样,我马上就会处理另一件事。”   他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问道:“米勒上校,事情安排的怎样了。”   “我的捕食者已经在路上了。”话筒里传来米勒上校的回答。   ……   西非,下午五点半,全国百分之四十以上的酋长都被邀请到了王宫里,驻圣胡安使领馆的外交官也应邀前来,还有大批圣胡安市内的上流社会,都汇聚在王宫草坪上。   圣胡安的大街上,高音喇叭放着热情奔放的民族音乐,一些卡耶族战士在街头载歌载舞,努力营造出一种节日的气氛,虽然不算很成功,但起码有些效果,至少圣胡安广大市民的恐惧心理大大减轻了。   临时搭建的台子上传出高音喇叭的声音:“大家请注意,下面将要进行一个仪式,请肃静。”   乱哄哄的数百号人都安静下来,看着博比殿下在侍从武官和秘书的陪伴下走上了台子,此时他已经换下了军礼服,穿上了一件黑色的西装,更显庄严得体。   博比殿下对着麦克风讲了一通感人至深的话,从自己的童年讲起,到留学英国,再到叛军攻陷王宫,自己率领军队打回圣胡安,他的演讲水平很高,不需要发言稿就能侃侃而谈,几度讲的大家热泪盈眶,最后,博比话锋一转,说道:“西萨达摩亚的解放事业,首先要感谢一位勇敢的战士,没有他和他的部下们的英勇作战,我们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我宣布,授予他西萨达摩亚陆军准将的荣誉军衔,以及自由勋章,他就是,约翰.福克纳上校!”   顿时掌声雷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福克纳上校身上,可怜的上校根本没料到博比会有这一招,正坐在台阶上抽着他的烟斗呢,身上穿的还是那套皱巴巴的军装,一双帆布军靴上全是烂泥。   不过上校也不是等闲之人,面对热烈的掌声和目光,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军装就走到了台子上,面对博比敬了个礼,博比拿过勋章亲自别在上校胸前,又将准将军衔证书授予了福克纳。   “恭喜你,我的将军。”博比微笑着伸出了手,福克纳也伸出右手和他紧紧相握,台下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闪光灯亮成一片,不知道为什么,心冷如铁的福克纳上校此时竟然有一丝感动,作为一个职业军人,他感到此刻达到了人生的顶点,由合法政府授予的荣誉军衔和自由勋章,这绝不是金钱可以替代的东西,这一瞬间,福克纳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下面请福克纳将军讲话。”博比将话筒转给了福克纳。   福克纳面对话筒,只说了一句话:“我和我的小伙子们,随时愿意为自由而战,狠踢库巴这样的人的屁股。”   下面又是一阵狂呼,这一幕由西萨达摩亚国家电视直播到了圣胡安的每户家庭中,仁慈宽厚的国王,骁勇善战的将军,多么令人感动的一幕啊,此时就连那些对现实不抱希望的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看来国家真的有希望了。   稍微平静了一下,博比再次发言,他说道:“借着今天的机会,我还想说另外一件事情,若干年前,我曾经爱上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帕瑟芬尼,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刘子光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忽然东方恪急匆匆赶过来,隔着一群人冲刘子光喊道:“老板,有重要事情!”   刘子光看到他手里拿着黑莓,满脸的焦急,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小阿瑟这个跟屁虫也紧紧跟随在后面,此时台上的博比正讲道:“我从未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父亲,但是这一天真的来到了,现在欢迎我们的小王子,阿瑟殿下!”   轰隆一声,讲台瞬间变成巨大的火球,所有电视机前的人都震惊的发现,电视信号突然中断了。   只有兰利大楼中的某个屏幕还显示着西萨达摩亚王宫花园里的狼藉场面,技术人员评估着轰炸效果,机械式的报告着:“目标确认已经摧毁。”   高空中,一架捕食者无人机调头向西飞去。   10-32 地狱火   十二小时前,一架美军C17运输机降落在南大西洋英属阿森松岛上的美国怀德威克空军基地,但是从飞机上下来的却是一群不穿军装的人,他们从飞机上卸下一辆长达十米的独立拖车和一个巨大的金属箱子,便开始让若无人的忙碌起来。   六小时后,一架捕食者无人武装侦察机从怀德威克空军基地起飞,径直向东飞去,那里是广阔无际的非洲大陆。   无人机在GPS导航系统的指引下飞越浩瀚的大西洋,抵达圣胡安上空,开始了长达数小时的侦查行动,机上的大倍率变焦摄影机和合成孔径雷达对地面进行严密的监视,圣胡安市内的一切行动都通过数据链传输系统传递到阿森松岛上的控制车内,再由控制车转发给兰利大楼的米勒上校。   而坐在电脑屏幕前的米勒上校,只需要说一句话就能决定捕食者飞翼下任何人的命运,是生还是死,都在须臾之间。   而圣胡安市内遍布的狙击手和防空小组,却根本没有察觉死神已经在他们头上盘旋了数小时之久,李斯特罗夫斯基安排的两架米格21战斗机也浑然不觉自己的对手已经飞临圣胡安,飞行员还躺在遮阳伞下打着扑克喝着啤酒呢。   王宫花园内的一切行动,都在米勒上校的监控之下,经过认真比对,他已经锁定了西萨达摩亚王储博比殿下,他需要的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争取利用一枚导弹达到最大的杀伤效果,当然,最后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索普先生手里,毕竟他才是出钱的人。   就在博比给福克纳上校授勋的时候,索普先生完成了和库巴将军的谈判,对于谈判结果他相当满意,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谈判,只是索普单方面开出一大堆苛刻的条件,而作为流亡者的库巴很有自自知之明,这个外表粗鲁不堪的非洲军阀其实一点也不笨,他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资格谈什么条件,只要能回到圣胡安执掌大权,别说是出卖什么资源矿产或者国家主权了,就是索普要他的一个耳朵,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割下来亲手奉上。   拿到了沉甸甸的合同,索普觉得身心无比轻松,他并不急着打电话让米勒上校执行最后的计划,他觉得做人应该厚道些,至少应该让博比在圣胡安的王宫里乐上那么一会儿。   索普驱车回到长滩家里,让他欣喜的是,最近女儿黛米很喜欢和自己在一起,看来她已经渐渐接受这个父亲了。   打开电脑,看了看米勒上校传来的画面,索普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拿起电话说了句:“上校,让一切都结束吧,这个国家需要一个新的开始。”然后便放下了电话,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拿起电话时,听筒里有轻微的啪塔声,那是黛米在隔壁同时拿起了另一部分机。   黛米是个聪明的女孩,理查德的一举一动看在她眼里,都会产生许多关于布鲁斯的联想,理查德郁郁寡欢的的时候,她会想到肯定是布鲁斯占了上风,理查德春风得意的时候,她会认为布鲁斯吃亏了,尤其是这两天,她简直是盯着理查德一举一动,甚至监听了他的电话。   理查德有个习惯,就是在家的时候总是使用固定电话,这给了黛米窃听的机会,当她听到那句含义很深的话后,立刻想到了身在西萨达摩亚的布鲁斯.刘,于是用黑莓迅速给东方恪发了条邮件,让他提醒布鲁斯,理查德有行动!   东方恪收到邮件的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邮件末尾有五个感叹号后,还是立刻告诉了刘子光,刘子光本来是站在靠前的位置,当他带着小阿瑟穿越密集的人群走向东方恪的时候,米勒上校也行动了。   “发射”来自兰利大楼的命令通过电波传到了阿森松岛,无人机操作员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热闹喧嚣的花园和站满人的舞台,那上面有个穿西装的黑人正热情洋溢的讲着什么,看他的动作幅度似乎很激动,遗憾的是无人机只有图像监视功能,不能听到他们在讲什么,操作员将靶心对准了舞台中央位置,敲击了一下键盘的回车键。   捕食者无人武装侦察机的机腹下,一枚海尔法AGM114N空对地导弹喷射出一股灼热的尾焰,以每秒三百九十米的速度向着四千米下的王宫花园激射而去,这是一枚米勒上校特地指定的装有热压战斗部的导弹,本来是打算攻来攻击建筑物或者车辆的,用来打击露天人群目标虽然不能发挥出全部威力,但也绰绰有余。   剧烈的爆炸当场将临时搭建的木台变成了废墟,台上所有的人都未幸免,距离台子十米范围内的人也遭到殃及,死伤累累,有些残肢碎体甚至飞到了上百米外的树上,整个王宫花园变成了惨烈无比的地狱,这也正应对了海尔法导弹的本义“地狱火”。   无人机操作员继续通过高倍摄影机评估着毁伤效果,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任务已经完成,重要目标全部被消灭,他将无人机调整到回航程序,打了个哈欠,回去补觉了,对他来说,杀死一群活生生的生命就像是在电脑游戏中杀死一堆NPC一样。   精度达到0.3米级别的照片传输到了兰利大楼,米勒上校欣赏一番后,又传给了索普先生,索普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页面,他是商人,不喜欢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   再次拿起电话,打到了库巴将军的宾馆房间内,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娇喘声,不用想都知道库巴这个无耻的家伙在白日宣淫,索普忍着厌恶,冷冰冰的说道:“将军,我想您现在可以回国了。”   “是么,太好了,非常感谢……”库巴还没说完,索普就挂了电话,又打给布雷曼矿业公司派驻圣胡安的代表,实际上这位代表只是索普的眼线而已,奉命留在圣胡安观察情况,有时候,高科技的玩意还是不如人的眼睛靠谱。   “是的,先生,发生了大爆炸,我想没人能活下来,王储、整个内阁,还有福克纳上校,他们全死了!”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惊恐的喊声,看来爆炸把这位代表吓得不轻。   “好吧,继续留意,有异常情况给我打电话。”索普满意的放下电话,抱起了在脚边睡觉的小猎狗,抚摸着它的长毛说:“博比,你的时代结束了。”   屏息站在书房门口的黛米,提着鞋子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   西萨达摩亚,王宫花园,大爆炸引起的气浪将刘子光掀翻在地,几秒钟后他才爬了起来,头山身上全是尘土,耳朵里嗡嗡直想,鼻子里满是硝烟的味道,再看四周,死伤累累,尸横遍野,小阿瑟就躺在自己身边,洁白的军礼服上涂满了鲜血。   “阿瑟!”刘子光一把将小黑人拉了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小阿瑟只是被震昏了而已,浑身上下并无伤痕,血也是别人的。   再看花园正中的舞台,早已不复存在,变成一个焦黑的大坑,台上的博比殿下、福克纳上校,侍从武官,内阁首脑,以及一些高级贵宾们,全都不知所踪了,很明显,他们被炸得死无全尸!   现场陆续又有人爬起来,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外围警戒的士兵冲了过来,也不知所措,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发生了爆炸,或许是事先埋在舞台下的炸弹,或许是有人混进来引爆了炸弹,此刻大家的脑子都乱成了浆糊,幸存者只想着赶紧逃回家去,而失去了军官的士兵们却狂躁的呼喊着报仇,持枪向天扫射,王宫乱糟糟的,哭声和枪声混做一团。   刘子光抽枪在手,把小阿瑟护在身后,招呼东方恪:“把咱们的人集合起来。”   东方恪灰头土脸,眼镜上一层血污,他拿起对讲机喊了几声,贝小帅和胡光从远处跑了过来,神色惊慌无比,刘子光注意到贝小帅拿枪的手在颤抖,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怕,这只是小场面。”   贝小帅一咧嘴:“哥,这场面还小啊。”   赵辉和胡清淞也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他俩穿的不甚正规,所以每往前靠,反而保全了性命,这会儿也是胆战心惊的,全没了主意。   “你们带着小阿瑟进王宫躲起来,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刘子光说道,又从东方恪手里拿过对讲机说道:“李建国,张佰强,你们还活着么?”   对讲机一阵沙沙响,没有回音,正在担心之时,忽然李建国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还在,你那边情况如何?”   “老李,博比死了,现在不能乱,你能掌握部队把场面维持住么?”   “可以,部队在我掌握中。”   “好,禁止所有人离开现场,在王宫外围拉上防线,擅闯者格杀勿论,另外,我需要雇佣军的无线电波段。”   “你想做什么?”   “福克纳死了,我要接管他们。”   ……   做个修改,前章中的全球鹰改成捕食者,因为全球鹰是没有武装的,不能发射导弹,特此说明   10-33 临危受命   一场爆炸,炸死了西萨达摩亚政府所有的首脑人物,现在场面极其混乱,所有人都发疯一般乱窜着,哭嚎着,负责王宫外围安全的是李建国麾下皇家第二旅的士兵,他们已经得到命令,严守岗位,禁止任何人进出,有几个想逃出王宫的家伙还没接近围墙,就被一串子弹拦了回来。   刘子光将对讲机调到雇佣军们使用的频道,听到里面正乱作一团,各个分队都在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因为福克纳和他的副官一同炸死了。   刘子光手持对讲机说道:“注意,注意,王宫发生了恐怖袭击,福克纳上校阵亡了,重复一遍,福克纳上校阵亡了,谁的军衔最高,我要和他通话。”   雇佣军们素质很高,听到首领阵亡的消息后并未乱作一团,而是不约而同的传来无线电静默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有一个声音出现了:“我是兰迪.琼斯少校,你是谁?”   “我是布鲁斯.刘,琼斯少校,你可以到王宫来一下吗?”刘子光说道。   “好的,我马上就到。”琼斯少校的声音很冷静,紧接着又发布了一条命令,让部下严守阵地,发现持枪者一概击毙。   将对讲机别在腰间,刘子光扫视花园内,发现亚历山大正在尸体堆中发疯似的翻着什么,他赶紧上前抓住亚历山大的肩膀说道:“萨沙,冷静些,都炸飞了。”   他说的是李斯特罗夫斯基的尸体,这个高大魁梧的俄国佬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就坐在台下,距离博比咫尺之遥,现在被炸得连尸体碎片都找不到了,亚历山大情绪有些激动,:“哦,不!”   刘子光轻拍他的后背:“别难过了,召集你们的人,准备战斗吧。”   亚历山大擦擦泛红的眼圈,起身走了,和他同机抵达的保镖们大都站在李斯特罗夫斯基周围,估计也没剩下几个活人,这回俄国人可谓损失惨重。   爆炸发生的太突然,而且太过猛烈,基本上排除了炮击的可能,而舞台是临时搭建的,也不存在预设炸弹的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现场混进了身绑炸弹的恐怖袭击者。   爆炸很猛烈,除了造成大量死亡外,还产生了许许多多的伤员,草坪上的宾客们被气浪和飞溅的碎木、铁管炸伤,王宫内也有人被飞溅的玻璃隔伤,到处是流血和呼救声,短暂的惊慌过后,大家开始自发的救护起伤员来。   刘子光能直接掌握的力量不多,只有胡光和贝小帅他们,胡清淞和赵辉带来的都是财务、法律、翻译等方面的工作人员,爆炸早就吓得他们胆战心惊,根本派不上用场,正着急呢,张佰强和褚向东提着自动步枪匆匆从王宫侧门奔出来,看到巨大的弹坑,两人当场就愣住了,摘下头上的贝雷帽狠狠骂了一声:“操!”   陆海死了,他们三个人轮流在博比身边执勤,今天下午正好轮到陆海,可怜的台湾小伙,再也见不到梦中的槟榔西施,再也回不到魂牵梦绕的西门汀了。   两人二话没说,立刻投入到抢救伤员的行动中,刘子光高声喊道:“谁是医生!”   “我!”卡洛斯鬼使神差举起了手,本来他是想尽快瞅个机会逃回家去,但是看到现场这么多伤员,他还是决定留下。   “你带领他们给伤员包扎伤口,先尽量处理一下,然后送医院急救。”刘子光说道。   “抱歉,圣胡安城内已经没有医院了。”卡洛斯用娴熟的英语回答道,刘子光这才想起,圣胡安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医院,要不然中国医疗队也不会援助这里了,西方人开设的教会医院关门之后,整个西萨达摩亚还真的就没有医院了。   “那就把伤员抬到王宫里去,在这里救护他们。”刘子光一扭头,冲着胡光喊道:“把车上的急救包都拿来。”   “是!”胡光高声应道,快步跑回停车场,开着一辆吉普车过来,把车上的军用急救包一股脑拿给了卡洛斯,又拿了一件防弹背心抛给刘子光。   刘子光接过防弹背心,心中一动,说道:“给大家发枪,局势很危险,我们必须自保。”   不用他交代,赵辉胡清淞他们早就把自己武装起来了,钢盔防弹衣,自动步枪手榴弹,搭配着衬衣和西裤,别有一番味道。   爆炸发生的时候,徐玉凯和他的兄弟们正在王宫里大吃热带水果,这边一炸响,他们四个人就下意识的卧倒在地了,发觉并非炮击轰炸之后,又急忙抓起步枪冲到外面,刘子光看到他们跑过来,当即下令道:“王文君上天台警戒,其余人帮着救护伤员。“   “是!“王文君提着SVD狙击枪就往楼上跑,奔到王宫的天台上,徐玉凯他们有些战场急救经验,包扎止血比牙医出身的卡洛斯还要娴熟一些。   对讲机传来门岗的请示:“琼斯少校到了。”   “让他进来。”刘子光答道。   两辆路虎越野车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急刹车停下,从车上跳下来八个雇佣兵,带队的男子三十岁年纪,瘦长体型,一头金发,肩章上是一枚金色像树叶,看来这位少校以前在美军服役过。   “少校。”刘子光上前伸出了右手,但是琼斯却并不和他握手,而是望着巨大的弹坑狐疑道:“这是自杀炸弹袭击么?”   刘子光收回了右手,答道:“抱歉,我没有经验,不过我们的安检非常严格,没有人能携带这么多炸药进场。”   “就算有人带进来,也不会造成这种弹坑,这像是炮击,而且不是普通的迫击炮,倒像是155毫米口径的榴弹炮造成的。”琼斯少校蹲了下来,用两只手指拈了一些爆炸后的泥土在鼻子前嗅着。   “有铝末燃烧的味道,或许是导弹,我也不太确定。”琼斯少校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一番刘子光,略带鄙夷的口气问道:“你是对讲机里那个人?”   “我是布鲁斯.刘,王子殿下的监护人。”刘子光说。   “王子殿下?博比不是被炸死了么?”琼斯少校道。   “是的,博比殿下被炸身亡,但是他的儿子还活着,根据西萨达摩亚的宪法规定,他就是王位继承者,换句话说,你们现在为小王子干活。”   “我们不为任何人工作,只为自己。”琼斯少校显然是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再加上被福克纳的死搞得措手不及,脾气有些激动了。   “那么少校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刘子光针锋相对的问道。   “上校都死了,我们不干了,游戏结束了,明白么?”   “游戏还没有结束,合同也没有完成,如果你现在就要离开西萨达摩亚的话,我会鄙视你,因为你他妈的就是个逃兵,你根本不配做福克纳上校的部下!”刘子光忽然提高了声调骂道。   琼斯少校恼羞成怒,当场拔枪,但是刘子光拔枪的速度更快,琼斯的手枪还在枪套里,刘子光的斯捷奇金已经顶到了他的脑门上。   跟随琼斯少校前来的七个雇佣兵见状立刻举枪,刘子光身后也传来一阵阵拉枪栓的声音,胡光和贝小帅他们也举起了自动步枪,而楼顶上的王文君早把琼斯少校的脑袋锁定在瞄准镜中了。   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先放下枪,刘子光没有丝毫畏惧,用枪顶着琼斯少校的脑袋瓜喝道:“你不配做军人,你的长官被敌人杀害了,而你根本无动于衷,你也不配做一个雇佣军,因为你连钱都没拿到就要逃跑,你甚至不配做个男人,因为你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雇佣兵们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了,琼斯身后有个上年纪的士官长喝令了一声,随后他们七个雇佣兵都放低了枪口,而琼斯少校也悻悻地举起了双手:“OK,我愿意听听你的意见。”   “合同继续执行,你们的薪酬不变,福克纳上校为了西萨达摩亚的解放事业而牺牲,他的抚恤金加倍支付,就这样,有意见吗?”   “就照你说的办。”琼斯少校说完,跳上越野车就要离去,刘子光又喊了一声:“等一等!”   “什么事,先生?”琼斯回头问道。   “可以把你们身上的急救包留下吗?”刘子光说道。   雇佣兵们留下了急救包,驱车离去了,忽然一阵掌声响起,满脸尘土和汗水的黑人们自发地向刘子光鼓掌,毕竟不论在任何种族和国家的人心目中,英雄的定义是一致的。   刘子光对大家点点头,转身进了王宫,小阿瑟已经被安排在相应安全的地下室内,刘子光将荷枪实弹的保镖支走,室内只留下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   “阿瑟,从现在开始,你要试着做一个国王。”刘子光用英语缓慢的说道。   10-34 血泊中的加冕典礼   小阿瑟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的看着刘子光,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这个年幼的孩子脑子全懵了。   “先生,我不会当国王。”小阿瑟嗫嚅道,从他记事起就只从事过服侍人的职业,门童、佣人、男仆、侍从,而这些工作和高高在上的国王没有丝毫的关联,由一个小佣人摇身一变成为国王,这个跨度未免太大。   “不用刻意去做什么,记住,你永远是你自己,明白么?”刘子光双手按着小阿瑟的肩膀,盯着他的双眼说道。   小阿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是先生,我听您的。”   刘子光满意的点点头,把门外的胡光叫过来说:“王子殿下的安全由你来负责,要寸步不离的保护他。”   “保证完成任务。”胡光一挺胸脯答道。   “好吧,我们现在出去。”刘子光站起身来。   “去哪里?”小阿瑟问道。   “去登基。”刘子光说完,带着小阿瑟和胡光走出地下室,沿着走廊向王宫后门走去,忽然走廊一侧的房间里传出微弱的呼救声,听起来有些耳熟,于是刘子光推门进去,发现菲德尔被压在沉重的书架下面动弹不得,他赶紧叫人进来搬开书架,救出了菲德尔。   “你怎么会在这里?”刘子光问道。   “来帮殿下取东西,外面发生了爆炸,我想冲出去看个究竟,结果不小心弄塌了书架被压在下面。”菲德尔气喘吁吁的问道,忽然看到大家身上的尘土和血污,顿时瞪大了眼睛:“发生了什么事?”   “菲德尔,博比殿下被炸死了。”刘子光把菲德尔从地上拉了起来,这个小伙子精通汉语,又会说葡萄牙语和卡耶族语言,是目前最用得上的人才。   “王储死了!”菲德尔震惊万分,手中的锦盒砰然落地,一顶王冠滚了出来。   刘子光捡起了王冠,这是一顶欧洲式样的纯金王冠,上面装饰着五光十色的宝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想必价值不菲。   “没关系,王储虽然死了,但是小王子还在,菲德尔,你没失业,现在你是阿瑟王子的侍从武官了。”刘子光说。   幸运的是,菲德尔身上只有几处瘀伤,他一瘸一拐的跟在刘子光等人身后,来到大厅门口的时候,正遇到亚历山大和他的同伴们。   原本二十人的保镖队伍现在只剩下十二个人,他们都是李斯特罗夫斯基从东欧诸国招募的前特种兵,逃犯、黑帮分子等,总之全是亡命之徒,而且是很缺钱的那种,对于危险却并不在意,从他们脸上满不在乎的表情来看,或许还很喜欢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呢。   刘子光向他们简短说了几句,大意是你们的老板死了,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干,薪酬一律上涨百分之十五,亚历山大把他的话翻译过去后,保镖们面无表情的盯了他半天,最终都举起了手。   搞定了他们,刘子光又把东方恪拉过来叮嘱了几句,派他出去办事,然后带着众人来到大厅里,富丽堂皇的大厅已经变成了血淋淋的野战医院,由于缺乏专业人员和医疗器械,一些重伤员已经休克了,轻伤员们也哀号不已,满地流淌的都是鲜血,从小生长在国外的菲德尔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腿都软了,反倒是经历过大屠杀惨案的小阿瑟见惯不惊,一副从容的样子。   这批人都是圣胡安城内的上流社会,换句话说,他们是西萨达摩亚的精英阶层,虽然他们中很多都是文度族人,但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刘子光站在台上开始讲话,他每说一句,菲德尔就把他的话翻译成葡萄牙语。   “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丧心病狂的库巴不甘心失败,发动了恐怖袭击将博比殿下以及内阁大臣们全部杀害,他妄图将西萨达摩亚置于混乱的无政府状态下,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西萨达摩亚公民所不能答应的,不管是卡耶族人,还是文度族人,亦或是外国侨民,我们都期盼一个和平稳定的局面,古老的东方有一句充满睿智的谚语,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建议,按照博比殿下的遗愿,恭迎王储的法定继承人阿瑟殿下登基。”   说完这段话,他将小阿瑟搀了上来,可怜的小阿瑟身上还穿着那件染着鲜血的小号白色军礼服,腰间挎着袖珍佩剑,一双大眼睛惊惶失措,哪有半分王国的样子。   不过在场的人倒有一多半认识小阿瑟,圣胡安城市就这么大点,身为上流社会的人士,哪有没去过圣胡安大饭店的,而去过圣胡安大饭店的人,又岂能不认识这个乖巧伶俐的小门童。   小阿瑟是孤儿,没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这孩子的童年遭遇相当凄惨,从记事起就在圣胡安大饭店当佣人,他聪明好学,彬彬有礼,由于经常和欧美客人打交道,能说好几种语言,客人们喜欢他,给小费的时候也很大方,所有人都认为这孩子将来会是一个优秀的饭店经理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孩子没能当上饭店经理,却意外的成了国王。   其实当博比殿下带着小阿瑟回国的时候,各种风言风语就开始流传,说小阿瑟是博比的私生子,其母就是当年红极一时的舞女帕瑟芬尼,但这只是一个谣传而已,当博比在台上讲出那段感人至深的话时,大家才明白谣言原来是真的。   大厅里开始窃窃私语,甚至连轻伤员们都忘记了呻吟,呆呆的望着台上不知所措的小阿瑟,刘子光轻轻拍了拍小阿瑟的肩膀,小孩子到底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渐渐也就冷静了下来。   刘子光接着说:“众所周知,议会已经被独裁者库巴解散,但是在座的诸位很多都是前议员,即便不是议员,也是有修养,有文化的知识分子,这也是为什么博比殿下请你们来参加典礼的原因,在这个关系到西萨达摩亚命运的时刻,我郑重的请求你们,重新组建议会,先生们,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来选举议长。”   一片哗然,社会精英们面面相觑,但是很快责任感和荣誉感就取代了惊慌和不安,国家政府高层被一锅端了,此时他们这些读过书留过学的知识分子们不站出来,难道让那些贫民窟里的暴民们掌握政权么?大屠杀的悲惨回忆还历历在目,每一个有责任感的西萨达摩亚人都不会容许这种惨剧继续发生。   不用五分钟他们就选出了议长和副议长,因为城市就这么大点,大家都是彼此认识的,在这个非常时刻谁也顾不上争权夺利了,新选出的议长是圣胡安学院的一位教授,副议长是在救护伤员中表现突出的卡洛斯医生。   趁着他们选举的空当,刘子光让人把圣胡安电视台的直播车找了过来,由于摄影师和记者已经被当场炸死,只好临时借了BBC一位记者的摄影机,连接到直播车的设备上,开始直播小阿瑟陛下的登基典礼。   接下来的场面让所有人终生难忘,已经年近古稀的圣胡安大主教阁下被人搀了进来,身上还披着一件紫色的法袍,而台上的侍从武官已经准备好了铺着红色丝绒的托盘,上面放着一顶金质王冠,那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王国成立的时候在欧洲定做的,每当国王登基或者极其重大的场合下才能使用。   加冕仪式非常简单,在议员们的见证下,新国王单膝跪下,大主教颤微微的托起了王冠,戴在了小阿瑟头上,然后新国王手按着圣经和宪法,向上帝起誓,一定为西萨达摩亚的和平而努力。   其实加冕仪式的具体程序谁也不懂,这一套完全是大家临时想起来的,既有大主教又有议会,圣经、宪法、王冠一应俱全,从程序上来说谁也挑不出毛病来,而且最主要的是,加冕仪式通过摄影机直接传到全城,全国,全世界。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唱起了《上帝保佑圣胡安》,昔日欢快的歌曲今天变得悲壮而激昂,媒体记者们疯狂按动着快门,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历史时刻,年幼的国王临危受命,在血泊中登基,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抢眼新闻,此刻所有的记者都暗自庆幸,今天算是来对了,哪怕冒着差点被炸死的风险也值了!   “今天,我们都是西萨达摩亚人。”一个感情丰富的美联社记者哽咽的说道,他随即通过卫星电话将这个新闻发给了总部。   加冕典礼结束之后,众人迅速行动起来,由于圣胡安缺乏医疗设备,刘子光决定派飞机将伤员们送到最近的邻国城市救治,事不宜迟,他指挥士兵们将伤员抬上汽车开往机场,而且亲自驾车陪同。   临行前,他把张佰强和菲德尔叫过来说:“我走以后,你们悄悄把小阿瑟转移到圣胡安大饭店,注意,一定要隐蔽。”   “为什么?”菲德尔问道。   “我怀疑王宫的坐标已经被人锁定,继续呆在这里太危险,去吧,有事用加密频道联系,每过一个小时换一个频率。”刘子光说。   菲德尔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通讯也被人窃听了?”   “有这个可能,小心行得万年船。”刘子光说。   此时,身在纽约的索普接到了电话,听了几句话后他勃然大怒,摔了电话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打开电脑进入美联社的网页看了一眼,更加怒形于色,又拿起电话拨通了米勒上校的号码。   “上校,看到新闻了么?”索普冷冷的问道。   ……   淘宝上有人在拍卖橙红试读本,各方高手竞相出价,可速去围观现实版拍卖会,看看能炒到多离谱的价格   直接在淘宝网页上搜索橙红年代就行   10-35 机场争夺战   此时米勒上校正坐在他那辆庞大的通用巨无霸多功能车里惬意的抽着雪茄烟,参议员先生介绍的这个活儿很好,轻而易举就能赚上几百万美元,严格来说,米勒上校并不是中情局的人,他隶属于某个有军方背景的防卫公司,专门为达官贵人们解决一些大麻烦,当然收费也比较贵。   手机响了,是索普打来的,米勒上校呵呵笑着接了电话,问道:“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么?”   “上校,看到新闻了么?”索普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   “怎么,这么快就有新闻了么,我以为起码要过上几个小时呢。”米勒上校示意手下打开电脑搜索相关新闻,很快进入了美联社的官网,看到一段配照片的简短新闻:   曾经发生种族屠杀的西非国家西萨达摩亚今日发生恐怖袭击,王储和内阁均在此次袭击中丧生,至今没有任何组织和个人发表声明对袭击负责,袭击发生后两小时,王储的儿子小阿瑟王子在新议会的拥戴下登上了王位,据说新国王是前王储的私生子,今年只有十岁。   照片上的小国王局促不安,王冠对他来说显然有点大,所以不得不用手扶着,看起来不像是正规仪式,倒像是小孩子在做游戏,但是周围人员脸上肃穆的表情和新国王军服上的血迹都表明,这是一次真正的加冕典礼。   “FUCK!他们居然还有备份。”米勒上校不屑的哼了一声,对着话筒说:“索普先生,请您放心,给我两个小时,马上解决这件事。”   “最好这样。”索普放下电话,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我想和戈登将军通话……”   ……   车队载着轻重伤员们向机场疾驰而去,忽然刘子光的车载对讲机里传来琼斯少校的呼叫:“布鲁斯.刘先生,这里是雇佣军琼斯少校,我要和你通话。”   战旗越野车装载的是江北市出租车系统常用的车载电台,功率比一般对讲机要大得多,刘子光拿起手麦说道:“是我,请讲。”   “袭击王宫花园的应该是一枚海尔法空对地导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从捕食者无人机上发射的,我想这回我们遇到大麻烦了,OVER。”   话筒里传出一阵沙沙的无线电噪音,刘子光想了想按下手麦问道:“你可以确定么?OVER。”   “确定,我曾经在驻阿富汗美军服役,专门为无人机提供战术引导,熟悉这种导弹和战术。”   “怎么对付捕食者?”   “用战斗机,你们不是有两架米格么,捕食者无人机的时速很低,可以用机炮把它打下来。”   “好的,少校,我想它还会再来捕食的,我们一起将它揍下来?”   “OK, Roger that。”   刘子光丢下手麦,对身后的亚历山大说:“让米格机起飞,天上可能有些讨厌的小鸟。”   亚历山大立刻拿起卫星电话,联系机场上留守的米格机飞行员。   圣胡安机场,两架银色的米格21战斗机静静地停在跑道上,机翼下悬挂着副油箱和空对空导弹,两位南斯拉夫籍的前空军校官正懒洋洋的躺在遮阳伞下喝着冰镇啤酒,看着画报,圣胡安城内的爆炸他们根本不知道。   忽然小圆桌上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其中一个飞行员正要去接电话,从机库阴影下走出几个身穿数码迷彩服,头戴奔尼帽的家伙,为首一人二话不说就举起了手枪,枪管上还拧着长长的消音器。   “噗”的一声,躺在躺椅上的飞行员眉心中弹,头一歪就死了,手中的玻璃杯掉在地上裂成了碎片,拿着电话的飞行员刚一转头,额头和心脏部位就连中了三枪,当即倒地身亡。   卫星电话摔在地上,话筒里传来焦躁的呼喊声:“米卢,你怎么了,说话。”   一只军靴踩在了卫星电话上,手持MP5SD6微声冲锋枪的突击队员们呈战斗队形向机场塔台走去,他们的臂章上都有三个灰色刺绣字母“I.S.R”。   塔台上驻守着一个班的黑人士兵,以及西萨达摩亚国内仅有的几个雷达操作员和导航员,骄狂的雇佣兵们丝毫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一个班的黑人士兵都是李建国训练出来的精兵。   一挺RPD轻机枪悄悄架上了窗台,猛烈的火力打得雇佣军们猝不及防,当即有两个人被弹雨扫中倒在地上,有人想去救援,却又被子弹击中,短短几秒钟内他们竟然损失了三个人!   雇佣兵们既震惊又愤怒,这还是野蛮愚蠢的非洲士兵么?在他们的固有思维中,黑人士兵打枪从不瞄准,而且总是一梭子搂到底,哪怕距离几十米都打不中目标,可是此刻他们面对的敌人竟然能用轻机枪打出精准的点射,情报肯定出了错,塔台上一定驻守着和他们一样的白人雇佣军!   I.S.R的雇佣军们当机立断,放弃救护伤员,集中火力射击塔台窗户,掩护士兵向前突击,猛烈的弹雨打在塔台上,水泥碎片横飞,机枪手阵亡了,很快有人接过了轻机枪继续射击,交火在继续,虽然这些黑人士兵的战斗意志很强,但毕竟战术素质差距太大,射手接连阵亡,敌人突入了塔台。   当然雇佣兵们也没讨到好果子吃,冲进大门的时候,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料到门上居然挂了一枚手榴弹改装的诡雷,当场就被炸死了一个人,两个人受了轻伤,愤怒的他们终于意识到,碰上游击战高手了。   ……   “机场遭到袭击。”亚历山大铁青着脸色说道,刘子光略一思考,交代道:“加快速度,萨沙,带着你的人增援塔台,其余人增援机场宾馆,决不能让我们的人落在敌人手里。”   车队加速行进,在土路上掀起一阵烟尘,士兵站在皮卡车厢里,手扶着大口径机枪警惕的注视着道路两侧,幸运的是市区通往机场的道路上没有什么遮蔽物,要不然被人打了伏击就糟了。   很快开到了机场附近,塔台的枪声还在继续,亚历山大率领部下迅速投入战斗,刘子光则带人直扑机场宾馆,那里有湾流专机的机组人员,如果落在敌人手里,飞机就开不起来了。   战斗比想象的要简单的多,亚历山大他们充分发扬了俄国人凶悍粗野的打法,驱车冲到塔台楼下,用12.7毫米机关枪狂扫一通,RPG火箭筒不要钱似的往里面打,只装备了轻武器的I.S.R雇佣军突击队员根本无力还击,只得举起白旗投降。   俄国人们再次显示了粗野的本质,当场毙了几个俘虏,只留下一个军衔最高的家伙饱以老拳,先揍个半死再说。   刘子光带人来到机场宾馆后长吁了一口气,敌人首先选择了塔台作为目标,宾馆里的人安然无恙,他当即下令准备起飞,运送伤员前往邻国救治。   一行人乘坐汽车赶往机场,先将伤员们抬上飞机,机场上有两架专机,一架是胡清淞的湾流G550,另一架是李斯特罗夫斯基的雅克40,虽然湾流更加高级一些,但是雅克飞机的载客量更大,于是刘子光指挥士兵们将伤员抬上了雅克40。   几分钟后,雅克40展翅飞上了天空,向邻国飞去。   刘子光提审了唯一的I.S.R俘虏,这家伙倒也硬气,除了姓名军衔和雇员号码之外什么都不肯说,刘子光也不含糊,连第二遍都不问,直接打了个响指:“萨沙,把他处理掉。”   亚历山大把这家伙踹倒在地,大皮靴踩在他脑袋上,从腰带上拿出一把锋利的猎刀在袖子上擦了擦,那副狰狞的神情让雇佣军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这帮天杀的俄国佬喜欢用匕首割人的脑袋,这还是跟车臣那帮匪徒学的,虽然都是一死,但是斩首的心理震撼却远比枪毙要强大的他,他立刻喊道:“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原来他们是I.S.R派来的突击小组,一小时前乘坐小型螺旋桨运输机在机场以东降落,任务就是摧毁机场的雷达以及防空设备,引导援兵顺利降落。   “后续部队有多少人?”刘子光问道。   “一架运输机,大约七十五个人,装备轻武器和火箭筒。”   “准备招呼客人。”刘子光一摆手,亚历山大便将匕首捅进了I.S.R军官的心脏中。   ……   阿森松岛,怀德威克空军基地,无人机分队的主管接到了来自米勒上校的命令,正在南大西洋上空飞行的捕食者无人机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飞回圣胡安继续执行任务。   索普的眼线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用卫星电话通报一次情况,然后索普再把情报转给米勒上校,米勒上校再下指令给无人机操作小组,小阿瑟出人意料的举行了加冕仪式之后,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压力和紧迫感,他们的行动也变得急躁起来   捕食者无人机再度飞临圣胡安上空,在四千米高空中用摄影机拍摄着王宫及其周边环境,数据链系统以每秒钟50MB的速度传给指挥控制系统,操作小组把图像发给远在华盛顿的米勒上校,上校又打电话给索普,确认目标是否仍在王宫中。   “上校,先别挂电话。”索普拿起了另一部电话,拨通了远在圣胡安的眼线,急促的问道:“我现在需要知道新国王的具体方位。”   “我不清楚,可能还在王宫中吧。”眼线此时正在距离王宫五百米外的一处房子里,爆炸发生后王宫加强了警戒,任何闲杂人等不许靠近,他胆子小,只能藏在远处观察王宫的动静。   索普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需要确认,我再问一遍,你确定新国王没离开王宫么?”   “是的先生,新国王还在王宫里。”眼线被索普逼急了,便扯了一个谎。   索普挂了电话,继续拿起另一部电话说:“上校,目标还在那里。”   “好的。”米勒上校弹了弹雪茄烟灰,给无人机操作小组发出了一组密码指令。   无人机翼下再次射出一枚海尔法导弹,瞬间击中了王宫,一片火海升起,无人机继续盘旋,等待烟尘散尽以便拍摄评估轰炸效果。   “老板,你的电话。”胡光站在越野车旁,手里拿着车载对讲机的手麦喊道,刘子光上前接过手麦:“是我。”   “这里是琼斯少校,一分钟前无人机再次发射空地导弹,摧毁了王宫的主建筑,我想它还在圣胡安上空,该你的米格出动了。”   “COPY。”刘子光刚放下手麦,塔台上就传来喊声:“雷达上发现三个目标,一大两小,可能是一架运输机和两架护航战斗机。”   这下麻烦大了,俘虏居然隐瞒了重要的信息,两架护航战斗机的加入使得战局迅速倒向了敌人一方。   10-36 海航特级飞行员   现代战争中,战斗机对地面武装的优势是压倒性的,两架巨嘴鸟战斗机袭击基地的往事依然历历在目,那简直是一场一边倒的大屠杀,想起这事儿刘子光就恨得牙根发痒,他断然喝道:“萨沙,让米格机起飞,先把I.S.R的飞机揍下来,然后再把圣胡安上空的无人机敲掉!”   半天没人回答,刘子光扭头问道:“怎么,有难度?”   “难度很大。”亚历山大指着远处两具尸体说道,“飞行员被打死了,没人会开米格机了。”   “你不是航校的高材生么?”刘子光问道。   “可是我没开过战斗机。”亚历山大答道。   “要不让我试试。”贝小帅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说道,刘子光一巴掌将他推到一边去了,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能熟练驾驶运输机的亚历山大都不敢乱开的战斗机,贝小帅这个半瓶子醋的航校学员就敢上,那不是胡扯么,就算能飞上去也是被人家当靶机打。   “你们中还有谁能开米格机?”刘子光揪住亚历山大的领子问道,现在米格机的飞行员就是胜利的保证。   “有,那个雅克40的飞行员以前在防空军服役过,开过战斗机。”亚历山大答道。   刘子光气的没话说,这不废话么,雅克40这会大概都飞出过境了,难道还让人家回来不成。   “算了,先把战斗机推到机库里保护起来,再找几具便携式防空导弹来,准备打仗。”刘子光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手头的力量。   “萨沙,你那边还有几个人?”   “刚才一战死了两个,伤了三个,算上轻伤的,还有十个人能打。”   “机场守备部队呢?”   “本来有一个班,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   刘子光猛然站住,紧跟在后面的亚历山大差点撞到他。   “防空弹道还有几枚?”   “恐怕没了,仅有的四枚都布置在圣胡安市区了,我们手头连一枚都没有。”   “高射机枪呢?”   “有一挺12.7毫米德什卡高射机枪,安置在航站楼的天台上。还有一挺车载大口径机枪。”   “放在天台上是当靶子,派人去那机枪抬到房间里隐蔽起来。”刘子光搓着双手,感到这场仗实在是太难打了。   他要防守的是一座空旷的机场,手上只有不到二十个人,武器也只有一架高射机枪和若干自动步枪,而对方却有两架战斗机以及足足近百人的精锐雇佣兵。   而且更严峻的是,自己手头这些人完全是乌合之众,既有中国人,又有非洲人和东欧人,别说协同作战了,就是常规语言沟通都有问题,就凭手上这点人马想守住机场简直是痴人说梦。   I.S.R是干什么的,那是职业雇佣兵,枪林弹雨里出来的杀人机器,他们肯定会在运输机降落前用火箭和机关炮清扫机场上任何的可疑目标,如此空旷的地带,除了建筑物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而藏在建筑物里就是被人当靶子打,等对方的步兵一落地,这场仗就算全输了。   “这场仗不能打了,准备撤退吧。”刘子光冷静的下达了命令,亚历山大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呢,听到之后立刻挥手大声招呼同伴:“上车,撤退!”   他们刚把一架米格机推进机库,跑道上还停着一架没转移呢,听到撤退的号令便纷纷跳上吉普车,此时天边已经传来熟悉的马达轰鸣声,是战斗机!   战斗机的速度极快,刚才还是天际的两个小黑点,不大工夫就到了眼前,依然是那两架欠下血海深仇的超级巨嘴鸟螺旋桨战斗机,不得不说这种战斗机在对地攻击方面极其的优秀,速度适中,火控系统先进,火箭巢和机关炮的火力无比强劲。   I.S.R的先头小队覆灭之后,他们肯定调整了作战方案,本来护航的战斗机担负了清理机场顽敌的任务,两架巨嘴鸟一前一后,嚣张无比的低空通场,航站楼天台上正在搬运机枪的四个俄国小伙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即架起德什卡朝着飞机一通猛扫。   飞机是高速移动的目标,除非是很多高射武器一起组成弹幕,否则命中率很低,这架高射机枪不但没有打中巨嘴鸟,反而招致了报复,其中一架战斗机掉头飞来,机翼下两挺12.7毫米机关枪喷射出两串火舌,航站天台上顿时升腾起两道尘烟,高射机枪当即哑火。   “瓦西里他们被打死了。”藏在机库旁边的亚历山大愤怒的喊道,跳上车尾操起机枪打过去,巨嘴鸟战斗机立刻被他引了过来,机翼下喷出几条火龙。   “火箭!”车上的人立即四散奔逃,刚跑出去没几步,越野车就被火箭弹炸成了碎片。   而那架停在跑道上的米格21,也成了巨嘴鸟的猎物,一串火箭打在机身上,机内燃油和弹药当即爆炸,跑道上一片火海。   唯一的两架高射机枪都损失了,现在刘子光他们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在两架超级巨嘴鸟的淫威下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无助,趁着两架战斗机调头再度飞来的当口,刘子光一声令下,几辆越野车同时向机场宾馆狂奔而去,那里还藏着几名机组人员,要把他们带上再一同逃往圣胡安。   两架超级巨嘴鸟忙着用火箭和机关枪扫射航站楼、塔台等目标,等他们发现这几辆抱头鼠窜的汽车时,已经晚了,但一架战斗机还是摇摇翅膀飞过来扫射了一通,火箭弹击中了机场宾馆大楼,所有的玻璃都被震碎了。   最惨的还是那架胡清淞的湾流G550专机,在机库里老老实实的停着就遭到了灭顶之灾,机组人员见到刘子光他们的时候,脸都吓白了,纷纷要求保证他们的安全,只有机长愤然道:“为什么不反击,我们的战机呢?”   机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平时笑容可掬的像个弥勒佛,听说以前是空33师飞大型客机的,他驾驶的飞机有一个特色,那就是特别的稳,稳到降落的时候连杯子里的水都不荡漾的程度。   刘子光知道他是军官出身,便解释道:“米格机的飞行员被打死了,一架飞机也被摧毁在跑道上,我们没有力量反击。”   “没有飞行员,我上!”机长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老何,你行么?”其他机组人员纷纷劝阻。   “不行也得行了,要不然咱们今天全得死在这儿。”何机长摘下帽子和领带,表情反而平静下来:“谁能把我送到战斗机那里。”   “我!”贝小帅举起了手。见大家投来狐疑的目光,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开摩托车送何机长过去,目标小,速度快,一定没问题。”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贝小帅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辆老掉牙的本田摩托,虽然款式老旧,但是一拧油门大家就能听出来,这辆摩托性能良好着呢。   贝小帅戴上墨镜,跨上摩托车,老何坐在了后座上,抱紧了贝小帅的腰,众人看到老何身上的赘肉,都不免暗暗担心,老何他能行么。   贝小帅面色严峻,一手捏着离合,一手猛转油门,摩托车发出一阵阵轰鸣,排气管喷出蓝色的烟雾,忽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撞破玻璃落在外面的路上,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向机库方向狂奔。   如同贝小帅说的那样,摩托车目标小,速度快,没有立刻引起战斗机的注意,但是行驶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被一架超级巨嘴鸟发现,战斗机猛扑下来,弹雨打在摩托车周围,贝小帅咬紧牙关,迅速转弯躲过了一截,当两人冲到机库里的时候,贝小帅紧张的都快虚脱了。   “怎么样,爽吧。”贝小帅摘掉墨镜一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老何一言不发,迅速检查了米格21的起落架和武备,点点头说:“很好,油弹全满,备战状态,小子,你扶我一把。”   贝小帅蹲下身子,抱住老何的一只脚,把他托了上去,老何爬进了机舱,迅速拨动着各种开关,对贝小帅说:“把门打开,观察一下敌人的方位。”   贝小帅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机库的大门推开,伸头看了看天空,回头道:“俩鸟正在扫射宾馆,顾不上咱们。”   “好,你快躲起来,小心被尾焰灼伤。”老何说完,盖上了座舱盖,贝小帅赶紧溜出了机库,找了个旮旯藏了起来。   此时刘子光他们正用轻武器开火,拼命为老何的起飞争取着时间,两架巨嘴鸟意识到敌人的残部都藏在宾馆大楼内,便集中火力一遍又一遍的扫射着大楼,根本没有注意到背后的机场。   老何在机库里就直接启动了涡轮喷气引擎,橘红色的火焰从战机尾部汹涌喷出,飞机迅速滑动,冲出了机库,随即启动了起身两侧的助推火箭,以骇人的速度向前冲去,藏在一边的贝小帅眼都直了,他甚至能想象此刻老何的感觉,那一定是比乘坐自己的摩托车要爽一百倍的感觉。   米格21战斗机的设计初衷,就是一种能在野战跑道上紧急起飞的前线轻型喷气式歼击机,起飞距离八百米,在打开助推火箭的情况下还能再减少一些,喷气机起飞时巨大的轰鸣顿时引起了两架超级巨嘴鸟的注意,他们迅速调转机头飞来,机关枪火箭弹齐发,而此时米格21还在跑道上滑行,就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刻,航站天台上忽然响起了枪声,那挺被打掉的高射机枪再度打响。   “是瓦西里!”亚历山大大吼一声。   两架超级巨嘴鸟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搞得措手不及,稍一分神,米格21已经腾空而起,银色的身影在阳光反射下,如同长空利剑一般炫目。   宾馆大楼内一阵欢呼,所有人都被老何漂亮的起飞折服了,不过现在胜负未分,大家还是为老何捏了一把汗。   “哥们,老何以前不是33师开专机的么?怎么还有这本事。”刘子光问道。   副机长说:“哪有的事儿啊,老何以前是海军航空兵的特级飞行员,当年台海危机那会儿,单人独机,一架歼7直飞到美国人的航母鼻子底下,两架大黄蜂追他,反被他咬住,要不是上边压着不让打,老何就是第一个在空战中打掉大黄蜂的飞行员。”   10-37 鹰击长空   副机长说的眉飞色舞,刘子光听的是目瞪口呆,看不出弥勒佛一般的何机长还是如此牛逼的空战英豪,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架在空中做出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的米格机,一边喃喃问道:“那老何为啥转业了呢?”   “那就不清楚了,快看!“副机长指着天空中喊道,米格机下射出一道火舌,一架超级巨嘴鸟凌空爆炸,化成一个绚烂的火球,所有人欢呼起来,激动地热泪盈眶,刚才他们可被巨嘴鸟欺负惨了,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巨嘴鸟品尝这种被人压着打而无力还击的滋味了。   前海军航空兵特级飞行员老何在转业前一直开的是歼7系列,对这种飞机熟悉的如同自己的肢体一般,所以当他坐进这架苏联原产米格21歼击机的时候,一股热血顿时流遍了全身,整个人立刻进入状态,人机合一,大角度起飞的瞬间就甩掉了副油箱,升空之后立即扭头咬住了巨嘴鸟的尾巴。   其实连老何自己都觉得有些欺负人,超级巨嘴鸟是一种螺旋桨战斗教练机,最高时速只有五百七十公里,而米格21的最高速度达到2.2马赫,机动能力更加不可同日而语,毕竟是完全两个时代的武器在较量,喷气机对付螺旋桨飞机已经很占优势了,况且还摊上这么一位老资格的飞行员。   米格机翼下挂着两枚AA2环礁红外制导空对空导弹,但老何根本没想去用,对付小鸡难道还要用宰牛刀么,他轻而易举的就用机炮锁定了其中一架超级巨嘴鸟,一按炮钮,双管23毫米机炮咆哮起来,只用了十几发炮弹就干掉了一架敌机。   另一架巨嘴鸟的飞行员见势不妙,立刻驾机逃跑,老何打开无线电开关,都能听到他们惊恐无比的呼救声,若是在平时,说不定老何还会生出恻隐之心,但是坐在战机座舱里,他就是一具精密的杀人机器,在敌人没有解除武装之前,任何怜悯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米格21紧紧咬住巨嘴鸟的尾巴,就在按下炮钮的一刹那,老何微微眯着的眼睛睁开了,巨嘴鸟的座舱盖被弹射出去,两名飞行员连同座椅一起飞上了天空,白色的降落伞打开,悠悠下降,而飞机则一头栽到了地上。   老何没有去扫射飘荡在空中的飞行员,他摇摇翅膀,径直向东南方向飞去,根据刚才无线电里听到的对话,他怀疑不远处还有一架敌机出没。   大家看到两架巨嘴鸟都报销了,全都冲出大楼欢呼雀跃,不用刘子光招呼,亚历山大就带了几个人跳上汽车绝尘而去,去抓捕那两名跳伞的飞行员,而刘子光则直奔塔台而去。   塔台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但值得庆幸的是无线电依然能用,刘子光拿起话筒呼叫老何:“何机长,敌人有一架满载伞兵的运输机正在接近,决不能让他们把伞兵放出来,否则我们就全完了!”   “收到。”老何的声音镇定自若。   根据米格机上的雷达显示,确实有一架大型飞机在附近,不过不是在接近,而是在逃离,老何打开加力迅速冲了过去,很快发现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C130军用运输机,正开足马力向东南逃窜,不对,运输机的舱门似乎是打开的,正在向外投射伞兵!   老何是军人出身,刘子光的叮嘱他完全理解,己方力量相当薄弱,只有十几个人,如果任由敌人降下伞兵的话,肯定会在短时间内攻占机场,将战局再次完全颠倒过来。   没有丝毫犹豫,老何就发射了空对空导弹,AA2导弹是一种苏制老式红外制导空对空导弹,六十年代技术水平,但用来对付速度缓慢的螺旋桨运输机还是绰绰有余的,老何在无线电里都能听到敌人被导弹锁定后的垂死挣扎的声音,但一切都晚了,几秒钟后,C130化作了一团火球,飞机连同机舱内近百名精锐伞兵全都化作了长空中的一缕烟。   晚霞似火,机翼下是郁郁葱葱的非洲大地,空荡荡的天上只飘着几朵伞花,他们是侥幸跳出来的伞兵,老何调转机头,瞄准降落伞就开了火,伞兵和飞行员不同,他们落地之后就是战士,而飞行员落地之后只是俘虏,所以此刻决不能有任何怜悯之心,老何如同打靶一般,用机炮将几个伞兵消灭在半空中,这才展翅回航。   无线电中传来刘子光的声音:“何机长,圣胡安上空有一架捕食者无人武装侦察机,能不能把它打下来。”   “收到。”老何正觉得没打过瘾呢,抖擞精神,驾驶着米格21迅速赶到了圣胡安上空,用雷达搜索一番,却没有任何发现,他略一思索,打开加力向海面扑去,果然,在距离圣胡安两百公里的海域上发现了一架乳白色的无人机,正悠哉悠哉的回航呢。   捕食者无人机虽然技术先进,但是时速只有二百多公里,而且不具有自卫能力,在米格21这种落后它三十年以上的战机面前只有挨宰的份儿,老何身为前海军特级飞行员,有着强烈的职业荣誉感,深深以为以大欺小太不大厚道,于是他驾驶战机扑了过去,在和无人机擦肩而过之时,用机翼轻轻拍了对方一下,就像长辈安抚孙子那样慈祥而轻柔。   捕食者无人机当即失去了平衡,一头栽进茫茫南大西洋中。   老何意犹未尽的咋咋舌,调头飞回圣胡安机场,此时已经是晚霞满天,水天一色,非洲大陆遥遥在望,老何轻轻地哼起了一首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   安哥拉某处秘密营地里,I.S.R公司的首席战术执行官比尔.戈登将军一拳锤在桌子上,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溜圆,两架超级巨嘴鸟战斗机,四名飞行员,一架C130运输机,七十五名精锐伞兵以及三名机组成员,还不算前面派出去的十人突击小组,自己整整损失了近百人!而且全都是一线作战人员!   I.S.R自成立以来,从来没有承受过如此之大的损失,整整八十五名特种兵啊,每个人都是戈登将军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射击架势爆破无所不通,有时候戈登甚至觉得,有了这批小伙子,他可以轻而举易得攻占一个国家。   手里端着咖啡壶的黑人服务员大气都不敢出,怯怯的看着戈登将军,这位前南非陆军的特种兵军官深深地将自己陷在沙发里。   “你出去。“戈登将军无力的挥挥手,将佣人赶了出去,然后双手捂住脸,浊泪从指缝中渗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戈登将军绝对是铁骨铮铮的硬汉,曾经有一次身中数十枚手榴弹片,军医给他手术的时候没有麻药,硬是咬着匕首挺了过来,但这样的好汉子还是落泪了。   因为,他麾下驻扎安哥拉的I.S.R机动干预部队已经全军覆灭,他无法再去面对那空荡荡的军营,空荡荡的行军床,空荡荡的餐厅,那里似乎还回荡着小伙子们的欢声笑语和肆无忌惮的粗话,若在平时,戈登将军一定会咆哮起来,但此时,他是多么盼望再次听到这些声音啊。   一切都结束了,就因为一桩不靠谱的生意,戈登将军赔进去了整个家底子。   六个月前,有个叫理查德.索普的人找上戈登将军,请他协助向西萨达摩亚运输军事物资,因为I.S.R在这方面的能力很强,不但拥有强大实力的运输机队,还和非洲各国关系良好,当时戈登将军没怎么当一回事,可是后来发现在西萨达摩亚执行雇佣军任务的竟然是自己的老相识福克纳上校,便有些不愉快了。   戈登将军和福克纳上校是在塞拉利昂相识的,戈登是正宗的南非布尔人,福克纳则是老牌的英国绅士,祖上就有宿怨,再加上两人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不同,所以最后分道扬镳,戈登继续在I.S.R效力,福克纳则另起炉灶,拉起了自己的一帮人马。   凭着敏锐的嗅觉,戈登意识到西萨达摩亚肯定有惊人的利益,而且一定和矿产有关,于是他向索普先生协商,要求分一杯羹,正好此时索普正在为博比和福克纳的不听话而苦恼,两下一拍即合,作为投名状,戈登将军派出战斗机拦截了李斯特罗夫斯基的运输机,又轰炸了西萨达摩亚的野战机场基地,效果相当理想,也换取了索普的信任。   昨天,索普再次打电话来,要求I.S.R直接介入西萨达摩亚内战,不过这一次代表的是库巴一方,时间紧迫,戈登将军迅速做出战术部署,根据索普提供的情报,先派出十人突击队乘坐小型飞机在圣胡安机场附近降落,控制机场,摧毁敌人的防空地面,建立前导阵地,随后运载着伞兵的运输机在机场降落,武力干涉圣胡安政局。   本来这个方案可谓圆满,可是戈登将军却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一架米格21横空出现,完全扭转了局势,并且全歼了戈登的部队,当他在无线电中听到机组人员临死前的呼救时,心都要碎了。   一百人的武装,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连,但是对戈登将军来说,却是生命的全部,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这让他有些不能接受,昏黄的灯泡下,戈登将军脸色惨白的吓人,他从枪套中缓缓抽出手枪,扳动击锤,将枪管伸进了嘴里。   10-38 弄个空军司令啥的   会议室死一般寂静,戈登将军慢慢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击锤落下,却没有子弹射出,他苦笑一声,到底是老了,不像年轻时候那样随时带着子弹上膛的手枪了,缓缓拉动套筒上了子弹,再次将枪口对准自己,此时,外面响起了悠扬的熄灯号。   戈登将军忽地站起,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非洲的夜幕已经降临,野战机场上,三名I.S.R的雇佣军士兵正在降下公司的旗帜,在口令声中,护旗手枪上肩,护送着这面转战非洲大陆的战旗,迈着正步向营房走去,偌大的军营此时只剩下不到五十个人,还都是后勤、参谋人员,但他们依然坚守着岗位。   I.S.R是一家很大的公司,拥有数千名正式雇员,在世界各地都有分支机构,这次战术上的失败对戈登来说是灭顶之灾,但是对公司来说却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想通这一点,戈登也就豁然开朗了,他需要活下去,为他的小伙子们报仇,更要洗刷自己战败的耻辱。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戈登回身抓起了话筒:“戈登,你是谁?”   “是我,将军,我迫不及待的想听到捷报了。”听筒里传来索普先生的声音,听得出他很兴奋,对战局抱有很大的信心。   “恐怕让您失望了,我的飞机出了点故障,没能完成这次任务,很抱歉,再联系吧。”戈登将军挂上了电话,坐到了椅子上,点燃一支雪茄,他要好好反省一下,总结教训以便再战,不过等待的时间可能要久一些。   纽约,长滩,索普先生放下电话,心中浮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戈登将军的声音很低沉,怕不是飞机出了故障这么简单,但是在遥远的非洲大陆发生的事情自己是很难知道的,想了想他又给米勒上校打了电话。   “亲爱的上校,我想知道您的第二次行动战果如何?”这回索普不敢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语气中略带了一点忐忑。   果然,他的第六感是正确的,米勒上校显然有些心烦意乱,他敷衍道:“哦,很抱歉,我的飞机出了点故障,不过很快就能修好,我会给您电话的。”   听筒里传来忙音,索普的脸色开始阴沉下来,都说飞机出了故障,这可不是巧合的事情,难道说……他不敢往下想了,开始考虑怎么向霍华德爵士解释,为什么搞掉一个野蛮落后的小国家就这么难。   身在华盛顿的米勒上校比索普还要郁闷,竟然损失了一架捕食者无人机,这种飞机虽然不如全球鹰那么昂贵,造价也要达到450万美元,而且这架飞机是借用CIA的,出了事情相当麻烦,至少要写上几十页的书面报告才能把问题交代过去,而且在一段时间内,自己将无法再借助CIA的力量了。   没办法,他只好给自己的靠山打了个电话:“参议员先生,有这么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助……”   ……   圣胡安机场,跑道尽头点起了三堆篝火,这是为了引导战机降落,几分钟后,银色的战鹰迎着夕阳从西方飞来,先在机场上超低空通场呼啸而过,精湛的驾驶技术引起了一阵欢呼,等飞机停稳之后,一大群人便围了上去。   老何掀开座舱盖,却尴尬的发现没有下飞机的梯子,下面一群人兴高采烈的喊着:“老何,跳下来,跳下来!”   他一狠心,真的跳了下来,立刻被人接住并且向天上抛去,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不管是西萨达摩亚人还是东欧保镖,或者中国人,大家都用同样的方式来表达对凯旋英雄的敬意。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贝小帅又扑上来凑热闹:“师父,收我为徒吧!”   众人一阵哄笑,连老何都笑了,他问道:“小伙子,你想跟我学什么啊?”   “学开战斗机。”   “呵呵,这个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教的来的,你得从初级教练机学起,然后是高级教练机,教练型战斗机,只有国家才有能力培养战斗机飞行员,一路学下来,国家在飞行员身上花掉的费用,等于和飞行员体重一样多的黄金。”   老何一席话,听的贝小帅傻了眼,摸着脑袋不说话了,他这个底子想参加空军根本不可能,搏击长空的梦想怕是要破灭。   此时,从圣胡安城内开来的援军也到了,整整一个连的军队接管了机场,并且带来了便携式防空导弹,而亚历山大也带着人将那两名跳伞的超级巨嘴鸟飞行员捉来了,审讯后得知,I.S.R驻安哥拉分部的人马全军覆灭,以及他们领头的名叫比尔.戈登。   这一回合可谓两败俱伤,博比殿下死了,福克纳上校死了,为西萨达摩亚提供军火的李斯特罗夫斯基也死了,捕食者发动的第一次袭击可谓名副其实的斩首行动,但是这却造成了另外一个结果,那就是便宜了刘子光和小阿瑟。   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刘子光挺身而出接管指挥权,暂时笼络住了福克纳上校的残部和李斯特罗夫斯基的保镖们,短短两个小时内就成立了新的议会,请来大主教为小阿瑟举行了加冕典礼,而且这一幕还通过电视向全世界进行了直播,这下私盐也成了官盐了,全世界的媒体纷纷转播了这一重大新闻,这是索普想极力阻止的,但是不管是他,还是他背后的人,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都无法阻止这一则新闻的传播。   这不不算后续的反击战,机场一役可谓绝处逢生,俄国人留下的米格21,再加上一位前海航特级飞行员,组成了无可匹敌的天空霸者,先后击落了I.S.R的战斗机和运输机,以及制造了王宫花园惨案的捕食者无人机,可以说完全扳回了一局。   综合以上原因,这一仗还是刘子光这一方胜了。   当夜,刘子光带领大家返回圣胡安,机场和战斗机交给军队把守,想必I.S.R经历这样一次巨大的失败后,是没有胆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第二次袭击的,即便他们敢来,一个连的黑人士兵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驱车回到圣胡安市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由于电力供应已经中断,道路两旁黑漆漆的,只有车灯照射的前方是雪亮一片,路过王宫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夜色中的宏伟建筑已经变成了废墟,想必这也是那架无人机的杰作。   全西萨达摩亚唯一亮灯的地方就是圣胡安大饭店了,饭店地下室里有备用的柴油发电机,可以为照明和冷藏提供电力,但是想要全部房间的空调都开起来的话,发电机就不堪重负了,而且库存的柴油也所剩无几,库巴掌权以后,西萨达摩亚战火不断,航线中止,海船也停靠其他港口,现在的圣胡安物资极度缺乏,缺粮食,缺干净的饮水,缺医生和药物,缺一切东西。   好在从王宫的储藏室里搜出了一些库巴没来得及带走的奢侈品,法国的红酒,德国的火腿和香肠、以及各种各样的罐头食品,此刻圣胡安大饭店的餐厅里,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条桌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今天晚宴的主菜是海鱼,这也是饭店唯一能为贵客们提供的新鲜肉类了。   水晶吊灯、舒缓的隐约,彬彬有礼的侍者,放在纯银冰桶里的法国香槟酒,让胡清淞感慨万分:“终于感受到文明的气息了。”   饭桌上全都是自己人,刚加冕成为国王的小阿瑟坐在首位上,他的旁边坐着的是侍从武官菲德尔和刘子光,然后依次是赵辉、胡清淞、贝小帅、东方恪等人,当然还少不了今天立下奇功的老何。   吃饭前,刘子光建议为死难人员默哀,随后才端起了酒杯。   “陛下,我敬你。”刘子光向小阿瑟举起了酒杯,其余人等也跟着他举起了酒杯。   小阿瑟受宠若惊,露出一口白牙笑了,通常这种场合他都是站在一旁服侍人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礼遇,不过小孩子适应环境的能力就是强,他也端起了酒杯,学着博比殿下的样子,向众人举了举。   这顿饭吃的一点也不拘束,虽然是在异国他乡,但是桌上几乎全是中国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回味着今天的惊险经历,一个个眉飞色舞,兴致勃勃,说要是能上网的话,要赶紧在自己的微博上把这段经历发布出来,肯定能引起轰动。   而今天大放异彩的主角老何却只是笑眯眯的听着大家说话,自己却一言不发,刘子光觉得这个人肯定有故事,便问他:“何机长,听说你以前是海军的人。”   老何点点头:“嗯,海航8师的。”   “为什么转业啊,像你这种特级飞行员应该很有前途的。”   老何摇摇头,微笑道:“都是往事,不提了。”   刘子光也不好继续挖人家的伤疤,便举起酒杯和老何碰了一个,问道:“有没有兴趣干老本行啊。”   老何刚要说话,刘子光紧接着又说:“您别忙回答,考虑考虑再说,您也看见了,我和国王关系铁着呢,您要是有这个意向,我估摸着安排个空军司令啥的不是难事。”   老何还是笑着摇了摇头:“谢了,人老了,对这些虚名没啥动力了。”   10-39 首相和饥荒   老何的婉言谢绝并没有让刘子光太意外,反而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既然对虚名没有动力,那就是说只有实利才能让老何感兴趣了,他刚要说话,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是爆炸的声音,而且距离大饭店很近。   刘子光立刻将餐厅的电灯关上,几个人起身迅速拉上窗帘,只掀开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漆黑的城市中,不知道什么人在进行交火,曳光弹在夜幕中飞来飞去,大口径机关枪的膛口焰尤其醒目,枪声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炮弹爆炸的巨响。   “是迫击炮,他们动用了重武器。”刘子光说。   情况紧急,小阿瑟立刻被护送到大饭店地下室,带枪的人则来到院子里协助军队防守,圣胡安大饭店的围墙很高,上面还拉着电网,大门口摆着拒马和沙袋,一个排的黑人士兵趴在沙包后面紧张万分的紧握着自动步枪,脸上全是汗水,一个小军官每隔五分钟就往空中打一发照明弹,观察大饭店门口的形势。   照明弹在半空中放射出炙热的光芒,将夜幕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饭店门口的空地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动进攻,交火主要是在圣胡安主城区进行,也就是文度族人的密集聚居区域,而陈马丁和李建国的皇家第二旅就驻扎在那里,刘子光试图用对讲机联络李建国,但是一直受到干扰没能联系上,由于大饭店防守力量薄弱,市区又处于停电状态,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端着枪守到了天亮。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枪声渐渐平息了,刘子光留下一队人马驻守饭店,亲自带着几个人驾车前往市中心,一路之上只见满地都是子弹壳,许多民房被火焚毁,废墟上依然冒着袅袅青烟,但是令人惊讶的是,溜溜打了一夜,地上竟然连一具尸体都没有。   找到了一个黑人士兵,让他带着来到皇家第二旅的临时指挥部,正好李建国和陈马丁都在,两人向刘子光讲了昨天的战斗经过。   傍晚时分,正当陈马丁带人在王宫清理废墟,掩埋死者的时候,忽然遭到一伙武装暴徒的袭击,他们开着皮卡车,穿着便服,用机关枪和火箭筒袭击了军队,然后调头就跑,陈马丁当场损失了几名部下,愤怒的士兵们认定这是文度族民兵干的,非要枪毙文度族俘虏泄愤,可是这些俘虏却是关在琼斯少校的俘虏营里,开明的白人自然拒绝了卡耶族士兵的非分要求,正当他们争执的时候,俘虏营的围墙忽然被一辆卡车撞开,大部分俘虏逃散,只有少量俘虏被当场打死。   当晚,圣胡安就陷入了战乱之中,由于缺乏照明条件,双方又都没有夜战的勇气,便各自在阵地里开枪开炮,朝着大概的方向射击,就这样溜溜打了一夜,耗费了大量的弹药,伤亡竟然是零。   刘子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在非洲打仗就是这种调调,李建国花了大量的时间训练他们,最骄傲的成绩就是皇家第二旅的士兵在开枪的时候终于不再闭眼了,至于其他未经训练的民兵,打仗的时候依然随心所欲,开枪的姿势千奇百怪,喜欢将扳机一扣到底,打到兴头上当街跳起舞来,打仗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嘉年华而已。   正说着话,一辆吉普车开到门口,车上下来的是琼斯少校,少校眼圈发青,看来一夜没睡,他开门见山的提出,既然圣胡安已经拿下,新国王也已经登基,合同规定的条款他们就算全部完成了,现在可以拿钱走人了。   新国王只是个孩子,议会也是刚成立的空架子,琼斯少校只能找到目前整个西萨达摩亚名义上最高官员陈马丁来协调此事,而陈马丁哪里有钱给他们结账,两下里顿时吵了起来,皇家第二旅和福克纳的雇佣军早有积怨,再加上昨天的杀俘事件,没吵上几句就剑拔弩张,再次拔枪相向了。   一直没说话的刘子光上前按下了陈马丁和琼斯少校手中的枪,揽着琼斯少校的肩膀走到一旁低声问道:“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你们全体的意见?”   琼斯少校说:“上校死了,所有人都没有信心再进行这场战争了,对我们来说,合同完成了,战争结束了,懂么?”   刘子光说:“那就是说,你们不打算为上校报仇了?”   “炸死上校的是捕食者无人机,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是我们根本无力抗衡的强大势力,所以,游戏结束了,没有人愿意再在这个无聊的地方继续打狗娘养的仗了,就这样。”   琼斯少校两手一摊,情绪有些激动,他的心情刘子光完全理解,福克纳上校不但是这帮人的头儿,更是他们的精神领袖,现在上校死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也随之瓦解了,而且随着库巴的流亡,敌人也变得越来越虚幻,在圣胡安城内剿灭那些神出鬼没的民兵,对雇佣兵们来说更是如同噩梦一般,所以,这伙人是指望不上了。   “好吧,我完全理解你,少校,你的人可以撤离了,至于薪酬,我会替他们支付给你,美元或者欧元随你挑。”刘子光说。   “谢谢。”琼斯少校松了一口气,向刘子光伸出了右手。   “我还提供一项服务,你们离开之后,武器装备可以折价卖给我。”刘子光握着琼斯的手说。   “没问题。”   打发了琼斯少校,刘子光回到陈马丁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马丁,或许你应该卸下皇家第二旅旅长的职务了。”   陈马丁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因为有更重的担子交给你,国家需要一个首相,我想现在只有你最合适了。”   陈马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首相!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西萨达摩亚是无限君主制国家,国王不但是国家元首,还是政治首脑,这种落后的体制不可避免的导致政治腐败,这也是为什么库巴能轻而易举的推翻国王的原因,经历一场内战之后,体制改革已经是箭在弦上的事情,最有可能的就是君主立宪制,由民选出的首相来治理国家,可那都是遥远的未来啊,忽然一顶首相的帽子扣在头上,怎能不让陈马丁吃惊。   “可是,我没有经验啊。”陈马丁略有口吃的说道。   “没关系,没有经验可以学习,之前你不是也没当过旅长么,非常时期就应该用非常手段对应,目前这种乱局,举行全民选举显然是不适合也不切实际的,我想请国王陛下任命你为非常首相,暂时接管政府,组建内阁,剿灭叛军和匪徒,重建国家,马丁,你要勇敢地担起这个责任来,用心去做一切事情。”   刘子光一番诚恳的话,让陈马丁深以为然,如今的西萨达摩亚可谓水深火热,百废待兴,在这种时候接任首相之职,等待他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挑战与牺牲,他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说:“我愿意出任首相。”   首相的就职典礼比小阿瑟的加冕典礼更加简单,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就在圣胡安大饭店的餐厅里举行,一些媒体记者和外国使节出席了仪式,陈马丁手按着圣经宣誓就职后,台下稀疏的掌声响起,一个本地记者拿着话筒问道:“首相先生,请问您准备怎样解决目前圣胡安的粮食缺乏问题。”   陈马丁一时语塞,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看台下的刘子光,刘子光微微点了点头,于是陈马丁侃侃而谈道:“我们会有解决办法的。”   记者继续问道:“请问是什么办法,多久能够解决,您知道现在圣胡安市内已经有人饿死了么?”   陈马丁说:“我会动用外汇储备购买粮食赈济灾民。”   记者不依不饶:“据说国库已经没有一分钱了,请问首相阁下从哪里来的外汇储备。”   面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记者,陈马丁反而平静下来,他镇定自若的答道:“就像你所说的那样,西萨达摩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局,甚至就在昨天,我们的王储和内阁全都死于恐怖袭击,但是勇敢的西萨达摩亚人民是不会被死亡和困难击败的,面对丧心病狂的敌人,我们一定会以牙还牙,同样,面对饥饿,我们也一定不会屈服,你问我从哪里搞来外汇购买粮食,老实说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解决不了饥荒问题,我会立刻引咎辞职。”   坦诚的回答顿时激起了一片掌声,陈马丁也没料到自己一番发自肺腑的话竟然取得这样的效果,他微笑着面对闪光灯和摄影机,态度更加自然,回头望了望宝座上的小阿瑟,两人均是会心一笑。   年轻的不像话的首相,还有年轻到令人发指的国王,这对组合究竟能否将这个苦难深重的国家带出泥沼,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疑问。   10-40 暑假回家   如今的圣胡安还处在混乱之中,政府军只能控制住市区的几个要点,对隐藏在各处的前文度族军人无可奈何,库巴流亡的时候将军火库中上千件武器分发到了民间,就是为了制造今天这种乱局。   电话程控交换机坏了,移动通讯机房也被炸毁,通讯要靠无线电和卫星电话,发电厂被炸毁,核心部件需要从欧洲进口才行,修好起码是几个月后,就算修好也不能投入使用,因为全国的汽油柴油储备所剩无几,别说发电了,就连汽车都加不到油了。   西萨达摩亚本来就是一个农业小国,以出口橡胶赚取有限的外汇,每年的国民总产值甚至不如发达国家的一个镇,早在老国王执政时期,国家就已经贫瘠不堪,要靠借贷为生,后来库巴窃取了政权,为了打内战,他对内横征暴敛,对外疯狂贷款,现在留给马丁内阁的不但是个空空的国库,还有一屁股的外债。   整个国家的金融已经崩溃,银行关门,商店停止营业,西萨达摩亚比索成了一钱不值的废纸,黑市上流通的是美金、欧元、西非法郎以及各种食物,而且最坚挺的硬通货不是美金,而是子弹。   更为可怕的是,圣胡安已经游离在饥荒的边缘,由于战争影响,外国轮船不敢在圣胡安港口靠岸,国家既没有钱进口粮食,买了也运不进来,圣胡安数十万人口面临饥饿的威胁,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几十万饥民加上遍地武器弹药和蠢蠢欲动的叛军,圣胡安就是一座火山口上的城市。   当务之急就是进口粮食安抚百姓,马丁内阁立即行动起来,但国库空空如也,连打发雇佣军的钱都是刘子光帮着垫付的,年轻的内阁首相一筹莫展,还是刘子光提醒了他,西萨达摩亚可是个盛产香蕉的热带国家,如果能饿死人才叫奇怪。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摘香蕉运动开始了,政府军发动了几千民众前往郊区的香蕉园收割果实,由政府买单。   圣胡安附近就是大片的种植园,虽然已经撂荒,但是香蕉树依然涨势喜人,每株树上都结着大串大串的香蕉,由于没人收割,很多香蕉落在地上烂掉了。   几千饥饿的民众涌入了香蕉园,开始狂欢一般的收割行动,几千英亩的香蕉园足以缓解饥荒的威胁,但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进口粮食。   从伍德庄园开来的车队抵达了圣胡安大饭店了,卡车上装满了意大利面和番茄酱,这还是上次张佰强他们打劫货轮的副产品,几个月来部落天天就吃这玩意,已经吃的看到意大利面的包装袋就想呕吐的地步,不过对于广大圣胡安市民来说,这却是来自欧洲的无上美味。   陈马丁命令军队在控制区域内架设了高音喇叭,向市民发布公告宣传用武器换食品,一支步枪可以换一箱子食品,一匣子弹也能换一袋面条,几天下来效果良好,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圣胡安大饭店院子里,各种残破的枪支弹药堆积的如同小山。   虽然内战还在继续,圣胡安城市不时爆发零星枪战,但是总体来说大局已定,陈马丁的表现也让众人对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首相刮目相看,胡清淞慨慷解囊,借给西萨达摩亚临时政府一百万美元,从加拿大买了一万吨粮食以解燃眉之急,又从海外紧急进口燃油和副食品,至于港口扩建、发电厂、通信系统的升级换代也都提到了日程表上。   总的来说,马丁首相干得不赖,周围邻国也不愿旁边住着一个总是打仗的邻居,加蓬、喀麦隆、赤道几内亚、安哥拉等国纷纷向圣胡安重新派出了使节和救援物资车队,送了一些粮食药品过来,虽然象征意义大于现实意义,但这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机场废墟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胡清淞的湾流G550损伤不是很大,简单修理之后已经可以重返蓝天了,西萨达摩亚的局势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刘子光等外国投资商已经可以放心离开了。   马丁首相亲自到机场送别,湾流客机在圣胡安国际机场上空盘旋三周之后,向遥远的东方飞去,飞机上,众人闲聊起来,胡清淞问刘子光:“我就纳闷了,你怎么就知道马丁这个小伙子能当首相呢,那么多人非要钦点他。”   刘子光说:“首先我不是钦点他,是向国王建议,任命他为临时首相。”   “拉倒吧,还建议呢,我看小阿瑟看你那眼神,和儿子也差不多了。”赵辉在旁边揶揄了一句。   刘子光笑笑,继续说道:“你们大概想不到我和陈马丁是怎么认识的,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贼,对,就是一个偷东西的窃贼,护照过期,滞留在广州混迹在社会底层,贩卖廉价小商品,酒吧驻场,坑蒙拐骗,除了没杀人放火之外,他什么没干过,你们试想一下,一个在广州那种地方混了好几年的黑人,一个小小的圣胡安能难得倒他?”   众人连连点头,大赞有理。   与此同时,一份关于西非局势的简报放到了华盛顿国务院副国务卿的案头,在长达数十页的报告里,只用了很小的篇幅提及了圣胡安的临时政府,并且注明新首相有浓厚的中国背景。   日理万机的副国务卿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革命浪潮如火如荼的北非、阿拉伯世界,哪有精力去顾及西非一个袖珍小国的事情,再说那些中国人经营非洲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于是他草草瞄了一眼就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   刘子光等人血战圣胡安之际,正是国内暑假开始之际,大中小学纷纷放假,束缚了一个学期的学生们如同快乐的小鸟一般飞出了校园,北清大学的的女生宿舍楼下,一辆出租车正静静地等待着,不大工夫,温雪和陆谨拎着行李从楼上下来,说说笑笑钻进了出租车,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韩冰回头笑道:“温雪,带这么多行李啊?”   “是啊,给爸爸,还有那些叔叔大爷们买的礼物。”小雪答道。   出租车开到了火车站前,三人下车,提着大包袱小行李排着长队走进了候车室,等待着开往江北市的列车,这次暑假韩冰打算去温雪家里做客,陆谨闲着没事也要跟着一块儿去,温雪本来想反对,但是架不住两人的轮番轰炸,只好答应,而且这事儿薛丹萍也知道了,不但不反对还很支持,本来要给他们买飞机票或者派车直接送到江北,但是韩冰说想体验一下生活,所以只是帮他们买了普通的火车坐票。   三个年轻的大学生坐在南去的火车上,一路欢声笑语,引得邻座的人不时扭头观看,也难怪别人围观,温雪和韩冰坐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陆谨虽然没有温雪那样夺目,但也是身材相貌一流的美女,他们三人往哪里一坐,整个车厢都增色不少。   火车提速之后,从首都到江北的时间大大缩短了,原本十几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五个小时就到了,抵达江北火车站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钟,太阳依旧高高挂在空中,三人提着行李站在江北火车站广场前,认真打量着这个典型的内地二线城市。   站前广场上停满了出租车,小旅馆和私人长途客车的拉客人员拿着纸牌子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广场两侧全是卖盗版音像制品和打折商品的店铺,小巷子里,是旅社的招牌和洗头房的霓虹灯,一旁的铁路货运窗口下,蹲着十几个三轮车夫。   “这就是江北,小雪的家乡啊。”韩冰在心里默念着。   陆谨看看四周,奇道:“小雪,怎么没人接你。”   “我爸爸身体不好,就没让他来接,我自己回去就行,对了,你们打算怎么住啊。”温雪说。   陆谨说:“我和你一起住就行,至于冰少,大可以去住五星级宾馆。”说着指了指火车站旁一家名为“五星大宾馆”的小旅社。   三人就都笑了,时间还早,住宿的问题还不忙考虑,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向温雪家所在的江湾新村开去。   半小时后,出租车开到了温雪家楼下,小区年久失修,道路已经破损不堪,绿化也很差,到处丢满垃圾,楼前还摆着一张台球案子,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赤膊玩着台球,看到出租车上下来两个大美女,他们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认出是温雪后,居然丢下球杆跑了过来,顿时把韩冰和陆谨紧张的不轻。   “雪姐,回来了,我来帮你提。”一个小子抢过了温雪手中的旅行包,蹬蹬蹬就往楼上奔,其余几人也不由分说拿过韩冰和陆谨手中的行李,热情的让人受不了,韩冰和陆谨狐疑的看看温雪,温雪咯咯笑道:“他们可好了,我搬家的时候就是他们帮忙的。”   “黑道公主,果然名不虚传啊。”韩冰暗暗感慨道,他预感这次江北之行,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10-41 父亲的尊严   这栋楼很有些年头了,楼梯狭窄,过道中还堆积着煤球、旧自行车等杂物,一行人鱼贯而上,拿着行李的嗖嗖的走在前面,三个大学生倒落在了后面。   韩冰一边走一边说:“这栋楼历史够久远的啊,用的还是苏联人的建筑图纸。”   陆谨奇道:“咦,韩冰你选修建筑学了么?怎么能看出这是苏联的建筑图纸。”   韩冰指着楼梯墙壁上的窗口说:“这是根据斯大林格勒巷战时候得来的灵感,便于往下面扔手榴弹的一种设计,我小时候也住过一样的楼房,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陆谨问温雪:“韩冰说的对么?你家这栋楼真的是苏联图纸建的?”   温雪笑道:“我哪儿知道啊,我们家本来不在这儿,在高土坡大杂院里,高三才搬过来。”   倒是前面扛行李的少年说了一句:“这楼是以前苏联专家住的,听说有四十多年历史了。”   说话间就到了六楼,这里已经是顶层了,一梯三户,过道逼仄,少年们放下行李就一股脑下楼去了,温雪喊他们进屋喝杯水再走,楼道里却传来欢快的回答:“不用了,雪姐。”   温雪笑着摇摇头,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住房,总面积不过三四十平方,连韩冰家的门厅都比不上,家具不多,书架、床铺、饭桌而已,到处摆满了书籍,屋子稍显凌乱,但是打扫的十分整洁,由于处在最顶层,只有一层薄薄的楼板挡在上面,房子里酷热难当,闷得好像蒸笼。   温雪赶紧打开自己的卧室门,开了空调说:“到我房间里凉快一下吧。”   韩冰和陆谨正在客厅里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用手扇着风,听到小雪召唤赶紧走了进来,把门关上,三个人享受着空调带来的习习凉风,韩冰注意到,温雪家里除了这台空调之外没有任何家用电器,而这台看起来还很新的空调应该是温雪高三时期为了备战高考而置办的,或许从买来起就没用过几次吧。   温雪的卧室布置的简单利索,没有一般女孩闺房里常见的毛绒玩具和明星海报,甚至连衣柜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而已,唯一的装饰是窗子上挂着的一串风铃,简单朴素到令人心酸。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韩冰和陆谨还是被温雪家庭的经济状况震惊了,如此破旧的房子,如此简单的家具,如此艰难的生活环境,真的难以想象这个女孩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又怎么超乎想象的考出了全省第一的高分,这一切,都让他俩深受震动,以至于话都说不出来了。   温雪倒没注意到他俩的异状,满怀歉意的说道:“和你们说过的,家里条件差,你们非要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没事,挺好的。”韩冰说,可是话虽这样说,他额头上还是不断滚落汗水,温雪的卧室不但顶层,还是整座楼最西面的房间,空调如同负重的老黄牛一般尽力喷涌着冷气,但依然无济于事,过了一会,不堪重负的空调干脆罢工了,房间里一下又热了起来。   只听楼下有人喊道:“谁家又开空调了?说了多少遍了,咱们单元电线老化,不能用大功率电器,怎么不长记性啊。”   三人就都偷偷的笑,温雪赶紧把空调的插销拔下来,打开窗子说:“太热了,咱们出去吧,江边凉快,顺便帮韩冰找住的地方。”   于是三人一起下楼,边走边聊,不大工夫来到淮江边上,盛夏时节,江滩上一片郁郁葱葱,三人趴在栏杆上望着烟波浩渺的江水和雾霭中宏伟的铁桥,还有江上缓缓驶过的航船,江风扑面而来,确实凉爽了许多。   “温雪,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韩冰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我啊,开学才大二,考虑这个问题似乎早了些吧,不过不管去哪里工作,我都不会把爸爸丢下的,为了我,他付出的太多了。”温雪答道。   “温叔叔确实很不容易,对了,你爸爸快下班了吧,要不然咱们去接他吧,晚上一起吃饭。”韩冰说。   陆谨立刻举手赞同,温雪也正有此意,于是三人一起步行前往晨光机械厂。   如今晨光厂管理比以前严格多了,外来人员不得随意入内,必须在传达室登记,门卫打量着小雪说:“你是温工的女儿吧?”   “嗯,我是。”小雪点了点头,在会客单上填了自己的名字。   “进去吧,你爸爸在厂部三楼,右边楼梯上去第三个门。”门卫交代了一声,目送三人走进去,又拿起了电话:“温工,你女儿放假了……”   三人还没走到厂部楼下,就看到一个瘦弱的中年人急匆匆赶过来,距离老远看见了温雪,停下高喊了一声:“小雪。”   “爸爸。”温雪撒腿跑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像韩冰和陆谨想象的那样扑进父亲的怀抱,而是亲昵的挽起爸爸的胳膊,一蹦一跳的朝两位同学这边走过来,那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哪像是大学生啊,分明还是个撒娇的孩子。   “爸爸,这是我大学同学,韩冰,陆谨,我们三个人关系可好了,他们暑假没地方去,就到咱们家做客来了。”温雪大方的介绍道。   “温叔叔,您好。”韩冰和陆谨同时伸出了手。   老温笑道:“女士优先。“先和陆谨握了手,又和韩冰握手,“欢迎你们,正好我也下班了,咱们一起吃饭吧。”   于是四个人一起向厂门口走去,来来往往的工人师傅看到老温都热情的打招呼:“温工,闺女放暑假了啊。”   老温也很骄傲的回答:“是啊,女儿放假回家了,先走一会,你们忙着。”   本来说晚饭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凑乎一顿就行,但是老温执意要找个好点的地方,于是四人来到了滨江大道上的香樟酒家,选了个能眺望江水的座位,服务员彬彬有礼的奉上菜单,老温说:“你们点,随意点,今天叔叔请客。”   温雪也说:“点吧,今天我爸爸请客,好好宰他一顿。”   韩冰和陆谨谦让了一番,还是拗不过父女俩的热情,只得每人点了道便宜的素菜,他们实在不愿意让老温大叔破费。   他们的心思老温何尝猜不出,他拿过菜单,眉头都不眨一下,点了几道香樟酒家的招牌菜,又问韩冰:“小伙子喝酒么?”   “谢谢叔叔,我还不满十八岁,不能喝酒。”韩冰说。   “那好,咱们喝饮料,你们想喝什么?”   两人想给温叔叔省钱,推说喝茶水就可以,于是老温又点了一壶茶,问服务员洗手间在哪里,然后对三人道:“少陪。”起身去了。   过了一会儿,,满头大汗的老温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桶冰镇可乐,原来他不是上厕所去了,而是出门去冷饮店买饮料了。   “爸,你说一声我去买就好了, 你身体不好,别累着。”温雪拿出手帕仔细帮父亲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老温很享受女儿的照顾,得意的说:“饭店里饮料加价太多,还是出去买划算。”   不大工夫,菜肴陆续端上,到底是滨江大道上的高档酒家,菜式精美,口味适中,无论是内蒙古来的陆谨还是在英国长大的韩冰都还能适应,四人一边吃饭一边交谈,老温丰富的学识和优雅的风度都让女儿的两位同学深深地折服,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他俩终于明白为什么温雪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成长为一个学习优异,善良高尚的人。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这顿饭足足吃了三个钟头,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老温起身去结账,韩冰急忙站起来说:“叔叔,我来吧。”   “你是客人,又是晚辈,怎么能让你来呢。”老温微笑着将韩冰按在了座位上,走向了吧台。   韩冰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温雪责怪道:“韩冰,让我爸爸结账就是,难得他今天这么高兴。”   “我去洗手间。”韩冰解释道,起身向洗手间方向走去,但是绕了一圈还是走向了吧台,这顿饭的花销不少,对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老温一家人来说恐怕是个大数字。   “我给你算一下啊,您点了六个菜,一共是八百六十块,茶水一百五十块,开瓶费五十块,一共收您一千百六十块,请问需要**么?”前台里传出收银小妹的声音,然后就听到老温惊讶的质问:“怎么这么多,有没有算错,我们只有四个人啊。”   “是这样的先生,您点的清蒸时鱼是时令价,每斤五百元,这道菜就要五百二十元,还有您点的特级碧螺春,每壶一百元,加两个杯子多加五十元,还有您自带的饮料,按照本店规定收取五十元开瓶费,请问您还有其他疑问么?”   韩冰偷眼看去,温叔叔正在查看钱包,这顿饭肯定严重超出了他的预算,可以想象,这位中年知识分子平时钱包里不会放太多钞票,即使是女儿放假回家这种大事,最多也就带五六百块钱,没想到香樟酒家的道道这么多,一份账单就让刚才还风流倜傥,谈笑风生的老温大叔变得尴尬万分。   一千零六十元,韩冰很怀疑这顿饭会吃掉温叔叔整个月的工资,他捏着自己的黑钻卡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结账,以自己的家庭背景,一千元简直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他曾经有一次无意中发现母亲在外面招待客人的账单,光是一瓶酒就要几万美金,一顿饭下来就是天文数字,以前自己对钱基本没有概念,钱就是账面上的数字而已,想用多少就花多少,从未有过囊中羞涩的感觉,可是今天,他却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没有钱的难处。   “我钱没带够,要不这样吧,我把身份证押在这里,明天来交钱,你看怎么样?”老温说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不赊账的。”收银小姐毫不通融。   10-42 爷爷要见你   没办法,老温只好回去取钱,当他匆匆出门之后,韩冰走到了吧台前说道:“把账单给我看一下。”   老温刚走出饭店大门就看到邓云峰骑着自行车从面前经过,他赶紧喊道:“老邓,等一下。”邓云峰蹁腿下车,笑呵呵的问道:“温工,怎么还没回家。”   “这不是女儿放暑假了嘛,还带了两个同学回来,一起吃了顿饭,结果钱不够了,老邓你身上带钱了么?”老温问道。   “有,要多少。”邓云峰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钞票来,老温说:“还差五百。”   邓云峰数了八百块钱给他:“招待客人身上不能没钱,你多拿点。”   “行,谢谢了,明天还你,要不进来一起坐坐吧?”   “不了,家里等着呢,走了啊。”邓云峰骑上自行车走了,老温刚回过头来就看到韩冰从吧台前离开。   再度来到吧台前,收银员笑眯眯的对老温说:“对不起先生,刚才算错帐了,给您上的那条鱼品种搞错了,还有那壶茶应该是点餐超过三百元奉送的,我又帮您重新算了一下,一共是四百八十元。”   “是么?”老温狐疑的接过账单看了看,再想到韩冰的身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呢,掏出钱来付了帐。   回到餐桌前,三个大学生正兴高采烈的谈着什么,老温坐下问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温雪道:“我们在说暑假兼职的事情,爸爸,从现在开始,我要自己养活自己了。”   “勤工俭学,爸爸支持,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老温道。   本来是打算韩冰在外面住宾馆,陆谨和温雪一起挤挤住的,但是看这个情形怕是不好给人家添麻烦的,于是韩冰和陆谨先回温雪家拿了行李再出来找地方住,吃饭的时候他们已经用手机上网查到了江北市的国际青年旅社,直接过去就行了。   把两位同学送上了出租车,父女俩在夜幕下向家走去,小雪说:“爸,你不会怪我没打招呼就把同学带回家吧?”   老温说:“怎么会呢,傻孩子,上大学和上高中不一样,精力不能全放在学习上,也要尝试着接触社会,多交一些朋友总是好的,看你和同学相处这么融洽,爸爸很欣慰,这两个孩子也挺好的,和他们在一起,爸爸放心。”   温雪说:“那当然,我们三个关系可好了,陆谨是我室友,韩冰是我在食堂打工时候认识的朋友,爸爸你不知道,他可有趣了,连一卡通都不会用……”   听着女儿唠叨着学校里的事情,一股幸福的感觉从老温心底升起,女儿真的长大了,自己真的可以放手了。   出租车里,韩冰歪着头看着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陆谨也沉默着,说来奇怪,当温雪在场的时候,三个人就会有说有笑,连语连珠,但是温雪不在的时候,三人组合似乎就失去了灵魂,韩冰变得沉默寡言,陆谨也心不在焉。   “你说,今晚会不会很热。”韩冰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什么?”陆谨没听明白。   “天气预报说明天高温,温雪家顶层加西晒,那么旧的楼,空调都不能正常使用,真不知道他们父女是怎么熬过来的。”原来韩冰这会儿还惦记着温雪家的事情。   “这个好办,温雪家的房子是租来的,搬家不就能解决了吗?”陆谨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韩冰恍然大悟。   “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才愚蠢,没想到男人也是一样,唉……”陆谨装模作样的哀叹了一声,韩冰嫩脸一红,全当没听见。   ……   非洲,安哥拉罗安达,一辆豪华轿车驶入了海关总署大楼,从车上先下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白人保镖,寸头,墨镜,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好手,保镖手按着腰部警惕的扫视着四周,保护着两位重要的客人从车上下来。   海关总署的副署长亲自下楼迎接,中国来的胡先生是他最喜欢的客人之一,每次来都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和厚厚的现钞,这回似乎也不例外,副署长已经听手下人说了,胡先生是乘坐着最新式的湾流公务机前来罗安达的呢。   副署长将客人迎进了接待室,满面春风的问道:“胡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么?”   胡清淞很不高兴地说:“署长阁下,我想知道,我的货物为什么会被扣留在罗安达港口。”   副署长做惊讶状:“没有这回事啊,胡先生的货物历来都是免检的。”   胡清淞打了个响指,东方恪送上一份文件,他翻了翻递给副署长:“诺,就是这一船货。”   副署长接过看了看,恍然大悟:“五十辆装甲车,转口到西萨达摩亚的,原来这是您的货物,是这样的,根据联合国有关决议,禁止向西萨达摩亚进口武器装备,这件事情恐怕我爱莫能助了。”   胡清淞使了个眼色,东方恪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递了过去,副署长阁下接过来瞄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塞进了怀里,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寻找其他的办法,比如拒绝入关,让船只继续驶往圣胡安,您知道,现在圣胡安的港口已经可以使用了。”   “署长阁下,您真是机智过人。”胡清淞露出了笑意,“还有那几个偷渡的孩子呢?”   “哦,我会打电话让他们把人送到中国大使馆。”副署长的目光扫到胡清淞腕子上的手表就再也挪不动了。   “不不不,阁下,不用给你们的外交部和我们的大使馆添麻烦,直接扔到船上送到圣胡安也是一样的,难道不是么?”胡清淞说着,从腕子上摘下那块价值不菲的浪琴手表递了过去。   副署长一边将表带往自己粗壮的手脖子上戴,一边点头道:“当然,当然。”   从海关大楼出来,胡清淞长出了一口气:“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圣胡安必须有自己的深水良港。”   东方恪说:“圣胡安的港口本来就是深水良港啊。”   “是的,葡萄牙殖民者挑中的地方当然不会差,但是港口设备太差了,基础建设薄弱,我需要的是能为万吨,哦不,十万吨,二十万吨级的散装货船服务的现代化码头,配备世界上最先进的港口机械,还有高等级的公路和铁路,素质优良的技术工人,所有的配套设施,酒店、酒吧,旅馆、超级市场,红灯区……”说着说着,胡清淞眼睛里就冒出了金色的光芒,光是这些基建项目就不知道能赚多少钱了。   在罗安达稍停一天,解决了被扣留货物和刘子光送往非洲的那几个龙堂少年的事情之后,湾流专机再次起飞,这回目的地才真的是中国,和来时不同,机长多了两名白人男子,是亚历山大和他的同伴瓦西里,也就是在航站楼天台上带伤作战,协助何机长打掉超级巨嘴鸟的猛男,至于其他俄罗斯、东欧籍的保镖,则被刘子光遣散,这些人良莠不齐,也就是李斯特罗夫斯基这种人能驾驭的来,若是长期留在身边总是个隐患。   飞机在印度洋上空飞行,贝小帅赖在驾驶舱不愿意出来,非要跟何机长学本事,何机长大名叫做何庆涛,今年已经四十八岁,早过了激情燃烧的岁月,圣胡安机场上空一场恶战,又勾起了他对峥嵘岁月的回忆,经过大家轮番的思想动员工作,他已经答应飞完这一次就出任西萨达摩亚空军的教官,至于司令什么的,还是让别人来当好了。   一切都在筹划之中,西萨达摩亚就如同一张白纸,任由设计师在上面描绘,港口、机场,矿场、铁路、公路,还有数不清的城市基础建设,以前西萨达摩亚没有钱,现在有了储量惊人的铁矿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几百上千亿的美元在向大家招手,飞机上的每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高谈阔论不止,唯有赵辉独坐一隅,呆呆的望着舷窗外的大洋。   刘子光走了过去,关切的问道:“有事?”   “老爷子怕是不行了,现在全靠药物吊着,回去大概就要见最后一面了。”赵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   飞机终于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他们走的是海关免检通道,所以亚历山大和瓦西里虽然护照上没有中国签证也顺利进关,赵辉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坐上一辆京V牌照的汽车绝尘而去,其余人暂时在宾馆下榻,然后再做安排。   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点钟,刚洗漱了躺下,刘子光就接到了赵辉的电话:“马上到301医院来一下。”   刘子光立刻赶到了301医院,这家医院可不简单,中央的老干部们在进八宝山之前,这里往往是最后一站,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叶清已经站在那里等他,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刘子光来到病房大楼的特护楼层,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群竟然鸦雀无声,刘子光注意到,光是将军级的人物这里就能找出十几个,其中就有曾在八一大楼见过的叶部长。   见刘子光来了,赵辉从人群中走过来低声说:“爷爷要见你。”   ……   二月底了,距离出版更近一步,修改工作很繁重,以至于更新放缓,不多说,大家应该能明白,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出版编辑和我顶着巨大的压力,还是保持了橙红年代的原汁原味,当然在一些地方进行了修改,但只是改的更加完善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家就能看到这本呕心沥血,饱经磨难的作品了。   橙红年代签名海报和试读版的淘宝拍卖会今天中午就结束了,竞价还是蛮激烈的嘛,从一块钱炒到了380,两钻三钻的贵宾买家出没其中,让我感受到一种只有在YY小说中才有的牛逼感觉,估计中午时分最后冲刺阶段会更激烈,大家可以强势围观,看看究竟是谁拔得头筹。   10-43 漫山都是映山红   刘子光暗暗惊讶,按说老人弥留之际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儿孙、老战友、老部下之类的人,为什么想到见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不过此时他没有时间思考,只能跟在赵辉身后。   “你也来。”赵辉对叶清低声说道,然后三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特护病房。   病房里面别有洞天,会客室、洗手间、抢救室一应俱全,三人在门厅换了鞋,披上消毒罩衣和帽子才进到室内,就看到沙发上坐着几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久居高位、手握权柄之人。   看到三人进来,老人们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示意,隔着一道玻璃墙,能看到医护人员正在给病床上的老人实施抢救,心电监护、氧气全插着,一个小屏幕上显示着病人的脉搏,不但微弱,还很不稳定。   “怎么样了?”赵辉低声问一个老人。   “还是那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刚才主席打电话来询问了,中办已经把悼词准备好了,让家属过目。”老人低声回答。   大家都沉默不语,就这样又过了十分钟,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低声说:“首长又清醒了,你们赶紧进去,不要超过两个人。”   大家互相交换一下目光,最后一位气宇轩昂的老人说道:“清儿,你陪小刘进去。”   于是叶清冲刘子光点点头,带着他走进了抢救室,病床上的老人形容枯槁,脸上长满老人斑,一团死灰色,看到最疼爱的小孙女进来,他试着想抬起手来,可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叶清赶紧抢上去拉着老人的手道:“爷爷,我来了。”说着眼泪就落了下去。   老人无神的眼珠转了转,嘴巴艰难的张开,似乎想说话,叶清将耳朵凑上去听了半天,刘子光就看到老人的嘴巴一张一翕的,极其微弱的声音连听力灵敏的刘子光都听不清楚。   叶清却不住的点头,听了一会儿转头问刘子光:“爷爷问你,野猪峪那里赵司令的坟上山花开的红么?”   刘子光恍然大悟,合着老人家念念不忘的是早已为国捐躯的老战友啊。   “红,漫山都是映山红。”刘子光答道。   叶清趴在老人耳边讲这句话复述过去,老人听了半天没说话,两行浊泪从深陷的眼窝中流出,嘴里呢喃道:“漫山都是映山红啊……”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爷爷,爷爷。”叶清低低的呼唤了两声,刚要叫医生,忽然老人的双目再度睁开,挣扎着似乎要坐起来,脸颊上也出现了两团病态的潮红,“扶我起来。”老人说。   叶清按动开光,将床头升起,老人坐直了身子,两眼直视着刘子光说道:“小鬼,我知道你,上次的事情处理的很不错。”   叶清解释道:“爷爷说的是抗日英雄斩杀老鬼子的事情,那件事爷爷一直在关注,并且向有关方面施加了影响才最终得以解决的。”   刘子光想说些感谢的话,但是此情此景却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我参加革命七十余年,最难忘的就是在淮西打游击的那段日子,反扫荡,反清乡,爬冰卧雪,钻山沟老林子,有一次还遇到熊瞎子……咳咳。”老人忽咳嗽起来,叶清慌忙拍打着他的后背也无济于事,一直在注视着老人情况的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开动吸痰机忙碌起来,外面的人全都捏了一把汗,好在吸出一口黏痰之后老人就脱离了危险。   “爷爷,您该休息了。”叶清劝道。   老人固执的摇摇头:“爷爷没事,爷爷就是想和老家的人聊聊。”   刘子光奇道:“叶老也是江北人?”   老人说话费力,叶清帮着答道:“爷爷是湖北红安人,抗日战争时期率领八路军敌后工作队在淮西游击区从事敌后斗争,也就是现在的南泰县以西的山区,在那里坚持了八年抗战,很多战友都牺牲在那里,江北也算是爷爷的第二故乡。”   刘子光肃然起敬,面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当年也是金戈铁马的抗日英雄啊。   “淮西游击区,有山有河,盐碱地不长庄稼,老百姓苦啊,就这样还勒紧裤腰带支持我们打鬼子,小鬼,现在家乡建设的怎么样了?老乡们都能吃上饭了么?”   “家乡建设的很好,就快脱贫致富了。”刘子光答道,在垂死的老人面前他只能捡好的说。   老人轻轻摇了摇头:“脱贫……唉,老区人民不容易啊。”   叶清看看时间,劝道:“爷爷,您该休息了,今天实在太晚了,您不休息,别人也要休息的啊。”同时给刘子光使了个眼色,刘子光会意,当即说道:“叶老,您好好休息,等身体养好了,我陪您回家乡看看。”   “好,我正有这个想法,回去走走,看看当年战斗过的地方,我看就明天吧,趁着山里的映山红还在。”老人这番话可吓坏了叶清,狠狠剜了刘子光一眼,劝道:“爷爷,别耍小孩子脾气了,赶紧休息了,没事的,您的病只要静养就能好。”   老人无力地摆摆手,抗议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器官都衰竭了,活不了几天了,那些老战友都在等我呢,我要是赖着不死,他们可是有意见的。”   “爷爷,您说什么呢,我们有最好的医疗设备和医生, 您一定会好的。”叶清嗔怪道,眼圈又红了。   “傻孩子,爷爷知道,活着一天就是你们的福气,可是你们想过没有,爷爷多活一天,国家就要多花费几万块钱,别当爷爷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老区人民过的苦啊,花这么多钱养着个老不死的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用在老区人民身上。”   “爷爷,您真的该休息了。”叶清有些着急,爷爷的身体状况她是清楚地,本来今晚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按说熬不过今晚了,可是没想到老人家这会儿的精神这么好,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害怕,赶紧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查看了仪器上的生命体征也觉得纳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搭上手腕量了量脉搏,确实比刚才平稳强劲了一些。   医生冲叶清点了点头,示意没事。   “爷爷,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会商量着办的,今天就到这儿吧,好吗?”叶清轻声劝道,但老人却坚持己见:“必须定下来,我要去淮西游击区,去野猪峪,去大王河,看我的老战友,牺牲的,活着的,都要看。”   “好,去,咱们养好病就去。”   “不行,明天就去,咳咳。”老人一激动,又勾起了痰,监控仪上也是一阵抖动,心跳明显加快,吓得叶清忙不迭的答应:“去,明天就去。”   又是一阵抢救,老人再度平息下来,说:“你们准备去了,尽快安排,我怕是等不了几天了。”   叶清无奈,只好带着刘子光出来,几个老头围上来问道:“清儿,爷爷怎么样?”   “暂时又稳定下来了,起码今晚不会走。”叶清说。   众人长吁了一口气,就听到叶清又说道:“但是他非要去老淮西游击区看看。”   “乱弹琴,这怎么可以,出了事谁负责?”老人们纷纷表示反对。   “还不是这家伙,说什么不好,非要说陪爷爷去家乡看看这种话。”叶清又狠狠瞪了刘子光一眼。   但是老人们却并没有迁怒于刘子光,这种场合下说这样安慰人的话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只是埋怨叶清:“清儿,爷爷平时最听你的话,你怎么不好好劝劝他,这万一要是在路上出了事,谁也负不起责任,主席和总理责怪起来,我们没法回答啊。”   “我觉得此事未尝不可。”一直没说话的刘子光忽然插言道。   几位老人将目光转向他,目光凛凛,不怒自威,刘子光没有丝毫退缩,直言道:“你们没注意到么,提到要去老区之后,叶老的脉象都平稳了许多,在特护病房静养或许可以延续生命,但是对一位老将军,老革命家来说,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叶老有这个想法肯定不是一时半会了,我们应该尽可能的满足他。”   叶清也不由自主的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帮爷爷整理回忆录的时候,他最惦记的就是在淮西打游击的这段日子,那里是他最难忘的地方,他也一直念叨着要去看看,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然后又病重住院,一直拖到现在。”   “可是如果出了事,谁来承担责任?”一个看起来和叶清眉眼有点像的老人还在担忧。   赵辉说话了:“退一万步讲,即使爷爷在南泰出了意外,倒在他战斗过的地方,我想那也是他乐意的事情,爷爷一直在说,能和战友埋在一块,是他最大的期望。”   几位老人低头商议了一阵,还是无法做出决定,最年长的一人道:“这个问题我会向组织反映的,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我们看着就行,让外面的人也都休息去吧,爷爷今晚应该没事了。”   三个年轻人默默走出了病房,走廊里的人赶紧上前询问,得知老爷子又缓过劲来后,众人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纷纷下楼离去,到了楼下刘子光才发现,赫然停着一长串高级轿车,其中大多数是军牌,军委的、四总部、各大军区的都有,还有一些国字头领导才能配置的政府车牌,今天来探望叶老的,怕是任何一个人拿出来都是军政界的重量级人物。   10-44 出京   天边闪过一道闪电,然后是轰隆隆的滚雷声,暴雨接踵而至,高档轿车陆续离开,赵辉带着刘子光上了叶清那辆雪佛兰巨无霸,叶组长一言不发的启动汽车,尾随着前面的汽车鱼贯出了301医院。   暴雨来得很急,豆大的雨点敲击在车顶上,发出砰砰的声音,雨刮器快速刮动着,前面的路依然模糊不清,霓虹在雨雾中似乎变成了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影,车里很闷,依然没有人说话。   忽然,叶清开口了:“五哥,你说我爸和二伯父,三伯父他们会同意么?”   “不会的,老爷子虽然病入膏肓,但依然是我们叶家的顶梁柱,他在一天,叶家就稳一天,你明白的。”赵辉幽幽的答道。   急刹车的声音传来,叶清硬生生将车停在快车道上,回头怒道:“难道他们就不考虑爷爷的感受!”   赵辉叹口气:“小清,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叔伯们也是为了叶家。”   “我当然懂,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总以为爷爷还在就没人敢动他们,可他们也不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爷爷整天躺在病床上像个木乃伊一样任由他们摆布,靠着昂贵的进口药物维持生命,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爷爷是战将啊,就算老了也是,战将最好的归宿是马革裹尸,而不是躺在301的特护病房里衰竭而死!”   “够了!小清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赵辉忽然声色俱厉的斥责道,但是他的威信显然没那么高,叶清根本不当回事,心烦意乱的从包里摸出一个金质烟盒,拿出香烟来点上。   此时暴雨已经变小了,深夜的街头汽车并不算很多,要不然早就堵车了,赵辉也拿出烟来自己叼上一支,给刘子光递上一支,三个人在汽车里吞云吐雾起来。   叶清只抽了一口便将香烟掐灭,说道:“我不管,爷爷最疼我,我要报答他,说什么都要满足他最后的愿望。”   “别傻了,你什么身份,说话能顶事?别说你了,就连三哥这种肩膀上抗星星的说话都不算数,再说长辈的考虑也是为了叶家,不能完全说是自私。”赵辉劝道。   “顶不顶事那是我的事情,五哥你别插手就行。”叶清道。   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停到了巨无霸的侧后方,从车上下来四个全副武装的特警,领头一人来到驾驶座窗前,轻轻敲了敲玻璃,示意里面的人下车。   叶清降下车窗,面无表情的递出了自己的证件,警察接过来用手电照着看了一眼,当即立正敬礼,双手奉还:“姐们,辛苦了。”   叶清略一点头,收回证件,又把车窗升了上去,警车悄然离开,赵辉笑道:“你看看,叶家大小姐不也享受着特权么,要是没有爷爷,你能在单位里这么嚣张?想办什么事儿,叔叔伯伯的喊两声人家就答应了,你以为真是看你的面子啊?”   “我知道,就是因为我欠爷爷那么多,现在该到了报答的时候了。”叶清说完,一踩油门,巨无霸咆哮着向前冲去。   赵辉苦笑一声,向刘子光解释道:“这样的事儿,今年已经是第三回了,每一次医生都说不行了,可每回老爷子都能挺过来,这一次最严重,新华社那边通稿都准备好了,老爷子在弥留之际说要见见老家的人,也就是原来的淮西游击区,现在的江东省南泰县那边老乡,自从上次出了个老英雄刀劈日本鬼子的事情之后,老爷子就一直关注着那边的事情,时间太紧找不到人,我就想到你了,你不是江北人么,呵呵,结果还真有效果,没谈几句话呢,老爷子就又还阳了。”   刘子光说:“叶清说的对,你们家老爷子是战将出身,生命力顽强的很,没那么容易走的,做小辈的也别太刻意强求什么,毕竟自然规律是不能违背的,咱们共产党人是唯物主义者嘛。”   赵辉说:“大家心里都有数,该走的总是要走的,爷爷戎马一生,奉献的太多了,你别看今天晚上来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是他亲生的,爷爷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大伯,抗美援越时期死在了越南,连尸骨都没找到,剩下的几个儿女,包括我父亲在内,全都是他收养的烈士遗孤,老爷子刚正不阿,从不任人唯亲,这些年来没提拔过几个身边的人,所以我们叶家别看表面上风光,其实还是老爷子在撑着,他一走,叶家怕是要走下坡路了……”   又是一阵沉默,刘子光忽然想起来关野,便问道:“关野的案子怎么样了?”   “又有了新的变化,很难说。”叶清说完,一脚刹车,原来已经到了酒店门口,“下车吧,唯物主义者。”叶清说道。   此时雨已经停了,刘子光跳下汽车,赵辉又交代了几句,说自己最近可能比较忙,有什么事情请大家多分担一些,刘子光自然是满口答应。   ……   第二天下午,正当刘子光准备乘机返回江北市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赵辉的电话,让他迅速赶到火车站来。   “老赵,你这不是玩我么,我已经在机场了。“刘子光说。   “那也得来,老爷子要乘火车去江北,点名你作陪。”   刘子光愣了:“开玩笑吧,就老人家那身子骨还能坐火车?”   “不能也得能了,你过来再说吧,这事儿弄得……”听得出赵辉也很郁闷。   于是刘子光迅速赶到了火车站,在车站办公室见到了赵辉,赵辉告诉他,叶清那丫头把事情搞定了,现在一路绿灯,谁也不敢反对老人家出行了。   “她怎么搞的?”刘子光诧异道。   “她把事情捅到总理那里去了,拿了个电话让爷爷直接向总理告状。”   “那总理就能答应?”   “当然不会答应,总理把皮球踢过来,让家属会同院方研究决定,小清一个人的力量自然是不能对抗那些叔叔伯伯的,关键是现在老爷子也跟着她一起闹啊,说是不让他去就拒绝治疗,老人家的脾气大家都是知道的,那绝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所以,就这样了。”   “为什么不乘飞机?”   “医生说高空气压对病人不好,本来想调陆航的直升机,可是想到老爷子连公车私用都反对,更别说用飞机了,就想到用火车了,好在现在火车速度也提高了,比直升机慢不了多少,他们正在安排,咱们在这等着就行。”   刘子光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那叫我来做什么?”   “这事儿你也有份啊,别不高兴,这是好事,别人巴不得作陪呢。”赵辉说。   半小时后,几辆汽车直接开到了月台上,其中一辆是救护车,身穿铁灰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的彪悍男青年清理出一条通道来,医护人员从车上抬下一张病床,送入了火车车厢,这是一节专列车厢,临时挂在列车后面,赵辉和刘子光也上了车,火车准点出发,向南驶去。   专列里配备了抢救设备,四名医护人员随时陪伴左右,除了赵辉叶清等人,还有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以及一些工作人员,大家陪坐在老人身边,神情都很紧张,生怕出什么意外。   但是老人半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侧头看着窗外的景色,精神反倒比昨夜还好了点,眼睛里也有了光彩,但是举手说话还很困难,依然需要小孙女的翻译。   列车有节奏的摇晃着,老人慢慢进入了梦乡,监控仪器显示一切生命体征都很稳定,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叶清一边放下窗帘一边轻声说:“爷爷不比常人,越是安静的环境他越是难以入睡,以前睡不着的时候就坐上吉普车,让警卫员去野外兜一圈,颠啊颠啊的就睡着了。”   “小清,你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沉着脸将叶清叫到一边谈话去了,估计一顿训斥是少不了的,赵辉和刘子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从首都到江北市,动车不过五个小时,夜里九点钟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了江北市火车站,列车段的工人直接将这节车厢摘下,军分区的司令员和政委早已等在站台上了,但是由于老人还没醒来,谁也不敢惊动他,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当老将军醒来后才上了救护车,直接送到军分区医院的特级病房里。   来的都是首都的重量级人物,虽然时间仓促了一些,军分区的首长还是接待的很到位,在招待所摆下酒宴款待贵客们。   面子总是要给的,虽然老人还躺在病床上,大家还是出席了宴会,而刘子光却独自回家去了,第二天上午又准时来到医院,陪同老人回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此前老人有交代,不许惊动地方政府,所以只有军分区的车辆陪同,两辆互为备用的救护车,一辆丰田考斯特客车,以及负责开道和警卫任务的三辆越野车,组成一支车队向南泰县驶去,当车队开出军分区大院的时候,门口的卫兵都换上了礼宾服和高筒皮靴,手拿镀铬的56式半自动步枪,向老将军的车队敬礼。   10-45 老八路重游故地   车队开出了军分区司令部,开道的军车里,赵辉拍拍刘子光的肩膀说:“给你县长老同学打个电话吧,通知地方上一声。”   刘子光说:“不是说不让惊动地方么?”   赵辉笑道:“省里市里也就算了,到了县里再不打招呼说不过去,再说这也是给你同学架势的机会嘛。”   ……   此时南泰县委会议室,常委会正在召开,县委徐书记严肃的说:“昨天晚上,咱们县财政局的关卫东被市反贪局的人带走了,市纪委的报告说,关卫东多次前往澳门赌博,涉案金额高达数千万之巨!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发生这么重大的违法违纪事件,某些同志要深刻反省了!”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朱副县长的脸色有些难看,目前南泰县的形势错综复杂,自从前任书记和县长下马之后,就呈现出一种党政领导双弱的局面,县长周文是市里下派的干部,毫无根基可言,县委徐书记当了多年副书记,一直是不倒翁,虽然资历老,但是没有几个班底,反而是朱副县长势力最大,在常委中也有不少盟友,本来他才是县长最热门的人选,但是周文横空出世夺走了县长大位,自然就成为他的敌人。   上次交通局长被免职之后,周文并没有乘胜追击,安排自己的人马,而是把交通局长的位置让给了徐书记的人,徐书记投桃报李,把周文的嫡系孙继海操作成了公安局的副局长,两位弱势的党政一把手,合作的天衣无缝。   被剪除了羽翼的朱副县长很是憋屈了一阵子,有心想打击周文,这是这家伙太精明,无论是从经济还是作风方面都找不出纰漏来,上次宾馆捉奸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朱副县长只好忍了这口气。   没想到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周文的下一轮组合拳又打过来了,这次又是换汤不换药,直接动用市里的关系把财政局老关给拿下了,朱副县长吃了个哑巴亏,想扳回一局都没可能,周文做事精细,肯定掌握了老关的确凿证据,不然也不会出手这么狠辣。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在抽着烟,喝着茶,表面上平静,内心却是惊涛骇浪,这个周县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人命啊,不过细想起来老关也是活该,按理说财政局归县长管,可是县长批的条子,总额不过两万元,到了财政局那边老关竟然给拖着不办,说什么财政紧张,当时大家都等着看周文的笑话呢,结果人家硬是忍了这口气,一个月都没动静,两万块钱你不给是吧,直接摘了你的帽子不说,下半辈子都让你在牢里过。   周县长啊周县长,表面上文质彬彬的书生,其实是条赤练蛇啊。   见众常委都不说话,周文干咳一声道:“财政局归县政府领导,出了这种事情我负有领导责任,请组织处分我‘   徐书记说:“周县长到我们南泰县时间不长,财政局的情况也不清楚,这事儿和你无关,真要处分,也是处分我。”   两人一唱一和的,透露出的信息是不再向上追究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到周文说:“财政局的风气确实应该改变一下了,据我调查,关卫东任职期间,任人唯亲,管理松散,财政局成了一盘散沙,有些人甚至挪用公款炒股,这种风气必须扭转,财政局副局长任长荣同志是省财经学院毕业,业务素质强,思想觉悟高,我建议由他接任局长一职。”   朱副县长发言了:“任长荣同志还比较年轻,财政局的情况也比较复杂,我建议还是让经验更丰富的同志出任这一职务,副局长乔云山政治素质很强,我觉得更合适一些。”   说完,朱副县长扫了一眼在座众人,说:“我也是抛砖引玉,大家有更合适的人选都可以提嘛。”   大家都明白,交锋开始了,财政局长和公安局长一样,都是极其重要的岗位,也是必须争夺的位置,此前朱副县长已经进行了串联,他矜持的看着周文和徐书记,手里摆弄着签字笔,自认为胜券在握。   忽然周文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附耳对徐书记说了句什么,徐书记便道:“会议暂时中止一下,县里有重要接待任务。”   朱副县长问道:“徐书记,是省里来人了么?”   徐书记说:“不是,是中央来人,点名要周县长陪同,中央首长严令不许惊动地方,我们就不要全体出动搞什么欢迎仪式了。”   众常委们再看向周文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心说这位周县长真人不露相啊,连中央都能找上关系,看来站队的事情要再认真考虑一下了。   常委会暂时结束,周文匆匆赶回自己的办公室,开始点将,县公安局的孙继海是少不了的,由于中央首长有军队背景,所以武装部最好也出一个人,然后就是熟悉南泰县历史的人,他很快想到一个人,县志办公室的桑景闲,那个老头倒是可以一用。   县志办公室全称是南泰县党史县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是隶属于县政府的副局级事业单位,编制相当精炼,有主任一名,副主任四名,纪检委员一名,这些都是抓行政和党务的领导,具体业务却是由一位从县中调来的老教师负责,这个人就是桑景闲。   老桑虽然人在县志办公室,但编制还在县一中,县里财政紧张,半年没发工资,老师们便啜叨人在县政府的老桑替他们出头,老桑五十多岁的人了,儿女都不在本县工作,也就豁出去了,直接找到县长反应,说是教师工资拖欠的太多,严重影响教学质量,老实说,老桑找县长告御状,也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他做好了被开除公职,甚至被关进公安局的准备,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县长比他还着急,此前已经特批了两万块钱应急,可是被财政局压着不给,最后还是县长从别的方面筹措了几万块钱给老师们发了生活费应急,还说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向自己汇报。   此事之后,老桑感觉办公室的几位主任看自己的目光都不一样了,本来还称呼一声“桑老师”,现在直接就是老桑,什么累活儿苦活儿都推给自己,老桑心里明白,自己身上已经打上了周县长的烙印,县里人都说周县长干不长久,跟他混没前途,但自己已经是快退休的人了,就算受到牵连又能怎么样。   县志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距离最近的一位副主任气定神闲的拿起了电话:“喂?”   “老桑,你的电话。”副主任把话筒递了过来,眼神有些奇怪。   桑景闲正趴在文案堆里忙碌着,赶忙接过电话问道:“哪里?”   “桑老师,我是周文,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听筒里传来的竟然是周县长的声音。   桑景闲答道:“马上到,周县长。”   办公室的人此刻全都抬起来头,目送着老桑离开,一位副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的说:“老了老了,还站错队,哼哼。”   其余副主任们也都冷笑着,继续拿起了报纸。   ……   周文点起人马,叫上县政府小车班的一辆大排量越野车,一行人来到县城边上开始等候,不远处陆续出现了几辆不起眼的汽车,这都是县里领导们派来的眼线,他们很好奇周文到底搭上了中央什么人,因为根据资料显示,中央根本没有南泰籍的领导啊。   半小时后,一列车队出现了,打头的是一辆迷彩涂装的长丰猎豹,白底军牌,后面跟着的也都是军牌车辆,丰田考斯特、救护车、越野车,一路打着双闪过来,开到周文面前停下,头车里下来几个人,和周文等人简单握手寒暄之后,然后各自上车进入城区,老桑作为临时“导游”上了叶老的专车。   眼线们纷纷打电话向自家领导汇报,说是只看见了一水的军牌车,搞不清楚状况。   “继续调查。”朱副县长放下电话,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开始联系市里的熟人。   ……   桑景闲当了一辈子教书匠,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长,现在突然坐到了中央首长旁边,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但是看到首长面目慈祥,工作人员也都没有架子,便放下心来,随着汽车的行进,指着外面的大楼介绍了起来。   叶老今天精神很好,破例没有躺在病床上,而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丰田考斯特的座椅都是特制的航空座椅,极其宽大舒适,他望着窗外繁华的景色,不禁感叹道:“变了,变化真是太大了。”   车队走的是南泰县中心大道,极其宽敞的十车道柏油路,路边种植着四季常青的塑料椰子树,高楼大厦比比皆是,白宫造型的县机关大楼在一片繁花绿树的掩映下,显得格外壮丽。   “那是哪里?”叶老指了指白宫问道。   10-46 苦水井赶集   见老首长颤微微的手指指向白宫大楼,桑景闲赶忙答道:“那是咱们县行政中心办公大楼,三年前落成,由上海著名建筑设计师设计,总建筑面积两万平方米,极大地改善了县委县政府的办公环境,提升了我县的形象,为进一步开展工作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老桑的介绍是严格按照县委宣传部发布的《关于介绍县行政中心时应注意的各项问题》的通稿来背诵的,哪知道老首长听了之后却直摇头,桑老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纳闷的看向叶清,还是叶清明白爷爷的心思,她说道:“首长想问的是,那里原先是什么地方?”   桑景闲恍然大悟,忙答道:“那块地皮啊,被县里征用之前是庄稼地,再往前是一片老林子,五八年大跃进,县里大炼钢铁放卫星,把那些上百年的老树都给砍了当柴火烧,再往前啊,据县志记载是本县一位乡绅家的墓园,这位乡绅家一门出了三个进士,其中一个在嘉庆朝当过一任礼部尚书,风水先生说过,他们家的老林子可是风水宝地……”   叶老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没兴趣听下去了,桑景闲也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岔开话题:“老首长要是想看历史遗迹的话,县旅游局倒是一个好地方,抗日战争时期那里是日本宪兵司令部,解放战争时期又是国民党的县党部,这么多年了,建筑一直没变过。”   叶老微微点头,叶清吩咐司机直接开到了县旅游局,出乎意外的是,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主建筑已经拆除完毕,门板,窗户,几十年的腐朽木头都丢在外面,拆下来的老式青砖整齐的码放着,一些工人在废墟上拿锤子敲着钢筋上附着的水泥块,那座几十年的民国建筑已经不存在了。   桑景闲有些尴尬,说:“真对不起,旅游局原址拆迁建设居民小区,我把这茬忘了。”   但叶老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冲桑景闲微笑着点点头宽慰他,叶清也说:“首长以前在淮西游击区负责敌后作战,主要想看看老战场,老根据地什么的,桑老师可以介绍一些这样的地方。”   桑景闲想了想说:“抗战时期,南泰县属于晋冀鲁豫根据地的淮西游击区,八路军129师一个独立团潜入敌后打游击,司令员姓于,叫于德海,政委姓叶,叫叶雪峰,这支部队全部由老红军组成,特别能打硬仗,先后收编了多支抗日武装,后来淮西游击区变成了淮西军分区,于司令调走之后,叶政委担任司令员,再后来改编成中原野战军一部,开过长江解放全中国……老首长,您不会就是?”   侃侃而谈的桑景闲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老首长可能就是当年的叶司令,禁不住激动起来,叶老也咧着没牙的嘴呵呵笑起来,忽然桑景闲落下泪来,说:“我在纪念馆看过您老的照片,当年多么英姿勃发啊。”   难怪桑景闲感慨,在这位饱读历史的老学究心目中,叶雪峰始终是那个一身粗布军装,腰间子弹转带加左轮枪的英武年轻军人形象,哪能和眼前这位头发没有几根,消瘦的腮帮凹陷下去的垂暮老人联系在一起呢。   叶清劝道:“桑老师,首长惦记着老区人民,想看看根据地的发展情况,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老一辈革命者的牺牲才有价值,有意义嘛。”   “对啊。”桑景闲迅速擦了吧眼泪,说道:“当年八路军独立团的根据地主要在大青山深处,现在营地已经难寻,不过野猪峪还有一座纪念碑以及抗日英雄墓,以前交通不便利,去那里很难,现在虽然没通正式公路,但汽车已经能过去了。”   叶老连连点头,对孙女比划了两下,叶清会意,说道:“野猪峪比较远,还有一个距离县城较近的地方,应该是叫苦水井吧?”   “对对对,苦水井乡也是当年抗战的主要战场。”桑景闲介绍道,“1944年,日本鬼子下乡扫荡,苦水井乡下马坡村的群众,为了掩护八路军伤员,被鬼子屠杀了五十多口人,硬是没有人招供啊,文革时期,苦水井曾经一度改名叫甜水井,后来改革开放,不知怎么地就又叫回去了,唉,没办法,那地方真的太苦了,方圆十几里就一口水井,压出来的水都是苦的,别说给人喝了,大牲口喝着都不舒服。”   “桑老师,那咱们就去这个下马坡村吧。”叶清说。   桑景闲却有些犹豫,苦水井乡是全县最穷的一个乡,下马坡村又是苦水井乡最穷的一个行政村,人家中央首长大老远的从首都来了,难道就给人家看这个?这不是给南泰县脸上抹黑么,想到这里他就吞吞吐吐起来:“路可能不大好走。”   “没事,我们都是越野车。”叶清干什么出身的,哪能看不出桑老师的担忧,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让首长看看真实的老区,或许会有利于咱们县的经济建设。”   桑景闲一听是这个理,也就点头了。   叶清用对讲机通知开道车:“去苦水井乡。”   开道车是一辆江北军分区的长丰猎豹,车里除了驾驶员,就是赵辉和刘子光以及南泰县长周文了,当周文听到对讲机的声音后,吓了一跳:“苦水井乡没什么好看的,就别去了吧。”他劝道。   “怎么,周县长有顾虑,难道苦水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赵辉开玩笑道。   “不是不是。”周文连忙解释道:“苦水井乡太穷,不足以代表咱们南泰县的经济发展水平,我倒有个建议,可以在县城好好逛一下,品尝一些特色小吃什么的。”   赵辉笑道:“好了周县长,别担心,苦水井乡不就是正在搞征地么,我们不是为那事来的,纯粹是私人性质的旅游,县长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哈哈。”   虽然车里空调很足,周文还是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上次苦水井乡中心小学遭风灾死了人,自己花了大把的力气才平息下去,最近因为征地的事情又闹起来,前几天玄武集团的人下去勘察,和村民发生了冲突,打伤了好几个人呢,现在突然来了几辆政府的汽车,不刺激村民才叫怪。   想到这里,他赶紧给苦水井乡的代乡长梁大众打电话,让他组织乡里的基干民兵和干部准备接待首长。   梁大众原来是下马坡村的村长,因为在征地的问题上紧紧团结在周县长周围,所以被破格提拔为苦水井的代乡长,他接到周县长的电话后,立刻风风火火行动起来,集合民兵,准备车辆,组织人手打扫卫生。起码把街上乱跑的猪和狗撵一撵,地上的羊屎蛋捡一捡也是好的。   车队一路走来,光是从道路上就能分辨出经济发展的不同,江北市区是平整的八车道柏油路,市里到县里这段公路就略差一些,是四车道的水泥路,出了县城往西走,道路就变成了年久失修的碎石路了,大概是昨天下过雨,地上一汪汪的积水,来往车辆也越来越稀少,开了一个钟头后,终于抵达了苦水井乡政府所在地,离得老远就看见道路上方挂着横幅:欢迎各级领导莅临视察。   苦水井乡是真穷,乡政府所在地名义上是个镇,其实就是个农村大集,凑巧今天就是赶集的日子,并不宽敞的街道两边摆满了摊点,买什么的都有,猪肉案子上用大铁钩子挂着半爿生猪,电器行的摊子上摆着廉价的随身听,花花绿绿的磁带五块钱十盒,光盘两块钱一张,买衣服的摊子上挂着成排的化纤山寨名牌T恤,城里已经绝迹多年的“流星花园”“F4”在这里都能看到。   集上的人并不太多,大家看到车队抵达,纷纷让开一条路,好奇的望着车里的人,叶清的足迹踏遍世界各地,经历相当丰富,当他看到这一幕幕纯朴的农村集市景象时,立刻想到了曾经在坎大哈见过类似的场景,两者竟然是如此相像。   开道车里,赵辉打趣道:“老刘,你们县里真挺落后的,你知道我想到哪里了么?阿富汗。”   刘子光笑道:“得了吧,这算富裕的,你要是到了野猪峪,才知道什么叫真穷。”   周文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南泰县的父母官,别人当着一县之长的面就把下面的乡镇比喻成阿富汗,这不是摆明了打脸么,不过这个姓赵的似乎来头不小,自己虽然不开心也只能笑脸相迎。   忽然周文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站在不远处,正是苦水井乡的梁大众代乡长率领乡政府一帮干部前来迎接,不过看到其中几个干部脸喝的通红,周文就又不高兴了,基层禁酒令讲了无数次,就是没人理会啊。   乡下小干部没啥大权力,仅有的乐趣就是喝两盅,今天又是大集,下面村子有人送来几只鸡,几瓶酒,干部们就相邀喝酒去了,喝到一半的时候代乡长赶过来说上面有人视察,把他们几个人硬从酒桌上叫过来的。   周文从车上跳下来,走到梁大众跟前嗅了嗅,确认自己提拔的这位代乡长并没有喝酒,才稍微欣慰了一点,他说道:“叫这么多人干什么,让他们该干啥干啥去,梁大众你跟我来,到你们下马坡去。”   梁大众一惊:“周县长,还去啊,他们是?”   “放心,不是玄武集团的人。”周文说完,和乡里干部们打声招呼,就拉着梁大众上了开道车。   车队没有在镇上停留,直接沿着一条荒芜的土路向下马坡村开去,两边树木稀疏,一望无际的盐碱地触目惊心,叶老看到这熟悉的一幕,终于有了些许感觉,叶清注意到,爷爷的眼眶中似乎有些晶亮的东西在闪烁。   忽然开道车停了下来,驾驶员说:“这是谁弄得大石头摆在路上,这么缺德。”   一块巨大的石头正摆在土路中央,足有上千斤重,而道路两边则是深深的排水沟,汽车根本绕不过去。   ……   这里做个说明,前面犯了个低级错误,征地的朱王庄乡和大河乡的朱王庄村在名称上重复了,现改为苦水井乡。   10-47 一碗红糖茶   苦水井乡的自然资源相当贫乏,沙土窝盐碱地多得是,但是这么大的石头就很罕见了,这么大一块石头摆在路中央,肯定是有人故意堵路,周文急眼了,当场骂道:“梁大众,你怎么搞的,这个乡长能干就干,不能干我换人!”   梁大众也急了,一边辩解道:“周县长,这个事儿我真不知情啊。”一边拿出手机要给乡里打电话调人来,赵辉却说:“没事,咱们人多,下去把石头搬开不就得了。”   军分区为了保障中央首长的安全,派了司令部警通连的一个班执行警卫任务,由一个姓王的中校参谋带队,个顶个都是壮小伙子,一声令下跳下车来,七手八脚去搬动那块大石头。   车队停在路上,闭目养神的叶老睁开了眼睛,桑老师赶紧解释:“前面有块石头把路堵上了。”   叶老微微点头,没说什么,叶清倒觉得有些奇怪,这苦水井乡哪来的巨石啊,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堵路。   警卫班的战士们喊着号子迅速将大石头推到路旁,道路恢复了畅通,开道车重新发动起来向前开去,忽然刘子光大喊一声:“停!”   司机没反应过来,刚要去踩刹车已经晚了,长丰猎豹的两个前轮陷进了坑里,原来这看起来平整的道路上其实暗藏玄机,被人挖了一个大坑,上面铺满沙土碎石,乍一看很正常,汽车开上去就得陷进去。   司机猝不及防,头栽到了方向盘上,汽车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警卫班的战士们还没来得及上车,赶紧围上来搭救,所幸车速较慢,没有人受伤,大家七手八脚从车里爬出来,望着这个大坑赞叹道:“好大的一个坑啊。”   这个坑挖的可真够专业的,里面有木条支撑,铺着草席,洒满沙土碎石作为掩护,如果人走上去不会塌陷,但是汽车上去肯定掉下去,这坑挖的很深,很陡,坑底的泥土还很新,看来挖好没几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搬开大石头又出现了陷车坑,周县长一个头两个大,他指着梁大众气的说不出话来,梁大众也哭丧着脸百口莫辩,这条路是通往下马坡的必经之路,而且前几天才发生过村民和玄武集团员工的冲突事件,要说这事儿不是下马坡人干的,傻子都不信,而作为前下马坡村长的梁大众难辞其咎。   军分区的同志们围了上来,望着这个大坑啧啧称奇,都说土木作业赶得上专业水准了,赵辉哭笑不得,和带队的中校协调了一下,不论如何,先把陷到坑里的汽车拖出来再说。   这边正忙乎着,后面传来喊声:“老五,你过来一下。”赵辉赶紧颠颠的跑到丰田考斯特边,叶清伸头问道:“怎么回事,动静这么大。”   赵辉说:“乡民挖了陷马坑,车栽进去了。”   叶清“哦”了一声,回身向叶老解释了一下,叶老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叶清也说不清楚,边让桑老师来解释,桑景闲在县政府倒也听说过一点风言风语,便斟酌着词句说道:“听说苦水井乡的征地遇到一些麻烦,当地农民有些负面的情绪,可能是这个原因。”   “又是石头拦路,又是挖坑的,这是把我们当成日本鬼子呢。”叶清冷哼一声,开始四下观察,正好看到远处有个放羊娃,一手拿着赶羊的长条子,一手拿着手机正打电话呢。   “不出意外的话,过一会该来人了。”叶清说。   坑挖的很有技术性,长丰猎豹的车尾悬空,两个后轮使不上力,车头扎在坑里一阵阵的轰鸣,折腾了半天一点没挪窝,因为走得急,其余两辆车上都没带牵引索,一帮人抓了瞎,正在一筹莫展之际,远处过来一群农民,围在大坑边上看起了热闹,却没人上前帮忙。   周文赶紧喊道:“老乡们搭把手,把车拉出来。”   老乡们袖着手蹲在坑边,脸上笑吟吟的,没人搭腔,梁大众急了,嚷道:“四狗子、柱子,傻站着做啥,赶紧帮忙啊。”   “乡长,给多少钱啊?”   “晌午饭还没吃呢,没劲拉。”   梁大众气的跳着脚骂:“你们几个鳖犊子看清楚点,这又不是县里的车,是部队上的车,车上坐的是中央首长,老红军,老八路!专门来咱村视察的,你们不干是吧,我干!”   说着梁大众就跳进了坑里,用力去抬车头,乡民们看看车牌子,再看看边上站着的这些穿军装的人,顿时明白了,当即就有四五个人跳进了坑里,二话不说帮梁大众抬车,军分区的王参谋也招呼小伙子们一起上阵,人多力量大,七手八脚将前轮下面垫高,四轮驱动的越野车一阵轰鸣,终于从坑里倒了出来。   车虽然出来了,但是想填平这么大一个坑,怕是出动铲车都要一阵子,好在这里距离下马坡村已经很近了,征求过随行医生的意见后,众人将叶老抬上了轮椅,推着前往村子,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了革命老区下马坡村。   离得老远就看见一排排黄色的土墙,上面文革时期的标语还依稀可见,高大的杨树上知了不停地鸣叫着,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虽然是盛夏时节,倒也有几分凉爽,还没走到村口,村里的人们就闻讯赶来,乡民们围在道路两旁,像看西洋景一样看着大家。   一个精悍的警卫员推着叶老的轮椅,叶清举着伞帮老人遮阳,保健护士拿着氧气包紧随其后,时值夏季,警卫员小伙子们都穿着笔挺的军裤和短袖军装,看起来格外精神,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下马坡村的村民们就寒碜多了,老头子们赤着膊,就穿一条大裤衩,穿一双塑料拖鞋,精瘦的光脊梁被太阳晒得红紫,小孩子们则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满身都是泥巴,傻愣愣的看着蹲在树荫下看着衣冠楚楚的陌生人们,不管大人小孩,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就是麻木。   梁大众刚当上乡长没多久,在村子里依旧很有威信,他抢先跑到村广播室,扯着话筒喊起来:“乡亲们注意了,中央首长叶司令到咱们村视察工作,村委员和小组长马上到村委会集合,各家各户也把孩子和狗看好了,别到处乱窜。”   说完他就匆匆出门了,迎面撞上本家兄弟梁小军,梁大众毫不客气的斥责道:“小军,你怎么搞的, 这个村长还能干就干,不能干我换人!”   梁小军讪笑道:“哥,你说啥呢。”   “啥?前天你带人打了玄武集团的人我就不说了,今天又把路给扒了那么深一个坑,我看你是成心给我捣蛋,现在中央首长到咱村了,你赶紧给我把接待任务搞好。”   “是,保证完成任务。”梁小军敬了个礼,慌里慌张去安排了,这边叶老已经来到了村里,停下一棵茂密的大槐树下歇息,随行人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礼物发给孩子们,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一些老人围聚在叶老周围,谈起了当年的往事。   说是老人,其实不过六七十岁,叶司令驰骋疆场的时候他们还是小娃娃,但老一辈的故事却记得很清楚,当知道眼前的老人就是当年淮西军分区的司令员时,气氛达到了顶点,叶老也似乎焕发了青春,眼睛里有了光彩,说话声音也清楚了,搞得叶清很是紧张,问随行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医生摇摇头说:“很多东西是医学上无法解释的啊。”   正在此时叶清的手机响了,是首都的二伯父打来的,询问老人家的情况,叶清据实以报,那边震惊过后便是惊喜,夸赞叶清道:“清儿,还是你理解爷爷啊,老人家心情舒畅了,或许能多撑一段时间呢。”   叶清苦笑着放下了手机,这是她蛊惑长辈们的一句谎言而已,虽说有些时候好的心情能治愈某些疾病,但爷爷属于身体机能全面退化衰竭,神仙来了都没救的,自己只是想让爷爷走的没有遗憾而已,没想到居然收到这个效果,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此时叶老已经被警卫员推着进了不远处的一户农家小院,叶清赶紧也跟了进去,院子不大,乡亲们就都没进来,只是围在门口看热闹,倒是几条狗挤了进去,在院子里刚走了两步就被踢了出来。   这是村里梁老汉的家,三间屋外加一个锅屋,外面还垒着猪圈,屋里黑漆漆的就没请客人进,而是坐在院子里聊天,本来坐在空调车里没什么感觉,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大家身上都出汗了,嘴里也冒火,可是带来的纯净水都放在车里,正要打发人回去拿,梁老汉拿着茶壶和几个粗磁大碗从锅屋出来了,用看不出原色的手巾自己将碗擦了擦,然后放在桌子上,一碗碗斟满了茶水。   望着酱油汤一样的茶水,大家全都傻了眼,此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叶老竟然颤微微的伸出了手,端起一碗茶水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叶清的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立刻将碗抢过来,这么不卫生的地方,天知道什么水熬成的茶,万一爷爷喝了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谁也负不起。   没想到叶老竟然咧着没牙的嘴笑了:“红糖茶,当年乡亲们就是拿这个招待我们的。   ****   pk票规则改革,消费之后即时生成PK票,投贵宾盖章均可生成,具体见首页网站通知,有票的扔过来吧   10-48 爷爷的墓   一听是红糖茶,大家才放下心来,随行的医生说:“红糖益气补血,健脾暖胃,老年人适当的补充红糖是很有好处的。”   桑景闲也跟着说:“当年革命老区的群众,在物质条件积极艰苦的情况下,就是用红糖和鸡蛋给八路军的伤员补充营养的。”   梁大叔搓着手笑了,叶老也频频点头,叶清听到这里也端起一碗水来抿了一口,入口就感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苦甜混杂,口感很差,下意识的就想吐出来,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哪能做这么失礼的事情,于是叶清只好硬生生咽了下去,微笑着说:“这红糖似乎比较独特。”   所有人就都笑了起来,从叶老到梁老汉和桑景闲,还有院门口那些乡亲们,甚至连几条狗也跟着兴奋地吠了几声,今天这个场面让它们想到了吃大席的日子,还以为待会能捡到几根肉骨头吃。   叶清愣了愣,随即就明白过来,苦水井乡,顾名思义,那水要是甜了才叫奇怪,而一路走来基本上没有见过河流和池塘,而且村民们脚丫子上都是乌黑的泥巴,大人们还好点,小孩子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头发结成一团,看起来起码两个月没洗澡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度缺水的村子,叶清并不是那种矫情的都市女孩,从一些细微的地方她就能想到这个村子缺水和贫困到了什么地步,她甚至可以想象,在那间低矮的锅屋里会摆着一口水缸,里面盛着半缸珍贵的苦水,而这半缸苦涩的水还是从十里外的水源肩挑人抗过来,每天做饭喂牲口浇地洗脸全指望这缸水了,有水喝就很不错了,谁还会在乎苦和甜呢。   想到这里,叶清端起碗将红糖茶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还是忍不住呲牙咧嘴皱眉头:“和中药的味道差不多。”   乡亲们又善意的笑了起来,乡长梁大众见时机差不多了,向本家兄弟使了个眼色,梁小军早就准备好了,提了一个篮子就走进了院子,站在桌前一边把篮子里的纯净水和可乐往外拿,一边解释道:“俺们村缺水问题一直很严重,一盆水从早上用到晚上,洗完脸洗衣服,洗完衣服也舍不得倒,还能喂牲口,浇地,来来来,喝这个,不是俺苦水井的的人喝不惯俺们乡的水啊,太苦了。”   叶清接过一瓶纯净水,问道:“为什么不多打几口井呢?”   “县里曾经打过几十口机井,也有几口井能出水,可是太深了,得用泵往外抽,用泵就得烧柴油,这水抽出来比油还贵,谁能受得了。”   桑景闲接口道:“苦水井乡多是盐碱地,打出来的水含碱量大,自然就苦,只有打深井,很深的机井才能解决部分问题,可是县里经济困难啊,唉。”   这时叶老发言了,虽然人老了,但是气魄依然和当年叱咤风云的叶司令别无二致,“打井!革命成功多少年了,我就不信吃水问题解决不了,清儿,拿我的工资赞助苦水井乡打机井,条件再困难也要上,日本鬼子、国民党反动派都打跑了,还怕这小小的困难不成。”   梁小军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当即鞠躬道:“老人家,我代表全村人感谢你了!”   门口围着的群众们也鼓起掌来,眼中尽是欣喜的神色,人群中的赵辉和刘子光对视一眼,摇摇头也笑了,周文却笑得很尴尬,作为南泰县的父母官,连吃水问题都没办法解决,他感到脸皮有些发烫,幸亏今天来的是早就离休的军队老干部,要是省里市里的官员来视察,自己这张脸就真没地方放了。   不过这时候作为县长还是要站出来说两句的,于是周文也走进了院子,当众宣布县里将会派打井队帮下马坡村彻底解决吃水难的问题,需要什么就调拨什么,实在不行就派县消防队的消防车来给村民们送水。   又是一阵掌声,苦水井乡的老百姓对他这个县长还是很有好感的,有几个年轻点的还开起了县长的玩笑:“周县长,没水吃让你家混饭去啊。”   周文笑着说:“好啊,完不成任务的话,大家都到我家去吃饭。”下面又是一阵哄笑,气氛渐渐变得活跃起来,周文有心想讲一下关于玄武集团征地的事情,但是又想到今天这个场合不大合适,张了张嘴又停下了,但是叶清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问他道:“周县长,我们来的时候村民又是石头又是陷阱的,这是唱的哪一出?”   “是这样的,为了发展经济,尽快摘掉贫困帽子,我们县和玄武集团签订了协议,征用苦水井乡三个行政村的两千多亩土地,其中大多数是盐碱地,有部分村民不理解,和玄武集团的员工发生了一些矛盾,苦水井是革命老区,民风彪悍,把当年打鬼子的手段也用上了,县政府有责任,工作做得不到位,不过我们会进一步协调双方的关系,争取做到双方都满意。”   叶老点点头,说道:“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离了土地那还叫农民么,这个问题一定要妥善解决,而且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寒了老百姓的心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执政者应该铭记在心。”   说完这段话叶老就有些喘不过气来,医生赶紧拿过氧气包给老人吸氧,同时量血压测脉搏,忙乎了半天之后冲叶清点点头,示意没事。   叶老恢复了一点精神,问梁老汉道:“我看你有些面熟,梁长贵是你什么人啊?”   梁老汉说:“叶司令真是好记性,那是俺大爷,当年咱们下马坡村的村长,为了掩护八路军伤员,硬是让日本人挑死在打谷场上。”   叶老拿出手帕擦拉擦眼角,继续问道:“我记得梁村长有一儿一女,都过得好么?”   梁老汉说:“俺大爷的大闺女,五九年得了浮肿病死了,儿子出去要饭就一直没回来过,许是死在外面了,那年月,整村整村的死人啊,乡里还派民兵守着路口,不许人出去要饭……”   忽然梁老汉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转移话题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俺下马坡虽然穷,也通了公路,拉上电线了,有几家还盖了小洋楼,这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也实现了。”   周文看看手表,已经中午一点了,车队从市里过来之后就没停下吃饭,按说都该饿了,他给梁大众使了个眼色,梁大众又给梁小军使了个眼色,梁小军干咳一声,梁老汉会意,说道:“老司令,晌午饭就在俺家吃吧,也没什么好吃的,杀只鸡,自己种的菜,再焖一锅米饭。”   叶老摆摆手:“不吃了,还有地方没去。”   “那可不中,晌午头的还能让客人走么。”梁老汉说啥也不答应,乡亲们也跟着起哄,非要留客人吃饭,最后还是桑景闲把梁老汉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才把他劝住。   梁老汉说:“既然叶司令还要去祭奠老战友,那俺们就不留您了,等回来的时候一定来家坐坐。”   “好了,我们走了,再见了乡亲们。”叶清推起了爷爷的轮椅,叶老却伸出了手要和大家握手告别,梁老汉第一个上前握住了老人的手,心里就是一酸,手腕上的筋脉血管都找不到了,大热的天,叶司令的手竟然是凉的,可见虚弱到了什么程度。   此时公路上的大坑已经填平,汽车开到了村口,全村老少外加一群摇着尾巴的狗一直将叶老送上了车,一直目送车队的烟尘远去,乡民们才各自回家,梁老汉叹口气说:“好人呐。”   ……   中午不在下马坡村吃饭,主要是不想给村里增加负担,老区的人朴实,真要留下吃饭,就凭这十几个壮小伙子,还不得把全村的鸡都吃光,还有一个原因是叶老现在已经不能正常进食,满口的牙都掉光了,只能靠流质维持营养。   众人在车上就把午餐给解决了,酷暑季节本来就吃不多,随便吃些军用速热食品和罐头、水果什么的就打发了,车队向天街乡驶去,叶老要去野猪峪祭奠老战友。   沿着盘山公路开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了天街乡,和中午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早早接到了领导即将视察的通知,到处打扫的干干净净,街上还打着欢迎的横幅,可是车队根本没有在这里停留,直接开往野猪峪,这条路就难走多了,除了越野车之外,其他低底盘的车辆很难开过去,不过军分区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派了一辆高档进口陆地巡洋舰,把叶老转移到越野车上,继续前进。   一番艰难跋涉后,终于抵达大青山深处的峡谷,昔日的铁索桥终于变成了坚固的笼式铁桥,叶老看了又是一番感慨,继续前行,山路连越野车都没办法再走了,大家只好抬着叶老前进,好在大山深处景色美丽,气候宜人,丝毫感觉不到暑气,十几个小伙子轮流抬着滑竿,倒也不累。   又翻过两座山头,终于抵达了野猪峪。   望着和七十年前几乎没有什么改变的小村落,叶老的情绪有些激动,竟然想从滑竿上站起来,叶清赶紧拦住他:“爷爷,小心。”   叶老推开孙女,回头招呼赵辉:“小明,你过来。”   赵辉快步上前:“爷爷,我在这儿讷”   “你亲爷爷的墓就在这里,孩子。”叶老颤抖着说道。   10-49 长眠的英雄   野猪峪位于大青山深处,山里石头多,房子院墙全都用石头垒成,山里平地少,山坡上开了几亩薄田,种着绿油油的庄稼,如果不是村口矗立着一座纪念碑的话,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   这次豆腐渣纪念碑事件后,县里派人重修了纪念碑,在县委县政府领导的直接关怀下,纪念碑修的比往日壮观宏伟了许多,须弥座和碑身都用大理石面砖装饰,“野猪峪抗日英雄纪念碑”几个硕大的金字质朴中带着豪迈,显然是出自军中书法家的手笔,不过这并不是叶老所关心的,他魂牵梦绕的是远处小树林里赵司令的坟茔。   当年的野猪峪事件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叶老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随身的警卫参谋前来南泰县调查真相,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生出故地重游的打算,只是身体条件一直不允许,就耽搁下来了。   虽然几十年没来过野猪峪了,但是记忆的长河一旦打开阀门就止不住了,叶老望着熟悉的景色,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他颤微微的从滑竿上下来,在孙子和孙女的搀扶下,向着老战友的坟茔走去。   距离纪念碑不远的小树林里有两座坟茔,其中一座老坟正是当年抗日救国军司令赵子铭的坟墓,望着风吹雨打几十年的墓碑,叶老忍不住潸然泪下:“赵子铭同志,我来看你了。”说着竟然挺直了腰杆,敬了一个庄严地军礼。   王参谋在后面大喊一声:“立正!”军分区的战士们立刻站成一排,年轻的身躯如同一排标枪。   “敬礼!”一声令下,所有人齐刷刷的举起了右手,向革命烈士致以崇高的敬意。   墓碑上的字已经模糊了,坟头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杂草,分明是经常有人打扫,警卫员把折叠椅子撑开,请叶老坐下,同时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贡品和香烛摆了起来。   在老战友的墓前,叶老讲起了当年的故事:“小明啊,你爷爷叫赵子铭,是八路军独立团一营三连的指导员,也是我的心腹爱将,当初我们独立团刚到大青山地区,敌后形势相当严峻,日寇,顽军、土匪、地主武装,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为了建立统一战线,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打击日寇,你爷爷和其他十几位战友一起,打入到各个武装内部,去争取他们,感化他们,你爷爷是工作做的最突出的一个,他不但成功收编了一股土匪武装,还更名为抗日救国军,多次成功打击了日寇的气焰,可是由于叛徒出卖,在一次化装进城买药的行动中,被敌人包围不幸牺牲,敌人枭下他的首级悬挂在城头示众,你爷爷的牺牲,带动更多人投身抗日救亡的事业中,他牺牲的有价值,有意义。”   这些话,赵辉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人老了就爱回忆,爱一遍遍的重复当年的事情,大家都能理解,不过赵辉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他问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爷爷的墓呢?”   叶老说:“因为你爷爷的身份特殊啊,那个年月,无声无息牺牲的同志太多了,正面战场上牺牲的战友都只能就地埋葬,别说你爷爷这样有掩护身份的了,事后组织也曾经通过有关管道想把尸体运回来,可是听说首级丢了,日本人搜遍了全城也没找到,我们这边调查了一番也没有结果,部队战斗任务重,这事儿就耽误下来了。”   正说着呢,村子方向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老程头,自打纪念碑落成之后,野猪峪就隔三差五迎来旅游团,大部分是省内政府机关组织的革命老区参观访问团,也有一部分驴友自发组织的徒步旅游团,不管出于什么动机,都为野猪峪带来了不菲的经济收入,现在村里不少人家都养了家猪,当成“野猪肉”卖给旅游的人。   他们还以为来的是普通旅游者呢,走到跟前才知道是中央来的大干部,刘子光把老程头引见给了叶老:“首长,这位就是当年单枪匹马从日寇严密封锁下抢回烈士首级的老英雄。”   两位老人相见,叶老格外激动,望着老程头结实的身板说:“你就是程栓柱同志吧,我看过你的事迹报道,你很不容易啊,一个人默默为赵子铭守墓半个多世纪,小明,来见见你程爷爷。”   赵辉上前毕恭毕敬给老程头鞠了一个躬,老程头坦然受了,感慨道:“老天有眼啊,赵司令后继有人。”又望着叶老问道:“这位首长,您认识赵司令,那您是?”   叶老呵呵笑道:“我就是叶雪峰。”   “啊,独立团的叶政委,那可是大首长啊。”老程头肃然起敬。   叶老说:“什么首长不首长的,革命不分高低贵贱,我要向你学习啊,几十年如一日为烈士守灵,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当初你是怎么把烈士的首级拿回来的。”   老程头说:“趁黑灯瞎火爬上城头请回来的,小鬼子太狂了,没料到俺就这么单枪匹马过去了,鬼子不擅长夜战,被俺撂翻了几个人就不敢再追了,对了,杀害赵司令的元凶就在这儿。”说着老程头一指旁边的坟茔,崭新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着一行字:桥本隆义之墓,下面是生卒年月。   当年的抗日英雄竟然和鬼子宪兵少佐埋葬在一起,沧桑变化、世事无常,众人都不胜唏嘘,感叹不已,叶老更是大发感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现在国家强大了,但决不能放松警惕,国际形势还很复杂,我们要时刻准备着,为国家为民族而战斗。”   叶清发觉爷爷有些亢奋,赶忙劝道:“爷爷,注意情绪,别太激动了,您的心脏受不了。”   叶老一摆手:“没关系,我还能再活十年,小程啊,咱们好好聊聊当年的事儿。”   于是两位老人坐在树荫里谈起了当年抗日打鬼子的事情,叶老谈性甚浓,滔滔不绝,精神格外的好,往日记忆力减退、口吃的毛病全没了,眉飞色舞简直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时分,叶老执意要和老程头喝一杯,随行人员苦苦相劝,但叶老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山里农家自己酿的苞谷酒,猪头肉、小葱豆腐,红泥小碗,甘洌的酒水,婆娑的树影,叶老百感交集,将第一碗酒洒在了地上说道:“我们敬烈士一杯。”   老程头也洒了一碗酒,朗朗说道:“赵司令,叶政委、还有你孙儿来看你了,你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然后老程头就帮叶老满上一碗酒,两人互敬了一碗,叶老老当益壮,竟然干了这一碗,一时间呛得咳嗽起来,吓得叶清赶紧上前夺下酒碗,帮爷爷拍打着后背。   叶老的脸上呈现出两朵酡红,他摆摆手:“不碍事,这点酒不算啥。”   话虽这样说,叶清却不敢再让爷爷喝酒了,叶老倒也不再坚持,哈哈一笑就过去了,继续和老程头聊了半天,夕阳西下,余晖落在两位老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沧桑感。   不知不觉,叶老呈现出疲态来,说话有一搭没一搭,最后竟然一歪头睡着了,叶清凑了上去,听到爷爷发出有节奏的轻微的鼾声,扭头对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从警卫员手里接过薄毛巾被,轻轻搭在爷爷身上。   “叶老今天高兴啊。”大家都这样说,看来这一趟还真来对了,老年人就是这样,精神好了身体就跟着好,说不定回京后,叶老的身体能出现奇迹,再坚持个三年五载也未可知啊。   大家闲聊了一阵子,山里的气温有些下降了,叶清怕爷爷着凉,上前轻轻推了推叶老,低声道:“爷爷,进屋休息吧。”   叶老没有任何反应,叶清的心一沉,伸手搭在爷爷颈部大动脉上,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小清,怎么了?”赵辉发现了妹妹的不对劲,急忙问道,就看到叶清惨白的一张脸转了过来,摇了摇头。   赵辉心中轰隆一声,急忙抢上前去,同时医生也拿起急救包冲了过去,将老人身体放平,输氧,按摩心脏,忙了一会儿之后,医生还是摇了摇头。   “打电话,让军分区派直升机来。”赵辉吼道。   “晚了,爷爷已经走了。”叶清含泪说道。   老程头更是扼腕叹息:“老政委,你咋说走就走了呢,咱老哥俩还没好好喝两杯呢。”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大山背后,叶老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仿佛在和战友聊着当年的往事。   一阵凄厉的熄灯号响了起来,山村里的少年举着当年八路军留下的军号用力吹着,宿鸟从树林里扑闪着翅膀飞出,一队年轻的士兵在烈士长眠的墓前庄严地举手行最后的军礼。   ……   与此同时,南泰县城,朱副县长已经从市里有关方面得到了确切的信息,这回前来南泰考察的首长来头极大,是中央级别的。   朱副县长敏锐的认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作为县级干部能接触到中央首长可不容易,他连夜召集心腹开会,商讨如何给领导一个惊喜。   “周已经陪同视察去了,咱们不能落了下风,要抓住机遇勇于创新,大家各抒己见吧,我先提一点,既要搞的热闹喜庆,又不能铺张浪费,现在财政局那一块周抓的很紧,我们不能让他抓了把柄。”朱副县长说。   10-50 县常委会上的斗争   叶老的骤然离世让大家悲恸万分,野猪峪地处大青山深处,通讯条件极差,叶清用随身携带的卫星电话通知了家里,首都方面震惊之余,嘱咐他们等候下一步通知,不要擅自行动。   叶老是开国元勋,治丧事宜马虎不得,不久家里就会回电过来,转达了中央的指示,暂时秘不发丧,尽快将遗体运回首都再作打算。   大家理解中央的决定,这样一位高级别的老干部死在视察途中,传出去影响不是很好,但天已经黑了,深山老林道路艰险,如果贸然抬着遗体下山的话,怕是要出事情,于是大家举手表决,决定在野猪峪暂停一夜,明天一早下山。   村里人帮忙搭起了灵棚,老程头把自己的寿材也捐了出来,叶老的遗体就停放在赵子铭的坟前,几十年未见的老战友这回总算是彻底团圆了,山民们自发的采来野花摆在叶老的灵前,不大工夫,灵棚前就成了映山红的海洋。   赵辉、叶清、刘子光、周文等人都在坟前守灵,半夜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灵前的烛火摇曳不停,男人们不停的抽着烟,谁也不说话,叶清似乎有些烦躁,拿出烟盒和纯金打火机,走到细雨中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就把烟卷折断,回头说道:“爷爷走的很安详,能在睡梦中和战友团聚,应该是离开人世最理想的一种方式了。”   众人暗暗点头,叶老已经是百岁老人,戎马一生、伤痕累累,身体各个脏器全都到了衰竭的边缘,即便依靠药物和医疗器械延长生命,往往也是生不如死,对老人来说,能够在战友灵前,儿女陪伴下安详的离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放晴,大伙儿就抬着叶老的遗体辞别野猪峪的乡亲们下山了,上山容易下山难,再加上下了一夜的雨,山路崎岖湿滑,格外难走,军分区警通连的小伙子们在陆地上都是生龙活虎的猛人,但是到了这大山里却放不开手脚了,几番险情后,赵辉急了,要打电话调直升机来,叶清却指着这莽莽大山说:“你让直升机往哪里降落,难道把爷爷的遗体吊上去不成?”   赵辉悻悻的放下了电话,正在为难,忽见远处一群人赶到,正是老程头带领的野猪峪山民们。   “俺再送老司令一程。”老程头说着,不由分说就抢过了担架,山民们惯走山路,如履平地,再加上熟悉地形,行进速度加快了许多,一直走到天街乡驻地,大家才和老程头握手告别。   天街乡的谢乡长早已接到朱副县长的电话,当一行人从山路上出现的时候他就带领乡政府一帮人凑了过去要帮忙,但是却被礼貌而坚决的挡在了外面,只看到一副担架被抬上了面包车。他讪讪的笑着,拿起手机开始给朱副县长打电话。   车队渐渐远去,老程头摘下褪色的军帽不停挥舞着,直到车队消失在山路尽头。   朱副县长接到谢乡长的电话后,立刻按照昨晚商量好的对策进行部署,动员了县里几所小学的学生上街搞欢迎仪式,本来考虑派中学生上的,但是由于县中老师几个月工资没发,动员工作很难开展,所以才让比较听话的小学生上场。   “叶老是老一代革命家,他的儿女也都从政从军,地位很高,我们要抓住这次机遇,把苦水井和天街乡打造成红色摇篮,革命根据地,争取每年都邀请叶老回乡探亲。”这是朱副县长在动员会上的原话,对一个县级领导来说,能巴结上中央来的大领导,哪怕是留个印象,说上一句话也是好的,这种好事,决不能让周县长一个人全占了。   虽然还在暑假期间,但是教育局的工作做得相当到位,连夜进行安排,到第二天上午已经组织好了数百名小学生,统一着校服,脸上画着浓重的腮红,拿着塑料花站在天街乡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上,领导们也等在路边,期待着领导的到来。   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昨夜已经下过一场暴雨,气温较低,小学生们穿着单薄的校服站在大路边,刚开始还有说有笑,时间长了不免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说悄悄话的,做小动作的都有,小学老师们大声呵斥着,维持着纪律,附近几个路口已经被交警封锁了,空荡荡的马路上没有一辆车,大家都望着西边,等待着中央领导车队的出现。   天气说变就变,忽然下起雨来,县领导的秘书和司机们立刻从车里拿出雨伞撑开挡在领导头上,小学生们则纹丝不动的站在雨里,听老师重复着纪律:“同学们,我们要发扬黄继光邱少云的精神,让县领导看看咱们德尔优良素质。”   孩子们挺直了胸脯在雨里足足等了十几分钟,一辆军牌越野车才开了过来,在朱副县长面前嘎然停下,周文跳下车来,怒容满面:“谁搞得欢迎仪式?”   朱副县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南泰县响当当的人物,不管是资历还是年龄都比周文要长,哪里容得他在自己面前发威,他冷笑一声,不阴不阳的说道:“周县长,群众自发欢迎中央首长回故地视察工作,这也有错么?”   周文看也不看他,直接对教育局长说:“把学生们撤了,赶紧避雨去。”   教育局长看看朱副县长,迟疑道:“这……”   周文狠狠瞪了他一眼:“无组织无纪律,孩子们是工具么,下这么大雨淋出病来谁负责,乱弹琴!”   县长的话很重,教育局长不得不屈服,他赶紧召集手下几个校长,让他们把欢迎队伍撤下去,两分钟后,车队终于抵达,连停都没停,直接从几位县领导面前驶过,周文又扫了他们几个一眼,跳上车跟着走了。   朱副县长的脸色比天气还难看,他一言不发上了车,冷冷道:“回去。”   ……   叶老的遗体直接拉到了江北军用机场,装进冷柜飞往首都,接下来会是隆重的追悼会和葬礼,刘子光和周文将叶老的遗体送上飞机就各自回去了。   当晚,新闻联播就播发了讣告,久经考验的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叶雪峰同志因病医治无效在首都去世,享年九十九岁。   当朱副县长等人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才隐约明白,叶老很可能是在南泰县的时候就不行了,怪不得欢迎仪式上周文发那么大脾气,这一出乌龙要是摆出来,怕是真要让人记恨了。   第二天召开县常委会,周文一脸疲倦的出席了会议,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朱副县长等人看了心里暗骂:“什么玩意,叶老逝世关你屁事,搞得如丧考批似的,充什么大瓣蒜。”   等人到齐之后,县委徐书记说:“接上级通知,叶老的追悼会邀请我县县长周文同志、以及天街乡野猪峪村民程拴柱同志参加,这是我们县的殊荣,周文同志,你一定要送好叶老最后一程啊。”   周文抬起头来:“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完成这个任务。”   众人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全都涌了上来,心说周文真是狗屎运连连不断,就连一次普通的接待任务都能让他和中央首长搭上线,那可是国葬啊,随便什么人拉出来都是个省部级,周文居然能和这些人一道送别叶老,真他妈的人比人气死人。   徐书记接着说:“在周文同志赴京参加追悼会之前,我们先把县里的工作安排一下,接着上次会议的议题,关于财政局局长的人选,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么?”   大家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徐书记说:“既然没有新的人选,那么我们就举手表决一下,支持任长荣同志的请举手。”   任长荣并不是周文的人,而是徐书记的老战友的儿子,这一点在座的人都清楚,现在县长书记联手,谁还敢挡路,于是齐刷刷举起一排手臂来,朱副县长见大势所趋,无奈也跟着举起了手。   “下一个问题,据我调查,县建设局存在的问题很严重,很多同志的思想工作,业务素质急待加强。”周文说道。   朱副县长当场就急眼了,这个周文欺人太甚,把财政局长拿掉也就算了,竟然把手伸到了自己主管的建设局来了,他立刻反驳道:“建设局的班子还是很有战斗力的……”   “战斗力,是贪污腐化的战斗力吧。“周文讥讽道,随手拿出一摞复印件说:”这是我掌握的材料,建设局在多项工程的招标和验收中存在严重问题,致使国家资产流失数百万,大家可以看一下。“说着就将复印件分发给了常委们。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感叹周文做事滴水不漏,建设局的种种猫腻全在里面,看来建设局里一定出了内鬼。   周文也不含糊,用指关节敲着桌子说:“建设局的领导班子已经不适合目前的工作,我建议让他们下来学习一段时间。”   朱副县长说:“建设局是个技术含量很高的单位,领导班子全撤了,谁来干活,谁来负责,出了问题是要承担责任的。”   周文瞥了朱副县长一眼,说:“建设局计财科的洪辉,综合素质相当突出,学历高,群众基础好,我觉得他完全能够胜任这个职务。”   朱副县长闷头猛抽烟,建设局是他主管的机关,周文动他的人就等于当众抽他的嘴巴子,这口气岂能咽下去,但是理都在人家那边,一时间他也说不出什么。   县委宣传部长干咳一声说话了:“洪辉,这个同志以前没担任过领导职务,怕是不能服众吧。”   周文说:“洪辉同志是五年前经公务员考试分配到我县工作的,历年来评议都是优秀,为什么被压制着不能得到提拔,就是因为建设局任人唯亲的现象相当严重,能干的不能上,不能干的霸着位子不走,这种情况不得已解决,南泰县的工作怎么开展?”   宣传部长端起茶杯喝茶,不再说话了。   “我同意周县长的意见,洪辉早该提拔了,组织部门几次考核,他都是建设局里的佼佼者。”关键时刻,组织部长投了周文的赞成票,他是徐书记的人,肯定也是得到老领导的授意才这么干的。   洪辉就是周县长安插在建设局的内鬼,这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但朱副县长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眼睁睁的看着大家举手表决,通过了任命洪辉为建设局局长的提议。   周文大获成功,用财政局长的位子置换来一个建设局长的职位,拿下了建设局吗,等于砍掉了朱副县长的一条胳膊。   10-51 建设局的新局长   南泰县建设局计财科办公室,副科长洪辉正在写报告,和大多数机关单位一样,一到下午办公室里就没了人,计财科的科长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小娘们,财会中专毕业,除了上网偷菜之外,所有业务一窍不通,洪辉最看不起她,不过人家和局长走得近,隔三差五就去单独汇报工作,这一点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洪辉所不能比的。   洪辉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企业工作,本来干的挺好的,眼瞅着就要升财务副总了,可是由于家里人说企业没前途,这年头还是公务员最吃香,洪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过五关斩六将,居然让他考上了,分配到南泰县建设局工作。   记得公务员发榜那一天,全家欣喜若狂,一直打光混的洪辉也很快找到了对象,老婆在市商业局当打字员,虽然不是公务员编制,但也算吃公家饭的。   本以为从此人生就进入坦途了,上班之后才明白这里面道道多了去了,南泰县官场派系斗争眼中,上行下效,作为外乡人的洪辉两眼一抹黑,辨不清方向,在第一时间没站好队,建设局里的几股势力便都将他排除在外。   这几年洪辉过的很郁闷,在单位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所有的小圈子都排斥他,甚至连看大门的保安都不把他这个副科长当回事,眼瞅着比自己资历低的人都爬上了科长、副局长的位子 ,洪辉哪能不着急。   洪辉的老婆王小菊看到丈夫如此的没出息,更是恨铁不成钢,几次三番开导他,让他给局长送礼,把副科长给转正了,但都被洪辉拒绝了,气的王小菊连续好几个月没让老公上床,其实洪辉心里有数,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钱解决的,建设局这帮领导的胃口,自家那点积蓄怕是全砸进去也听不到响。   好在洪辉确实有真才实学,不管谁当局长都要用到他,建设局的账目大多要从计财科过,心细如发的洪辉便利用工作便利将一切他认为日后能用得上的资料收集了起来。   当然,洪辉也没少记小黑账,他没事就喜欢和建设局小车班的司机们以及文印室的妇女们一起聊天,可别小看这些人,机关里的绯闻大多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来的,而且**不离十,谁上了谁的床,哪个工程是谁的亲戚包干的,这些洪辉都记着呢。   皇天不负有心人,转机终于到了,自从周文来到南泰县,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同起来,先是张书记双规,又是唐县长落马,县里的格局发生了重大改变,名不见经传的外来干部周文居然当上了县长,而且这位崭新出炉的县长和洪辉一样,是江北市区人,更妙的是,他爱人和洪辉的老婆在一个单位工作。   天赐良机啊,洪辉觉得这绝对是老天爷照顾自己,所以当王小菊再次提出去周县长家走动走动的时候,他这个榆木疙瘩竟然同意了。   第一次拜访不算很成功,周县长不是很热情,事后王小菊还埋怨了洪辉半天,嫌他不会说话,其实洪辉心里明白,周县长是个做大事的人,他不需要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徒,而是需要业务过硬,头脑灵活的大将,而且必须是能信得过的人。   当洪辉亲手将自己多年来整理的资料放在周县长面前的时候,他几乎都能看到周县长眼中闪烁的精光,那一刻,洪辉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这几天县里大事不断,财政局长被市里反贪局的人带走了,县里开常委会讨论新任局长的人选问题,至今没有结论,下面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各种谣言都有,洪辉和往常一样,根本不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默默地伏案工作。   今天是周末,局领导都不在,小喽啰们更是找了各种借口提前下班溜了,办公室里很安静,洪辉手里这份报告很重要,他准备搞好再回去,坐七点钟的末班车回市里和老婆孩子团聚。   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科里的几个同事走了进来,表情都怪怪的,小王端起洪辉的茶杯说:“洪科长,你的茶凉了,我给你续点热的。”   洪辉暗自纳闷,小王可是出名的马屁精,平时连正眼都不看自己的,更别说帮自己倒水了,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他不由自主的拿出烟来叼在嘴上,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四个打火机同时伸到自己面前,四张笑眯眯的面孔看起来很是陌生。   “自己来,自己来。“洪辉心里狐疑,不敢承他们的情,自己摸出打火机点上,同事们收回打火机,赔笑着说:“洪科长加班呢,有什么事交给我们办就行了。”   洪辉心说交给你们办,你们倒是能办才行啊,不过嘴上却不这么说:“没事,一会就好,你们先走吧。”   同事们就都讪笑着不走,没事找事的翻出一些文件看着,眼神却都瞟着洪辉。   忽然,一辆红色的美人豹跑车风驰电掣的开进建设局大院,计财科的美女科长郭娜娜风风火火从车上下来,带着一股香风就进了办公室,脆生生的喊道:“洪哥,你得请客。”   这一声“洪哥”喊得又甜又嗲,要不是洪辉定力足,骨头都能给叫酥了,郭娜娜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在局里人称“腰别两副牌,见谁和谁来。”不但在建设局吃得开,在全县也是知名的交际花,以前她都是喊老洪的,今天忽然改了称呼,说明有事啊。   难不成是副科长提成科长?不对啊,就算是科长,也引不起郭娜娜的注意啊,一时间洪辉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面临和周县长一样的机遇,越级提拔了。   “呵呵,郭科长,这是怎么说的?”洪辉一边笑着,一边拿出了手机,刚才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新信息。   “洪哥,今天县里开会,咱们局几个头儿全被拿下了,而且会上确定了建设局长的新人选,你猜是谁?”郭娜娜眨着一双大眼睛趴在了洪辉的桌前,吊带衫下面两只又圆又大的小白兔呼之欲出,洪辉的眼神赶忙避开,望向手机的屏幕:“老洪,准备挑更重的担子吧。”信息是周县长发的。   一股磅礴的气息从洪辉丹田之处升起,他的腰杆不由自主的挺直了,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一定是局长,而且是一把手,周县长做事雷厉风行,要么不办,要办就办到底,要是科长副局什么的,也不至于亲自发信息过来了。   虽然确定了自己将会是下一任局长,洪辉脸上依然挂着谦虚的笑容:“郭科长,别开玩笑。”   郭娜娜一拧腰肢:“洪哥,你要是再喊什么郭科长,人家不理你了,喊小郭或者娜娜都行,县里都传开了,周一组织上就会宣布干部任命了,咱们共事那么久,洪哥你可要照顾人家啊。”   其他同事们也跟着起哄:“洪局长要照顾我们这些老部下啊。”   洪辉笑道:“好吧,我请客,野味居。”   众人轰然答应,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洪辉出门去了,至于未完成的报告,自然有人帮忙完成,来到院子里,郭娜娜邀请洪辉上自己的美人豹,洪辉笑着谢绝了,和其他同事搭乘出租车前往野味居。   吃饭的时候,郭娜娜紧贴着洪辉坐着,安排酒水饮料菜肴,调度有方,颇为得力,不大工夫,局里其他几个科长也带着亲信赶来,为洪局长贺喜,席间洪辉喝了不少酒,到后面都有些应接不暇了,还是郭娜娜出面帮洪哥挡了不下十几杯白酒,洪辉醉眼迷离,眼中狐狸精一样的郭娜娜也变得顺眼起来,他暗想,等正式任命之后,不妨把办公室主任的位子让娜娜去坐,也算人尽其才了。   这场酒喝的天昏地暗,足足喝了一箱子白酒,六十多瓶啤酒,至于结账什么的,根本不用洪辉出面,自然有人安排,喝的醉醺醺的洪辉脚下打着摆子,嘴里舌头也不利索了:“我得回家,今天周末。”   郭娜娜扶着洪哥,指挥若定,安排了建设局的一辆别克公务车送局长回市里,怕司机一个人搞不定,郭娜娜亲自押车,一路上洪辉说了不少胡话,一双手也没闲着,在娜娜穿着黑丝的大腿上乱摸一气,郭娜娜娇笑不止,连说洪哥你喝醉了。   来到市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郭娜娜敲来洪辉的家门时,王小菊已经满脸都是怒色了,丈夫每周回家一次,本来都是八点钟到,这次竟然十一点都没回家,打手机也没人接,可把王小菊急死了,差点就要报警了。   突然看到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敲自家的门,王小菊很是纳闷:“你找谁?”   “嫂子,洪局长喝多了,局里派我送他回来。”郭娜娜说。   “洪局长?”王小菊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司机扶着洪辉上来了,她才醒悟过来,把老公接过来,又邀请郭娜娜和司机师傅进来坐,两人推辞一番下楼走了。   王小菊把洪辉扶到沙发上坐下,又是泡茶又是递毛巾,忙了一会儿洪辉的酒劲终于下去了一点,他哈哈笑道:“终于轮到我出头了。”   “洪辉,你喝多少猫尿啊,到底怎么回事?”事情太过突然,王小菊还没反应过来。   “我当局长了,建设局一把手。”洪辉说。   “真的!”王小菊喜形于色,扑上去猛亲老公几口,又忙着帮他放热水洗澡,洗掉满身酒气之后,两口子上了床,朦胧的灯光下,王小菊在洪辉眼中似乎变成了妩媚风骚的郭娜娜,他一个饿虎扑食压了过去……   四十分钟后,王小菊被折腾的浑身没有二两劲,往日三分钟就缴枪的老公竟然变得如此威猛,让她欣喜不已,一边在老公**的胸膛上划着圈,一边说:“洪辉,明天去晓静家走走吧,人家帮了咱那么大忙,得表示一下。”   此时洪辉的酒劲醒的差不多了,他沉声问道:“家里还有多少钱?”   “还有六万多点。”   “拿五万出来。”   这回轮到王小菊吃惊了:“以前让你送五千块你都不答应,这回怎么下本钱。”   洪辉举手投足间已经带了领导的气度:“你知道一个局长的价码么,起码十万,建设局可不是清水衙门,这个局长位子多少人做梦都想要的。”   王小菊说:“行,我都听你的。”   老婆如此温顺,再次唤起了洪辉的雄风,他一翻身又将王小菊压在身下……   10-52 收礼的原则   第二天一早,当王小菊从美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老公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正拿着梳子摆弄发型呢,他搞了个一丝不苟的偏分头,还望头上喷着定型水,要知道洪辉以前可是从不注意形象的啊,王小菊望着镜子中老公容光焕发的脸庞,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撒娇道:“洪局长,我还要~~”   洪辉忍不住回头笑道:“严肃点,待会到了周县长家里,你还这样可不行。”   王小菊一撇嘴:“我和晓静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说着就趴在洪辉耳畔说:“听说周文刚当上县长的时候,在床上比你还猛呢,你们男人都一个德行。”   丝丝热气吹拂着洪辉的耳根,不知道为啥,忽然他又想起了郭娜娜,不过仅仅是一瞬间而已,洪辉暗暗打定主意,决不能背叛老婆,他起身在王小菊光屁股上拍了一下说:“起来了,去周县长家坐坐。”   “这才几点啊。”王小菊瞥了一眼闹钟,时针指向八点钟。   “不是还要去银行取钱么,赶紧的。”洪辉说完,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当了局长了,这行头也不能差了,可是这几年他在家里的地位太低,仅有的几件短袖衬衣还都是三年前买的,款式和颜色都过时了,王小菊看见说道:“你是得买几件好衣服了,等咱从晓静家出来,我陪你逛街去。”   两口子打扮停当,打电话让小孩的爷爷奶奶过来照看孩子,便拿着存折去了银行,把定期存折上的五万块钱存到了一张银行卡上,户名用的是王小菊的名字,密码就写在后面,又去超市买了一些进口的提子、蛇果什么的,打车前往周文家。   半路上洪辉的手机响个不停,全是恭喜他荣升局长的短信和电话,其中有几条是郭娜娜发来的,很关切的问洪哥昨天没事吧,洪辉瞅瞅旁边的老婆,赶紧把郭娜娜的信息给删了。   “要不要提前打个电话,就这么上门不好吧。“洪辉问道,王小菊得意的笑笑说:“不用那么客套,我和晓静是什么关系,那是铁杆好姊妹,我俩没事就串门,才不用提前通报呢。”   确实,王小菊和刘晓静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年纪相仿,王小菊略大两岁,而且都是从商业机构出来的人,刘晓静原先在超市当收银员,周文调到市政府当秘书后才把她操作到商业局办公室上班,而王小菊则是通过家里的关系,从百货大楼调到商业局去做打字员,后来周文下放到县里当旅游局长的时候,刘晓静也跟着倒了霉,调去文印室管复印机,两人就是那时候认识的,算是患难姐妹了。   再后来,周文当上了县长,王小菊更加注重和刘晓静的关系培养,两个人好的像是一个娘的,每天在一起边打毛衣边吹嘘自家的老公、孩子,或者切磋对付婆婆的经验,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这份感情,是男人无法理解的。   果然,到了周县长家里,刘晓静一点也不见外,开门让两人进来,嘴里念叨着:“来就来,还买水果,家里的水果都吃不完。”   “一点心意,对了,你家那口子呢?”王小菊四下张望,要是周县长还没起床的话那就尴尬了。   刘晓静一撇嘴:“他啊,大忙人一个,昨天晚上的飞机,去首都了。”   洪辉赶忙问道:“周县长真是日理万机,片刻不得休息啊,这次去首都,怕也是为了我们南泰县的经济发展。”   “不是的,好像是中央某个首长的追悼会,指名让他参加。”刘晓静满不在乎的说。   洪辉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叶老来苦水井视察的事情可是传遍了整个南泰县的,周县长作为地方上的领导全程陪伴,想必是做出了什么突出的贡献,让叶老的家属相当感激,才被邀请参加追悼会的,作为一个县处级领导,能参加这种高级别的国葬,那意义可是相当不简单。   王小菊更是张大了嘴巴:“天啊,中央都请你们家那口子去参加活动啊,将来周县长肯定要当大官的。”   刘晓静摆摆手:“啥呀,人家就是看他办事利索,喊过去帮个忙啥的。”   洪辉两口子面面相觑,周县长都进京行走了,这层次比县里那些领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看来今后一定要紧紧团结在周县长周围才行啊。   其实刘晓静也是信口胡诌,周文走得急,根本没和她细说到底去做什么,她又说道:“其实周文倒是和胡市长家关系挺好的,我有个同学,是胡市长女儿的男朋友。”   这下洪辉两口子更惊讶了,如果说中央的关系有点虚无飘渺的话,市里的关系就是真材实料了,胡市长是政法委书记出身,政法口这一块威信相当的很高,怪不得周县长办起人来那么稳准狠呢,原来是市里有强援。   两口子听刘晓静吹了一会子牛,差不多到中午了,洪辉看看手表,示意老婆该走了,王小菊却说:“晓静啊,趁你家那口子不在家,咱们出去吃顿好的。”   刘晓静就说好,带了孩子和洪辉两口子去小区外面的麻辣香锅吃了一顿,饭后王小菊拿出一个信封说:“晓静啊,这回我们家洪辉提了局长,全靠周县长栽培了,一点小小心意,也不多,给孩子买点文具啥的。”   “王大姐你这是做什么。”刘晓静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要,最后王小菊急了,说:“别人的礼不收也就算了,咱姊妹之间这点来往还不能有么,你要不收,我以后不理你了。”   这下刘晓静才勉强收下,拍拍儿子的脑袋:“谢谢阿姨。”   周文的儿子奶声奶气的说:“谢谢阿姨。”大人们就都笑了。   从饭店出来,洪辉两口子把刘晓静送到小区门口才离去,刚走出不远,洪辉就看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挂着南泰县的公务车牌照,风挡玻璃下还有县级机关的通行证和县财政局家属大院的出入证,两个男人正在路边的水果店里挑选着果篮。   洪辉努努嘴:“财政局的车。”王小菊望过去,顿时就明白了:“他们也是来拜访周县长的。”   “肯定是,财政局的老任,被张书记的小舅子压了那么多年,这回能上位,周县长肯定出了不少力。”   两口子巴拉巴拉的说着,打车去市中心的帝豪商厦买衣服去了,当了局长就得注意形象,衬衣西装领带皮鞋什么的,全都要换新的,而且要名牌,起码皮尔卡丹鳄鱼华伦天奴什么的。   ……   叶老的葬礼规格极高,治丧委员会里都是国字头的领导,老程头是作为家乡代表前来参加追悼会的,本来名单里没有周文,但是考虑到叶老逝世的时候周文也在场,而且老程头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必须有人陪同才行,所以才把周文也算了进来。   周文很重视这次机会,亲自带车去天街乡将老程头接了过来,考虑到老人身边得有个亲近的人伺候,又把老程头的重孙子程毛孩也带上了,在县城买了几套新衣服,周县长又在县政府里挑了几个年轻精干的小伙子带着,一行人乘机前往首都,当然所有费用都是县财政出。   这种级别的葬礼,从宣布逝世到遗体告别仪式,火化进八宝山,起码有十天时间,这段时间里周文让人带着老程头和毛孩出去好好游览了一番,什么故宫、颐和园、人民大会堂、革命历史博物馆,还有八达岭的长城,统统转一遍,而他则每天呆在宾馆里遥控家里的人事任免。   刚和徐书记通完电话,手机又响了,是老婆打来的,刘晓静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得意:“老公,昨天有人上咱们家送礼,我没收。”   “哦,是财政局的老任吧?”周文说道。   “是啊,他拿了一个报纸包,里面厚厚一摞钱,我以前干过收银员,一看就知道起码十万块,当场我就翻脸了,把他骂出去了。”   周文说:“晓静啊,不收礼是正确的,不过也不能骂人啊,别人也是一番好意。”   刘晓静笑了:“逗你的,跟着你当官太太,这点城府还没有,谁的钱能收,谁的钱不能收,我心里有谱呢。”   周文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坏事,赶紧问道:“你不会是收了洪辉的钱吧。”   “老公你真聪明,王大姐给了我一张卡,我去银行柜员机上查了一下,有五万块!王大姐平时过日子挺节俭的,没想到出手这么大方,不过这钱她花的值,好歹是正局长一把手呢。”   “谁让你收的,赶紧给我退回去,刘晓静你给我记住,不管是谁的钱,一分都不准收!这是铁的原则,是高压线,绝不能碰。”周文几乎是咆哮出这句话的。   刘晓静明显是吓懵了,半天没敢说话,周文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换了缓和的语气说:“洪辉两口子工资都不高,能攒下五万块不容易,这钱咱不能收,再说我还指望他当了局长给我好好办事呢,这就收人家的钱多不像话。”   “我这就打电话让王大姐把钱拿回去。”刘晓静低声说完就挂了电话,周文可以想象老婆这会肯定哭了,但他没办法,摊上这样一个不懂得分寸的老婆,只有严格要求才行。   周文不是那种一根筋的傻鸟,在基层干了这么久,他什么不明白,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官员只存在于小说里,和官场风气格格不入的做派只会让人敬而远之,别说开展工作了,就连交朋友都难,按说凭他和洪辉的关系,这点人情往来不算啥,但这钱决不能让老婆来收,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就麻烦大了。   这也是周文研究了无数官员落马案例得出的经验。   10-53 见世面   忽然房间的门被人敲响,从县里带过来的工作人员小王的声音传来:“周县长,有人找。”   周文赶紧起来开门,站在面前的是两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谦卑的笑,见周文亲自开门,赶紧点头哈腰:“周县长好,我们是南泰县驻京联络处的。”   “哦~~”周文恍然大悟,和两人亲切握手:“自家人,里面请。”   南泰县驻京办成立很多年了,后来国家严令撤销地方政府驻京办,所以驻京办也就改头换面成了联络处,其实县里领导大多数跑的是市里和省里,中央这边没有多少事情,但联络处却万万撤不得,那些整天游荡于最高法院,最高检门口的南泰籍上访人员,必须要有人往回送才行啊。   所以,驻京联络处并没有多少油水,相反是个苦差事,住着小旅馆,拿着微薄的补助,整天和那些难缠的刁民打交道,比起在县里坐办公室,那层次是差远了。   这二位是南泰县政法委和县政府的股级干部,长期驻扎首都接访,此次周县长进京,他俩作为南泰县驻京联络处的正副主任,自然要来拜望。   周文很热情的和这两人谈了一会儿,电话就又响了,周文接了电话,嗯啊了几声挂了,说道:“治丧委员会那边有些事情,我得过去办一下,你们坐,回头晚上一起吃饭。”   两个联络处干部就赶紧起身告辞,说不麻烦了,等有空再来向周县长汇报工作,有什么需要的,一个电话俩人就赶来,周文连说感谢,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去,回来后就看到墙角放着四条中华烟,四瓶五粮液,他不禁莞尔,看来这两个干部的觉悟很高啊,以后可以适当的照顾一下。   刚才的电话是刘子光打来的,邀请周文去参加一个宴会,据说层次比较高,能结识一些有用的大人物,周文很是心动,不过时间还早,在这之前他要做另一件事情。   带了小王出门打车,直奔海淀区而去,来到某小区楼下打了个电话,不大工夫楼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年纪,和大多数大学生一样,丝毫也不起眼,但周文却对他很客气:“徐宁你好,我是周文,受你爸爸的委托来看你。”   徐宁扶扶眼镜,上下打量着周文,心说这就是传说中年轻有为的周县长啊,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老爸还让自己喊他周叔叔,简直是贻笑大方。   他很矜持地伸手道:“周县长你好,幸会幸会,那什么,上楼坐坐吧。”不过那看架势,却没有丝毫想请周文做客的意思。   周文说:“不了,咱们去吃个饭,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大概对你找工作有些益处。”   徐宁想了想答应了,上了出租车,周文吩咐司机去东亚大酒店,然后便和徐宁聊起了家常,问了些学习方便的情况,徐宁是县委徐书记的儿子,在首都一所院校读大四,眼瞅着就要毕业了,工作还没有着落,考研也没有门路,本来徐书记想让儿子回南泰找个公务员的工作,在眼皮底下看着总归比在外面瞎混强,但是儿子大了不听话,暑假连假都不回,所以徐书记委托周文进京的时候顺便劝劝儿子。   徐宁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周文,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在首都上了四年大学,心早就野了,让他回南泰县那个乡旮旯当公务员,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最近老头子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要不然他才不会搭理这位年轻的县长呢。   周文也知道徐宁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只是尽自己的义务而已,聊了一路没营养的话,终于抵达了东亚大酒店,三人下车在大堂里坐了一会儿,不大工夫刘子光下来了,笑呵呵的打招呼道:“周文你到了,这位小兄弟是?”   周文也不瞒他,介绍道:“这是徐书记的小儿子,在首都上大学,带出来见见世面。”   听到刘子光一口江北话,徐宁顿时就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暗想这个人肯定是江北籍的企业家什么的,和这些土的掉渣的人一起吃饭应酬,真是种折磨啊,但是周文不给他生活费,他也只好忍着。   刘子光看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首都堵车严重,咱们早点出发。”   然后一行人就出了酒店大门,两辆漆黑锃亮的轿车驶了过来,周文和徐宁俱是眼前一亮,前面那辆车是挂京A86开头的奥迪A8,后面那辆更牛逼,奔驰S级轿车前面挂着的赫然是黑底红字的外交牌照。   前面是胡清淞的车,后面那辆则是西萨达摩亚大使馆的外交车辆,上次刘子光答应出资五十万重新装修大使馆,另外赠送两辆2.0排量以上的非进口车辆,这已经让何塞大使相当满意了,没想到后来送来的竟然是奔驰S350,这简直让大使馆上下喜出望外,驾车在三里屯附近进进出出的频率大大增加。   周文捅了刘子光一下,低声道:“这么大排场,我没有准备啊。”   刘子光依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事,随便吃个饭而已,大家认识一下。”   说话间,奔驰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黑人男子从车上下来,热情的和刘子光握手,刘子光介绍道:“这位是西萨达摩亚的外交副大臣兼驻中国特命全权大使,何塞阁下。”   众人肃然起敬,大使先生倒是平易近人,和周文、徐宁握了手,一口地道的汉语更是让人觉得亲切。   周文到底见过一些世面,谈笑风生还算正常,徐宁可就懵了,他自小在南泰县长大,父亲当时还只是县委副书记,在县里算得上是高干子弟,但是到了首都才知道,自己这种家世简直什么都不算。   本来只是想随便应酬一下,把生活费混到手就行,可是忽然间就被扯进了外交活动中,这让徐宁兴奋而又忐忑,暗想回去之后要给舍友好好炫耀一下,今天自己和大使握手了呢。   众人上车,驶往北四环的盘古大厦,今天是胡清淞做东,请了一些重量级的朋友共同探讨西萨达摩亚的重建问题,所以选择了档次比较高的超白金级七星级酒店,并且是在三十九层的高级宴会厅。   到了酒店之后,稍坐片刻,客人们就陆续到来,胡清淞向大家介绍了这些贵客,有外交部非洲司的司长、国家开发银行的高层,对外建设总公司的副总,铁建的老总,华为通讯的董秘,首钢负责铁矿石进口的业务副总,听到这些名声显赫的单位和人名,周文只觉得嗓子眼发干,自己这位老同学究竟干的什么买卖,能结识这么多的巨头。   至于徐宁,早被震慑的说不出话来,紧张的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好在这些达官贵人们并不在意,宴会的主角是何塞大使先生和企业家们,胡清淞也不过是起到一个媒介的作用而已,西萨达摩亚的大规模重建,港口、铁路、机场、矿山、全套的通讯系统,这么诱人的一块大蛋糕,国内企业无不闻风而动,今天到场的,都是在前期竞争中拔得头筹的牛人呢。   席间大家谈笑风生,聊的都是外交和高端商业话题,周文和徐宁根本插不上嘴,刘子光倒是作为驻西萨达摩亚中资企业的代表,讲了几个和库巴叛军斗智斗勇的小段子,引来一阵阵赞叹。   一个半小时后,宴会结束,今天只是初步沟通而已,后面招标竞标的事情他们自己联系就行,客人们陆续离开之时,徐宁小声对周文说:“周叔,这顿饭我咋没吃饱呢。”   周文笑笑,对徐宁忽然改变了称呼并不惊讶,他说:“今天这顿饭,每客标准起码是三千元,还不算酒水,吃的就是这种氛围,真想吃饱,门口兰州拉面,五块钱管饱。”   徐宁伸了一下舌头:“这么厉害,比我爸爸他们公款吃喝还牛逼啊。”   周文从怀里掏出一张卡说:“这是你爸爸给你的生活费,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找周叔要,工作方面的问题,周叔会帮你想办法的。”   徐宁接过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终于曲终人散,所有客人都满意离去,周文也打发小王把徐宁送走,刘子光走过来说:“周文,再找个地方喝一杯。”   周文笑道:“你也没吃饱啊。”   两人下楼沿着霓虹闪烁的马路走了一阵,找到一家西北风味拉面馆,要了两碗面,一碟干切牛肉,两瓶啤酒,在面条里浇上红红的辣油,大快朵颐起来,吃的满头大汗,直呼爽快。   周文放下碗筷感叹道:“老同学,你现在生意做得挺大啊,认识那么多有力的朋友,有合适的机会也照顾照顾我啊,别看我现在混的不错,是全省最年轻的正县长,可是压力大啊,我这白头发全是这一年来长出来的。”   刘子光说:“既然那么累,别当官了,跟我做生意算了,商场虽然激烈,但远没有官场那样你死我活。”   周文摇摇头:“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如果我还是当年的小办事员,或许还能抛下一切跟你走,可是现在我是县长,全县百十万人口的饭碗全指望我了,这话可能有些托大,但确实是实话,我要是走了,南泰县的贫困帽子,再来二十年也摘不掉。”   说完这话,周文脑海里就浮现出朱副县长的嘴脸来,要不是自己这匹黑马,那县长位置就应该姓朱了。   半晌,刘子光才悠悠说道:“周文,你是个好官,不可多得的好官。”   10-54 寻找刘子光   送走周文之后,刘子光回到东亚酒店,他在这里包下了几个房间作为长期据点,现在不比以往了,生意做得大,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多了起来,东方恪、卫子芊、贝小帅、胡光、还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俄罗斯保镖亚历山大和瓦西里,这就六个人了,还不算那些外围的人员。   自打前驻华武官菲德尔当上了国王侍从武官后,何塞也跟着水涨船高,王国正值用人之际,给他提了个外交副大臣的官衔,现在也算是政府高层人员了,对于国王和这位刘先生的关系,何塞也从儿子那里道听途说了一些,用菲德尔的话说,刘先生简直就像是陛下的教父一样,侵淫中国文化多年的何塞大使茅塞顿开,深深明白了自己应该紧紧团结在刘先生周围开展工作才是硬道理。   为了感谢刘子光极其同伴在帮助西萨达摩亚人民推翻暴政恢复自由方面所做出的杰出贡献,同时也为了更便捷的开展重建工作,王国政府将港口、机场、铁路的工程承包给了刘子光旗下的红石控股,由红石来全权运作经营,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招标,对此西萨达摩亚外交部已经照会了各国政府,对于如此庞大的工程,中国政府相当重视,国务院指示外交部和有关部门全力配合,争取确保拿下这些工程。   为了便于开展工作,红石控股在国内开设了数家分支机构,香港一处,首都和上海各一处,都是顶级的写字楼,还聘请了一些业界的精英处理日常事务,生意做得大了,来往的都是几十亿,上百亿的大生意,手底下的人才就不够用了,无论是卫子芊还是东方恪都没有处理如此复杂而庞大业务的经验和能力,所以刘子光聘请了胡清淞作为红石国内的首席执行官,由他负责公司运营,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就行。   虽然已经深夜时分,东方恪还是一脸惊喜的敲开了刘子光的房门,说捡到宝了,然后就捧出电脑给刘子光看,屏幕上全是英文,刘子光虽然口语过关,但是遇到大量专业词汇也只有抓瞎的料,于是问东方恪:“这是什么玩意?”   “宝,真正的宝贝,上次黛米告诉我说,从索普的电脑里复制了大量的文档文件,我让她用邮件发给了我,结果就发现了这个……”   刘子光听完,摩挲着下巴说:“怪不得索普对这事儿如此上心,不过东西虽然好,想搞到手可不容易。”   东方恪嘿嘿一笑:“从长计议嘛,咱们搞不到,他索普不是更搞不到。”   “行,先放着,把铁矿的事情处理好再来研究这个事。”刘子光说。   ……   第二天,华夏矿业发展集团会议室里,两方人马正在激烈辩论,商讨是否撤出塞拉利昂唐克里里铁矿项目,截至目前,合作方非洲矿业公司进展缓慢,铁矿石产量远低于预期目标,并且大都是30%品位的贫铁矿,对于解决国内铁矿石需求意义不大,最近全球三大铁矿石巨头又在更改定价方法,撕毁长协价,季度价格上涨百分之二十五,仅此一项,国内钢企每月就要多支付二十亿美元。   所以,作为国务院重点企业的华夏矿业压力很大,作为唐克里里铁矿项目拍板人的薛丹萍压力更大,集团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多少人觊觎着总裁的位子呢,现在项目搁浅,立刻就有人跳了出来指责这个那个的。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十亿美元而已,轻飘飘一句“权当交学费”就能打发过去,但是一件事的发生却把薛丹萍推到了火山口上,同样是在西非,发现了储量高达三十亿吨的富铁矿,更严重的是,矿产持有人在几个月前曾经找到过华夏矿业寻求投资,但却被拒之门外。   据说连总理都听说了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批评谁,但却批示说一定要把国家的资金用在切实可行的投资项目上,不能盲目上马,无的放矢。   这样一来,薛丹萍简直有些如坐针毡了,董事会上她施展浑身解数对付着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知不觉四个小时过去了,大家都口干舌燥,薛总宣布暂时休会,回到自己办公室,把董秘易永恒叫了进来。   “小易,他们说的事情属实么?”薛丹萍问道。   易永恒汗流浃背,他是薛总的人,如果薛总倒了,他的前途不会美妙到哪里去,虽然换个工作很简单,但这几年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是真的……”他小声说。   “大声点,我听不到。”薛丹萍冷冷地说。   “薛总,确实是有这件事,但是那时候我们的唐克里里项目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我不能为了不确切的信息影响到大局。”易永恒答道,虽然心里捏了一把汗,但他还是觉得在当时的情况下,自己的决定是无可指责的。   本以为薛总会大发雷霆,哪知道薛丹萍却如释重负:“确有其事就好,你现在的任务是找到他们,争取把这个项目再拿过来,不惜一切代价,公司的所有资源任你调配,一定要拿下这个项目,你明白么。”   易永恒哪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立即挺直腰杆说:“我明白!”   “好了,你下去吧。”薛丹萍打发走了易永恒,拿起电话拨通了儿子的号码,身心疲惫之际,能听到儿子的声音是她最大的安慰。   “小冰,最近过得怎么样?”   “妈妈,我挺好的,在江北这边过的很开心,我还写了好几篇博文呢,你有空上网看看啊,对了,我……需要用一笔钱。”   薛丹萍坐直了身躯,问道:“多少钱,做什么用途?”   “五十万左右,我想在江北买个房子,温雪他们家生活太艰苦了,顶楼,又是西晒,六十年代的老楼,电线老化没有物业管理,环境又差,简直没法住。”   薛丹萍一惊:“你……你们不会住在一起了吧?”   韩冰笑了:“妈妈,你想哪儿去了,温雪家那么小怎么住啊,她和她爸爸住在一起,我和陆谨住在青年旅社,我们三个人在麦当劳打工,可有意思了。”   薛丹萍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前夫,心里有些酸酸的,问道:“小雪的父亲,他还好吧?”   “温叔叔很好,温文尔雅,博学睿智,我们俩成了忘年交呢,不过他就是健康差一点,常年生病,居住条件又差,把身子都搞坏了,所以我想买个房子给他们住,江北这边房子也不算很贵,市中心的才不到八千元一平方……”   听着儿子在那边巴拉巴拉的说着,薛丹萍脑海里却浮现出老温英俊挺拔的身影来,不知不觉眼角就湿了,当年的事情很难说谁对谁错,一夜夫妻半日恩,老温一个人拉扯女儿十八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这让薛丹萍很是伤怀。   “妈妈,你在听么?”讲了半天不见回应,韩冰有些纳闷。   “在听,你要买房子给小雪住是吧,妈妈不反对,但是妈妈想让你再仔细考虑一下,你这样做,小雪是否会接受,这对于她的将来是否有好处?你知道,妈妈是集团总裁,别说五十万的房子,就是上千万的别墅也可以轻易地买下,但如果妈妈不是总裁呢,你又将如何处理这件事?”   虽然薛丹萍深爱儿子,但她同样是个很有深度的企业家,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显然触动了韩冰,他沉默一会儿说道:“我明白了,妈妈,我是男子汉,就要做男子汉的事情,一切靠自己,好了不说了,我要打工去了。”   放下电话,薛丹萍长叹一声,开始筹划后路,她不敢把希望全寄托在易永恒身上,万一项目拿不到,唐克里里撤资再不顺利的话,自己这个总裁就算当到头了,韩家能给予自己的帮助也达不到这个层次了,还是那句话,一切要靠自己。   此时易永恒已经进入了暴走状态,他发疯一般在自己办公室寻找着那份矿石分析报告,报告倒不是很重要,关键是上面有联系方式,毕竟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那份报告早就进了碎纸机,又怎么可能找到,易永恒冥思苦想,回忆了许久,才想起那两个人似乎是北清大学的费老介绍来的,于是当即给费老打了电话。   费老毕竟年龄大了,记忆力不是很好,易永恒再三提醒后,他才想起来:“哦,是有这么回事,那个小伙子围棋下得很好,我是在江东大学南文渊教授家里认识他的,他是江东省人没错的,不过联系方式还真没有。”   易永恒心中暗喜,能寻到蛛丝马迹就是胜利啊,他翻开电话本寻找了一番,找到江东省矿业厅的一位副厅长,向他打听南教授的联系方式,幸运的是,副厅长在江东大学读博士的时候,南教授就是他的博导,于是顺利的搭上了线。   如此唐突的打电话过去毕竟不妥,易永恒立刻定了最近一班飞往江东省城的航班,当天下午就飞了过去,那位副厅长亲自带车到机场迎接,然后两人来到了南教授家里。   送上礼物后,易永恒提到了此行的目的,南教授回想了一下说:“还真有这么个人,我记得那是前年的事情了,一个年轻人到我家里,为他们市长论文的事情来得好像,对了,那个市长现在已经是省教育厅长,周仲达,对,就是他。”   “那么,怎么可以找到那个年轻人呢?”易永恒问道。   南教授摇摇头:“我这里没有联系方式,恐怕你要去找周厅长了。”   易永恒和他的副厅长朋友对视了一眼,站起来说:“谢谢您,南教授。”   从南教授家里出来,直奔省教育厅而去,可是到了教育厅一问才知道,周厅长去法国考察基础教育去了,一周后才能回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教育厅没几个人上班,想索要周厅长的联系方式都不容易,好在易永恒也不是寻常之辈,大集团董秘的关系网一旦撒开,没什么办不成的事情,他很快就从其他渠道得到了周仲达的手机号,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国内已经是下午下班时间,欧洲那边还是艳阳高照,当周厅长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会儿才说:“你要找的是刘子光吧?”   ……   今天出差,下一更或许要晚一些,闲着没书看,又看过铁器时代的不放去看看我的另一本书《武林帝国》,一百多万字打发时间挺好的。   10-55 被人挖墙角   周仲达从江北代市长的位置调任省教育厅长已经快两年了,文教工作显然更适合这位知识分子型的官员,两年来他的工作可圈可点,深得省委省政府领导的欣赏,据说很有可能会再往上动一动呢。   在周厅长的记忆中,刘子光是个很有心计也很有气魄的年轻人,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江东省理科高考状元的谢师宴上,那次江北市公安局出动了上百警力对刘子光进行抓捕,周厅长为了避嫌,当天下午就返回了省城,就是怕别人求到自己,后来也不知道刘子光托了哪方面的关系,居然把一场官司化解于无形,周厅长听说后暗暗吃惊,对这个人的印象便更深了一些。   华夏矿业的董秘找刘子光,而且听起来似乎很迫切,周厅长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便追根问底,便采取了最稳妥的方式,他答道:“你要找的是刘子光吧,我在江北当市长的时候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早就没有联系了。”   易永恒说:“周厅长,我们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请您回忆一下,还有其他联系方式么?”   周厅长说:“他和我以前的秘书周文是同学关系,你们找到周文就能找到他。”   “那么在哪里才能找到您的秘书呢?”   “周秘书现在是南泰县的县长。”周厅长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掩藏很深的得意。   顾不上太多的客套,易永恒表示感谢后挂断了电话,开始联系南泰县方面,几经周折要到了县长的手机号码,对方还很矜持的告诉他,周县长正在首都参加中央领导的追悼会。   易永恒按照号码打过去,响了很久却没人接,他心急如焚,每隔三分钟就拨打一次,一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没有人接电话。   他哪里知道,周文此刻正陪着老程头在叶老家里做客,手机调成静音状态,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找他,直到一个半小时后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手机上全都是未接电话,正狐疑呢,又是一个电话进来,周文接了问道:“哪里?”   “周县长吗?我是华夏矿业发展集团的董秘易永恒。”   “易秘书,你好你好,真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手机不在身上。”周文身为负责招商引资的县长,自然知道华夏矿业的规模,那可是全国排行前列的矿业大集团,国务院直接管辖的重点企业,甚至比玄武集团的实力还要雄厚些,易秘书这么着急找自己,难道是为了南泰县经济开发区的事情?   “周县长,是这样的,我们在找一个人,这人是您的同学,他叫刘子光,请问您有他的联络方式么?”易秘书的话打消了周文的幻想,他赶紧答道:“没错,刘子光是我的同学,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来着,他也在首都,长住东亚饭店,我这就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易永恒长嘘了一口气,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首都啊,不管怎么说,能找到人就好,按照周文给的号码打过去,对方很快就接了。   “请问是刘子光刘先生么?”易永恒压抑着兴奋和紧张,这位刘先生眼下可是自己的财神爷,万万得罪不起。   “我是刘总的助理东方恪,您是?”   “我是华夏矿业的董秘易永恒,曾经和刘总见过面的,关于西非铁矿的事情,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薛总想和刘总聊一聊,您看能不能安排一下。”   “哦,真不好意思,刘总最近都没有时间,就这样吧,再见。”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易永恒拿着手机愣了半天,自打当了董秘以来,还没有人这么拒过自己的面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推了,看来那位刘总对于华夏矿业的怨念不轻啊,不过这难不倒百折不挠的易永恒,他当即搭乘傍晚的航班飞回首都,准备亲自登门拜访。   又是一番折腾,当易永恒来到东亚饭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钟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电梯,待会的说辞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对方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那自己就来个负荆请罪,不论采取什么办法,只要能打动对方就行。   可是按了半天门铃竟然没人开门,恰好有个服务员走过来,告诉他说客人已经离开了。   “退房了?”易永恒问道,心里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倒没有,他们是付过一年房费的,应该是出外地去了。”服务员说。   易永恒长叹了一口气,疲惫至极的他靠着墙壁坐到了地毯上。   ……   此刻,刘子光已经坐在至诚一期的家里了,父母突然打电话让他回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谈,而且态度相当坚决,没辙,他只好带着自己的一套班子乘私人飞机飞回了江北。   父母坐在沙发上,表情很是严肃,老爸说:“今天把你叫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上回和你提过的经济适用房,你不当回事,我和你妈就帮你办了,现在表格已经递上去了,但是听人说这里面还有些道道,我们年纪大了,跟不上形势,后面的事情就该你自己跑了。”   刘子光沉默了一会说:“好吧,这事儿交给我办了,你们安心在家修养就行。”   见儿子的态度还算端正,老爸老妈相视一笑,拿出一张存折说:“这上面是咱家的拆迁款,你拿着用,该打点的就打点,经适房小区我们去瞧过了,地方虽然远了点,但是房子还是不错的,七八十平方两室朝阳,将来我们老两口去那边住,这边留给你结婚用,对了,方霏那孩子最近也没见,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三十多的人了,再拖可真不行了。”   刘子光诺诺连声,看着父母的嘴唇在一张一翕,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云外,最近工作太忙,以至于忽略了父母以及自己的个人问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来说,别管刘子光混的多么风生水起,都是个不孝的儿子,整天让父母操心,让亲人牵挂,自己确实做的有不到位的地方,是该到了彻底解决后顾之忧的时候了。   捱了一个小时,父母终于数落累了,刘子光起身要走,老爸喝问:“这么晚了,去哪里?”   “去公司值班。”刘子光撒了一个谎,其实他是想去李纨那里,好好抚慰一下李总孤单的心。   “哼,尽说瞎话,我问过你公司的小黄,你根本就没在公司里值过夜班,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鬼混,小光啊,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别人啊。”   眼瞅二老又来劲了,刘子光慌忙逃窜:“我走了,有事明天再说。”   出了家门,驱车来到滨江锦官城李纨家楼下,刚熄火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熟悉的汽车驶来,雪亮的光柱刺破黑暗,从驾驶位上下来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很有风度的打开车后门,抱出来一个已经睡着了的孩子,然后就看到李纨从车里钻了出来,和那男子说了一句什么,男子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两人并肩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那个男子刘子光认识,正是至诚集团的副总尹志坚。   刘子光愣了半天,怒火攻心,有心想冲上去暴打尹志坚一番,但是最终还是没有下车,这事儿真的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经常性的一出门就是成个月,而且没有电话,没有信息,几乎是整个人从世间蒸发了一样。   反观尹志坚,占尽地利人和,一起工作中更容易产生感情,尹总向来不掩饰自己对李纨的爱慕,每天一束鲜花从不间断,而且尹总高大英俊,谈吐不俗,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都不输于刘子光。   刘子光点燃了一支烟,望着楼上李纨家里的灯光,先是客厅的灯亮了,然后是小城房间的灯亮了一下便熄灭了,应该是把孩子放在床上了,紧接着卧室的灯亮了,浴室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透过毛玻璃,甚至能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刘子光苦笑了一下,本来此刻应该是自己在李纨家的浴室里洗澡的,真是世事无常啊,不过话又说回来,或许对于李纨来说,尹志坚才是更合适的生活伴侣和事业上的帮手。   他丢掉烟蒂,发动汽车走了。   楼上,依然穿着一丝不苟的套裙的李纨对尹志坚说:“谢谢你了,热水器最近总是坏,物业人员修过三次了,还是弄不好,没想到你这个学文科的人,对于电器还这么精通。”   尹志坚拍拍手说:“小问题,已经搞定了,其实我从小就喜欢理科,学文是家里人的意见。”   热水器修好了,尹副总就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他搜肠刮肚想找些话来说,可是却无从说起,只好道: “呵呵,已经很晚了,不耽误你休息了,再见。”尹志坚向大门口走去,心中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留下我,留下我……”   但李纨没有任何留下他的意思,将尹志坚送到门口,替他按了电梯的按钮,尹志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开口道:“纨,其实我……”   “天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李纨微笑着说,客客气气却又拒人千里之外的笑容让尹志坚心灰意冷。   “嗯,你也早些休息。”尹志坚走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脸上一直保持着绅士的笑容。   李纨刚要返身关门,忽然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尹志坚居然去而复返,并且一把搂住了自己,强大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铁一般的臂膀箍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纨纨,原谅我,我实在太爱你了!”身材高大的尹志坚一把将李纨拦腰抱起,用脚踢开门向卧室走去,他却没注意到,那部入户的私人电梯又开始下行了……   10-56 脚踩两只船   刘子光把车开出去几十米之后就突然想到一件事,尹志坚的车是停在小区临时车位上的,按照李纨做事滴水不漏的性格,如果真想和尹志坚发生点什么,那就会让他把车开到地下车库去,而不是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停在楼下。   想到这一点后,刘子光迅速倒车回去,快步走进了大厅,滨江锦官城这种豪宅,即便到了深夜也是有人值班的,两个物业服务人员看到许久不见的刘子光忽然现身,赶紧打招呼:“刘先生晚上好。   刘子光冲她们略一点头,就走进了电梯,两个物业服务员对视一笑,心中都在说,今晚肯定有好戏看了。   锦官城的电梯有两种,一种是公用的,有选择楼层的按钮,还有一种是直接入户的,根本没有按钮,刷卡就能停在你所在的楼层,恰好刘子光手里就有一张这样的房卡,他进了电梯还在考虑,见了尹志坚可不能动手,大家都是斯文人,不论如何,喜欢李纨并不是尹志坚的错啊。   哪知道电梯门刚一打开,就看到一副匪夷所思的画面,尹志坚扛着拼命撕打的李纨正往房间里走,那副架势怎么看也不像是郎情妾意,反而像是霸王硬上弓。   本来就卧着一肚子火的刘子光哪能容得尹志坚继续放肆,他箭步上前,拍拍尹志坚的肩膀,趁着对方回头之际一拳打了过去,这一拳力道十足,尹志坚当即满脸开花,鼻血飞溅,门牙蹦飞,他下意识的丢下了李纨,惨叫一声双手护头,顾上不顾下,裆下又挨了一脚,这下他连叫都没叫出来,闷哼一声就一头栽倒了,翻着白眼,躺在地上抽搐起来,嘴里还往外吐着泡沫。   “让你丫再装。”刘子光再次举起了拳头,却被李纨拉住:“别打了!”   “你还护着他,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你就被他……哼!”刘子光气哼哼的坐到了一边,拿出烟来抽,李纨则跑进了厨房,拿出一根擀饺子皮的小型擀面杖塞到了尹志坚的嘴里,扭头对刘子光说:“他有癫痫的,如果不及时抢救会死,赶紧打电话。”   刘子光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不想让尹志坚就这样死在李纨家里,于是拿起电话拨了120急救号码,打完电话就看到小诚着泰迪熊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的小脸蛋上写满了迷惑。   “小诚乖,到干爸这里来。”刘子光张开双臂,小诚就扑了过来,嚷嚷道:“爸爸你可来了,我不喜欢尹叔叔。”   刘子光就嘿嘿笑着看向李纨,李纨那边正急得不可开交,翻开尹志坚的眼皮看了看说:“瞳孔放大,丧失意识,这是大发作,会危及生命的,刘子光,这回你真的闯大祸了。”   市立医院急诊科,红十字急救中心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要求他们派车执行任务,两个当值的护士收拾了器械就要出发,坐在抢救室里看书的方霏站起来说:“张姐,我也去。”   “你歇着吧,好不容易回来坐坐,哪能让你忙乎。”张姐说道。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再不锻炼一下,我的技能都退化了。”方霏说着,拿起一件白大褂披在身上就跟了出去。   省医科大放了暑假,方霏不想留在母亲身边,所以回到江北父亲身边过暑假,本来是想离刘子光近一些,可是这个没良心的根本不挨家,整天满世界的跑,从来不主动打电话发信息,自己打电话过去也总是爱搭不理的,仿佛真的很忙似的,方霏虽然单纯,但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细腻的,嘴上不说,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两天方副院长去邻市开学术会议,方霏不敢一个人在家睡觉,于是到单位来凑乎一夜,她虽然在省医科大进修,但编制还在市立医院,所以大伙儿也不拿她当外人。   急诊科迅速调遣了一辆救护车赶往滨江锦官城,这段路程本来就很近,再加上深夜道路畅通无阻,救护车很快就开到了锦官城楼下,急救人员带着担架和氧气包就往里走,急救员大声问物业服务员道:“电梯在哪里?”   两个物业服务员对视了一眼,心说好戏真就上演了,一边指示着电梯的位置,一边悄悄议论着:“真的出事了呢。”   “那可不,这种事非打起来不可。”   “是啊,两个男的争一个女的,不出事才怪。”   这俩人在这窃窃私语,根本没理会身边站着的小护士。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急救员们一拥而上,抬着担架来到了病人所在楼层,两扇大门洞开着,硕大的客厅里躺着一个人,口吐白沫昏迷不醒,脸上还有血迹和明显的青紫淤痕,看来既像是癫痫发作,又像是殴打导致昏迷。   客厅里还有三个人,一个神色焦灼的少妇,一个满脸无所谓表情的男子,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趴在男人肩膀上眨着眼睛。   站在最外面的方霏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顿时五味杂陈,刘子光和李纨的关系她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往那方面想而已,看惯了爱情小说和韩剧的方霏深信,刘子光绝不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人,但眼前的情景却让她不得不浮想联翩,虽然如此,方霏还是不断告诉自己,这肯定是一个误会。   张姐他们把尹志坚抬到了担架上,问道:“谁是病人家属么?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李纨挂念着尹志坚的病情,并没有想太多,下意识的答道:“不是,他是我们的同事,刚才突然发病,我们不敢擅自处理就打了急救电话,现在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说完拿了提包跟在担架后面向外走去,刘子光把小诚放下说:“小诚乖,自己回去睡觉。”   小诚扭动着身子说:“不嘛,我要爸爸,爸爸你都好久没来陪我和妈妈了”   方霏脑子里轰隆一声,一切臆想都变成了现实,什么刻骨铭心,什么海誓山盟,不过是自己这个傻女孩的一厢情愿罢了,男朋友早就在外面有了人,而且同居了很久,大概全世界都知道,只有自己一个人蒙在鼓里吧。   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方霏不愿意被人看到,悄悄戴上口罩,压低帽子,扶着尹志坚的担架走了出去。   经此一闹,李纨也不敢把孩子单独丢在家里,她让刘子光抱着孩子,自己提着包跟在后面也进了电梯,方霏怕刘子光看到自己,下意识的扭转了头,电梯里异常沉默,大家都很焦急盯着楼层指示灯,平时速度极快的电梯这会儿变得如此之慢,短短十几秒时间竟然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   尹志坚被抬上了救护车,李纨也跟着上去,刘子光带着小诚上了自己的汽车跟在后面,救护车凄厉的鸣叫着开出了锦官城小区,蓝色的警报器在夜空下闪烁着,李纨和方霏面对面的坐着,忽然发觉这个护士的眉眼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莫非……她是方霏?李纨心里一惊,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就像是偷汉子被人撞破了一样,但是再一想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感情的事情没有先来后到之分,要怪就怪这个小女孩没把握住机会吧   虽然给自己找了足够的借口,但李纨看到面前女孩低垂的睫毛和眼角的晶莹闪烁之后,一颗心还是软了下来,刚想解释一下,忽然担架上的尹志坚又激烈的抽搐起来,方霏赶紧进行抢救,李纨刚张开的嘴便又合上了。   救护车很快来到市立医院急诊科,尹志坚被推进了抢救室,李纨想跟进去的时候,方霏把抢救室的门给关上了,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尹志坚确实是癫痫发作,但是脸上身上的伤痕也是真的,根据相关规定,院方拨打了110,向警方通报说这里发生了故意伤害案。   不大工夫,一辆警车开到了急诊科门口,从车上下来的警察看到急诊科门口刘子光便惊喜的喊了一声:“刘哥,你怎么在这?”   刘子光见是王星,勉强笑道:“有点事。”   王星说:“有任务,回头再聊。”然后进了抢救室,问刚醒过来的尹志坚,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尹志坚做贼心虚,哪敢说是被刘子光打伤的,一口咬定是自己癫痫发作摔伤的,王星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事儿和门外的刘哥脱不开干系,不过这案子忒小了些,而且当事人明确表示不愿意追究,当警察的没必要非得把事情扩大化了,于是他便向指挥中心报告说是一场虚惊,出门对刘子光说道:“刘哥,摔伤那人是你朋友?”   “不是,他伤势怎么样?”   “没事,死不了。”   “哦,下手还是轻了点。”   王星笑笑,戴上警帽说:“行,你先忙着,我走了,有事联系。”   警车闪着警灯远去了,刘子光带着小诚走进了急诊室,李纨迎面过来,接过孩子低声说:“急救车车里那个小护士,好像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你去解释一下吧,免得有什么误会。”   李纨这话很有意思,既然是“以前” 的女朋友,那就没有解释的必要,如果是现任的女朋友,那么解释不过是掩饰罢了,刘子光一惊,赶紧走进了抢救室,李纨默默叹了一口气,独自黯然神伤,看来方霏在刘子光心中的分量依然很重啊。   刘子光推开抢救室的门,躺在床上的尹志坚见他气势汹汹闯进来,吓得一个激灵爬起来:“你要干什么?”两个陌生的医护人员抬起头,摘下口罩茫然的看着刘子光。   “方霏在哪里?”刘子光问道。   “小方不舒服,刚刚回家去了。”护士说。   10-57 这样的女孩你伤不起   市立医院急诊科的格局,刘子光是很熟悉的,他立即出门向走廊另一头奔去,推门只见茫茫夜色,寂静的医院停车场上一个人都没有。   拿起手机拨打方霏的号码,泉水叮咚的铃声在背后响起,回身奔过去护士值班室的门一看,却只看到手机在桌子上欢快的响着,屋子里却没人。   方霏走的急,连手机都忘了带,刘子光拿起手机就往外走,方霏应该没走多久,还是能追上的,李纨看到他行色匆匆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抱着儿子扭过了头。   刚走到门口,两道刺眼的光柱迎面射来,一辆轿车停在急诊科门口,车上下来四个人将刘子光围住,为首一人气势汹汹的嚷道:“别走。”   刘子光定睛一眼,来人眉眼和尹志坚有些像,正是曾经被自己一脚踢到住院的尹志强,他一把就将尹志强推到了一边:“别挡路。”   尹志强踉跄退了两步,指着刘子光喊道“你打了我哥,又来打我,你真当我们尹家是好欺负的啊。”   “让他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们尹家。”话音刚落,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威风凛凛站在刘子光面前,很有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另外两个妇女则匆匆走进了抢救室,然后就听到她俩撕心裂肺的哭声:“志坚,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李纨听到动静赶过来,心中暗道不好,挡住刘子光去路的这个女人很不简单,是尹志坚的小姑,叫尹卫红,本来在省委工作,三个月前调任江北市,就任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这个女人的工作能力极强,背景也很深厚,得罪了她的话,至诚集团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尹部长,这是个误会。”李纨徒劳的解释着,已经接到侄子电话哭诉的尹卫红哪里容得李纨说话,不等她说完就冷笑着说道:“是不是误会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让司法机关来判定。”   刚才进去探视尹志坚伤势的两个人,留下一个看着他,另一个出来说道:“卫红,志坚被打得很严重,报警吧。”   尹卫红点点头道:“志强,报警。”说着冷冷扫了刘子光一眼,分明已经认定刘子光就是罪魁祸首。   刘子光阅人无数,自然看出这个娘们来者不善,而且她所乘的轿车明显挂的是市委的牌照,这种女人可不是李纨能应付来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暂时把方霏的事情放到一边,协助李纨对付这位尹部长。   事情牵扯到市级领导果然就不一样了,不到三分钟派出所的警车就到了,然后分局领导也来了,深夜的急诊科门口热闹非常。   一边是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一边是知名企业家,区人大代表,两边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警察最怕处理这样的事情,得罪谁都不好看,只能公事公办,带回去做笔录。   时隔许久,刘子光再一次走进了派出所,虽然这次也是因为涉嫌故意伤害而被传唤,但是性质和以往很有不同,负责给他做笔录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察,嘴唇上的绒毛和肩膀上的两拐显示他还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学警,面对一言不发的疑犯,小学警气的拍了桌子:“你到底说不说!”   倒不是刘子光不敢承认打了尹志坚,而是因为这案子涉及到李纨,深更半夜两个男子在她家里发生斗殴可不是光彩的事情,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必须照顾到李纨的名誉才行。   “小张,我来。”王星端着一个罐头瓶子做的大茶杯走了过来,把那名刚从省公安高专毕业的小警察张强替换了下来,先递给刘子光一支烟,然后问道:“刘哥,事儿有点大,那家人能量不小,分局领导都惊动了。”   刘子光说:“姓尹的说了些什么?”   王星回头瞄了一眼,低声说:“尹志坚就说是你打得他,别的没提。”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他想做什么,是他姑妈想做什么才是,尹部长履新不到四个月,想借着这个事儿立威呢,我倒是看那姓尹的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吱吱唔唔的肯定有隐情。”   刘子光说:“是我打的他没错,他就没说我为什么打他。”   王星摇摇头说:“没,他只是说你不由分说进门就往死里打打,要不是李总拦着,怕是能把他当场打死。”   刘子光只是冷笑,并不说话,王星又说:“其实到底啥事,大家心里都有谱,刘哥你也别太在意,反正伤的也不重,所里不会拘人,明天该找人的找人,争取把这个事摆平就行,毕竟姓尹的是宣传部长,好歹得给她个台阶下。”   事情的处理结果和王星的预料的一样,由于证据不足,所里没有拘留任何人,尹志坚的伤情经过检验确认是轻微伤,够不上故意伤害罪的杠杠,充其量算是打架斗殴,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真因为这个罪名进去面子上也不好看。   于是在经过一番斡旋后,尹部长那边终于不再坚持拘留刘子光,当刘子光在王星的陪同下从值班室出来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尹家人,尹部长用高高在上的目光扫了刘子光一眼,尹志强则做了个威胁的手势,牛逼轰轰的跟着他的部长姑姑走了。   从派出所出来,夜风微凉,李纨抱着已经熟睡的儿子,和刘子光并肩走在路上,走了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来到医院停车场的时候,李纨才说:“没事了,如果尹家想告你故意伤害的话,那就要做好让尹志坚陪着坐牢的准备。”   刘子光知道李纨肯定和尹家人摊牌了,拿尹志坚强-奸未遂的事情来为交换对方的让步,对于李纨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牺牲,名誉上的损害暂且不提,此事之后,尹志坚肯定不会继续留在至诚集团,甚至会成为李纨的敌人,更别说那位贵为市委常委的尹家姑姑了,以后更会是至诚集团前进道路上的重大障碍。   今晚这个事儿实在是太操蛋了,先是在家和父母闹得不大愉快,然后在李纨家里发生这种事情,打伤了市委领导的侄子不说,还被方霏发现了自己和李纨之间的暧昧关系,坏事如同多米诺骨牌那样一桩连着一桩。   开车把李纨母子送到锦官城的家里,这回李纨没有让他留下,刘子光也没进门,两人相对无言,最终只是说了句晚安,就转身离去了。   接着来到方霏家,看到楼上漆黑一团,再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想了想还是没有上楼,而是在楼下花坛边静静的坐了下来。   此刻,方霏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今天给她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女孩多年来编织的美梦突然破灭,这种心灵上的打击可想而知,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一切从那个站在抢救室门口的长发青年开始,雨巷中共骑一辆自行车的浪漫,西非雨林的惊魂,还有无数的点点滴滴,本来都是女孩甜蜜的回忆,此时却变成不忍触及的伤疤。   刘子光坐在花坛边,脑海里回想的同样是和方霏在一起的每个细节,方霏是他回家之后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单纯善良的如同无暇的白璧一般,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当年毛孩的娘患癌症住院,方霏二话不说就帮忙安排了病房,自己开沙场需要资金,百般筹措未果,方霏知道后悄无声息的就把自己名下的房子抵押给了银行换来五十万启动资金,当自己身陷囹圄的时候,是方霏连续几天彻夜在网络上发出正义的呼唤,争取到了舆论的拥护,也是方霏每天来照顾父母,让二老安心,当自己还是个一文不名的保安时,身为厅长千金的方霏就决定义无反顾的嫁给自己……   这样的女孩,伤不起啊。   几道惨白的闪电在天边划过,紧跟着是震耳欲聋的滚雷,狂风乍起,雷雨要来了,方霏卧室的窗户被风吹的乱晃,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去关窗户,可是走到窗前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楼下花坛边,是他。   他一直在楼下等候,方霏心中一阵欣慰,此时暴雨倾盆而下,她赶紧拿起一把雨伞就往外走,来到客厅门口才想到自己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赶紧又套了个大T恤这才慌里慌张下楼去,可是来到楼下的时候却看不到刘子光的人影了。   狂风怒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方霏打着伞在楼下花坛、池塘、草坪附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依然没看到刘子光,但她确信自己在楼上肯定没看错,那个人绝对是刘子光啊。   雨越下越大,方霏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去了,回到卧室之后,她又忍不住来到窗口观望,花坛边空空荡荡,真的没有人。   一声叹息,方霏关上了窗户,拉上了窗帘。   窗外,风疾雨骤。   10-58 难以选择   此时刘子光正匆匆往回赶,刚才他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父亲半夜中风,正在紧急送往医院。   方霏家距离医院足有半小时的车程,刘子光用了十分钟就赶了过去,这已经是他今夜第二次到市立医院急诊科来了,值班护士看到刘子光再次出现也暗暗纳闷,心说这人还真够倒霉的。   自己不在家,母亲只好半夜敲开邻居的门,请人把父亲抬下楼冒着暴雨送到医院,好在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如此,父亲左半边身子还是不能动了,手脚麻木,嘴角抽搐,说话也不利索了。   站在父亲病床前,刘子光痛心疾首,自己这些年来对家庭的照顾太少了,父母经常说买房子、结婚这些事情,自己根本不当一回事,觉得他们唠叨,思想陈旧,觉得这些事情对自己来说太小儿科了,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在父母眼里,买房结婚那就是天一样的大事啊。   父亲挂着甘露醇的吊瓶,说话有些含糊:“没事,血压有点高,小光你忙你的,别耽误工作。”   母亲也说:“医生说过了,抢救的及时,只要恢复的好,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刘子光知道这是父母在安慰自己,生怕影响了自己的工作,此刻他只能放下一切事情,尽力做一个孝顺儿子。   “阿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一直站在走廊里的男子走过来说道,母亲赶紧说道:“小光,这是咱对门的邻居小赵,今天多亏他了,要不然我一个人真没办法把你爸爸送过来。”   刘子光赶紧和男子握手:“谢谢,谢谢,怎么称呼?”   男子说:“我叫赵家勇,喊我小赵就行,远亲不如近邻,这点忙应该帮的,早上还要上班,大叔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刘子光再次表示了感谢,将赵家勇送出了病房,回来继续守在父亲病床前。   夏季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渐渐的东方破晓,天亮了,街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上班的行人,急诊科的医生护士也开始换班了,刘子光把方霏的手机交给她的同事代为转交,自己陪着父亲转到了住院部。   一大早的贝小帅就打电话来问刘子光,什么时候回京,刘子光说父亲突发急病,最近都要在家守着,贝小帅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贝家三口人就赶到了医院,还没坐稳呢,邓云峰一家人也到了,然后又见老邻居,老同事们如同走马灯一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   富豪大厦,李纨忧心忡忡的坐在办公桌前,尹志坚没有来上班,也没有请假,这让她很担心,尹志坚是自己的合伙人,也是至诚集团的重要股东,他不但亲自负责几个重要的项目,更是掌握了太多集团的机密,如果因为这件事导致他的离职甚至背叛的话,至诚集团一定会分崩离析,一蹶不振。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尹志坚的人品了,想到这里,李纨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俯瞰着苍茫众生,忽然桌上的通讯器响了,秘书的声音传来:“李总,卫助理电话在一线。”   虽然卫子芊借调给了刘子光,但并未离开至诚集团,本来说好今天要到公司开会的,此时突然打电话来,肯定有事发生。   李纨回身拿起了电话说道:“子芊你好。”   “李总您好,我上午不能过去了,向您请个假。”   “子芊,家里有事?”   “刘子光的父亲昨夜突然中风,我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哦,知道了……”李纨怅然若失的放下了电话,坐回到椅子上,点了一支烟抽了半口,掐灭起身按下通讯器说:“小江,帮我买一束鲜花,医院看望病人的那种。”   ……   雨过天晴,楼下花坛郁郁葱葱,方霏穿着一双拖鞋在楼下散着步,急诊科的张姐迎面走来:“小方,你的手机。”   “哦,谢谢张姐。”方霏接过了手机说。   “没事,是昨晚滨江锦官城里打人的那个男的让我交给你的,你的手机怎么到他手里去的,真奇怪。”   “哦,我认识他。”方霏解释道,张姐是最近才调到急诊科工作的,并不知道方霏和刘子光当年的故事,她也没想太多,打个招呼就回自己家去了。   方霏摆弄着手机,盯着上面的未接电话,那是刘子光打来的,有心想打回去质问他,可是又下不了这个狠心,左顾右盼看到花坛里一株怒放的月季花,便小声说道:“花啊,别怪我,帮个忙吧。”伸手摘下花朵,一瓣一瓣的揪着花瓣,嘴里念叨着:“是误会,不是误会,是误会,不是误会……”揪到最后一朵的时候,她戛然而止,嘀咕道:“不对,再来一次。”刚要再摘一朵花,几个晨练的大妈出现了,方霏慌忙逃窜,回到家里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决定去医院问昨晚送来的那个病人,从侧面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干就干,方霏换了衣服乘着公交车赶往市立医院,与此同时李纨已经来到了市立医院脑神经内科病房,走廊里摆满了各式花篮和花束,牛奶鸡蛋核桃粉脑白金等各种补品更是堆积如山,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堵到电梯口,全都是来看刘大叔的。   刘大叔当然没有如此巨大的社会影响力,这些人里面九成九都是刘子光的社会关系,既有卓力、疤子、玄子、孟黑子这类混社会朋友,也有韩光、胡蓉、王星这样的警界朋友,至于诸如木三水这样经济上有些来往的朋友就更多了,放眼望过去全是穿着梦特娇,夹着皮包的社会精英,护士们赶走一波又来一波,最后连刘子光也急了,这样搞法怎么让病人休息,于是他站在门口亲自接待,好不容易才把这帮人打发的差不多了。   朋友也分远近亲疏,大多数人过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放下花篮和礼品,说上几句客套话就走了,只有少部分关系密切的才能登堂入室,胡蓉胡大小姐就是其中一位,这会儿她正坐在病床前给刘大叔削苹果呢,不过技术就差了点,削出来的苹果像是被狗啃过了一般。   其实对于胡蓉这个小姑娘,老爸老妈还是挺喜欢的,但是仅限于喜欢而已,还远远达不到当儿媳妇的标准,这倒不是说胡蓉有什么地方不好,关键是条件太好了,堂堂市长家的千金,又是公安局的什么骑警中队长,按照老两口的思维,自家儿子是远远配不上的。   胡蓉好不容易削好了一个苹果,递过来说:“大叔,您吃。”   此情此景,让二老不禁想起当初刘子光第一次被关进看守所的情景,在社区小诊所里,方霏也是这样给他们削苹果的,要说方霏那孩子真是不可多得,温柔贤惠,脾气又好,见谁都是笑咪咪的,虽然家里条件也不比胡蓉差,但是人总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二老怎么看都觉得眼前这位小胡不如小方。   刚轰走了一批人,又是一队人马从电梯里出来,正是李纨和卫子芊他们,两人是在楼下遇到的,正好结伴一起上来,两人见到刘子光先问了一下老人的病情,然后进屋探望,老妈赶紧起身招呼,胡蓉却大大咧咧的坐着不动,俨然一副病人家属的架势。   好在病情不算严重,李纨说了几句安心养病之类的话,就使了个眼色让刘子光出来谈事。   方霏乘坐的公交车终于抵达了市立医院,她下车之后直奔急诊科,询问同事昨晚送来的病人转到哪个病房去了,同事拿起记录本说:“昨晚接了两个病号,一个外伤患者转院了,另一个小中风的老年人,转咱们院脑神经内科。”   “不会吧,这么巧竟然转院了。”方霏拿过记录本一看,顿时呆了,第二个中风病人,不就是刘子光的父亲么,她顿时明白为什么刘子光会突然消失了,原来是家里出了事,想到这里她又自责起来,不该耍脾气,昨晚把事情都说清楚不就完了么。   她不自觉的就往脑神经内科方向走去,来到楼下的时候,正巧看到脑神经内科所在楼层的阳台上,刘子光和李纨正并肩站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尹志坚的事情不用多虑,担心也没有用,该来的总会来。”阳台上刘子光这样说着。   “我会做好相应的准备,你呢,有什么打算?”李纨说。   “我想买一套房子,然后结婚。”   李纨沉默了一会,这个答案并不出她的意料。   “方霏是个好女孩,我能看得出二老最喜欢她,她对你也是最痴情的,好好待她吧。”李纨望着远方说道。   刘子光无语,不管他做出怎样的选择,总会有一个人人受伤,但如果不做选择,那受伤的就会是全部。   “没关系的,不要担心我,我有至诚集团,还有儿子,但方霏只有你,她比我更需要你。”李纨轻柔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这更让刘子光难受,他刚要说话,却被李纨阻止:“什么也不用说,最后抱我一下就行。”   说完李纨微微抬头,嘴角带笑,眼角却有晶莹闪烁,刘子光叹口气,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抱。   楼下的方霏正好看见这一幕,如果说昨晚的事情还只是让她高度怀疑的话,那眼前的事实就是掐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所有的揣测都是真的……   方霏想了想,还是走进大楼,上了电梯,虽然她的性格多随父亲,温和善良,但是到了关键时刻,母亲基因中坚韧果决的部分还是会显现的。   10-59 情关   病房里,胡蓉正在削第二个苹果,那么大个的红富士经她的手一削,还能剩下三分之二就算不错,不过比起上一个来说已经进步不小了,胡蓉得意的瞟了卫子芊一眼,大有示威之意。   卫子芊冰雪聪明,哪会不明白胡蓉的意思,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生性孤傲,哪会把胡蓉放在眼里,正巧刘老爸的一个吊瓶打完了,卫子芊上前按了通讯器说道:“护士,十五床换吊瓶。”   可是等了一会不见护士来,卫子芊便出门去喊护士,只见护士站隔壁的抢救室里正乱作一团,四个护士一个医生围着病人急救呢,卫子芊提了一句,护士长随口答应说马上就来,但是看那副样子一时半会也抽不出时间,卫子芊想了想,转头回到病房,拿起了新吊瓶。   “你干什么?”胡蓉问道。   “护士太忙了,我来换吊瓶。”卫子芊说着,拿起酒精棉签擦了一下盐水瓶的瓶口,熟练的动作让胡蓉把质疑的话咽回了肚里。   其实卫子芊也只是早年在大学进行过医疗急救培训,根本就没实践过,眼瞅着瓶子里的药液已经到了尽头,她索性自己动手了, 先把空瓶子上的针拔了出来,再往新盐水瓶上戳,这本是一个连贯的动作,整个不过一秒钟都用不到,可不知道是手劲太小,还是没戳对地方,一连几下竟然没戳进去,输液管里的药水已经快流完了,要是空气进入了血管那可是要出大危险的,眼瞅着就要出事,所有人的呆住了,还是胡蓉反应快,跳起来就往外冲,去叫护士进来。   胡蓉还没出门,房门就开了,二老许久未见的方霏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看到手足无措的卫子芊,立刻将她手中的吊瓶和输液器接了过来,一下就将针头扎进了瓶口,然后将调节器开到最大,药液瞬间便充满了输液管,她又弹了弹软管,一连串气泡升了上去,回到了瓶子中,不过两秒钟时间,一场医疗事故的萌芽便被掐灭了。   “有事叫护士。”方霏冲脸色煞白的卫子芊微笑了一下,坐到了刘老爸身旁,顺手拿起了胡蓉没削好的苹果和小刀,看也不看,刷刷几下,一条完整的苹果皮就出来了,薄如蝉翼连贯不断,那水平和胡蓉的刀法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刘子光的老爸老妈看到方霏突然出现,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老妈又是拿水果又是拿饮料,就连老爸都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吓得方霏赶忙按住他:“大爷,千万别乱动,您这个病要静养的。”   “小方啊,大爷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老爸差点就要老泪纵横,病人的情绪容易激动,方霏赶紧笑呵呵的劝道:“我这不是来了么,以后都不走了,陪着大爷您。”   “真的?”老妈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心说这回说啥也得把儿子的婚事给促成了,就算方霏的母亲反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把事儿定下来再说,老年人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可不是白来的,儿子和李纨之间有些数不清楚的关系,二老心里还能没个数?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不过现在看来必须抓紧了,因为就算没有李纨,还有胡蓉和卫子芊这俩丫头呢,按说这几个小姑娘都不错,但比来比去,二老还是觉得方霏最适合。   “当然是真的,大爷大妈这么疼我,干脆我给你们当女儿算了。”说话间,方霏又削好了一个苹果,递给了老妈。   “女儿?”老爸老妈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有些蹊跷,但是看方霏面色如常,也就放下心来,兴许人家闺女不好意思说当儿媳妇呢。   房门再次被推开,这回走进来的是刘子光和李纨,两人看到坐在床边的方霏均是一愣,刘子光目光中明显是惊喜,而李纨流露出的则是黯然和失落。   方霏莞尔一笑,站起来说大大方方的说:“李总你好。”   李纨竟然有些慌乱,眼神下意识的躲闪着:“哦,方护士你好。”   “好了,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们了。”方霏走了过来,轻声对刘子光说:“走,咱们出去说话。”   来到阳台上,方霏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不管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接受。”   刘子光说:“我已经想好了,咱们结婚。”   “真的?”方霏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真的!”刘子光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答应我,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   “我只爱你一个。”   “还有,以后不许和这个总那个总的来往,当然男的例外,你懂的。”   “我答应你。”刘子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言不由衷,脑海里闪过李纨的身影,虽然他脸上挂着笑容,但心中却在无声的叹息。   方霏喜笑颜开,拉着刘子光的手,两人双双回到病房,此时李纨和卫子芊已经离开,只有胡蓉这个神经大条的女孩还继续呆在病房里,二老看到两人挽着手进来,心中顿时大喜,老妈说:“这就对了,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你俩都老大不小的了,别再耽误了。”   刘子光和方霏只是笑,并不说话。   出人意料的是,胡蓉突然说道见:“刘子光,我也和你有话说。”   刘子光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说胡大小姐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啊,不过看胡蓉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要谈什么儿女情长的事情,便点头道:“好吧。”   两人再度来到阳台上,胡蓉直接说道:“你招惹了不敢招惹的人,虽然现在你的生意做的很大,社会关系也比较广泛,但是和她比起来还不够,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你提个醒,你多加小心。”   刘子光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谢谢你。”   “不谢,咱们是战友嘛,对了,我先走了,你代我向叔叔阿姨说声再见。”   “好的,再见。”   胡蓉笑笑,转身离去,走出几步远又停下说道:“刘子光,方霏是个好女孩,别辜负她。”   刘子光一愣,再次郑重的点头:“我会的。”   “走了。”胡蓉摆摆手走进了走廊大门,忽然再次扭头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方霏,你会不会选择我?”   胡蓉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语气也有一丝调侃的味道,但刘子光却明白,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孩,在豪爽粗放的假面下,其实有一颗同样纯真无暇的心。   此时此刻,他知道不能再给胡蓉任何幻想,但是他做不到这一点,他不能欺骗自己的心,更何况对方给的只是一个有条件的判断题而已。   当初就是在这家医院里,刘子光同时遇到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两个女人,方霏和胡蓉,那时候方霏是急诊科的小护士,胡蓉是派出所的实习巡警,从那一刻起,两个女孩的命运都发生了改变,和自己紧紧联系在一起。   往事历历在目,女警察的声音犹在耳边   “刘子光,我一定要亲手逮捕你!”   “刘子光,你是团员,我是党员,你要听我指挥。”   “刘子光,你洗洗睡吧。”   ……   “会的。”刘子光望着胡蓉说道,神情从没如此严肃过。   “逗你玩呢,瞧你那样。”胡蓉嘻嘻笑了,回身大步走向电梯,当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坚强的女警察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从最初的鄙夷、蔑视,厌恶,到好奇、理解、敬佩,再到欣赏、喜欢、深爱,情窦初开的小女警早已不可自拔的陷入到爱情的深渊中去,她是警官,是市长千金,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物,表面上雷厉风行、铁面如山,其实骨子里不过是个羞涩的小女孩,经历了如此复杂的感情历程,她对刘子光的思恋,其实不比任何人差。   但她同样也很清楚,自己是最没有希望的一个,所以她根本就没给刘子光拒绝的机会,便选择了离开。   刘子光回到病房,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说话也方便多了,老妈说:“小光啊,抓紧把日子定了吧,房子不用愁,等经适房申请下来,我和你爸就搬过去住,你俩住这边的房子,上班也方便。”   “不用麻烦,我会安排的。”刘子光说。   “是啊阿姨,刘子光有办法的,你们就等着享福吧。”方霏也跟着说。   “这孩子,怎么还喊阿姨,喊妈。”老妈笑呵呵的说。   “妈”方霏的脸像个红透的苹果,声音比蚊子还轻。   老爸老妈开心的笑了,似乎病情也减轻了许多。   正要商讨婚礼日期事宜,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公司文员小黄焦急的声音传来:“刘总不好了,税务局的来查账,把账目都封了,还要法人代表来亲自和他们解释情况。”   “我马上过去。”刘子光放下手机说:“公司有些事情我去处理一下。”   “你去吧,这边有我照应着。”方霏说。   ……   刘子光驱车回到公司,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四五个身穿便装的男子正坐在财务室里查账,账本摊的满桌子都是,电脑税控机也被收缴了,财务人员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哪位是负责人?”刘子光问道。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瞄了刘子光一眼:“你就是红星公司的法人?”   “法人是红星公司,我是法人代表,刘子光。”   男子冷笑两声,拿出一个证件晃了一下:“税务稽查局的,抱着你的账本和电脑,跟我们走吧。”   10-60 稽查局上门   刘子光环顾左右,见自家公司的职员都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便笑笑说:“傻站着干什么,招呼客人啊。”   小黄如梦初醒,赶紧去泡茶倒水,刘子光拿出一盒软中华给税务稽查员们发烟,铁面无私的稽查员们都坚辞不受,刘子光也不勉强,收了烟说:“我们坚决配合稽查局的同志们执行公务,绝不隐瞒情况,我想问一下,咱们这次来是专项稽查呢,还是随机抽查”   男子见刘子光态度不卑不亢,镇定自若,知道寻常的下马威对他不起作用,便收了威风,公事公办的说道:“不管是专项的,还是随机的,都要一查到底,我们根据有关规定对你公司的账目进行封存调查,请给予配合。”   “配合,一定配合,您怎么称呼?”刘子光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我姓廖。”男子冷冰冰的说。   “哦,廖科长,这是我的名片。”刘子光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姓廖的单手接过来一看,上面印着刘子光的几个头衔倒是把他吓了一跳,红星防卫科技有限公司总裁这个就不提了,税务机关是掌握的,但是至诚集团常务董事的名头就有些吓人了,要知道至诚集团可是江北市为数不多的上市公司之一,常务董事最起码也是个千万富翁啊。   还有江岸区人大代表的头衔,更显示出刘子光的雄厚实力和社会地位,姓廖的不禁肃然起敬,收了名片,拿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过去:“刘总,这是我的名片。”   刘子光接过来一看,原来对方叫廖嘉森,是税务稽查分局的一名股长,他将名片放好,回头招呼财务科的同事:“帮稽查局的同志把账本和电脑抱到车上去。”   会计们面面相觑,只得慢吞吞的抱起了账本和税控电脑,跟着税务局的人走出了财务科,此刻走廊里已经站满了人,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身穿黑色T恤,横眉冷目,抱着膀子堵在路上,全是红星公司的保安员。   稽查局的同志们经常出去执法,暴力抗税的事情经过不少,一看这个排场就知道不妙,纷纷往财务科里退,这里毕竟有坚固的防盗门,关上能抵挡一阵子。   看他们吓成这样,刘子光不禁哑然失笑,上前骂了一句:“干什么呢,都给我散了!”   小伙子们看到刘子光一脸笑容,便知道这事儿老板肯定能摆平,便各自散了,刘子光伸手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廖科长,见笑了,小伙子们血气方刚,脾气大点。”   廖嘉森等人感激的看了刘子光一眼,带着红星公司的账本和会计出门上车离去了,提也不提把刘子光带回去审查的事情。   刘子光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打给了卓力:“老二,和税务局的关系怎么样?”   卓力答道:“我和地税的关系比较好,专管员去年就让我砸倒了,怎么,你有事?”   “刚才稽查局的人上门把我公司的账目抱走了,可能是有人想阴我。”   “光子,查你的人是地税还是国税?”   刘子光拿出廖嘉森的名片看了看:“哦,是国税稽查分局的,主管这事儿的人叫廖嘉森。”   “国税的啊,稍微有点麻烦,行,我知道这个事儿了,你等我电话,晚饭前给你结果。”说着卓力就挂了电话。   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中午时分,刘子光正要去再去医院,忽然电话铃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您好,是红星防卫科技有限公司么,我想找刘总。”电话里的男中音极富磁性,彬彬有礼。   “我是刘子光,您是?”   “刘总您好,我是华夏矿业的董秘易永恒,我们在首都见过面的,请问您现在有时间么,有件事想和您谈谈。”   “不好意思,现在没空。”刘子光说着就要挂电话,易永恒的声音急促起来:“刘总,请听我说,我刚从首都飞来,现在就在您公司门口,只占用您五分钟的时间,拜托了。”   “好吧,你进来。”   一分钟后,风尘仆仆的易永恒走进了刘子光的办公室,和华夏矿业的写字楼相比,红星公司简直可以称得上寒酸了,但易永恒丝毫不敢托大,他微笑着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敞开的房门,说:“刘总,您好。”   刘子光抬起头来,打量一下易永恒,他当然明白对方此行的目的,若在几个月前,自己还会隆重接待,可是现在西萨达摩亚铁矿项目已经进入正式招标程序,全球无数家企业都盯着呢,哪还会在乎一个华夏矿业。   “开始吧。”刘子光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易永恒一愣,随即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并没有坐下,而是打开公文包递过去一份标书:“这是我们集团的资质和财务报表,请您过目,我们薛总对西非铁矿很有兴趣,想请刘总亲自面谈,呵呵,这次能找到刘总挺不容易的,我来来回回在天上飞了三趟,电话打了几百个……”   他这边滔滔不绝的说着,刘子光信手翻着标书,华夏矿业的实力自然是可以相信的,但经历上次的事情后,还是给他留下不好的感觉,所以草草翻了两页就放下打断易永恒说道:“好,我知道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和我的助理交涉,这是她的电话。”说着在纸上写下卫子芊的号码递过去,起身离开办公室,易永恒一看手表,正好是五分钟时间。   “刘总,刘总,请听我说,上次的事情真是太失礼了,我向您道歉,请您一定原谅我……”易永恒紧紧跟在刘子光身后说着,刘子光忽然停下,转身说:“上次什么事情,我没印象,想进行项目投资的话,可以走正常程序参与竞争,难道你们华夏矿业总是通过这种方式拿合同的么?”   易永恒一时语塞,无言以对,眼睁睁的看着刘子光上了汽车扬长而去,拿出手机拨通了首都的号码,说道:“薛总,我终于找到他了,不过似乎有些难度啊……”   刘子光来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在方霏的安排下转入了单人病房,有陪人专用床和独立的洗手间,照顾病人特别方便,而且方霏还和脑神经内科的护士长打了招呼,分配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年长护士来照看病人,方霏又在医院食堂定了一周的病号饭,根本不用从家里带饭那么麻烦的,老爸老妈都很感慨,还是有个在医院上班的儿媳妇好啊。   一家人在病房里其乐融融的吃了午饭,然后方霏帮刘老爸活动着麻木的左臂,老妈拿着黄历盘算着结婚的日子,商讨着该请什么人,订什么规格的酒席。   “我看婚宴就用五百八十八一桌的吧,烟用双喜,讨个好口彩,酒就用淮江特曲吧,外面卖的那些茅台五粮液都是假的,不敢买。”老妈侃侃而谈,这些年邻居同事家孩子的婚宴她参加了不少,学到不少经验,这回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老爸刚刚小中风,口齿还不清晰,连说带比划道:“用什么规格的酒席,孩子们当家,你别瞎指挥,六百八十八太低了,咱家不比以前了,起码要用八百一桌的。”   方霏就笑了:“没事,五百八十八的也挺好,实惠。”说着望了刘子光一眼,刘子光也跟着说:“我没意见,你们安排就行,我只管付钱就是。”   老妈又说:“婚车就别租婚庆公司的了,太贵,加长的林肯一个小时都要上千块哩,我看就找你那些朋友借就行,给人家买两盒好烟就能打发,咱们小区门口的花店就能扎花车,我问过价的,三百就能扎很好了。”   刘子光点头如捣蒜:“行,都行。”   老妈滔滔不绝的说着,从婚纱照到婚宴,从个请帖喜糖到花车摄像司仪,所有婚礼流程她老人家竟然样样精通,看来为了儿子的婚事不知道做了多少功课,规格程序都是按照江北市中等收入阶层来走的,其实这样的婚礼根本不是刘子光,更不是方霏理想中的婚礼,但两人心照不宣,都是一股脑的答应着,微笑着。   “我说了那么多,你们有什么意见也提提啊,说到底这是你们俩的事儿,自己也要上心啊。” 老妈说了半天,见没人热烈响应,就有点不高兴。   方霏说:“阿姨,您太专业了,都能开婚庆服务公司了,我插不上话啊,嘻嘻。”   刘子光也说:“妈,这事儿您坐镇指挥就行,回头我给您安排几个打下手的,有什么需要购买的,需要联系的,派他们做就行。”   说着他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说:“我出去接个电话啊。”   来到走廊,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李纨的声音:“今天税务稽查局的人到公司来了,封存账目要进行审查,我怀疑有人在针对至诚集团。”   刘子光说:“红星公司也被查了,让他们查好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李纨苦笑道:“只要想查,就一定能查出问题来,你有准备就行,不多说了,你准备婚事吧,这边我可以应付。。”   “再见。”刘子光放下手机,怅然若失,一回头就看到方霏站在面前。   “她打的电话?”方霏歪着头问道,脸上似笑非笑。   “工作上的事情。”刘子光含含糊糊的答道,忽然手机又震动,下意识的不敢去接,任由手机在掌中一阵阵的震动。   方霏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扭头进屋了,刘子光这才拿起手机,电话不是李纨打的,而是卓力打来的。   “光子,联系好了,今晚就在我们华清池娱乐会所三楼餐厅,我安排了全套服务,稽查局的头头也来,该怎么勾兑就看你的了。”卓力扯着大嗓门喊道。   10-61 见招拆招   “行,到时候见。”刘子光心中轻快了许多,既然对方答应吃请,这事儿就好办。   难怪税务局来查,红星公司已经一年没有纳税了,其实零申报的公司并不鲜见,但是作为曾经红极一时的江北市第一家民营保安公司来说,就有点不正常了。   红星公司成立伊始就名声显赫,聘用了大批优秀退伍士兵,解决了民政部门的压力,又为全市小学幼儿园提供安保服务,身穿多功能战斗服,脚蹬军靴的红星保安员当年也曾是一道威武雄壮的风景线,由此刘子光也一跃成为著名青年企业家,父母跟着沾光,在邻里之间倍儿有面子更不用说。   但是刘子光的精力根本没有放在扩大经营上,红星公司的业务江河日下,仅能勉强维持生计,事实上这家公司对于刘子光已经是可有可无了,要换了以前的脾气,税务局爱查就查,刘子光才没心思和他们周旋,但是现在需要考虑到父母的感受,他必须慎重对待。   回到病房,老妈问他:“公司有事?”   “一点小事,我会处理好的,晚上有个饭局,就不陪你们吃饭了。”刘子光说。   “你忙你的,这边没事,小方,你有事先走吧,这边我能照顾。”老妈说道,方霏推辞了几句,还是拗不过老妈,便说道:“那好,我明天再过来。”   说话间,方霏帮忙联系的护工来了,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在医院当了三年护工了,照顾偏瘫在床的病人很有经验,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刘子光和方霏并肩出了医院。   “我送你。”刘子光说。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我有月票卡。”方霏冲刘子光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刘子光觉得有种生疏的感觉,但他来不及多想,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车去了华清池。   卓力早在办公室等着刘子光了,见他来到便递上一支雪茄烟,坐在桌子上说道:“没多大事,前一段时间税务局他妈天天查我的帐,还不让我摆平了,这帮龟孙子见了钱比见了爹还亲!不管怎么说,我华清池的生意比你红星的生意大多了吧,你这个事儿,我看一顿饭就能摆平。”   刘子光苦笑着说:“那可未必,上面有人给我使绊子,税务局的只是被人当了枪使罢了。”   卓力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样,咱该怎么招呼还怎么招呼,我再找人问问,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争取尽量把这个事儿说开了。”   原先动辄喊打喊杀的卓力现在也学会不战而屈人之兵了,看他锃亮的光头和隆起的肚皮,俨然已经有些大亨的风范了,刘子光笑道:“这事儿怕是有难度,想对付我的人是市委的领导。”   卓力倒吸一口凉气:“市委的你都敢惹,牛!”   刘子光风轻云淡,笑而不语。   卓力摸了摸光溜溜的脑瓜,拿起电话按了一个数字,对着话筒说道:“丁叔,你过来一下。”   三分钟后,一个戴着老花眼镜的大叔走了进来,卓力拿出抽屉里的中华烟甩了一根过去,说道:“这是我们华清池的主管会计老丁大叔,这位是我同学刘子光。”   “刘经理你好。”丁会计扶了扶镜框,说话慢声细语的。   刘子光也向他点头致意,伸手握了握。   “丁叔,是这么个情况,税务稽查局查我同学公司的账,你看最坏能到什么地步?”卓力道。   丁会计说:“那情况就多了,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虚开增值税**的,最严重的要判无期呢,未按时申报的,偷逃税款的,都有处罚的具体规定。”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刘子光便简单向丁会计介绍了红星公司的情况,丁会计想了想说:“你公司没有业务收入,常年零申报,这是合理合法的,税务局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最多停你的**,不过你本身就没有业务,不用开**,所以基本没有影响。”   卓力笑了:“是啊,红星都多久没开张了,税务局想办你也没办不了啊,大不了你关门不干,他们还能咬你去啊,我就不同了,税务局要是停了我的**,这生意就干不下去了,客人得开票报销啊,哈哈哈。”   刘子光也笑了:“丁会计,谢谢啊。”   丁会计谦虚的笑笑:“和这些部门打了几十年交道了,这些事都清楚。”   “行,谢谢你丁叔,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卓力又递过去一支中华烟,打发丁会计回去,老丁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说:“刘经理,给你提个醒,你公司没有业务收入,税务局是不能那你怎么着,工商局可能管着你。”   刘子光赶忙叫住他:“丁会计,这事儿怎么说?”   “开企业办公司的,要打交道的机关可不止税务局一家,工商、劳动监察、城管公安、卫生检疫,这些衙门都能管着你,税务方面一顿饭能摆平的事儿,到了工商那边就得花上万才能解决,找人都不好使,劳动监察也很厉害,抓着你没给员工买保险签合同,那罚的就厉害了。”丁会计说道。   “哦,明白了,谢谢你了。”刘子光再次表示了感谢,送走了丁会计,回到屋里点了一支烟,继续和卓力谈笑风生。   不大工夫,稽查局的同志们来了,除了上午去查红星公司的五个人之外,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卓力在地税局的朋友,还有一个是稽查局的副局长,服务员把他们带上三楼大包间,奉上香茶,献上菜单,税务局的领导们矜持的坐着,谈着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卓力和刘子光通过监视器看到税务局的人到了,刻意等了几分钟才下去,大家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开宴了,卓力安排的很到位,五粮液,中华烟,十头鲍鱼,规格之高,即便是经常吃请的稽查局领导们也为之咋舌。   刘子光陪他们喝了几杯就告退了,廖股长还有些不高兴,卓力爽朗的笑道:“我这个老同学啊,业务实在太忙,越是晚上他越忙。”   廖嘉森不解的问道:“红星公司没什么业务啊,刘总忙的什么?”   卓力说:“人家在国外有赌船,赌船你知道么,两万吨的豪华邮轮,在中东一带海面上巡航,专门招待那些阿拉伯石油王子啥的,一晚上进账几十万美元,什么叫真人不露相,这就是真人不露相,哎,这事儿你们别到处乱说啊。”   众人听得傻眼,都觉得卓力满嘴跑火车。   “我们初中同学里,有几个混的还不错,周文你们知道吧,原来跟周市长当秘书,现在是南泰县的一把,才三十出头就是正处级,将来前途无量啊,哎,说来我混的最差劲,开个店还整天被你们这些税务局的查来查去的。”卓力仗着喝了点酒,开始胡说八道了。   稽查局的副局长和卓力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他和那位地税的老大哥却是多年的朋友,刚才连喝了五杯五粮液,一张脸红彤彤的,拉着卓力说:“兄弟,咱都是自己人,有事你说话,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   卓力呵呵一笑:“我就喜欢和爽快人交朋友,王哥,我今天喊你一声哥,今后咱慢慢处,日子早着呢,来,走一个!”   四瓶五粮液,三箱百威啤酒下去之后,税务局的同志们早已没了刚开始的矜持,有几个酒量差的早已趴在桌子底下了,只剩下廖股长、王副局等几个酒量好的还在喝着,卓力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招呼大家下去洗桑拿,醒醒酒。   王局等人推辞了一番,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在华清池别具特色的贵妃池里,王局袒露着黝黑的大肚皮,舒服的直哼哼,眯着眼睛对卓力说:“老弟,哥哥给你提个醒,别和你那同学走的太近,他最近要倒大霉。”   “怎么讲?”卓力凑了过去。   “上面有人发话了,要办他。”王局左顾右盼一番,压低声音说道。   卓力作恍然大悟状:“王哥这么一说,我就了然了。”   在池子里泡了几分钟,又蒸了几分钟桑拿,卓力陪着客人们来到了楼上贵宾休息室,这才发现先前喝的象醉猫一样的同志们此刻已经精神抖擞的穿着浴袍坐在上面了,眼神四下里踅摸着,一副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这也难怪,华清池的消费水平极高,没人买单的话,就算是税务局的公务员,花上千块洗个澡也会肉疼。   卓老板豪爽的说:“今天兄弟我请客,哪个要是客气就不是人养的,该怎么玩怎么玩,就当自己家一样。”   同志们还真没客气,仍有战斗力的全部点了最昂贵的套餐,年富力强的廖股长还搞了个双飞,两小时后战斗终于结束,通体舒坦的他们在更衣室穿衣服的时候,都在衣柜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信封,里面放着不同面值的购物卡。   ……   第二天一早,红星公司的账本和税控电脑就被全封不动的送了回来,廖股长还亲自打电话给刘子光,说了些不好意思,只是奉命协查之类的话,刘子光心中一动,问他提出协查请求的是哪里,廖股长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他,是省国税局,这回要查的重点企业是至诚集团,红星公司只是顺带着查一下而已。   “谢了,廖科长,有空一起坐坐。”刘子光刚放下电话,小黄就推门进来了,神色慌张的说:“刘总,工商局的人来了。”   小黄背后站着几个人,穿着工商制服,大檐帽上的国徽熠熠生辉,当先一人推开小黄走了进来,威严地说:“我们是江北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稽查大队的,把你的工商营业执照拿出来。”   刘子光暗暗吃惊,丁会计这是料事如神啊,说曹操曹操到,看来对方这一套组合拳也是经过高人指点的。   “小黄,把营业执照拿给他们看。”刘子光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10-62 商战   工商的同志们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按照程序向刘子光出示了行政执法证,暂扣了红星公司的营业执照,几个穿制服的稽查队员拿着相机在公司内外拍个不停,一个队员看到楼下摆着的大堆纯净水桶,立刻招呼同事们过来,从各个角度拍下照片,又做了记录。   忙乎了半天,工商稽查人员才离去,还带走了红星公司的营业执照副本和公章,自始至终刘子光一直保持着配合的良好态度,等他们走后才拿起电话联系卓力:“老二,不出所料,工商稽查大队的也上门了,听口音好像还有几个人是省城过来的。”   卓力说:“这就对了,省里有人发话要查你,这只是个开始,你等着瞧好了,劳动局监察大队的人也快去找你的麻烦了,反正你也没什么生意,让他们查去好了,大不了注销不干了,谁还能追到家里去查你啊。”   刘子光说:“我真注销不干了,岂不是让他们得逞了。”   “光子,民不与官斗,这不丢人,当官的要是想和你过不去,那可比黑社会还厉害,你还是从根子上找找原因,把事情化解了比较好……”   卓力滔滔不绝的讲着他的处世哲理,刘子光听到又有电话进来,便说道:“行,我心里有数了,再说吧。”   挂了卓力的电话,刚要查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手机又响了,是方霏打的,看来她是打不通办公室电话,又转打手机的。   “下午有空么,陪我去逛逛。”方霏说。   “逛什么?”   “臭坏蛋,你说逛什么,婚纱摄影、喜糖铺子,还得给你买新西装和领带。”   刘子光恍然大悟:“哦,有空有空。”   “那好,我现在值班呢,一点半你到医院来接我。”   “行。”   刚放下手机,桌上的电话机又响了,刘子光拿起话筒问道:“哪位?”   “刚才打进来占线,你挺忙的吧。”听筒里传来的是李纨的声音。   “是啊,工商局稽查大队的人刚走。”   “你下午来一下吧,公司召开董事会有重要事情商讨。”   刘子光心中一动,他可是刚和方霏约好要去看婚纱喜糖的,这可不好推辞。   “必须去么,要知道我对公司的业务也不是很熟悉啊。”刘子光这话不假,虽然他身为至诚集团的常务董事,但是常年不参加决策,基本就是个闲散董事。   “是的,必须来。”李纨的声音透着严肃,“这次董事会相当重要,尹志坚联合了其他一些董事,准备向我发难。”   “好,我知道了,准时赶到。”刘子光也严肃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李纨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她还有至诚集团和孩子,如果公司真被尹志坚夺去的话,恐怕会对李纨造成极大的精神打击,这是刘子光所不想看见的。   两人在电话里又商讨了一些董事会上需要注意的事宜,足足聊了半小时才挂了电话,想了想再次拿起电话打给方霏:“我下午有重要的公事,不能陪你逛街了。”   “噢,知道了,没关系,就是随便逛逛,我一个人也行。”方霏答道。   中午在食堂随便对付了一顿,下午一点左右,刘子光驱车前往富豪广场写字楼,把车停在楼下,保安就过来了,敬礼说道:“刘总您好。”   “你好。”刘子光很和善的打了个招呼便上楼去了。   富豪广场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距离江北市最高档的帝豪商厦只有一步之遥,刘子光走进大门的时候,正巧方霏背着双肩包从公共汽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刘子光的背影了。   富豪广场是至诚集团的产业,方霏当然知道,虽然相信刘子光不会欺骗自己,但她心里还是挺不舒服,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差,也没有逛街的兴趣了,气鼓鼓的找了个冷饮店,一连吃了三个冰欺凌才平静下来。   “这个臭坏蛋,到底在做什么重要的公事。”方霏嘴里咕哝着,毅然背起双肩包向富豪广场走去。   富豪广场是江北市最豪华的写字楼,上百家企业在这里办公,方霏很容易就在墙上找到了至诚集团所在的楼层,搭电梯来到十八楼,就看到至诚集团别具特色的文化墙,前台站了两个女接待员,看到方霏走过来便彬彬有礼的问道:“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方霏生性不会撒谎,索性直接道:“我朋友刚刚进来,我找他。”   “请问您朋友是?”   “他叫刘子光。”   两个前台接待对视一眼,赶忙慎重对待,“您找刘总啊,他正在开会,可能要等一会。”   “没关系,我等他。”   “好的,请跟我来。”一个前台接待引着方霏走过长长的通道,来到会议室旁的休息室,推开门说:“请在这里稍等,会议大概还要进行一段时间。”   “好的,谢谢。”方霏在休息室坐了下来,一颗心怦怦直跳,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门,来到会议室门口倾听了一会儿,屋里似乎有人在争吵,而且还很激烈。   正好有个员工抱着幻灯机走过来,方霏灵机一动帮他打开了房门,顺便往里面瞄了一眼,正看到刘子光和李纨并肩坐着,下面有个男人正激动的讲着什么,李纨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时不时和刘子光交头接耳一下,那副亲密的样子既像是无间的合作伙伴,又像是亲密的伴侣,方霏心中一种酸楚,扭头走了。   至诚集团的董事会此时正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尹志坚联合了数名董事突然发难,发起动议要罢免李纨的董事长职务,根据公司章程,超过三分之二的董事会成员表决通过,就可以向股东大会提出申请,罢免和重新任命新的董事长。   董事会决议,不牵扯谁的股份多少问题,一人就是一票,尹志坚作为至诚集团的副董事长和创始人之一,在公司里的威信极高,在董事会里也笼络了不少人,而李纨身为一个单身母亲,在沟通方面肯定不如尹志坚那么便利,从这次董事集体倒戈就能看出来,虽然李纨拉来刘子光助阵,但还是无法力挽狂澜。   李纨看着站在幻灯片前滔滔不绝的尹志坚,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无比陌生, 回想当年,甄志,李纨、尹志坚他们三人联手创业,白手起家,建立了至诚房地产公司,从一家默默无闻的小开发商做到江北市知名的房地产企业,这里面尹志坚功不可没,尤其是在李纨的丈夫因车祸突然离世后的那段时间,尹志坚更是给了李纨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可以说至诚集团今天的成就里,有一半是尹志坚的心血。   尹志坚对自己的感情,李纨不是不明白,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没有刘子光出现的话,说不定自己真会和尹志坚走到一起,虽然对他没有那种感觉,但这个男人其实真的不坏,事实上那天的事情之后,李纨也并不埋怨尹志坚,反而对他有一种愧疚之情,她一直试图找个机会和对方好好沟通一下,但可惜尹志坚没给她这个机会,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带着弹劾董事长的动议来的。   尹志坚准备的很充足,他例举了诸多李纨犯过的错误,每一条都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凭有据,他在上面侃侃而谈,董事们频频点头,刘子光冷笑不已,李纨则始终面带笑容,看着尹志坚,想从他脸上找到些什么。   很可惜,尹志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既不躲避李纨的眼神,也没有任何敌对性的情绪,而是像在开例会一样公事公办的发言。   尹志坚的话讲完了,会议室里一片沉默,一个年长的董事说:“李总,您有什么要说的么?”   李纨笑了笑:“尹总讲的很好,我没有要补充的,公司发展过程中,确实走了不少弯路,对此我要负责,不多说了,我们举手表决吧。”   董事们交头接耳一番,几个一向和尹志坚走的较近的董事举起了手,投了赞成票,包括刘子光在内的和李纨关系密切的董事们则投了反对票,再加上几个弃权的,正好票数相同这个结果倒是出乎尹志坚的预料,他不禁看了看那几个弃权的董事,眼神里明显带着责备的意思。   “我赞成尹总的动议。”李纨在众目睽睽下举起了手,尹志坚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说道:“好吧,赞成票多于反对票,择日举行股东大会进行投票,选出至诚集团的新董事长。”   会议结束了,几个心怀鬼胎的董事簇拥着尹志坚先走了,剩下的董事们纷纷围在李纨身边七嘴八舌的声讨着尹志坚,李纨只是微笑着倾听,等大家说完才笑道:“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如今至诚集团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如果暴风雨要来的话,就让它来的更猛烈些吧。”   董事们叹着气陆续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李纨和刘子光两人。   “你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这个麻烦,对么?”刘子光说。   “是的,必须通过召开股东大会的形式把隐患解决,尹志坚和我,只能留下一个人。”李纨深吸一口气答道。   “需要我做什么?”刘子光说。   “最近有神秘账户在二级市场大量收购至诚集团的股票,我想可能是尹志坚和他背后的人在做。”   李纨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女士香烟,点燃了抽了一口,掐灭在烟灰缸里:“我没想到尹志坚会做的如此绝情,这将会是一场殊死的资金大战。”说着抬起头望着刘子光:“我需要你的支持。”   与此同时,尹志坚已经来到了富豪广场楼下,钻进了一辆省城牌照的宾利,从后座上的中年男人手里接过一支雪茄,有些苦涩的说道:“动议成功通过,下面就是股东大会审议了。”   中年人拍拍尹志坚的肩膀说:“别那么不高兴,至诚集团本来就是属于你的,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拿回来而已。”   10-63 易董秘出马   宾利车在闹市区的街道上徜徉着,高档豪华轿车的密闭性很好,外面的噪音一点也传不进来,尹志坚手里把玩着雪茄,却并不点燃,眼神有些黯然:“没想到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小尹,想开点,女人当家,墙倒屋塌,至诚集团被李纨和她的姘头这样乱搞,迟早完蛋,想想你吧,这些年来呕心沥血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得,男人嘛,就要拿得起放得下,这女人心里没有你,你再怎么奉献,怎么牺牲都是没用的。”中年人眯着眼睛,像个老大哥一样劝解着尹志坚。   “陈总,你不用说那么多,二级市场上收购至诚股票的事情进展如何了。”尹志坚冷冰冰的问道。   被称作陈总的中年人打了个响指,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男子回头说道:“本周至诚的利空颇多,股价受此影响跌落至十日均线附近,不少短线客已经离场,估计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的消息传出去后,还会有一轮跌幅,那时候我们会进场扫货,但是同时也要注意他们的护盘行为,听说至诚集团很有几个精通金融业务的人士。”   陈总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尹志坚的肩膀说:“至诚的金融专家在这儿坐着呢,离了尹总,至诚集团就是条案板上的鱼。”   尹志坚嘴角抽动了一下,做一名背叛者的滋味可不好受,但他也很赞同陈总的话,离了自己,至诚集团真的什么也不是。   “尹总,这位是我们玄武集团的高级助理穆连恒,人称小诸葛,那些利空消息就是他制造的,包括请工商局和税务局进行查账,也是他安排的。”陈总笑着说。   穆连恒赶忙掏出名片递过去:“尹总,久仰了,请多关照。”   尹志坚接过名片,对穆连恒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融资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穆连恒信心满满的说了一句。   “准备了多少?”尹志坚还有些不放心。   穆连恒伸出五个手指:“五个亿。”   尹志坚松了一口气,至诚集团在二级市场上只能算是小盘股,想操控股价的话,几千万块钱就能搞得天翻地覆,而最近集团的资金情况并不乐观,财务费用极高,短期内想进行大规模融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正是由于自己掌握了这些内部情况,才做出弹劾李纨的举动来。   五个亿……完全可以收购足够多的流通股了,在股东大会召开之际,自己手上就会拥有超过李纨的股份了,到时候至诚集团就会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这本来是一件很值得兴奋的事情,但尹志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李纨的面孔来,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接受我呢,为什么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呢。   李纨,这一切都是你逼得。   ……   会议室里,李纨在抽最后一根烟。   “你每次都只抽一口就掐灭,不浪费么?”刘子光问。   李纨笑笑,并不回答刘子光的问题,而是说:“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很痛心,”   “这不是你的错,尹志坚不会得逞的。”刘子光说。   李纨摇摇头:“这回和上次不一样,当年大开发想收购至诚的时候,我们还没上市,现在二级市场上流通的股票占总股本的比例已经达到了四成,而且在利空的打压下股价已经出现了五连阴,投资者争相抛售,尹志坚主管上市流通这一块,公司的财务状态他再清楚不过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一定在进行融资。”   刘子光说:“家贼难防,我们必须进行反收购才行。”   李纨苦笑了一下:“谈何容易,没有资金,没有操盘手,想融资也没有渠道了,尹志坚早就封死了这条路,工商税务都在调查我们,哪个银行敢放款啊。”   “公司还有多少资金可以动用?”刘子光问。   李纨伸出一只手指。   “十亿?”   “只有一百万。”李纨的笑容有些无奈。   ……   市立医院,脑神经内科单人病房,老爸刚打完吊水,正和老妈商议着儿子结婚的事情,忽然房门轻轻敲响,老妈说:“肯定是方霏来了。”这就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的却是许久不见的温雪,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人,看面孔有些陌生。   “小雪,啥时候回来的。” 老妈惊喜道。   “回来有几天了,听说刘爷爷生病了,我来看看。”小雪依然那么腼腆,老妈赶紧把三个孩子让进屋来,老爸看到老温的女儿也来了,也很高兴,问长问短了一番,小雪是有问必答,还向爷爷奶奶介绍了自己两位同学,韩冰和陆谨。   “都是北清大学的高材生呢,平时见一个都难,现在一下就来了三个。”老妈感叹道。   小雪笑了笑,犹豫了一下问道:“叔叔呢?”   “你叔叔有事去忙了,再过几个月就能喝他的喜酒了。”老妈笑呵呵的说。   小雪的眼神没来由的黯淡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间,还是被韩冰捕捉到了,他心里也跟着不舒服起来,陆谨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但什么也没说。   “呵呵,太好了,婶婶是?”小雪问道。   “你见过的,市立医院的小方护士,和你叔谈了好几年了。”   “哦……”小雪说完,遍没有了话,病房里就只听见老妈一个人在那里唠叨,儿子多孝顺,儿媳妇多贤惠之类的话。   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距离门最近的韩冰过去打开了门,看见门外的人时,两个人都呆了。   “易秘书,你好。”韩冰下意识的探头出去张望,可是却没发现母亲的身影,易永恒也没料到能在这里遇到薛总的儿子,不过他敏锐的察觉,这大概是一个机遇。   “韩冰啊,薛总没来,我一个人来的。”易永恒手上提着鲜花和盒装的燕窝人参等滋补品,都是高档商店买来的正品货。   “你是?”老妈走过来狐疑的看着易永恒,儿子的朋友她大多都认识,但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头次见。   “大妈,我叫易永恒,您老叫我小易就行,我是您儿子的朋友,听说伯父生病,就赶紧过来了,有什么事您尽管招呼,最近这段时间我都在江北市,反正也没什么事,随时可以过来帮忙。”   “哎呀,小易你太客气了,快坐,喝茶。”老爸老妈都是好客的人,赶紧招呼易永恒落座。   易永恒进的屋来,先彬彬有礼的和众人打了个咋呼,再搬了把椅子坐到刘伯父身边,一番嘘寒问暖,又主动请缨要找一位擅长针灸的老中医来,据说治疗偏瘫中风相当有效。   聊了一会,老爸做了个起身的动作,老妈会意,赶紧上前扶住他说:“不好意思,老头子要上个厕所。”这活儿本来都是护工做的,但是这会儿正好护工不在,老妈只好自己上了。   “我来。”易永恒忙不迭的搀住了刘伯父。   “这怎么好意思,你是客人。”老妈说什么也不让易永恒插手。   “没事,我年轻,力气大。”易永恒热情的让人没法拒绝,硬是把老爸抢了过来,搀着他进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出来了,老爸连声说谢谢小易,这孩子真好,易永恒笑呵呵的说:“应该的,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了,小两口要照顾两对父母,难啊,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才是。”   老爸随口问道:“小伙子啊,你在哪里上班,以前没见过你啊。”   易永恒说:“伯父,我在首都一家公司上班,从事矿业方面的工作,和您儿子是同行。”   老爸老妈同时愣住了:“矿业?我们家小光啥时候开矿去了?”   易永恒笑了:“刘总不是在国内开矿,是在非洲,生意好的不得了呢。”   老爸老妈对望一眼,心中那些悬疑全都得到了解释,怪不得儿子隔三差就出差呢,还是去非洲出差,这得多辛苦啊。   “这个小光,工作方面的事情从来不给家里说,小易你告诉大妈,他到底开的什么矿,每月能赚多少钱?”老妈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知道儿子工作内情的人,还不打破沙锅问到底。   易永恒转念一想,既然刘子光不愿意告诉家里人在非洲采矿的事情,那么肯定有他的原因,如果自己随意把这事儿说出去,指不定招惹了他呢,于是便含糊其辞的说道:“是铁矿,在西非的一个小国家,赚钱挺多的,具体数字我也不清楚,呵呵,这是商业机密啊。”   “一个月上万总有吧?”老妈试探着问道。   易永恒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大妈,你儿子每月赚上亿美元都不是难事!”但是嘴上却只能淡淡地说:“加上出差补助什么的,应该有这个数,只多不少。”   老爸老妈再次对视一眼,脸上尽是欣喜之色,老妈欣慰的说道:“这就好,总算是个正经营生,开什么保安公司光赔钱不说,还三天两头被人查,我看还是赶紧关了算了。”   “说什么呢。”老爸不满的呵斥了一声。   中午红星公司的几个女职员一起到医院看望刘总的父亲,聊天的时候不小心说走了嘴,老爸老妈知道儿子的公司正在被税务局工商局查,心里正担忧呢,这事儿哪能再告诉外人。   好在易永恒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知道人家不愿意提这个事儿,便也不去追问,四下望了望,看到放在桌子上的草稿纸,拿起来瞅了两眼说:“哟,这是谁要办喜事啊?”   老妈自豪的说:“是我儿子,找的对象就是这里的护士,人可好了,长得漂亮不说,还贤惠孝顺。”   易永恒说:“那可得恭喜二老了。”   老妈说:“喜什么啊,到现在连房子都没落实呢,小光天天说买啊买的,到现在没动静,唉,现在的房价实在是太贵了,我们那个小区都卖到七千一平方了,一般工人三个月的工资都买不到一平方,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是啊,房价居高不下,这样下去对国家经济也会有不利影响的。”易永恒随口附和着,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老两口已经想好了,要是经适房申请不下来的话,就在小区里租一个小套先住着,贵点就贵点吧,把房子腾出来给儿子结婚先。”老妈唠叨着,却没发觉面前的年轻人已经走神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易永恒笑了笑,摸出手机示意一下,转身出了病房,在走廊里压低声音说道:“是,薛总,我还在江北市,事情有进展了,不过我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刘子光的家庭情况似乎很窘迫,我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拥有西萨达摩亚铁矿的所有权。”   电话那边,薛丹萍很不客气的说道:“这件事已经通过外交部和西萨达摩亚大使馆证实过了,绝对属实,他家窘迫也是实情,这并不矛盾,实际上他获得矿床所在土地所有权只花了一万单位的当地货币。”   “那相当于多少钱?”易永恒干巴巴的问道。   “十元人民币。”薛总的声音无比镇定。   10-64 董秘在行动   易永恒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作为业内人士,他当然知道三十亿吨富铁矿的概念,仅仅以目前三大铁矿巨头开出的矿石价格来说,这就是起码五千亿美元啊,这还不算由此带来的额外收入和社会地位,这么丰厚的好处,居然用十块钱就换来了,这已经不能用狗屎运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全世界的狗屎都被刘子光一个人踩到了。   “小易,你在听么?”薛总问道。   易永恒回过神来:“我在,薛总。”   “我们的竞争对手很多,也很强大,董事会里的事情你也清楚,成败在此一举,你明白么?”薛总的声音依然很镇定,但跟在薛丹萍身边多年的易永恒却从这种镇定里面听出一种紧迫感来。   “我明白,我会尽力的。”易永恒深吸一口气答道。   “好吧,你继续工作吧,华夏矿业的一切资源都归你调遣,包括我在你。”薛总继续说道。   “是。”易永恒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杆,想了想说:“薛总,我刚才见到韩冰了,他的同学和刘子光是老邻居。”   “哦?这条线索你可以适当关注,至于小冰的事情,不要管他,年轻人早点独立也好,就这样吧,再见。”   挂了电话,易永恒回到病房,正巧韩冰温雪他们起身告辞,易永恒也跟着说:“那我也不打扰伯父休息了,这是我的号码,有事尽管找我。”留下一张名片就和韩冰他们一起出去了。   来到走廊里,易永恒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小雪是吧,你知道刘伯父家的住址么?”   小雪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韩冰,韩冰也挺纳闷,易永恒笑着说:“放心,肯定不是坏事。”   “好吧,我告诉你……”小雪便把刘子光家在至诚一期的具体地址告诉了易永恒,易董秘马不停蹄的立刻赶往至诚小区,来到刘子光家所在的楼层,敲响了对门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女人,一脸警惕的望着易永恒:“你找谁?”   “呵呵,冒昧的问一下,你们家的房子打算出售么?”易永恒说。   “神经病!”女人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易永恒耸耸肩,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正要下楼再去问楼下的邻居,忽然一个男子走着楼梯上来,和易永恒擦肩而过的时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顺手掏出了钥匙准备开门。   易永恒身为职场精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忽然想到曾经见到过这个男人,但不是在最近,而是在某次会议上。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易永恒转身说道:“你是赵秘书,赵家勇。”   赵家勇愣住了,拿着钥匙的手停在门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易永恒:“你是……”   “我是华夏矿业的易永恒,这是我的名片。”易永恒迅速掏出名片递了过去,赵家勇接过来一看,顿时眼睛一亮,热情无比:“真的是易先生,我说怎么那么面熟呢,太巧了,我就住在这儿,进屋坐坐吧。”   赵家勇异常兴奋,他是江北矿务局的一个科级干部,曾经在省里的会议上见过华夏矿业的高层,但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毕竟身份差距在那里放着呢,想巴结人家都巴结不上呢。   忽然在自家门口遇到易永恒,赵家勇忍不住遐想起来,难道说这栋楼里有易先生的亲戚,那以后可要好好联系一下了,江北矿务局正在争取华夏矿业的投资并购,局里高层三天两头往首都跑,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如果自己能搭上华夏矿业的董事会秘书,那在单位里可就牛了,怕是局长见到自己都要另眼相看的。   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是一阵狂跳,人生际遇就在眼前啊,这种十年难遇的机会转瞬即逝,抓不住后悔一辈子啊,但是人家易秘书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又怎么可能进家来坐呢,他打定主意,只要易秘书一推辞,自己就假装东西忘带了,下楼开车送送人家,顺便拉上关系。   没想到的是,易秘书竟然欣然答应:“正想讨杯水喝,那就叨扰了。”   “易先生说的哪里话,快请进。”赵家勇按捺住心头的狂喜,打开房门请易永恒进门,赵家勇的老婆早就听到丈夫在门口和人搭讪了,拿着拖鞋走过来,却看到刚才询问自家房子卖不卖的男子,顿时惊呆了:“是你?”   “怎么,你们见过?”赵家勇也呆了。   他老婆赶紧解释:“老公,刚才这人敲门问我,咱家房子卖不卖。”   赵家勇眼睛瞪得溜圆,易永恒笑笑说:“进去谈吧。”   “是,是,进来坐。”赵家勇慌忙把客人让进屋,又对老婆介绍道:“这位是华夏矿业的易先生。”   “嫂子您好。”易永恒依然是一副彬彬有礼的表情。   见自己老婆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赵家勇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人家是华夏矿业的高层,我们局长见到他都要赔笑脸的,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人家一句话就关系到你老公的前程。”   这下他老婆总算明白过来,慌忙拿冰镇可乐切西瓜,惟恐照顾不周。   易永恒和赵家勇寒暄了一阵,顺便观察了这套房子,两室一厅,八十多个平房,装修风格虽然老气了一点,但是整洁干净,很有温馨小家的感觉。   “是这样的,我想在江北市买一套房子,最好在至诚一期,最好是这座楼,呵呵。”易永恒直接切入了正题。   赵家勇疑惑道:“至诚一期的二手房源本来就不多,这座楼,又必须是这个单元,恐怕不好找啊。”   易永恒说:“所以啊,我就挨家挨户的问了,刚才还被嫂子当成神经病了呢。”   赵家勇干笑了一会,脑子里迅速盘算着,他才没笨到去问对方为什么非要买这个单元房子的原因呢,人家大集团的董秘,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自己现在要做的只是尽量卖个好价钱而已,这个价钱当然不是值货币价格,而是附加值。   易永恒何等人物,赵家勇的着点心思他岂能不知道,他能看出对方是聪明人,现在要做的只是等赵家勇开价而已。   “易先生,你都问过了么?”赵家勇试探着问了一句。   “还没,只问了一家,因为事情比较急,所以我会开出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价格,比如每平方一万元。”易永恒慢条斯理的说。   赵家勇心中一动,虽然自己最近没有换大房子的准备,但是转手就能赚二十五万以上,这笔生意绝对划算。   “卖,其实我正打算换房呢。”赵家勇脱口而出道。   “最快什么时候能搬家?”   “这个……最近局里工作比较紧张,易先生您是知道的,我们局正在和贵公司商谈注资的事情……”   “这个好办,回头我给你们局长打招呼。”   “那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几句话之后,就敲定了售房大事,易永恒好不容易才谢绝了赵家勇留他吃饭的邀请,告辞走了,刚关上门,赵家勇的老婆就不满的说道:“你咋不多提点要求?”   赵家勇抱起老婆转了一圈说说:“傻瓜,人家又不是非在咱这棵树上吊死,再说了,倒手就能赚二十万,傻子才不卖呢,还有,这次单位选拔副处级干部,我肯定有戏。”   ……   从楼上下来,易永恒意气风发,走路都带了风,他拿出电话调出自己在江东省委工作的同学的号码打了过去,开门见山的说道:“邵林,请你帮个忙,我听说省工商局在查一家叫做红星防卫科技的公司,正好这家公司的老板和我很熟,想知道到底招惹了何方神圣。”   老同学很给面子:“行啊,正好晚上要和工商局那边的领导一起吃饭,我帮你问问,不过你可要报答我哦,你们华夏矿业不是说向我们省几个破产的矿山进行收购么,都一年多了也没下文,因为这事儿,郑书记没少敲打我啊。”   “呵呵,没问题,看你老同学的面子,我一定促成这件事,这总行了吧。”   “我记住你这句话了,等着我的消息吧。”   回到宾馆,易永恒拿出笔记本电脑,收了一封邮件,这是他委托别人对刘子光进行的调查,看着看着,易永恒不禁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失踪八年之久,三年前突然出现,从底层保安干起,现在已经拥有一家公司,同时又是房地产上市企业的董事,又曾经是江北市叱咤风云的黑道老大,公安局的特聘人员,而且他获得西萨达摩亚铁矿的故事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是在当地种族屠杀,生灵涂炭的情况下偶然所得。   易永恒掩卷沉思,脑海中里幻化成无数刘子光的身影,良久,他才长叹一声:“真是一个迷一般的男人啊。”   电话铃响了,是老同学小邵打来的,身为江东省省委书记的秘书,他的办事效率和人脉绝对不是盖的。   “永恒,我是邵林,你要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不过我得先给你提个醒,这事儿恐怕不简单,陷进去对你没好处。”   易永恒笑了:“老同学,这个我懂,你说吧。”   “要查红星公司的不止一家,玄武集团的人打过招呼,江北市委的一位领导也安排过,而且不光是查红星公司,更主要的是查一家上市公司,至诚集团,我只能说这么多,具体问题你自己分析吧。”   “好的,谢谢你,有空请你吃吃饭。”   “吃饭就算了,注资收购江北矿务局下属几个破产矿山的事情你上点心就行了,好了不说了,再见。”   放下电话,易永恒长嘘了一口气,看来这件事真的很复杂啊,这个刘子光怕是卷入到高层的斗争中去了,他继续打开电脑进入了股票分析软件,开始查看最近以来至诚集团的股票走势,结果正如预料的那样,股价暴跌,利空不断。   身为高级金融分析师的易永恒一眼就看出这里面的猫腻,有人在恶意打压至诚的股票,下一步就是扫货了,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只黑手一定来自于江东省的另一家上市企业,玄武集团。   想到这里,易永恒拿起电话,直接打给了华夏矿业的首席财务官:“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我想知道我们在证券二级市场上可以动用的资金有多少。”   对方很快报过来一个数字:“二十亿人民币。”   10-65 涨停板   市立医院,今天轮到刘子光陪床,他先扶着老爸在走廊里散了一会步,然后一个人在阳台上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进行了一番周密的安排。   回到病房,方霏已经来了,还熬了一锅鸡汤带过来,不过她的脸色明显看起来很差,刘子光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吱吱唔唔半天也说不上来。   “猜猜看这是什么?”刘子光掏出一个小盒子说道。   “猜不出来。”方霏摇摇头。   刘子光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白金指环,式样简单大方,在灯光下闪着光芒。   方霏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忙不迭的接过来欣赏着,发出赞叹:“哇,是蒂梵尼的呢,真好看,送给我的么?”   刘子光笑道:“傻丫头,这是结婚戒指,我刚买的。”   “嘿嘿,我当然知道。”方霏爱不释手的摆弄着这一对指环,忽然说道:“内圈应该刻上名字的,这样才算结婚戒指。”   刘子光忙点头:“对啊,有时间我们去首饰店刻名字。”   “明天吧。”方霏喜滋滋的将小号的指环往无名指上套,可是尺寸有些大,戴在手指上随时会滑脱下来。   “买的有点大,不过可以换的,明天不行,我有重要的事情,再约时间吧。”刘子光说。   “没关系,是我的手指太细了。”方霏倒是不太在意,摘下戒指还给刘子光,拿起包和保温桶说:“我该走了。”   “我送你。”刘子光也站了起来,陪着方霏下楼上车,向方霏家驶去。   下雨了,细细的雨雾飘拂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回刮动着,方霏只是呆呆的望着外面,一言不发。   “你在想什么?”刘子光问道。   “我在想你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情景,那时候你开着一辆敲诈来的轿车,一路上闯了七八个红灯,还差点撞到人。”方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随即又叹了口气。   “一晃已经三年了,很多人,很多事都在改变,就像这路上的法国梧桐,三年前还是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现在却只剩下一截光秃秃的树干……刘子光,你变了没有?”方霏忽然扭头看向刘子光。   这丫头最近发什么疯,刘子光隐隐有些忧虑,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我没有变。”   “逗你的,看你严肃的那个样儿。”方霏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到了楼下,雨下的更大了,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楼前,挂的是省直机关的牌照,方霏看到后惊讶道:“奇怪,妈妈怎么来了。”   刘子光把车停在单元门口,方霏下了车回望他,欲言又止。   “上去吧。”刘子光说。   “你不觉得该做点什么?”   “什么?”刘子光满脑子都是明天如何护盘收购的事情,对方霏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妈妈来了,你知道她不喜欢你,所以就不请你上去了,再见。”方霏说完,转身上楼去了,刘子光驱车离开的时候,瞥了一眼袁副厅长的奥迪车,车里亮着灯,年轻的司机正低头看杂志。   ……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刘子光驱车来到了至诚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里已经坐了几位董事,一块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显示着至诚集团昨天的收盘价,连续几天股票都拉了阴线,图形已经完全走坏了,各种技术指标均显示这支股票已经陷入万劫不复。   “昨天董事会通过了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商讨罢免董事长的动议,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今天开盘前的集合竞价就会收到大量的卖单,极有可能会封在跌停板上。”至诚集团证券部的一位经理指着屏幕介绍道,那一根根拉着长长上影线的K线如同一枚枚铅坠般往下沉,看得人极不舒服。   李纨看了看刘子光,刘子光回了她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昨晚他联系了几个朋友帮忙出手护盘,今天金融市场上怕是要有一番恶战了。   九点半终于到了,股市开盘,由于受周边股市和日本经济崩盘的影响,今天沪深两市都是跳空低开,开盘即有大量抛盘涌出,到处一片惨绿,站在李纨这边的董事会们都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屋漏又逢连夜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今天至诚的股票肯定要跌停了。   连李纨都扭过头去,不忍看到至诚股票跌停的惨状,连老天都在帮尹志坚啊,大势如此,尹副总连砸盘的筹码的省了,直接跟着捡便宜就行了。   但是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证券部的那个经理推了推眼镜,不可置信的望着大屏幕,用颤抖的声音说:“涨停了!”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至诚集团的股票竟然涨停板了,价格从开盘第一秒钟就被牢牢地封在涨停板上,外盘超过内盘十倍都不止。   虽然如此,但抛压依然很重,不明真相的散户和别有用心的大户疯狂的抛出筹码进行砸盘,但每一笔卖单都被接住,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不见踪迹。   大家全都兴奋起来,愁容一扫而光,充满敬佩的目光看向李纨,李纨矜持的笑笑,将目光投向了刘子光。   刘子光耸耸肩,表示小事一桩,不值得大惊小怪。   与此同时,万龙大厦顶层,玄武集团的总裁陈汝宁和至诚集团的副总尹志坚也正在观看股票的走势,按照他们的计划,今天趁着大盘走软的局势,用一个大单将至诚的股价封在跌停板上,狠狠的掐灭所有小散户的信心,让他们连割肉的机会都没有,然后再趁机悄悄吸纳,以低价收购至诚的股票。   至于对方的反击,尹志坚根本没考虑在内,至诚的财务总监是他的人,公司账面上有多少钱他再清楚不过了,流动资金不会超过一百万,就凭这点钱,在资本市场上连个水花都砸不起来,拿什么和玄武集团斗啊。   股市开盘了,局势比预期的还要好一些,大盘跳空低开,数百支股票封在跌停板上,触目所及全是绿色,陈汝宁和穆连恒忍不住拍手叫好,尹志坚却只是苦笑了一下,向自己曾经奉献过无数心血的公司下手,心里总归会有些不舒服。   “这下不用我们砸盘,光那些散户的卖单就够把股价封在跌停板上了,哈哈。”陈汝宁意气风发,拿了一支雪茄抛给尹志坚,吩咐穆连恒道:“小穆,转到600XXX至诚集团的页面上去。”   穆连恒面带微笑,在键盘上敲入了至诚的代码,许多双期待的眼睛望过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竟然涨停板!   啪啪啪一阵键盘响,穆连恒迅速查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事实证明他的电脑是好的,确实有一笔天价买单将至诚的股票封在了涨停板的位置上。   陈汝宁从嘴里拔出雪茄,指着屏幕冷恶狠狠地说:“李纨这个娘们在抵抗,这样更好,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小穆,给我砸。”   穆连恒立刻行动起来,接连几个大卖单砸过去,对方照单全收,价格继续封在涨停板上,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尹志坚不由得站了起来,雪茄也忘了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短短几分钟内,至诚股票的交易量暴涨,已经超过了前一周的总和,多空双方在进行着激烈的争夺战,按理说空方借助大势应该占优,但多方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再凌厉的杀招在海量买单面前也只能望洋兴叹。   李纨什么时候有了这样雄厚的实力?尹志坚拿烟的手微微颤抖,他可以想象,这次肯定又是刘子光在帮李纨,这个男人还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   “不应该,不应该啊,绝对不应该。”尹志坚连说了三个不应该,突然出现的局面打破了他的计划,照这样下去,玄武集团最近收购的,加上自己本身掌握的流通股筹码,根本就不够填这个窟窿的,砸不下价格,就买不到足够的筹码,没有筹码,在股东大会上就占不到优势,就不能扳倒李纨,就不能征服这个女人,这是尹志坚所不愿意看到的。   姜还是老的辣,关键时刻,尹志坚想的是收手,而陈汝宁想的却是孤注一掷,他从容下令道:“给我砸,不惜血本的砸,砸到他们撤单为止,我就不信了,有人会拿出几个亿来帮他们护盘。”   穆连恒的嘴唇有些发干,他很艰难的说道:“陈总,买盘太多了,我们的筹码不够用。”   “有多少?”   “照目前的情况看,起码有两亿以上,而且对方的资金面似乎没有枯竭的趋势啊。”   “是么,替我查查是谁在大量收购至诚的股票,我怀疑另有高人在。”陈汝宁说。   穆连恒立刻行动起来,很快查到大量的买单来自于首都一家证券营业部,买入者是华夏矿业发展集团。   上市公司也有三六九等,如果说至诚集团是条小舢板的话,那玄武集团就是上百吨的轮船,而华夏矿业则是万吨巨轮,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陈汝宁在江北的地面上算得上一号人物,但总归是民营企业家,人家华夏矿业可是巨型国企,老总是国家副部级的领导干部,级别和陈汝宁的大后台是一样高的。   “陈总,继续么?”穆连恒问道。   陈汝宁英俊的眉头拧成了一块儿,在屋里来回跺了几步,忽然问尹志坚道:“李纨认识华夏矿业的高层么?”   尹志坚摇摇头:“不认识,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这样啊,小穆,帮我联系华夏矿业的老总。”陈汝宁说。   “那现在还继续抛售么?”   “不用停。”   ……   至诚集团,刘子光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胡清凇打来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华夏矿业这一会儿都吃了上亿的筹码了。”   刘子光立刻想到了来找过自己的易永恒,心中一动,说道:“是友非敌。”   胡清凇一点就透,最近国内几家大型矿业集团的眼睛都盯在西萨达莫亚铁矿上呢,想方设法的想拉拢关系,拿到开采权,在巨额利润面前,拿出几个亿来救市讨好刘子光,绝对是划算买卖。   “那么现在执行方案吧。”胡清凇说。   “好,后面就看你的了。”刘子光说。   身处首都某证券营业部的胡清凇放下电话,望着电脑屏幕从容下令:“给我把玄武集团的股票封在跌停板上。”   10-66 特大利好消息   陈汝宁从小学京剧,起早贪黑的训练造就了他坚韧不拔的性格,多年商海历练又让他养成了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眼前发生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惊慌失措,反而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玄武集团业务面很宽,涉及房地产、钢铁、金融等各方面,穆连恒很快便通过关系联系到了华夏矿业的秘书处,一通交流后,他拿着电话尴尬的对陈汝宁说:“陈总,华夏矿业的薛总正在国务院开会,联系不上。”   陈汝宁冷哼一声,对方甚至不屑于接自己的电话,这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他倍感侮辱,副部级了不起啊,不一样是企业而已,论起身家来指不定谁更多呢。   “给我砸。”陈总坐在大班椅里,翘起了二郎腿,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对方只是护盘而已,犯不上倾尽全力,而自己却是倾尽全力来收购至诚的股份,早就做好了不死不休的准备,别看对方用巨量买单封住涨停板,其实只是虚张声势而已,苗头不对,自然会随时撤单,玄武集团长期从事金融证券业,集团里颇有几个操盘高手,故弄玄虚,低吸高抛的事情做的多了,恶意收购别人的公司也是驾轻就熟,所以陈总一点也不担忧。   办公室里坐着十几个人,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台电脑,玄武集团在证交所申办了临时席位,再加上相熟的几家证券公司的席位,可以做到多路出击,资金面更是宽裕的很,这年头谁用自己的钱炒股啊,都是融资操作,昨天穆连恒说的五亿资金,就是指的融资金额,如果需要的话,这个数字还能再扩大两倍。   操纵股价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手上有钱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要有筹码,吞掉至诚集团,是陈汝宁早就定下的战略目标,从至诚上市的那天起,玄武集团证券部就在暗中吸纳至诚股票,将近一年的时间内利用数百个账户购买了大量股票,可谓弹药充足,再加上尹志坚手上掌握的流通股,在这场金融战中占到了绝对优势。   操盘手们连续发动攻击,一笔又一笔的卖单如同奔流的江河一般,激烈冲击着股价,但买盘却象浩瀚的大海一般,悄无声息的接收了这些惊涛骇浪,短短半小时内,十万手股票易手,至诚股价岿然不动。   中午吃了一顿简单的自助餐,陈汝宁、尹志坚、还有许久未曾露面的前大开发总裁,现任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总经理聂万龙坐在桌子旁,一边吃饭一边讨论着如何收购至诚集团的事情,仅在一年前,尹志坚和聂万龙还是死敌,今天竟是同一条战壕中的战友,真让尹志坚感慨世事无常。   一点钟开盘,指数开始反弹,上午一直保持涨停板状态的至诚集团由于利好刺激,忽然涌入大量的机构和散户买单,多方力量得到了加强,穆连恒一脸担忧的建议说,照目前形势看,怕是把所有筹码都砸进去也没用了,不如等明天再说。   玄武集团里颇有几个操盘好手,空手套白狼的本事绝对没的说,但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也不免望洋兴叹,再高明的手段也抵不过人家资本雄厚啊,根本不和你讲什么套路,海量的买单堆在那里,任你怎么抛售都照单全收。   下午两个小时的交易时间内,至诚的股价一直保持在天花板,玄武集团抛售的巨量股票都被人买走,眼瞅着手上的筹码越来越少,尹志坚不禁隐隐担心起来,但陈汝宁却是一副大将风度,指挥若定,谈笑风生,越是遇到强劲的对手他越是兴奋,玄武集团在资本市场上也算是大鳄级别的存在,玩这个他在行的很。   三点钟收盘了,经过一场没有硝烟的鏖战,终于还是没能把股价打下去,反而损失了许多筹码,不过大家都不担心,金融市场上的战斗不会在那么快结束,只要有一方没有认输,那就能继续打下去。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陈汝宁拔出嘴里的雪茄,轻蔑的说道。、   “陈总,有消息。”,穆连恒拿着一部Ipad走过来,神情有些不自然。   陈汝宁沉吟一下,接过Ipad一看,新浪财经报道上,有关于至诚集团的利好消息,说是至诚集团有可能接下华夏矿业的某海外项目,标的高达数千万美元。   这可是绝对的超级大利好,陈汝宁冲尹志坚招招手:“你来。”   尹志坚看到这则新闻,眉毛也拧到了一起:“这是谣言,绝对没有这回事,至诚集团和华夏矿业在今天之间都没有任何方面的联系,怎么可能把几千万美元的合同不经过招标就交给至诚,这决不可能。”   “是不是真的,你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如果纯属无中生有的话,你这位至诚副总是不是要召开新闻发布会进行辟谣呢?”陈汝宁依然是气定神闲,有尹志坚这个至诚第二号人物在,他自然有恃无恐。   尹志坚马上打电话给公司里的老部下打探消息,低声询问了几句之后说:“至诚的财务总监已经换成李纨的人了,我也被开除了。”   陈汝宁有些不耐烦:“我让你问的是关于华夏矿业的事情。”   “我的信息渠道已经被隔绝了,接触不到决策中枢,所以没有消息。”   尹志坚也很无奈,他了解李纨,李纨同样也很了解他,正式决裂之后,李纨立刻将所有和尹志坚关系密切的职员辞退或调离岗位,在第一时间隔绝了尹志坚的信息来源。   陈汝宁哈哈大笑:“小娘们够狠的啊,没关系,迟早要走这一步,反正已经决裂了,也不在乎什么开除不开除的,咱们联手把至诚买下来,你就是新的总裁,谁笑到最后,才笑的最好嘛。”   尹志坚默默无语,心中百感交集,虽然他也料到李纨会这么干,但事到临头心里还是有些抑郁。   ……   此时,至诚集团的办公室里却是一片欢腾,至诚集团刚上市没多久,公司证券部门也缺乏经验,资金更是捉襟见肘,本来大家对打赢这场保卫战都不抱希望的,哪知道竟然赢得如此轻松,根本没有动用自有资金就忽然成功了。   “李总,传真。”小江拿着一份传真走了进来,李纨接过来一看,顿时喜上眉梢,递给刘子光说:“特大利好,华夏矿业要和至诚集团联手海外项目。”   刘子光瞄了一眼,顿时笑了,这只是一份不具法律效应的商业信函而已,不过股票市场上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利好,华夏矿业此举无非是给自己的投名状而已,至诚集团能不能吃到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先要看自己会不会允许华夏矿业投资西萨达摩亚铁矿。   李纨心情大好,摩拳擦掌,华夏矿业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但更让她高兴的还在后面,正当她准备亲自起草回信的时候,前台报告说,有一位自称华夏矿业董事会秘书的人来访。   “请他进来,哦不,我亲自去迎接。”李纨眼睛一亮,立刻向外走去,刘子光微微一笑,也跟在后面,忽然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了,他赶忙停下接电话。   “小光,对门小赵搬家了,房子空出来要往外出租,问咱们租不租呢?”老妈的声音透着兴奋。   “那就租呗。”刘子光不假思索的说道。   “那我先答应下来,回头你去办手续交押金,就这样吧。”老妈喜滋滋的挂了电话。   一行人来到前台,却看到不止一位访客,大热的天,这些人都穿着考究的西装,居中一位保养极好的中年妇人,雍容华贵,气度逼人,一看就知道绝非等闲人物。   “如果没猜错的话,您就是华夏矿业的董事局主席兼总裁薛女士吧。”刘子光说。   妇人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好,我是薛丹萍。”   李纨顿时惊呆了,华夏矿业的大名她是如雷贯耳,万没想到对方的董事长兼总裁会毫无预兆的驾临至诚集团,再加上今天华夏矿业帮至诚护盘的事情,加在一起让她产生许多联想,心底也抑制不住的兴奋起来。   “薛总您好,我是至诚集团的李纨,久仰您的大名了,您的光临让我们感到非常荣幸,里面请。”说着李纨侧身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将众人请进了公司,来到会客室分宾主坐下,开始互相介绍。   薛丹萍此次前来江北市,只带了一个秘书,两个助理,还有一个是江北矿务局方面陪同的工作人员,刘子光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自家的邻居赵家勇,想到刚才老妈打的电话,他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薛总的工夫做的很足啊。   对方介绍完毕,李纨开始介绍自己这边的人员,当介绍到刘子光的时候,薛丹萍露出很奇怪的表情来,主动向刘子光伸手道:“我的秘书为了找你,几乎累断了腿呢。”   刘子光笑道:“易秘书的毅力很令人敬佩。”   易永恒就在一边笑着不说话,刘子光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看来自己这些天来做的努力还是很有效果的,再加上薛总最后的亲自出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算刘子光此前多么讨厌自己,这回也弥补过来了。   李纨狐疑的看着薛丹萍,又看了看刘子光,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华夏矿业老总的突然造访,绝对不是要和至诚谈什么合作,而是来找刘子光谈事。   至于矿务局派来陪同华夏矿业高管的赵家勇,更是惊得眼睛都直了,乖乖我的天,我家对门究竟住着何方神圣啊,连华夏矿业的老总都巴巴的满世界找他。   10-67 强强联手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令人惊讶,薛丹萍提出要和至诚集团的常务董事刘子光先生进行单独会晤,其他人不得在场。   放着老总不去谈,却要找下面的董事谈,这不是扯谈么,众人面面相觑,但李纨却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甚至充当了助理的角色,亲自安排了一间小会议室,让薛丹萍和刘子光在里面谈话,所有人等一律不得靠近,端茶送水的任务也是交给华夏矿业的易永恒。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简单,整个会谈过程不过二十分钟,薛丹萍和刘子光就走出了会议室,薛丹萍当众宣布,出资一千万美元和至诚集团共同组建一家海外建筑公司,专门承担华夏矿业在世界各地的基建工程。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差点让李纨幸福的昏倒过去,这可是天大的利好消息啊,这个新闻发布之后,至诚的股票起码能翻上五倍!哪里还要求人护盘啊,二级市场上的游资怕是要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冲过来疯抢了,而至诚集团的业绩也将会再创新高,在这种好到让人不敢相信的情况下,只有脑壳里进了水的人才会在股东大会上弹劾自己。   薛丹萍公务繁忙,谈完这件事就要立刻返回首都,此时她的心情是极其舒畅的,甚至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感觉,至诚集团面临的内杠,华夏矿业也正在进行,董事局里一帮人反对自己,他们揪住唐克里里投资失败的事情大做文章,要不是上面有人压着,自己还真危险,就在今天上午,主管这一块的副总理还约谈了自己,督促华夏矿业尽快开展切实有效的海外铁矿石来源,言下之意是如果办不好就要换人了。   形势迫在眉睫,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远在西非那个动乱小国地底下蕴藏的三十亿吨品位极高的富磁铁矿,华夏矿业不缺钱,缺的是属于自己的海外铁矿,有了高品位、高储量的铁矿石,就能摆脱三大矿业巨头的垄断,就能节省天文数字的外汇,就能让中国钢铁业界扬眉吐气,由此带来的功绩简直不可想象。   所以当易永恒提出动用大量资金为至诚集团护盘的时候,薛丹萍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应了,至于花费八十万人民币购买刘子光家对门的房子这种小事,简直连提都不用提,易永恒用自己的黑钻信用卡就直接办妥了。   处在薛丹萍这种位置,考虑问题比一般人全面多了,掌握的信息也相当丰富,至诚集团刚上市不久,据说当初还闹出一些绯闻来,集团老总是个年轻貌美的寡妇,而刘子光又是侠骨柔情的单身男子,要说他两人之间是清白的,鬼才信。   薛总当即做出指示,除了动用本集团的自有资金对至诚的股票进行护盘之外,又筹措了天文数字的资金作为备用,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至诚封在涨停板上,要是出了闪失,证券部的一帮人就卷铺盖回家算了。   老总一句话,大家无不慎重对待,华夏矿业是巨型国企,和多家证券公司基金公司的关系都很良好,论起实力来,又岂是玄武集团这种民营企业能比拟的,一天下来,至诚股价岿然不动,易永恒那边也报告说房子的事情办妥了,刘子光的父母相当满意,薛丹萍见火候差不多了,便带着助理直飞江北,名义上是考察江北矿务局的几个破产矿山,其实是来找刘子光商讨大事。   会谈相当成功,都是聪明人,客套吹捧什么的就都省了,薛丹萍直接提出要参股西萨达摩亚铁矿,先期投入十亿美元,可以不取得控股权,但必须获得优惠进货价,刘子光表示初步同意,反正总是要有人投资的,与其便宜外国人还不如交给国企来做,他们虽然人迂腐点,但资金实力雄厚,只要关系打通,办起事来也算利索。   除了巨额投资之外,薛丹萍还提出一个让刘子光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就是华夏矿业将参股至诚集团,共同组建一家工程公司来负责铁矿及其周边设施的建设任务,也就是说,至诚集团也将在这一块蛋糕中分取相当可观的份额。   至诚集团虽然已经成功上市,但在业界只不过是小字辈水平,业务范围只限江东省范围内,和华夏矿业这种企业比起来,至诚集团就像是参天大树旁的小树苗一样孱弱稚嫩。   选择至诚作为合作伙伴除了向刘子光示好之外,还有实际意义上的用场,那就是通过合资公司这个合理合法的途径,按照股利和薪酬的方式向刘子光支付回扣,当然等铁矿运行起来之后刘子光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钱,但在乎不在乎是一回事,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次合作,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双赢,双方各取所需,都赚了个满盆满钵,薛丹萍将易永恒留下处理相关事宜,自己带着助理先行赶回首都,那边还有一摊子内乱等着她平息呢。   李纨和薛总热情握手告别,两个执掌公司大权的女老总心有灵犀,相视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子光和李纨一起送薛总去机场,车上薛丹萍对刘子光说:“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分,我儿子和您的邻居温雪是大学同学呢,而且他正在江北旅游,这次来得太急,我也没时间去看儿子。”   “呵呵,真是巧啊,看来我们的合作冥冥之中早有天意注定。”刘子光笑道。   李纨也跟着说:“看来您真是和江北有缘,以后薛总要经常来做客啊。”   薛丹萍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英俊的面孔来,心中一阵酸楚,嘴里却笑道:“一定会的。”   到了机场,再次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本来薛丹萍打算乘坐稍晚一些的民航回京,刘子光却免费提供了自己的私人飞机,一架庞巴迪喷气式公务机,来送薛总回去,薛丹萍暗暗惊讶,看来刘子光已经从别的渠道进行了大规模的融资,自己要是再晚一步,怕是连铁矿渣滓都抢不到了。   他们在停机坪上握手告别的时候,远处候机楼落地长窗后面,一双眼睛正望着刘子光和李纨。   “小霏,要登机了。”远处一个中年妇人说道。   “来了。”方霏最后瞥了一眼刘子光,轻叹一口气,提起行李向登机口走去。   ……   回到公司,易永恒将一串钥匙交给了刘子光说:“对门的房子帮您腾出来了,家具家电都是新买的,希望老人家住的满意。”   刘子光接了钥匙说:“易秘书费心了。”   “哪里哪里,一点小忙,不足挂齿。”易永恒赶紧客气,他心里明白,按照刘子光的财力,别说买下对门的房子了,就是把整栋楼,整个小区买下来恐怕都不是难事,但能不能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易永恒动用公帑买下这套八十来平米的房子租给刘子光,不过是表达一种合作的诚意罢了,这一点不用明说,双方都懂。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刘子光的事儿了,李纨自会安排精兵强将和易永恒商讨如何组建合资工程公司的事情,看看晚饭时间快到了,刘子光便驱车来到了医院。   老爸的中风不很严重,现在患病半边身子已经可以动了,只有手指末端还麻木一些,但经过各种治疗,康复指日可待,来到病房的时候,却没看到方霏的人影,老妈见儿子来了,便拿过一个盒子说:“小方给你的。”   刘子光接过这个不大的盒子,掂一掂,没有多少分量,包装的倒是很严实,撕开外面的包装纸,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副翡翠手镯和一封信。   “方霏人呢?”刘子光来不及看信,赶忙问道。   “她没告诉你?她家里有事,回省城了。”老妈说。   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刘子光来到走廊里,抽出了信纸,上面是方霏写给自己的话。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父母一起回省城去了,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不用为我担心,一切都会处理好的。   我们的婚礼,恐怕要拖延一段时间了,让伯父伯母失望,真的很抱歉,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许是我太敏感吧,从你的眼中我看出你有很多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别急着到省城来找我,我们都需要认真的思考一下,为自己负责,为别人负责。   永远爱你的 方霏”   “怎么回事?这不是我给小方的镯子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妈已经站在了身后,一把夺过那对翡翠镯子质问道。   “没什么事,方霏家里有事回省城了。”刘子光徒劳的辩解着,但这点伎俩哪里骗的过老人家,老妈从来都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厉声喝道:“定亲的信物都退回来了,你还糊弄妈,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对不起人家小方了!”   刘子光百口莫辩:“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怎么了,你们在外面吵什么?”老爸在屋里喊道。   老妈赶紧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千万别让你爸知道,要不然又要高血压,你赶紧去给我把小方追回来结婚,以后再也别惹人家生气,不是当妈的说你,你是快结婚的人了,也得注意点影响,少和外面那些小姑娘,小媳妇瞎胡闹,人家小方那么好的姑娘,以前咱家那么穷的时候都没嫌弃你,你要是对不起人家,我可不饶你!”   刘子光诺诺连声:“妈,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敢了。”   10-68 袁家突遭变故   本来家里一直是老爸当家作主,现在老爸病倒了,老妈自然就扛起了这副重担,老人家当机立断喝令儿子:“还不麻溜的去追。”   “噢,这就去。”刘子光拔腿就走,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叫住,“回来,把镯子带上,告诉小方,阿姨就认她这一个儿媳妇。”   从老妈手里接过手镯,刘子光疾步下楼,驱车直奔省城而去,根据推断,昨晚在方霏家楼下看见过袁副厅长的奥迪专车,所以方霏一定是跟她妈妈一起乘车回的省城,如果速度快点应该可以追上。   正是下班时间,路上车多人多,刘子光一手把着方向盘,一边不停拨打着方霏的手机,对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前面堵车严重,刘子光把手机往副驾驶位子上一都,从仪表盘下面拿出警灯扣在车顶上,鸣响了逆行向前驶去,他车技精湛,车速又快,不大工夫就冲出了市区繁华地带,直接上了外环,奔着高速路口去了。   忽然手机响了,他还以为是方霏打来的,心中一阵激动,抓过来按下接听键说道:“打你电话一直关机,你现在哪里?”   “我没有关机啊。”听筒里传出李纨纳闷的声音,随即又说道:“晚上公司设晚宴招待首都的客人,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还是来一下比较好。”   “我现在去省城,没时间参加宴会。”刘子光说。   “去找她?”李纨幽幽的问道。   “对。”刘子光一咬牙,简短的回答道。   沉默了一会,李纨叹了口气说:“好吧,这边我来招呼,你忙你的,我说过,尊重你的选择,谢谢你为至诚所做的一切,真的。”   听筒里传来忙音,刘子光心底也发出一声叹息,他不是矫情的人,更不是在感情面前纠结万分的小男生,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就是迎娶方霏,虽然这样会伤害李纨,但两害他只能取其轻,就像李纨说的那样,她还有至诚,还有儿子,但方霏却真的是一无所有。   方霏的忽然离开,以及信上的那些话,都让刘子光隐隐心疼,方霏是个好女孩,她这样做绝对不是欲擒故纵,或者临阵脱逃,而是因为她真的太善良了,她早已看出刘子光的心思,不忍让他为难,才做出这种举动来。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以一百八十公里的时速飞驰着,超过了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但始终没有看到袁副厅长的专车,刘子光急了,一脚油门下去,这辆五年车龄的奥迪A6 2.4排量轿车发出一阵咆哮,速度上升到了二百二十公里,远远超过了高速公路的最高限速。   江北市到省城不过四百公里,平时四个小时的车程刘子光用了两个小时就开完了,路上他不断拨打方霏的电话,可是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来到省城之后,直接开到了省委家属大院门口,对门卫说:“我找卫生厅的袁副厅长。”   门卫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像上回那样打电话核实,而是直接将会客签名本递了过去,让他签下名字和车号就放行了。   来到袁家的别墅门口,却只见大门紧闭,房间内一团漆黑,敲门也没人答应,再看看车库,空荡荡的一辆汽车都没有。   刘子光心中狐疑,袁家难道出了什么事?按理说就算都出门去了,也应该留下保姆看家啊。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始终不见有人回来,而且来来往往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一直傻等不是办法,刘子光驱车出了大门,停在路边,返身回到传达室,几个保安正端着饭盒在里面吃饭呢,一圈中华烟散过去,保安们脸上就都带了和善的微笑。   “哥几个,知道最近袁家出了什么事么?”刘子光问道。   “哦,袁家老太太住院了,好像挺重的。”一个中年保安答道,顺手将中华烟夹在了耳朵上。   刘子光又递上一支烟:“知道在哪个医院么?”   “他们老干部有病一般都住医科大附院。”保安说。   刘子光说声谢谢,回来驱车开到了医科大附属医院门口,继续拨打方霏的手机,这回竟然打通了,听筒里传来方霏低低的声音:“喂?”   “你在哪里?怎么一直关机?家里出了什么事?还有你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刘子光连珠炮般的问道。   “对不起,飞机上不让用手机的,然后手机又没电了,刚换上电池……我在医科大附属医院高干病房,姥姥病了。”方霏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我就在门口。”刘子光说。   “好的,我马上下来。”   不大工夫,就看到一个身段苗条的女孩从医院里跑出来,在大门口东张西望一番,终于发现了刘子光的汽车,这才把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走过来,站在车门旁低头笑吟吟地喊了一声:“臭坏蛋,你来了。”   刘子光从车上下来,假装生气的戳着方霏的脑袋说:“你真行啊,还搞什么留信出走,快结婚的人了还那么幼稚,你打算把我抛下跟老和尚私奔么?”   方霏嘟起了嘴:“人家只是想让你考虑清楚嘛,其实她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带着孩子,撑着那么大的公司,想想都觉得艰难……”   再抬起头的时候,方霏眼眶里已经含了泪:“其实我知道,你太优秀了,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虽然我很笨很迟钝,但也能从她们看你的眼神中发现这一点,和她们相比,我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合适你的,在事业上、工作上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唯一的优势仅仅是比她们早认识你而已,我没有权力独霸你,更不能仰仗你父母的感情要挟你,那不是我想要的婚姻。”   刘子光无语,别看方霏整天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明白,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的考验,这个女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娇憨的急诊科实习小护士了。   “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这些转变,那天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我问你忘了什么没有,你说没有,其实你还是忘了。”   “忘了什么?”事到如今刘子光还是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只是一个吻别而已。”   刘子光恍然大悟,这些潜移默化的变化自己确实没有意识到,曾几何时,方霏在自己心中是唯一的存在,但是现在那个位置上却悄悄多了几个人。   见刘子光沉默,方霏却扑的一声笑了:“傻瓜,苦着脸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么,给你选择的权利,但最终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啊。”   这回刘子光终于明白,一把将方霏单薄的身子揽进怀里:“不用选了,我只要你。”   “嗯。”方霏仰面朝着他,用力的点点头,花瓣般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枚枚贝壳般晶莹的皓齿,这回刘子光没再犯傻,狠狠的吻了下去,昏黄的路灯下,医科大附院门口上演着一幕浪漫爱情故事。   良久,两人才分开,方霏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轻轻推开了刘子光:“我得回去了,姥姥病的很重。”   “什么病?需要帮忙么?”刘子光问道。   “和你爸爸一样,中风偏瘫,用不到你的,我们一家都是医务工作者,对了,你这么快就到了省城,是飞来的么?”   “哪儿啊,我开车过来的。”   “啊!下次绝不许这样开快车了,太危险了。”   “知道了,来,戴上这个。”刘子光拿出了那对翡翠手镯,方霏乖乖伸出手让刘子光给自己戴上了手镯,又说道:“我们家人都不喜欢你,所以你还是别出现的好,还有,咱们要结婚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我怕你万一忍不住说出来,姥姥的病情又要加剧,反正你也帮不上忙,还是赶快回去忙你的事情吧。”   刘子光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不添乱了,有事电话联系,不许再关机了。”   正说着呢,方霏的手机又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说:“不好,妈妈找我了,我要上楼去了,再见啊。”说完拔腿就跑,跑步的架势分明还是个小女生。   刘子光苦笑着摇摇头,回身上车准备离去,正当他调头驶离之时,一辆省高检牌照的面包车驶入了医院大门。   高干病房内,袁家老太太戴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输液管一应俱全,老人睁开眼睛,扫视着室内每一张面孔,满脸担忧之色的女儿,许久未见的前女婿,惶惶然的儿媳妇、还有方霏袁霖一对孙女,但唯独少了儿子袁小军。   老人家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两天前,检察院的人从家里将儿子带走之后,她就突发了左脑梗塞, 影响到了语言神经,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妈,您别担心,小军马上就来。”袁梓君趴在床边低声说道。   老人哼哼了两声,似乎有话想说,但却说不出来,唯有眼中两行浊泪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想法。   “我和纪委、政法委、高检那边都沟通过了,小军没事,只是协助调查,过几天就能回家,妈,您放心养病就是。”袁梓君说完,就听到房门被敲响,回头一看,是弟弟袁小军来了。   两日未见,昔日红光满面的袁衙内已经变得不敢认了,满脸憔悴,胡子拉茬,眼窝深陷,眼神恍惚,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妈,我来了。”袁小军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   10-69 副厅长向纪委自首   袁家老太太看到儿子出现,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牵动了输液管和心电监护,吓得两个孙女赶紧搀住老人家,袁小军更是冲了上来,跪在病床边哽咽道:“妈,儿子不孝。”   昔日容光焕发的袁家老祖宗,此时已经风华不再,花白的头发有些蓬乱,脸上毫无血色,最主要的是眼睛里少了那种高高在上的霸气,此时她只是个患病的老妇人,而非省委家属大院里赫赫有名的袁家老太君。   老太太嘴唇哆嗦着,能动的左手伸过来,抚摸着最疼爱的小儿子的面庞,袁小军强作出一个笑脸道:“妈,我的事情不严重,是被别人牵扯进去的,把问题交代清楚,最多罚几万块钱就没事了,您千万保重身体啊。”   但老太太却含着泪摇头,死死抓住了儿子的手再也不松开了。   袁副厅长叹了口气,上前劝道:“妈,小军没事,要是真有大罪,早就转移到异地审讯了,您想见都见不到。”   老太太听了这话才稍微平静了一点,松开了手,袁小军抹一把泪,站起来对自己老婆说:“好好照顾我妈。”不等回答就扭头出去了,袁副厅长紧跟其后,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却看到走廊里有两张陌生的面孔,浅灰色短袖衬衣胸前佩带着检察院的徽标,炯炯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袁副厅长的心情有些复杂,而自始至终袁小军都没有和姐姐有过哪怕是眼神上的交流,这让她很是放不下心来。   袁小军跟着检察官离去了,而见过儿子一面的老太太情绪似乎也稳定多了,留下弟媳妇和女儿侄女陪着老人家,袁梓君冲早已协议离婚但一直对外声称恩爱如初的丈夫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来到了外面的阳台上。   对着夜空下璀璨的霓虹,袁梓君从爱马仕的小皮包中拿出烟来点上,深深抽了一口,没有说话。   “梓君,你现在也抽烟了。”方副院长似乎有些感慨,有些无奈。   “抽了好些年了,压力大,没办法,做女人难,做女官员更难啊。”袁梓君吐出一股烟雾,淡然道:“明天我就去纪委坦白问题,家里就交给你了。”   方副院长并没有惊讶,而是叹了口气说:“小军被捕,你再进去,这个家就完了,早知今日,我说什么也会阻止你调到机关去工作,如果你还在医院的话,就没这些事情了。”   袁梓君苦笑着摇摇头:“你以为医院是干净的?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净土了,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我叫你来不是听你假设的,而是交代后事,这次小军的事情只是个引子,有人想在医疗系统内搞一次清洗,很不幸,我没站对位置,所以也不用找什么门路了,一切都晚了,我名下的存款和房产都会上缴,江北市那套房子是我当厅长前给小霏买的,应该不会充公,弟妹不顶事,小霏小霖年纪还小……我最放心不下的是小霏这孩子,你记住,千万别让她嫁给从政的男人。”   方副院长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小霏心里已经有人了,小伙子还不错。”   袁梓君说:“是那个叫刘子光的吧,论能力论人品确实不错,但小霏跟了他一定不会幸福,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就在袁副厅长托孤之际,病房里的小舅妈悄悄拽了一下方霏的衣服,示意她跟自己出去一下,方霏有些纳闷,小舅妈平时和自己很少交流,这会儿怎么突然有话要说,虽然想不通,但她还是跟了出去。   高干病房平时病人就不多,再加上是夜晚,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小舅妈面向方霏,忽然跪了下来,这下可把方霏吓坏了,赶紧去扶小舅妈,可对方就是死赖在地上不起来。   “小舅妈,你这是干什么?赶快起来啊。”方霏慌手忙脚,乱了分寸。   “小霏,舅妈求你了,你小舅舅的命现在就掌握在你手里了。”小舅妈声泪俱下道。   “到底怎么回事,小舅妈你起来说话,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就是。”   “小霏,你先答应舅妈,要不然舅妈就一直跪着。”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方霏忙道。   小舅妈这才一骨碌爬起来,拉着方霏在走廊长椅上坐下说道:“小霏啊,这回你小舅舅可被人坑惨了,他帮朋友代理的医疗器械被查出质量不合格,那人跑了,你小舅舅倒成了顶缸的,你说说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方霏点点头:“我听说这件事了,最近有好几起医疗事故都是因为这个来的。”   小舅妈说:“你小舅舅是个生意人,他哪懂得那么多,厂家说没问题,医院管采购的也说没问题,里里外外也没他的事儿啊,结果检察院反倒把他给抓了,你妈妈的面子都没用,现在就只有你才能帮上忙了。”   方霏纳闷道:“我怎么帮忙?”   “省团委的小韩书记一直喜欢你,如果你答应和他处朋友的话,韩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小舅妈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方霏,大有她不答应就立刻跪倒的意思。   方霏张了张嘴,但看到小舅妈的眼神,还是没说出口,正巧袁梓君和方副院长谈完话从阳台出来,看到女儿一脸为难的样子,袁梓君当即就明白了。   “小霏,回病房看着姥姥去。”袁梓君轻声打发了女儿,在弟妹旁边坐了下来,小舅妈历来惧怕这个大姑姐,心里有些忐忑,泪眼婆娑道:“大姐,你要救救小军啊。”   袁梓君说:“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赚钱别太渴,做生意和做人一样,要有底线,可是你们听了没有,为了一点回扣就把什么都抛在脑后,这个恶果,是小军自己种下的啊。”   “大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小军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弟弟,你帮帮忙,和上面打声招呼,我们认罚还不行么?”小舅妈眼泪又下来了。   袁梓君用略带厌恶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弟媳妇,自己的弟弟虽然贪了点,但起码还不算太笨,就是因为这个自以为是的弟媳妇从中挑唆蛊惑,他才铤而走险什么生意都做,以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不是我不帮忙,是实在帮不上,案子已经报到卫生部去了,纪委和省高检成立联合调查组,省委郑书记亲自批示,不管牵扯到谁,都要一查到底,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小舅妈还不死心:“韩家可以帮忙啊,韩珏不是一直喜欢咱们家小霏的么,我们两家如果结成儿女亲家的话,当公公的肯定不会看着儿媳妇家倒霉的。”   袁梓君笑了笑,弟媳白在省委家属大院住了这么些年,还是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暂且不论两个年轻人是否能走到一起,在政治斗争面前,夫妻父子都能反目成仇,划清界限,更别说什么儿女亲家了。   她鄙夷的笑了笑说:“你刚才和小霏谈的就是这个?”   小舅妈心虚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大姐,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再说妈不是一直想让小霏和韩珏交往的么?”   “那是以前,现在袁家出事,韩家躲都来不及,哪会主动把麻烦望身上拉,好了,你也该休息了,累了一天了都。”袁梓君拍拍弟妹的肩膀,起身走了。   ……   第二天一早,省纪委的一辆小车驶入了卫生厅大院,两个便装男子从车上下来,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卫生厅党组成员,纪检组长的办公室,向他出示了一份文件,纪检组长看了一遍后,露出沉痛的表情,什么也没说,带着来人进了会议室,然后让办公室主任去把袁副厅长请来。   五分钟后,办公室主任报告说找不到袁副厅长,办公室没人,打手机也关机。   纪检组长马上紧张起来,问道:“最近袁副厅长有什么异常举动么?”   办公室主任说:“一切正常,早上还和我打了个照面呢,这一会工夫就不见了,她的专车没动,司机小李和秘书也都不清楚她的去向。”   “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纪检组长挥手让办公室主任离开,对纪委的同志说:“我怀疑袁梓君可能畏罪潜逃了,我们必须在机场车站进行布控。”   纪委的同志笑了笑:“一切均在我们掌控之中。”说着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后,神情有些玩味:“根据手机定位,袁梓君现在的方位正好是纪委办公楼。”   袁梓君是在前夫的陪同下去省纪委自首的,虽然已经秘密离婚,但方副院长依然是她心中永远的港湾,在纪委书记面前,她坦承了自从担任主管基本药物招标采购和公费医疗监督管理以来所收受的贿赂和违规办理的各项事务,数额之大,问题之严重,让一旁陪同的方副院长冷汗直流。   五份省城高档住宅的房证,一盒子珠宝玉器,还有一叠使用化名的存款单,都放在了纪委书记的桌子上,这只是袁梓君收受贿赂的一部分而已,还有大量进口奢侈品和外汇、证券由于无法随身携带而没有上缴。   这些情况,纪委基本上是掌握的,所以纪委书记并没有很惊讶,他严肃的说:“袁梓君,到目前为止,你的态度还算诚恳,本来纪委是准备派人去单位对你进行双规的,现在看来这一步可以免了,但相应的程序还是要走,你暂时不用回去了。”   袁梓君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朝方副院长挤出一个微笑:“老方,谢谢你陪我,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方副院长叹口气,眼神很复杂的看了妻子一眼,转身去了。   ……   医科大附属医院,小舅妈一夜没合眼,好不容易等到上班时间,便开始抱着手机四下联系,可是丈夫的事情还没打听到,又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姑姐袁梓君被省纪委双规了!   晴天霹雳啊,小舅妈当场就傻眼了,自打袁家老头退二线以来,家里就江河日下,不比从前,只剩下一个当副厅长的姐姐维持着,袁小军两口子仰仗着这个姐姐没少捞好处,现在连大姑姐都进去了,袁家是真的完了。   小舅妈垂头丧气,甚至觉得来来往往这些医护人员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是高干子弟,现在是贪官亲属,这种落差让她很彷徨,很无助。   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有婆婆这尊菩萨了,小舅妈来不及多想,跑进病房,把值了一夜班的外甥女支走,扑通一声跪在婆婆面前,涕泪横流:“妈,出事了,大姐被双规了,现在只有您老人家出面才能救袁家了。”   袁家老太太的病情刚刚稳定下来,哪能经受得住这种打击,呼吸急促,嘴唇哆嗦,眼睛一闭昏死过去。   “妈!妈!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快救人呐!” 小舅妈凄厉的声音在高干病房内外回荡着。。   第十一季   11-1 老太太的葬礼   半小时后,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摘下口罩说:“我们尽力了。”   小舅妈脸色煞白,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妈啊,你可不能这样丢下我们就走啊。”   方霏、袁霖姊妹俩面面相觑,都无法接受这种结果,本来说奶奶(姥姥)的病情已经趋稳,基本脱离危险了么,怎么突然就脑溢血发作走了呢。   医生叹口气走了,护士用白床单盖住了袁家老太太的遗容,袁霖自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看到这一幕凄惨的情景,当场就崩溃了,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和小舅妈抱头痛哭起来。   方霏也哭了,姥姥是个严厉的人,虽然有时候家长作风重了一些,但总归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想到平日里姥姥的音容笑貌,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病人去世,有很多手续要办,爸爸妈妈小舅舅都不在,小舅妈和妹妹又不是办事的人,方霏只能把这一切扛起来,幸亏她也是在医疗系统工作过的,这些事情不算陌生,她打电话通知母亲,让她来医院看姥姥最后一眼,可是对方竟然关机,正要给父亲打电话,就看到方副院长匆匆赶来。   “爸,妈妈呢?”方霏问道。   “你妈妈她……暂时来不了,姥姥怎么样了?”   “姥姥走了。”   一阵沉默,方副院长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擦拭着眼角:“你姥姥一生要强,可惜临了却走的这么急,唉。”   这两天方副院长忙前忙后累得不轻,疲惫之色尽显,方霏心疼的说:“爸,您歇着吧,这些事儿让我来。”   护士拿来了老太太的死亡通知单,说要让家属签字,可怜袁家一双儿女此时全都身陷囹圄,没办法外孙女方霏只好代签,办理了相关手续后又给姥姥换上了衣服,这才送往医院太平间。   方霏陪着姥姥走完了这最后一程,把遗体送入太平间之后,她刚要离开,迎面遇上了一个人,顿时两人都惊呆了。   “谷队长!”   “小方!”   “你怎么在这儿?”   居然在医科大附属医院的太平间遇到了当年同在西萨达摩亚经历腥风血雨的中国医疗队队长谷秀英,方霏上下打量着一身白色工作服的谷队长,心中暗暗纳闷,谷队长可是外科专家啊,怎么穿了一身护工的衣服。   谷秀英看出方霏的疑惑,笑着说:“我的医师执照被吊销了,组织上把我安排在太平间工作,也算是一种照顾吧。”   她笑的很坦荡,但方霏心中却不是滋味:“谷队长,难道是因为麦嘉轩那件事?”   谷秀英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都过去了,不提了,不管怎么说,还在医疗系统工作,我就满足了,对了,你调过来了?”   方霏一阵黯然:“不是,我姥姥过世了。”   “对不起。”谷秀英拍了拍方霏的肩膀:“想开些,咱们在非洲的时候,生离死别经历的多了,有时候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对了,你那个男朋友还好么?”   “还好,我们本来是要结婚的,可是姥姥这一去世,怕是又要延误了。”方霏说。   “不要被这些世俗所束缚,孕育新的生命,才能延续希望。”谷秀英说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又长叹一口气:“好了,我要工作了,你上去吧,在这地方呆久了不好。”   “嗯,谷队长,你保重。”方霏紧紧握住了谷秀英的手说。   ……   回到病房,姥姥的遗物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换洗衣服,尿盆、洗漱用品和自家的小毛巾被之类的东西,全都要丢弃,小舅妈哭够了,又回复了往日的神气,丈夫被检察院羁押,大姑姐被双规,家里就属她最大了,至于那位江北市当副院长的姐夫,她根本瞧也不瞧一眼。   “妈走了,老干部局那边要通知,妈妈的生前友好要通知,还有追悼会的安排,遗产的处理,都要有人操办,其实我是不想管这些的,可是大姐和小军都不在,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小舅妈此时完全是一副一家之主的派头,其实老太太也是副厅级的离休干部,丧礼的事情完全有组织负责,小舅妈想的不过是抢遗产的事情。   大家都没说话,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所有人的方寸都乱了。   默默无言的回到家里,小舅妈开始坐在桌子旁打电话联系亲朋好友,方霏袁霖两个小姐妹在姥姥房间里收拾着遗物,只有方副院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门铃响了,阿姨过去打开门,只见外面站了几个便装男子,很客气的向她出示了证件,阿姨不敢阻拦,放他们进了客厅,小舅妈跳起来喊道:“不是来搜查过了么,怎么又来?”   来人说:“我们是省纪委的,前来进行袁梓君严重违纪案件相关的调查取证工作,请你们配合。”说完便到处搜查起来,小舅妈气的直抖手:“我们家老太太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欺负人,纪委的怎么了,我要找你们领导投诉。”   “妈,别说了。”袁霖上前拉住了母亲,小舅妈就坡下驴,但依旧气鼓鼓的瞪着那几个纪委工作人员。   他们显然是掌握了确切情报才来搜查的,不到五分钟时间就分别从保险柜里、地板下面起获了一批外币和有价证券、还有大量的LV、古奇、爱马仕、普拉达、夏奈尔、卡地亚等奢侈品牌的提包、围巾、皮鞋、手表、香水等。   小舅妈的眼睛都直了,平时大姑姐总是教育他们行事要低调,没想到她自己却这么奢侈,有些限量版的包包连自己都不舍得买呢,大姑姐的藏品简直可以开奢侈品博览会了。   纪委的人抱着战利品走了,袁家再度陷入沉默,谁都明白那些赃物意味着什么,仅靠袁梓君的收入,三辈子也买不起那么多奢侈品,袁副厅长这回不但仕途全完,恐怕还要有牢狱之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大姐落马了,袁小军更没有好下场,怕是起码十年以上的徒刑等着他。   死一般的寂静,客厅里乱糟糟一团,保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悄走了,唯有墙上老太太的遗像注视着这一切,亲朋好友们也没有立刻登门拜祭,袁家出事,他们躲都躲不赢,哪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跑来给自己添麻烦。   至于袁小军的那些狐朋狗友,更是没一个人露面,等到晚上,也只有省委家属大院里的几个离退休的老干部来看了看,给了些烧纸钱,但和袁家一向交好的韩家、麦家都没有来人,门口也只是孤零零的摆了三个花圈,一个是小舅妈以丈夫和自己名义买的,另一个是方副院长用袁梓君名义买的,还有一个是方霏袁霖俩孩子买的。   “哦,最近在外地出差回不来,没关系,您的心意到了就行。”小舅妈放下电话,长叹一口气,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人走茶凉这句话一点也不假,所有的社会关系好像在最短的时间内都知道了袁家倒霉的事情,打了几十个电话,全都是吱吱唔唔,不愿意来参加追悼会的。   一直到第二天,省委老干部局才派了一位科长过来吊唁,小舅妈趁机提出要求,追悼会上起码要有一到两位省委主要负责同志出面,要不然老人家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那位科长沉吟一下,答应向上级反映,又例行公事的问了问家里需要什么照顾,这才留下一个花圈走了。   门庭冷落车马稀,卫生厅没有人来,袁家老爷子当年提拔起来的那些老部下也没有人来,小舅妈终于死心,看来借着老太太的葬礼拉关系说情的机会是不会有的了,正当她绝望之际,一列黑色的车队缓缓开了过来,全都是省城牌照的高档轿车,车上下来一些陌生的面孔,将末尾一辆卡车上的花圈抬了下来,依次摆在袁家门口,几十个花圈一放,好歹有了些丧事的味道了。   “你们是?”小舅妈狐疑的问道,这些人的气质可不像政府官员,车牌号也是普通的民牌,按理说应该是丈夫的朋友,但自己却不认识他们啊,正纳闷呢,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正是袁家一直看不顺眼的刘子光。   “小舅妈,节哀。”刘子光的声音在此时竟然如此顺耳,若是袁家没有失势,根本轮不到刘子光上门吊唁,但是现在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一向擅长也鼻孔看人的小舅妈也只能放下身价和刘子光握手:“谢谢,进来给老太太上一炷香吧。”   刘子光带着众人走进冷冷清清的客厅,对着袁家老太太的遗像鞠了三个躬,又将一个白纸包交给了小舅妈,和方副院长、方霏、袁霖一一握手。   仪式完了,方副院长将刘子光拉到一边,说:“小霏妈妈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有什么路子没有?”   刘子光苦笑着摇摇头:“这条线真没什么路子,牵扯到党纪国法,花钱找人也是白费力气啊。”   11-2 郑书记亲临追悼会   老太太病故之后,方霏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刘子光,毕竟两人也是快结婚的关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通知也说不过去,当时刘子光已经回到江北了,听到消息后再往省城赶,当然来之前和家里说了一声,老爸老妈都很重视,让儿子一定要把自己的慰问带到。   来到省城之后,刘子光并没有急着去方霏家,而是先联系了自己在省城的朋友,听说刘子光有事,皮天堂和关涛立即带人赶到,买了几十个花圈一车拉到省委家属大院,好歹撑了一下场面,让老太太的灵堂不至于太寒酸。   虽然袁家姐弟相继出事,但那都是医疗系统的事情,皮天堂做的是外贸进出口生意,关涛是军队系统的高干子弟,和袁家八竿子打不着,所以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反而是那些医院的、药厂的人不敢上门吊唁。   现如今刘子光也算是有头脸的人了,但仅局限于商业范畴,在官场上他真没有多大影响力,区人大代表的身份也由于长期缺席会议而落选,所以当方副院长提出让他想办法营救方霏的妈妈时,他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方副院长叹口气,继续招呼客人去了,关涛走了过来,给刘子光递了支烟说:“这回袁家是真完了,袁小军太渴了,赚钱有点不择手段,仗着他姐姐的关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医院里塞,他个傻逼也不看看现在的风向,郑书记正想杀鸡儆猴呢,结果撞到枪口了不是,傻逼了不是。”   刘子光心中一动:“这么说,这事儿不是简单的司法案件了?”   关涛冷笑:“死的不过是几个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闹到要摘副厅长的帽子的地步,你可能不太了解省里的局势,郑是空降下来的一把手,根基不牢,麦和韩联手和他唱反调,而袁梓君又是麦的嫡系,内定的下一任卫生厅长的人选,出了这种事,郑下面的人还不往死里咬。”   刘子光说:“那麦就眼看着袁副厅长落马不成?”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丢车保帅,别殃及上面就行,现在就看袁能不能把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了,如果她识相的话,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不识相的话,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刘子光明白了,显赫一时的袁家这回是真的土崩瓦解了,官场斗争历来残酷无比,没有罪名的都能给你加上罪名,更何况自己这位未来的丈母娘确实是罪证确凿。   一帮人在袁家进进出出,自然引起了省委家属大院里住户的注意,正值中午时分,一些下班的车辆从门前驶过,其中一辆车靠边停了下来,省团委书记韩珏从车上下来,眼神有些复杂,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进了袁家,给老太太上了一炷香,没有逗留太久就出来了,即便如此,还是让小舅妈激动不已,终于有体制内的人来吊唁老太太了,这说明袁家还有希望,还没有被人抛弃。   韩珏也看到了刘子光,向他善意的点了点头,便上车离去了,关涛说:“韩副书记的儿子倒是挺有城府的,在这批八零后的处级官员里也算是翘楚了,他老子都不敢来吊唁,他就敢。”   刘子光问道:“我听说韩珏有个哥哥在江北当公安局长,是亲兄弟么?”   关涛说:“你说的是韩寺清吧,他是韩珏的堂兄,不过在韩家的序列里只能算是旁支,要不然也不会四十岁才混上正处,韩家是世家,在军界政界都有人,不过这两年也衰了,韩副书记一直提不上去,不过他们家有个儿媳妇混的还可以,年纪不大已经是国企老总了,按级别算也是副省级的。”   “那麦家呢,又是什么情况?”刘子光问道。   “这里面的故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袁家和麦家是世交,文革的时候,两家老人同时被造反派打倒揪斗,蹲在同一间牛棚,后来拨乱反正,袁家老爷子官至省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麦家老爷子却只当了个市长,不过他的一双儿女却很争气,儿子这才五十出头就已经是正部级,女儿也是副厅级,女婿更了不得,玄武集团就是他们家开的,那真是要钱有钱,要全有权,反而把袁家抛在后面,袁梓君快五十了,卡在副厅上就是上不去。”   “看来他们两家在官场上也互为助力了。”刘子光说。   “那可不,都是红色后代嘛,政权还是放在自家孩子手里放心,袁家、麦家、再加上韩家,一直是江东省官场上的铁三角,水泼不进,针插不进,就连省委书记也不能奈何他们,听说郑书记上任以来,两边很是斗了几场呢,就拿你们江北市来说吧,现任的市长和书记人选就是博弈的结果,本来好不容易把李治安拿掉了,郑书记想安插自己人到江北当一把手的,常委会上有分歧,最后双方不得不妥协,让麦系的秦松做了市委书记,胡跃进只当了市长。”   “这么说,胡跃进是郑书记的人?我记得他一直在江北工作啊,怎么和中央的郑杰夫拉上关系的。”刘子光纳闷道。   “官场上的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胡原来没有强力的后台,是准备退二线的,因为一桩刑事案件被郑书记注意到,这才提起来的,胡也不傻,临到下课的年龄来,再不搏一把就晚了,所以他义无反顾的投到了郑书记旗下。”   刘子光做恍然大悟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早已是惊涛骇浪,不用问,韩寺清这个公安局长也是博弈的结果了。”   关涛笑道:“你真是一点就透,动静那么大,韩家哪能不分一杯羹,再说郑书记想提拔的宋剑锋已经提上去了,也就同意了这个提案,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韩局长就会升级为你们江北政法委书记了。”   刘子光点头微笑:“长见识了。”心里却想到了老同学周文,不用说周文这个七品县官也难独善其身,从种种情况分析,周文应该也是郑系的人马。   见刘子光若有所思,关涛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担心,现在袁家已经彻底完了,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能触底反弹呢,你放心,有兄弟们帮衬,绝对把老太太的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正像关涛说的那样,有了这批社会上朋友的鼎力相助,袁家老太太的葬礼倒也极尽哀荣,虽然送葬的车辆不多,但级别很高,全都是奥迪、奔驰、宝马之类的豪车,到了殡仪馆之后,十几个穿黑西装的汉子把卡车上的花圈抬下来,到处都是花的海洋,哀乐响起,气氛凝重万分。   老干部局方面派来一位科长支持追悼会,而高层领导一个都没有到场,这让小舅妈很是不满,但想到袁家目前的形势,她也只能唉声叹气而已。   正当仪式要开始的时候,两辆汽车驶到了殡仪馆门口,袁梓君和袁小军姐弟俩分别从车上下来,无声的对望了一眼,向殡仪馆走去,去看母亲最后一眼,纪委和检察院的同志远远在后面跟着,并不担心他们逃跑。   袁梓君姐弟出现在追悼会现场的时候,稍微引起了一点骚动,但是看到跟在后面的政法干部后,大家又镇定下来,方霏眼圈红红的,喊了一声妈,袁霖则扑进了爸爸的怀抱,泪如雨下。   袁副厅长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神采,眼神黯淡,头发枯涩,像是老了十岁,她先向方副院长点点头说:“谢谢你。”又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了一声乖,别哭,这才走向放着母亲遗体的水晶棺材,深深的鞠了三个躬,哽咽着说:“妈,我对不起您。”   袁小军也上前向母亲三鞠躬,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袁家衙内的神采也大不如从前,那副颓废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个半年没开支的下岗工人。   袁梓君看到了人群中的刘子光,心中明白葬礼之所以办的漂漂亮亮的,肯定是他帮忙,望着一脸严肃的刘子光,袁梓君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门口一阵嘈杂,人群分开,迎进来一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一群随员,都是白衬衣加黑色西裤打扮,袖子上戴着黑纱,追悼会现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来的竟然是省委书记郑杰夫。   按照袁家老太太的级别,追悼会上出现一两位省级领导并不稀奇,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袁家已经倒了,谁都不愿意和他们牵扯上关系,以免瓜田李下之嫌,就连韩家和麦家的人都不出现,而郑书记这个和袁家没有任何渊源的人竟然出席了追悼会,这如何不让人诧异。   郑书记向遗体三鞠躬,然后和家属一一握手,简单说了些安慰的话便离去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等他走后,老干部局的人才反应过来,临时换了一个副局长上去主持仪式,总之一切按照相关级别走,追悼会开的中规中矩,丝毫不受袁家姐弟案件的影响。   纪委和检察院的同志一直等到追悼会结束,遗体火化并且安葬在公墓中之后,才将袁梓君和袁小军姐弟带上了车,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之后,姐弟俩明显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好,袁家大姐可能顶不住了,郑书记这一手太高了。”关涛悄悄在刘子光耳畔说。   11-3 刘子光买房   葬礼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刘子光开车带着他们回到了省委家属大院,车到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一群人围在传达室附近和门**涉着什么,言辞还比较激烈,小舅妈看见这帮人,赶紧将头深深的低下,一副生怕被人看到的紧张样子。   回到家里,依然是一片冷清,保姆已经结了工资离开了,厨房里只有昨天吃剩下的外卖,小舅妈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始长吁短叹,袁霖陪着妈妈暗自垂泪,只有方霏默默的走进厨房去做饭。   “砰砰”门被敲响了,袁霖过去打开门,两个干部模样的人说:“我们是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按照相关规定,你们家的房子要收回了,这是通知单,给你们七天时间搬家,就这样吧。”   来人将一张公文递给袁霖就离开了,听到这个消息,小舅妈更加崩溃,虽说他们家不缺房子,但外面再高档的住宅小区跟比不上省委大院啊,住在这里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但这里的房子毕竟都是属于国家的,老太太不在了,儿女们也就没有了继续住在这里的资格,再不乐意也得搬。   当然小舅妈担心的并不是身价的下跌,她更害怕的是大院门口那些讨账的人,自家老公生意做的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以前袁家还在台上的时候,欠账也就欠了,债主们也丝毫不担心袁家二少爷的财力,现在袁家垮了,要账的便都冒出来了,要不是省委家属大院警卫森严,恐怕他们早就进家来搬东西了。   老公和大姐都在隔离审查,前姐夫又是个不顶事的书呆子医生,说来说去,这个家里能撑起一片天的只有未来的外甥女婿了,以前怎么看刘子光怎么不顺眼,现在看来,小伙子还是挺不错的嘛,黑道白道都吃得开,手上也有些钱,想到这里,小舅妈就凑了过去,讪笑着说:“小刘啊,要不是有你帮忙,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刘子光略一点头:“言重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就出去接电话了,小舅妈讨个没趣,讪讪地又回去坐着呢。   电话是李纨打来的,声音中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惊喜:“看到今天至诚的股价没有?”   “让我猜猜看,涨停板对吧?”刘子光笑着说。   “是啊,全都是买盘,开盘直接封涨停板,连带着地产板块都跟着走强,大盘指数同时也开始超跌反弹,现在至诚的股票是市场上最热门的一支,照这个形势下去,股东大会召开前恐怕会一直持续涨停状态。”   “这么说,股东大会上我们赢定了。   李纨笑了:“没有任何悬念。   这次胜的真是漂亮,本来李纨和尹志坚的实力尚在伯仲之间,李纨已经做好了二级市场上反收购失利的准备,铆足了劲要在股东大会上和尹志坚决一雌雄,就在关键时刻,忽然爆出华夏矿业和至诚的合作噱头来,李纨本来岌岌可危的地位立刻变得无比稳定,只要是脑子没进水的股东都会投李总的票,股东大会的召开与否,其实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两人都笑了,然后李纨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刘子光说:“葬礼结束了,但案子不好办,问了一些朋友,这件事相当棘手,牵扯到高层之间的斗争了。”   李纨“哦”了一声,说:“你多陪陪她吧,把难关度过去,我这边不需要你操心。”   刚把电话挂了,方副院长就走了过来,这几天他心力交瘁,比连续做了好几台手术还要疲倦,但是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支撑着。   “有眉目了么?”方副院长问道。   刘子光无奈的笑笑:“郑书记亲自抓的案子,找谁都不好使。”   方副院长也苦笑了一下,他是九三学社的成员,通过自己的关系也了解到一些内情,袁家姐弟的案子相当严重,案发之后又接连引出案中案,袁小军经销的某种胶囊,竟然是用锯末做成的,曝光以后影响相当恶劣,网上传的沸沸扬扬,这种案子,避之不及,哪还敢帮忙捞人啊。   “没事,我明白。”方副院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去了,正好方霏做好了饭端出来,向父亲投去探寻的目光,方副院长摇摇头,方霏的眼神黯淡下来,坐在饭桌旁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虽然她和母亲的关系一直紧张,但骨肉亲情毕竟还是存在的,想到母亲的下半生可能会在监狱里渡过,又怎能不让她伤心。   看到方霏伤心的样子,刘子光心中泛起一种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并不同情袁家姐弟,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种下的苦果,任何惩罚都是罪有应得,但他又不忍心看到心爱的女孩如此难过,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首都的电话。   “老赵,有这么个事儿,你看能不能帮上忙。”刘子光说道。   赵辉的声音很疲倦,叶老的追悼会刚刚结束,他肯定也忙的不轻,听刘子光简单介绍了情况之后,赵辉沉吟一下道:“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了,现在只能尽量党内处分,双开就是最大的照顾了,不过手上的关系,暂时还搭不上郑杰夫的线,我只能帮你问问。”   “谢了,你那边怎么样,老人家的葬礼我没能参加,很抱歉。”刘子光说。   “说什么见外的话呢,对了,有时间进京一趟,千头万绪等着你处理呢。”   赵辉话里的意思刘子光很清楚,西萨达摩亚铁矿这个香饽饽可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大家都有股份在里面,投入巨量的精力和资金之后,总是希望尽快见到收益的,由于自己和西萨达摩亚王国政府的特殊关系,重要合同的签署都必须到场,也就是说,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依然是首都和西非。   来到饭厅里,自己那碗面条热气还没散尽,家里连续出了这么多大事,冰箱里都空了,又没有人买菜,方霏只能下了一锅面条给大家吃,虽然是清汤挂面,但是放了碧绿的香葱和蒜苗,面条底下还卧着一个荷包蛋,点了点芝麻油,闻着就香气扑鼻。   “真好吃。”刘子光吃着面条,看了看对面的方霏,欲言又止。   “家里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你忙你的去吧,这边我能应付。”方霏善解人意的说道。   刘子光一阵纠结,心说这俩女人是暗中商量好的还是咋滴,怎么说话都象一个模子套出来的,虽然万般不舍,他还是说:“首都那边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我办好之后就回来,你妈妈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急是急不来的。”   方霏勉强一笑:“我懂的,暑假没几天了,我就不回江北了,你帮我向大叔阿姨问好,结婚的事情,可能要拖一拖了。”   “没关系,他们能理解。”刘子光说。   吃完了饭,刘子光辞别了方霏一家人,先驱车赶回了江北市,向父母汇报了袁家的情况,然后又来到至诚集团办公室,和李纨讨论了组建海外工程公司以及股东大会的事情,完了才谈到了袁副厅长落马的事情,李纨叹息了一阵子,看看时间不早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丝毫也没有邀请刘子光回自家过夜的意思,事实上当刘子光的婚讯传来之后,李纨就很自觉的和他划清了界限。   “等一下。”刘子光说。   “还有事?”李纨停住脚步,回眸一笑,眼神竟有一丝生疏。   “家里住房条件不够宽裕,我想买一套大点的房子,改善一下。”   李纨沉吟一下道:“你是想要高层大套住宅还是江景别墅?”   “一步步来吧,老人家的生活环境不能变化太大。”刘子光说。   “这样,高土坡项目中有几栋高层住宅,顶楼是二百平米以上的复式住宅,公司留了最好的几套,在房间里直接能看到江景,下楼就是闹市区,物业管理也是最好的,回头我当秘书把房型图纸给你,你自己选两套好了,一套结婚用,一套父母住。”   刘子光默然,李纨笑笑,拿起了提包:“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   父亲的病情已经明显好转,从医院转回了家里,对门的房子也租了下来,易永恒办事很细心,买了全套的品牌家具和家用电器,房间里布置一新,老妈喜欢的不得了,没事就拿块抹布过去擦来擦去,还说这房子装修的真好,自己都舍不得住了。   刘子光就说自己已经另外买了房子,算上装修时间的话,三个月后就能上房,反正方霏家出了这样的事情,结婚大事肯定要拖延,不如等搬了新家再办不迟。   父母就问他新房子在哪个小区,得知新房子是在高土坡旧址上建起来的之后,老两口感慨良多,都表示同意。   “小光啊,新房子多大面积,多少钱买的啊?”老妈问道。   刘子光说:“看过图纸,大概二百六十个平方,另外附带一个五十平方的露台,最近股票上赚了点钱就买了,公司内部价,很便宜的。”   他没说谎,至诚的股票接连涨停板,刘子光手里那些股票早就翻了好几倍,买两套豪宅自然不成问题。   老妈喜笑颜开,但是很快问题又来了:“买了新房子,那咱家现在住的这套怎么办?公司要收回么?还有对门的房子,都租下来了再退人家也不答应啊。”   刘子光说:“咱家现在住的这套,本来就是单位给我的福利房,不收回的,对门的房子既然租下了就别退了,正巧小雪他们家正到处找房子呢,让他们搬过来当个邻居就是,早晚还能有个照应。”   11-4 穷人何苦为难穷人   老爸老妈都是念旧的人,儿子这么一提,他们自然满口答应,刘子光又拿出一张卡说:“一直在家吃住也没交伙食费,今天把前面欠的帐都交了吧。”   老妈说:“你经常出差,少不了用钱,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这里有你的工资卡,一直帮你存着呢,算起来也有快十万了。”   刘子光吓了一跳:“怎么那么多。”   那张工资卡说起来还是刘子光刚到至诚物业上班时候办的,银行卡在自己身上,存折在老妈那里,刚开始的时候刘子光还经常往里面存点奖金什么的,到后来就渐渐忘了,银行卡丢在抽屉里都快发霉了。   从那时候起,刘子光就算是至诚集团的一分子了,从合同制保安员到保安领班、保安部长、再到红星公司总经理,至诚集团董事,他的编制一直都在至诚,虽然没怎么上过班,但人力资源部一直按期编制他的工资单,而且随着职务的提高,基本工资也越来越高,现在基本月薪已经达到六千元了,卡里积攒下小十万也不是不可能。   想想也就释然了,刘子光还是坚持把卡留下,老妈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第二天上午,一队人马奔着至诚物业公司杀过来,打头的是工商局稽查大队的执法车,后面跟的是城管执法局的面包车和卡车,十几个人气势汹汹的下来就往里闯。   至诚一期物业公司就在小区里,而且距离刘子光家非常近,这是一栋两层小楼,一楼是物业公司和纯净水站,二楼是红星公司的办公室,小区业主委员会也设在这里,平时人来人往的挺热闹,执法车往门口一停,立刻就吸引了一大堆业主围观。   这次打头阵的分明是城管局的好汉们,一面半旧昌河面包车横在物业公司大门口,车上跳下几个身穿豆绿色制服的执法人员,臂章上印着行政执法的字样,几个人看样子倒也文质彬彬,丝毫没有传说中城管人员的凶悍模样,其中还有两位女同志,拿着取证用的微型摄影机和单反相机,为首一个男同志,个子高高的,戴副眼镜,腋下夹着公事包,手里拿着对讲机,有模有样的调度着手下。   跟在后面的是一辆蓝色跃进卡车,没有牌照,车门上用白漆涂着行政执法四个字,司机是个酒糟鼻子的粗鲁汉子,车厢里坐着八个彪形大汉,剃着平头,穿着统一制式的豆绿色短袖上衣和裤子,浅口黑布鞋,胳膊上的龙虎纹身若隐若现,看得出他们才是今天的主力选手。   相比之下,工商稽查的气势就要弱了一个层次,虽然同样是制服大檐帽加公事包,但怎么看都不如城管的友军们那么霸气外露。   就在刘子光忙着处理至诚集团和省城的事情之时,工商局的行政处罚通知书下达到了红星公司,对他们超注册范围经营和转移注册资金的违法行为进行了十五万元的罚款处理,同时第三波打击也到了,从没有和刘子光打过交道的城管执法局就红星公司私占绿地,乱搭乱建、以及擅自悬挂横幅招牌的行为下发了整改通知书,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但红星公司一直未按要求缴纳罚款,进行整改,所以工商和城管进行了这么一次雷霆万钧的联动。   执法人员们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扑进了物业公司的院子,先把楼下的纯净水站给封了,两台摆在外面的冰柜也被要求没收,四个城管队员动作麻利的爬上了楼顶,将未经城管科审批的横幅给拽了下来,整个过程都由一位女城管队员用摄影机拍录下来。   工商稽查们上了二楼,敲响了刘子光的办公室,半天没有人开门,他们冷笑一声,拿出封条来直接把门封了,然后施施然的下楼去了,执法过程中红星公司的那些保安们并未出来阻挠,这让他们既有点失望又有些庆幸。   总的来说这次执法过程还算顺利,唯一的麻烦是收缴两台占道经营的冰柜时遇到点麻烦,卖冷饮的小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硬拉着执法队员的衣服不撒手,还大呼小叫说什么城管抢东西了。   所有围观群众都沉默着,在镜头面前,彪悍的城管队员们也极其克制,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本来调他们过来是应付突发场面的,但现在预想中的暴力抗法没有出现,八个壮小伙子对付一个老娘们,未免有牛刀杀鸡之感。   但这样僵持着也不好,时间久了对城管的形象有所损害,戴眼镜的领导灵机一动,对旁边一个女城管说了一句什么,那女城管立刻走到妇女背后,伸手抓起了装钱的皮包就上了自家的面包车,妇女看到营业款被抢走,赶紧扑过来抢夺,那边冰柜一撒手,立刻就被小伙子们抬上了跃进卡车,这下妇女傻眼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眼里泪花涌现。   城管们用嘲笑的目光看着她,有几个小年轻还嘘了起来,这时候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围观的居民议论道:“没收冰柜也就算了,怎么连人家的钱也抢啊,这不就是活土匪么。”   拿摄影机的女城管听见议论,回头向不明真相的群众解释道:“你们不知道,这些无证冷饮摊点一个暑期下来,最少能赚好几万,比白领还厉害。”   这么一说,围观群众也就释然了,心想卖个冷饮赚的比我们还多,该罚。   联合执法到此结束,工商稽查和城管们德胜凯旋,正要离开之际,忽然一个男子拦住了跃进卡车的车头,没等司机反应过来,箭步跳上驾驶室踏板,伸手进去一把拽下了钥匙,看也不看目瞪口呆的司机,跳下来迎着工商稽查和城管的领导就过去了。   工商稽查大队长认识这个人,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红星公司法人代表刘子光,他当即上前喝问道:“你来的正好,跟我们到局里去把问题交代清楚。”   刘子光说:“红星公司的问题,我会让律师和你们交涉,现在我问的是你们执法的态度问题,市委市政府一再强调,要加强民生投入,稳定是和谐和幸福的基础,你们平时是怎么学习上级精神的?”   同来的城管大队长不认识刘子光,被他的口气威慑住了,不敢动粗,和气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   刘子光说:“你不要管我是哪个单位的,我只是一名普通的人大代表,我代表的是整个选区的公民,这位大姐,是我市一家企业的下岗职工,单位破产了,连生活费都发不起,她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挺起胸膛再创业,不给国家和政府增添任何麻烦,她自筹资金买了这两个冰柜,趁着夏天解决小区居民的解暑问题,不错,她是赚了一些钱,但那都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辛劳换来的,我刚才听到有人说赚了钱就要打击,就要取缔,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坑蒙拐骗的你们不管,本分经营的却要欺压,你们有没有认真贯彻胡总书记在十X大”上的讲话精神,你们还是不是党的干部,人民的公仆?‘’   一番话说出,执法人员的脸色难看起来,他们最怕这种角色,若是胡搅蛮缠的刁民还好说,直接惹怒他出手打人,记录下证据,回头让司法机关介入就行,可是碰到讲理的人,还是位人大代表,这戏码他们就唱不下去了。   “咳咳,是这样的,冷饮摊点没有办理相关营业执照,所以我们要依法予以没收,这是根据工商行政管理处罚规定进行的。”稽查队长看到民众的情绪似乎有被调动起来的迹象,赶紧解释道。   刘子光嗤之以鼻,直接用手指点着稽查队长的鼻子说:“这位大姐上个月初就去你们工商局办理执照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批下来,我倒要问问你,行政不作为,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围观群众们叫起好了,稽查队长怒火万丈,但却无言以对,他倒是想反驳,可是想到本局办事大厅那些办事人员的素质,却又无可辩驳。   刘子光又转向了那几位城管:“你们是强盗还是土匪啊,不但抢东西,连钱都抢,这件事我会向秦书记、胡市长汇报,难怪城管局年年评议最后一名,原来是有你们这帮败类啊。”   这话重了点,刘子光也没打算给他们留脸皮,那位城管小领导涨红了脸反驳道:“我们执法前出示了证件,依法对她的营业工具和营业款进行暂扣,所有的程序都是合理合法的,并且没有暴力执法出现,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们,我保留投诉你的权利。”   刘子光冷笑一声:“还暴力执法,你们要是敢乱动一个指头,我就不是和你们讲理了。”   “怎么,你还敢打我不成?你还敢抗法不成?”刚才抢钱包的那位女城管队员挺身而出,傲然反驳道。   刘子光看了看这张涂脂抹粉的半老徐娘脸,开口道:“你敢暴力执法,我就敢为民请命,以暴制暴,你这个法,是欺压老百姓的恶法,早晚会被人民修订的。”   这口气太大了,众城管气的说不出话来,跃进卡车上一个肥壮矮胖的汉子不耐烦了,跳下车来指着刘子光用沙哑的嗓音骂道:“你他妈了个逼的,不打你不舒坦是吧,你知道我是谁不?”   刘子光鄙夷的笑笑:“你连正规工号都没有,不过是个协管罢了,一个月多少钱?八百?一千?有一份容易你也不会当协管吧,你也是穷人出身,她也是穷人出身,穷人何苦为难穷人?”   事实证明,阶级感情不是任何年代都管用的,汉子自觉被刘子光侮辱了人格,愤怒的挥起了拳头。   没等他打过来,刘子光又说道:“你看你,当个城管都当不好,你们老师教的内容全忘了吧,没关系,我教你,动手的时候要避开围观群众,不能打脸,更不能见血,记住了么?”   11-5 市长热线   这位粗壮彪悍的协管小头目名叫王召钢,今年三十八岁,九十年代初期从江北市技工学校毕业,曾经在红旗钢铁厂干过两年翻砂工,后来因为盗窃厂里的下脚料被劳动教养两年,出来后就开始混社会,开过房屋中介、混过联防队、摆过地摊,在火车站碰过瓷,无论干哪一行都没混出个人样来。   或许在旁人眼里王召钢是个落魄的老混子,但是他自己却不这样认为,而且自我感觉相当良好,仗着认识几个社会上的朋友,整天吆五喝六,牛逼轰轰,剃个板寸头,穿一身小商品市场上买的阿迪达斯运动服,游走在各种中低档次酒店、洗浴中心、按摩房之间,俨然也是道上的一份子。   前段时间城管执法局在社会上招募协管人员,正好一个朋友认识城管局的钟科长,就把老王介绍去了,王召钢在钟科长面前把胸脯拍得通红,牛逼吹的山响,终于得到协管分队长的职位,领到了一套涤纶混纺的豆绿色城管制服,从此成为吃公家饭的人,社会地位骤然提高,走在外面头昂的更高了。   王召钢是老油条了,在领导面前办事儿麻利,在兄弟们面前也不含糊,遇到掀摊子之类的事情总是冲在第一线,敢打敢拼敢玩命,二杆子脾气上来,谁的账他都不买,正因为如此,协管队里那些小年轻都服他,一口一个钢哥喊得亲热无比。   骄傲无比的钢哥竟然当众被人奚落,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去,但他毕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懂得分寸,眼前这个家伙衣着光鲜,出口成章,显然来头不小,钟科长都说不过他,又岂是自己能对付得来的。   想到这里,他便化拳为指,遥指着刘子光的鼻子不屑地说:“要换二十年前的我,早让你见血了。”   刘子光笑笑,并不和他一般见识。   王召钢觉得这句话还不足以显示自己的威风,又紧跟着说道:“你别狂,我记着你了,以后出门小心点,现在世道乱。”   刘子光笑的更开心了:“谢了,我叫刘子光,楼上的红星公司是我开的,有事你可以直接找我,咱们私下切磋。”   王召钢立刻偃旗息鼓不言语了,既然自诩为混社会的,那道上的轶事多少也耳闻过一些,高土坡四杰之首的刘子光谁不认识啊,华清池的卓二哥、五号码头老大孟黑子,江北黑道“车王”玄哥都是他的小弟,这不过这位老大成名之后就低调了许多,很少在江北市出没,已经俨然成为江湖传说中的人物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至诚小区里看见真人了。   江岸区城管局头号刺头都蔫了,别人就更加可想而知,卡车上那些本来还摩拳擦掌的小伙子听到刘子光的名号之后也都萎了,低眉顺眼的不敢言语,把工商稽查和城管局的正式工们气得够呛,可又无可奈何。   刘子光拿出手机来说:“你们都不要走,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媒体记者、人大代表、还有胡市长来看看你们的执法水平。”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工商局和城管局也没了退路,本来是抄红星公司的,顺带着处理了一家卖冷饮的摊子而已,没想到惹出这么大麻烦来,这家伙太可恶了,偷换概念一番抨击,让同志们很被动,但现在退缩的话以后就没法开展工作了,所以必须挺起腰杆来。   稽查队长站出来说:“刘子光,今天我们是来查封红星公司的,你不要扯其他的,跟我们回局里把问题交代清楚,冷饮摊子的事情,有关部门自然会妥善解决。”   城管钟科长也振振有词的说:“我们奉行阳光执法,全程录像,官司打到哪里都不怕,你爱喊谁就喊谁来。”   刘子光点点头,拨了一个号码说道:“胡市长您好,我是刘子光,我们这个小区发生一起城管粗暴执法事件,影响相当恶劣,希望胡市长能指示有关部门进行处理。”   工商和城管们面面相觑,我靠,还真给市长打电话啊!   刘子光给市长打完了电话,又给电视台的打:“江雪晴么,你好,我是刘子光,是啊,很久没见了,行,有空一起吃饭,是啊,这都被你猜到了,找你有事,我们家这个小区里啊……”   他在那边欢声笑语的和电视台头号花旦煲着电话粥,这边执法人员们脸色阴沉的吓死人,两个带队的也拿出手机给各自的领导打电话呼叫增援,围观群众却是越来越多,道路都堵塞住了,执法车辆想走都没门。   今天这个事儿纯属巧合,本来刘子光是打算去机场的,下楼就看到这一幕,本来不想管的也忍不住出手了,因为那位卖冷饮的大姐正是自家的老邻居,邓云峰的老婆范大姐   范大姐下岗之后,经刘子光介绍在物业公司干临时工,后来又在红星公司当出纳会计,工作清闲,于是顺带着弄了两个冰柜在楼下批发冷饮,生意做的不大,小打小闹而已,没想到居然能遭到工商城管的联合执法,丈夫到外地出差去了,儿子还在上高中,忽然出了这种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只能望天流泪,要不是刘子光出现,这两个冰柜起码要扣两礼拜,生意就别做了。   红星公司被三番五次的查抄,刘子光根本没当回事,事实上红星公司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现在业务完全转移到了国外,小伙子们也都奔赴外地进行集训中,公司里根本就没留人,要不然的话,这场纠纷早就演变成殴斗了。   ……   大家都以为刘子光是在虚张声势,就算是人大代表又如何,难不成一个电话就能把市长叫来,那他岂不成了省长了?今天这个事儿闹大了也好,反正上面有人正想办刘子光呢,借题发挥一下就能让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一分钟后,物业保安出现,开始疏导交通,但是似乎毫无作用,五分钟后,派出所110出警人员赶到现场协助维持秩序,依然没有效果,十五分钟后,电视台的采访车真的来了!而且车上下来的那位光彩照人的大美女,正是江雪晴本人。   工商和城管的同志们汗都下来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果然,就在电视台摄影机就位后,一辆黑色的奥迪A6来到了现场,车牌号码是江B00002!   谁都知道,江B00000是以前李书记的车牌号,李书记出事之后,这个号牌因为晦气就没人用了,现在的1号车是秦松秦书记在用,2号车则是胡市长的,看来刘子光的能量还真是不小,一个电话就能把市长搬动,市长都到了,工商和城管的援兵却没有到场,这不禁让两位小领导汗流浃背,这回有苦头吃了。   胡跃进从车上下来,看到面前这副情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是老公安出身,又干过政法委书记,深知这种情况下应该如何处理,简单向当事人了解了情况后,他跳上卡车,伸手往下压了压,周围一片寂静。   胡市长的声音很洪亮:“大家好,我是江北市的市长胡跃进,可能三十岁以上的人都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对,我是干刑警的,呵呵,今天咱们不谈以前的段子,就说这位大姐的事情吧。”   这种不打官腔的讲话很快让气氛缓和了不少,大家都平心静气的听着市长继续往下说。   “我简单了解了一下,这位大姐很不简单,下岗之后自己创业,不等不靠不要,自力更生致富奔小康,很值得提倡,不过嘛,卖东西总是要办手续的,现在工商局开展了便民365活动,凡是下岗再就业的,提供各种优惠措施……”   下面开始出现嘘声,工商局大厅那些办事人员都是局领导的三姑六婆,门难进,脸难看,办个执照要跑断腿,这事儿江北人谁不知道。   胡跃进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听到嘘声他并不生气,而是和颜悦色的说:“这位大姐,请你把申请营业执照的回执单拿出来,我现场帮你办理。”   范大姐一愣,随即跑回屋里拿出一张单据,胡市长看了,脸色就难看起来,当场就让自己的秘书给工商局长打电话,还没打通呢,市工商局的一位副局长已经闻讯赶到了现场,胡市长没给他好脸色看,声色俱厉的责问他,问什么市民办个事情要等这么久,副局长赶紧解释,又是办事大厅装修改造,又是最近人手紧张,胡跃进限令他当场办理,紧接着又对城管局做了批评,责令他们立刻退还冰柜和钱包,并且在以后的执法工作中要引以为戒,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问题。   一场危机被胡市长迅速化解,围观群众热烈鼓掌,电视台也录下了自己想要的内容,除了挨了训的工商和城管外,皆大欢喜。   群众们渐渐散去,胡跃进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刘子光,没有和他说话就钻进奥迪走了,江雪晴却走了过来,望着刘子光笑眯眯的说:“越来越本事了啊,市长你都敢调动。”   刘子光呵呵一笑,把跃进车的钥匙抛给了王召钢,对江雪晴说:“等我一下。”然后走到范大姐那边安抚了几句,这才回来道:“好久不见,江大记者的气质更好了。”   江雪晴咯咯一笑,很自然的上前挎住刘子光的胳膊说:“你呀,嘴巴越来越甜了,走,我给你做个专访去。”   王召钢等协管们惊讶的看着刘子光和电视台的大美女如此亲昵的走了,心中各种羡慕嫉妒恨,末了只能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   ……   附带说几句闲话,听说有读者抗议我抹黑国家什么的,抗议无效,因为您太抬举我了,本书中所有的典故,都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全部是经过公开报道的新闻事件和我亲身的经历,现实中的案例数不胜数,需要我臆造么?素材我用都用不过来,而且一个比一个精彩离奇,用的着我绞尽脑汁去胡编么?   就说上一章的段子吧,有一年我在路上见到三个城管一条很偏僻的路上抓挎篮子买东西的小贩,两男一女,开一无牌面包车,那条路是三环路,来往都是大卡车,基本没什么行人,更谈不上占道经营,那个妇女是农村人,穿的很土,大概卖的是自家种的东西,城管的车开到面前就把她的篮子抢走了,她就抓着篮子不放,结果一个女城管绕到后面把她装钱的包拿走了,那妇女一下子懵了,城管们哈哈大笑,开车就走了,我叙述这段事情不带任何感**彩,也不想评说对错,城管执法肯定有依据,有这样那样的法律、条例做后盾,但我们静下心来想一想,这些法,这些条例究竟是谁制定的,是谁通过的,究竟是恶法还是善法。   11-6 协管挨揍   来到采访车上,刘子光大马金刀的坐好说道:“有什么问题快点问,我还要赶飞机。”   江雪晴却根本没有采访他的意思,换了表情幽幽的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可能就帮不上忙了。”   “怎么,你不干了?”刘子光奇道。   “不是,省台点名要调我过去主持一个新开的栏目,台里已经批准了,等做完这一期节目就要走了。”   “是么,太好了,恭喜你。”   江雪晴淡淡的笑了:“谢谢,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下个月结婚。”   “那更要恭喜你啊,新郎官是谁啊?”刘子光笑着问道,江雪晴脸上并没有即将结婚之人应有的喜悦,看来这桩婚姻怕是不妙。   江雪晴的目光转移到了窗外:“他不是广电系统的,在省里某机关工作,对我很好,对我家里也很好……你呢,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和李纨结婚?”   虽然江雪晴的外貌像个二十刚出头的清纯大学生,其实年纪只比李纨小了几岁而已,经历过父亲入狱的变故之后,她的主持风格大变,从亲民温馨变成了睿智犀利,这几年帮过刘子光不少忙,而且她是李纨为数不多的闺蜜之一,对他们的事情知道不少。   看到刘子光似乎不想谈这个问题,冰雪聪明的江雪晴立刻转了话题:“呵呵,男人三十一朵花,现在结婚对你似乎还早了点,对了,你怎么知道胡市长刚刚公布了市长热线呢?”   刘子光一怔:“我不知道啊,我有他号码,就直接打过去了。”   “哦”江雪晴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还真是走运啊,胡市长在半个小时前在政府网站上公布了市长热线,让老百姓有困难直接找他解决,今天晚上的江北新闻也会播放这个新闻,没想到刚公布出来就真的有人打,而且还是你这个擅长惹乱子的家伙打得,要不是亲耳听你说,我真怀疑这事儿是安排好的。”   刘子光听出江雪晴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胡市长正想找机会整顿机关干部作风?”   “是啊,正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工商局的局长是秦书记的人,老胡早想动他了,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   “那城管局长又是谁的人?”   “谁的人也不是,城管局尽是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角色,,工资不高,事业编制,劳动强度和心理压力都很大,还得不到领导的欣赏和市民的体谅,这些人说起来也挺可怜的。”   又随便聊了几句,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是他的专职司机马超打来的,江雪晴说:“你要赶飞机是吧,那咱们以后再聊吧,省城见。”   “省城再见。”刘子光握了握江雪晴的小手,下了采访车,钻进马超驾驶的黑色奥迪绝尘而去,江雪晴挥了挥手,有些怅然若失。   ……   市长办公室,胡跃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笔走龙蛇,自打担任市长以来,他的体重下降了足足八公斤,两鬓的白发更多了,市长肩上的担子远比公安局长或者政法委书记要重的多,尤其是一个尚且无法掌控全局的市长,开展起工作来更加艰难。   原市长秦松调任市委书记之后,并未放松对政府这一块的控制,市政府秘书长、办公室主任、还有市政府下属各个局的一把手都是秦书记的人,根本不听他胡跃进的招呼,若是一般人,怕是稳居下风了,但胡跃进毕竟是老公安出身,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和极强的毅力,经过一段时间的博弈,他已经掌握了一些单位的主导权,亲自抓的各项工作也卓有成效,隐隐有些能和秦书记分庭抗礼的感觉了。   公布市长热线,解决老百姓最头疼的难题,这是胡市长最新的一项便民措施,没想到刚刚公布不久,就有人打电话进来,而且报称的问题正好和胡市长一直想抓的工商、城管口有关,以工商局为代表的一些政府机关,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老百姓想办个事往往要拖上很久,而城管局的名声更差,被广大市民誉为穿制服的土匪,这一点胡跃进也是早有耳闻的。   胡跃进当即赶往事发地点处理问题,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问题,赢得了老百姓的赞誉,但这仅仅是开始,工商局作为市政府下属的一个单位,居然不听市长的招呼,坚决要把局长给换掉才行。   秘书轻轻敲了敲门,进来说:“胡市长,城管局的熊局长来了。”   “让他进来。”胡跃进说。   城管局的熊局长诚惶诚恐的走了进来,名如其人,一米八的身高,二百斤的体重,紫红的脸膛,白衬衣早被汗水浸透,手里还拿着手帕不停擦拭着汗水,市长办公室的冷气很足,但他依然汗流浃背。   胡跃进没理他,依然埋头批阅着文件,老公安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让熊局长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敢说话,只好傻站在那里。   五分钟后,胡跃进才放下钢笔,冷冷的看了一眼熊局长:“你这个局长还能干么,不能干的话趁早换人!”   熊局长长吁了一口气,胡市长这样恶狠狠的骂他,说明对他还是爱护的,若是和颜悦色,那才真的恐怖,他赶紧低头认错:“胡市长,我检讨,我承认错误,您处分我吧。”   胡跃进毫不留情的将熊局长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才让他坐下,丢了支烟过去:“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进行整改,要是再引起投诉的话,我可就保不了你了。”   熊局长知道这回过关了,挺起胸脯说:“不要一个月,两个星期我就能整改完毕,我向您保证,坚决不给您丢人了。”   “行,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对了,你儿子快毕业了吧?”胡跃进说。   熊局长的儿子在省公安专科学校上学,明年就要实习了,现在警校毕业生也不能包分配了,只能参加公务员考试才能当正式警察,熊局长虽然是正处级干部,但是毕竟手没那么长,想把儿子安插到公安系统想必也要费一番周折。   “胡市长您记性真好,我儿子下个月就实习了,已经联系好单位了,就在市局机关。”   胡跃进一摆手:“市局学不到东西的,先下基层派出所,然后交巡警支队,最后是刑警队,这样一圈学下来,才能学到一点东西,回头我来安排。”   熊局长大为感动:“谢谢胡市长。”   “回去吧,有事随时向我汇报。”胡跃进继续伏案工作了。   ……   夕阳西下,几条赤膊大汉雄赳赳的走在街道上,浅绿色的夹克式短袖衬衣潇洒的搭在肩膀上,豆绿色的制服裤子和浅口黑布鞋不经意的显露出他们的协管身份,为首一人正是王召钢,刚才他和兄弟们处罚了一辆外地拉西瓜的卡车,用作废的收据罚了五百块钱,这会儿正要去找地方喝酒。   眼前就是大家常去的小酒馆,孙记全鸡馆,傍晚时分正是上客高峰期,棚子里已经坐满了人,桌椅甚至摆到了人行道上,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耳朵上夹着圆珠笔,正在给客人算账,看见王召钢等人过来,赶紧招呼道:“王哥来了,这边有空桌子,来点什么?”   王召钢嘿嘿笑着,先开了几句不荤不素的玩笑,这才坐下说:“还是老一套,花生毛豆,一份大盘全鸡,两箱啤酒。”   不大工夫菜就上齐了,脸盆那么大的不锈钢盆子里堆得满满的都是硬菜,孙记全鸡馆的招牌菜就是味道浓郁的农家土鸡,又香又辣,配上冰镇啤酒绝对是夏季一大享受。   喝到半酣,王召钢开始吹嘘,今天和高土坡四杰之一的刘子光过了招,并且丝毫未落下风,这让老王很是得意。   “什么他妈高土坡一霸,我看也都是吹出来的,我混社会的时候,他刘子光还不知道在哪和泥玩呢。”王召钢豪气云天的嚷道,顺手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   立刻有人帮他点燃,奉承道:“那绝对了,王哥老江湖,往那里一站,姓刘的就不敢动手了。”   他们在这里大声喧哗着,引起了旁边一桌人的注意,几个年轻小伙子越听越皱眉头,当中一人实在忍不住了,忽地站起,二话不说抄起啤酒瓶就砸在了王召钢的大脑袋上。   哗啦一声,啤酒瓶碎了,王召钢的脑袋上嫣红一片,他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顺手也抄起了酒瓶子,同桌的几个协管同事也都剑拔弩的,准备开干。   “操你妈了个比的,刘哥的名字也是你提的!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年轻人毫无惧色,指着王召钢的鼻子破口大骂,他周围也陆续站起来十几号人,都是刺龙画虎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善茬。   王召钢捂着流血的脑袋硬是没敢说话,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对方衣着光鲜,马路边还停着汽车,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但是就此服软未免太丢面子,正在犹豫之间,同事一把抱住了他:“王哥,好汉不吃眼前亏。”   “都别拉我!有种打死我,你知道我是谁么!”王召钢拼力挣扎着想冲上去,嘴里喊的山响,脚下却不动,对面青年冷笑道:“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还你是谁,你他妈知道我是谁么,我是贝小帅,不想死的赶紧给我滚远点。”   王召钢心里一沉,暗道今天真倒霉,下午遇到刘子光,晚上遇到贝小帅,难道说流年不利,和高土坡的人犯顶?这个贝小帅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保不准回头真在巷子里捅自己一刀,想到这里,他便装起醉来,嘴里含含糊糊的嚷着什么,一脚踏空差点摔倒,同事们就坡下驴拉着他远走了,走出几十米外,王召钢才停下说:“幸亏我见机行事,要不然今天哥几个就栽了。”   “王哥,你头上还流血了。”同事也是心有余悸。   “没事,包一下就行。”   半小时后,王召钢带着满身酒气回家了,初三刚毕业的女儿已经睡下了,妻子还在等他,看他头上包了一块带血的毛巾,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起来说:“咋弄的,又和人打架了?”   “没有,喝多了摔了一下。”王召钢敷衍道,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说:“你收着,给女儿交学费用。”   妻子把钱收好,拿出绷带仔细帮丈夫重新包扎着伤口,心疼的说:“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以后少喝点,女儿考上一中,以后还要上大学,用钱的事儿多了,你要是倒了,我们娘俩咋办?”   王召钢拍拍胸脯:“没事,我壮的跟牛似的,要倒也得等咱女儿考上大学,上了班,找个当公务员的女婿,再生个大胖小子,我当了外公之后再倒下。”   11-7 我要给周县长当秘书   王召钢的妻子叫李燕,当年也是红旗钢铁厂里有名的美女,王召钢那时候是车间里的刺头儿,三天两头纠缠她,后来有一次趁着下夜班,把李燕拖到树林里强奸了,可怜李燕一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顾着女儿的名声,只好破罐子破摔,把已经怀孕三个多月的李燕嫁给了王召钢。   结婚没多久,王召钢就被警察抓走了,两年劳动教养回来之后,女儿已经一岁半了,粉雕玉琢的可爱极了,王召钢虽然是个混蛋,但是对女儿却是极好,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坚持送女儿上学放学,就怕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小流氓小混混欺负了女儿。   王召钢的女儿名叫王嫣,无论性格还是相貌都象妈妈,今年十五岁了,出落的婷婷玉立,学习也很优秀,年年三好学生,这次中考还考上了省重点的江北一中,为此王召钢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见谁和谁吹,大家也都诧异,说就凭老王你这德性,怎么生出来这么好的闺女啊,每当听到这话,王召钢就嘿嘿的笑。   王家的房子是一套建于八十年代初期的楼房,一室一厅五十平方,房间给女儿当卧室和书房,王召钢两口子住在客厅里,虽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但一点也不敢委屈了女儿,名牌衣服鞋子、笔记本电脑什么的,要什么买什么,两口子把这辈子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女儿身上。   一夜无语,第二天一早,女儿穿着粉红色的卡通睡衣从卧室出来,一眼就看见爸爸头上缠着的带血绷带,小女孩顿时就把脸耷拉下来,咕哝了一句:“又和人打架。”   王召钢陪笑着:“不是,昨晚喝多了,摔了一跤。”   女儿白了他一眼,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模糊的声音传过来:“就要去新学校报到了,以后再有什么家长会之类的,爸你可千万别去,让我妈去就行。”   “行,爸不去,不给你丢人。”王召钢依然是一脸笑呵呵,他知道自己的城管身份给女儿带来不少难堪,小女孩儿脸皮薄,正常。   女儿洗漱完毕,说是去找同学玩,穿的像个花蝴蝶似的就出门走了,妻子也去厂里上班了,一直等到中午,王召钢才套上制服,骑上电动车,直奔单位而去。   到了区城管执法局,就觉得气氛不大对劲,钟科长走过来,看也不看他头上带血的绷带,低沉的说:“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王召钢心中忐忑,跟着来到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薄薄一叠钞票。   “老王,局里决定把你,还有其他五名临时工辞退,这是你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八百块钱,你点一下,然后签个字。”钟科长说。   王召钢愣了,勉强笑道:“钟科长,这是怎么回事,我没犯错啊。”   “我知道,这是上面的意思,局里大规模整顿作风,没办法,老王,咱哥们好聚好散,以后常来玩。”钟科长站起来,拍了拍王召钢的肩膀,眼圈有点红。   “行,我懂了。”王召钢拿起那最后的八百块钱,签了名字,和钟科长握了握手就走出了办公室,外面几个同样被辞退的协管正在等他。   “此书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哥几个,走,喝酒去。”王召钢把衣服脱下来搭在肩膀上,故作潇洒的走出了城管局大门。   中午找了家羊肉馆,哥几个好好地喝了一场散伙酒,最后王召钢付了帐,回家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胡乱吃了点饭就出去联系老朋友找工作了,他们两口子工资都不高,家里基本没什么存款,女儿马上升入高中,学费书费还有以后上大学的开销,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可是联系了一圈,几个开店的朋友都不愿意帮忙,王召钢觉得奇怪,一打听才知道,道上现在流传开来,说自己和高土坡那帮人结了仇,谁也不敢用他,王召钢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斤两还不清楚么,高土坡那几位爷混的都不错,即便有冒犯之处,也不会和自己一般见识的,但是现在说什么都白搭,他只能黯然回家。   回到家里,妻子瞥了他一眼,纳闷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王召钢说:“我辞职不干了,免得以后给女儿丢人。”   妻子知道他死要面子,也不揭穿,说道:“最近厂里在招人,你要是想回去的话,我帮你问问。”   王召钢说:“红旗厂我是早就干够了,在外面随便干点什么都比当翻砂工强啊。”   妻子便不说话了。   ……   南泰县,县委家属大院,徐书记正案前挥毫泼墨,周县长赴京参加叶老追悼会期间,县里发生一些事情,以朱副县长为首的一票人,搞了个小花招,推举了周文作为青年干部代表去参加省委党校的培训班,现在就差徐书记拍板了。   对此徐书记也很纠结,省委党校青年干部培训班是个镀金的好机会,他很希望周文参加,但是此时正是苦水井征地的关键时刻,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却把具体实施者弄走,他们一帮人抢功劳摘桃子,未免太不合适。   写了两幅字之后,纠结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徐书记决定还是把选择权交给周文,按说这两天周文也该回来了吧,正想着呢,门铃响了,小保姆去开门,就听到门口传来周文的笑声:“呵呵,徐书记在家么?”   徐书记赶紧丢下毛笔迎出去,周文笑呵呵的把身后一个小伙子拉了过来,笑道:“徐书记,看我把谁带来了。”   那小伙子正是徐书记的儿子徐宁。   这个儿子是徐书记的第二个孩子,头一个孩子十来岁的时候夭折了,徐书记快四十岁的时候才要了这个孩子,两口子疼的了不得,一心想要他子承父业,哪知道这小子自打去首都上了大学,心就野了,放暑假都不回来,更不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考公务员,没想到这回居然让周文给带回来了。   徐书记很高兴,立刻让小保姆出去买菜,要好好的为周文接风,周文也不客气,留下吃了顿午饭,饭后又和徐书记在书房进行了一番谈话,徐书记提到了关于省委党校培训名额的问题,坦诚的向周文介绍了利弊,周文思索一番笑道:“来之前,我在市里拜访了胡市长,也谈到了这个问题,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徐书记也不勉强他,将周文送走之后,这才点上一支烟,和儿子促膝长谈。   “徐宁,你想好从事什么工作了么?”徐书记语重心长的问道。   “我想当一名公务员。”徐宁很认真的回答道。   徐书记嘴里叼着的烟差点掉了,儿子怎么忽然转性了,以前打着骂着都不愿意考公务员,现在居然自己提出来了,这如何不让徐书记激动。   “想法很好,这样吧,我先安排你到市里实习,等参加完考试,直接进市里的机关吧。”徐书记说。   徐宁摇摇头:“爸,我要当公务员,也是有条件的,并不是什么岗位都行。”   “什么条件?”   “我只当周县长的秘书。”儿子一本正经的答道。   徐书记更加傻眼,周文到底给自己儿子施了什么魔咒,能让他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不但愿意从政,还要当周文的秘书,但这个要求却是不能答应的,若是让徐宁当了周文的秘书,岂不是公开宣布自己和周文拧成一股绳了么。   身为南泰县的一把手,徐书记从未和周文发生过冲突,反而在本地势力对周文进行攻击的时候维护了周文,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看问题很长远,周文作为省委书记亲自相中的青年干部,又岂能停留在区区县长位子上,这个年轻人的前途不可限量,与其徒劳的拦路,不如让开一条大道,反正自己也是快退休的人了,以后周文飞黄腾达了,说不定还能念旧提携自己的儿子一把呢。   “爸,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徐宁看到父亲沉思,追问了一句,徐书记猛醒过来,答道:“哦,你先说说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觉得周县长是个大有作为的人。”徐宁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向父亲讲述了在首都的见闻,徐书记也暗暗吃惊,本来以为周文搭上的是省委书记的线,没想到人家在首都也有关系,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沉吟片刻,徐书记说:“你有这种想法是好的,爸爸支持你,但是做一个合格的秘书,尤其是政府机关里的秘书,你还欠缺很多,现在就担任县长秘书是不合适的,我建议你先从基层干起,熟悉一下官场,等周文调离南泰县的时候,你再跟过去不迟,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周县长同意才行。”   “爸,你放心好了,我和周大哥已经说好了,他肯定会答应,他也说让我现在基层锻炼一下。”徐宁说。   “那好,你先到苦水井乡党委去干一段时间吧,表现合格的话我再把你调上来。”徐书记故意说了一个最艰苦的地方。   徐宁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答应了:“一言为定。”   11-8 尹志坚的迷惘   就在徐书记父子敞开心扉之际,周文在办公室里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南泰县和玄武集团合作建立工业园的项目,饱含了自己无数的心血,眼瞅着就要大功告成之际,却把胜利果实拱手相送,实在有些不甘心,但是想到省委党校的培训班,心里又一阵蠢蠢欲动。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者,二者不可兼得,作为一县之长,政绩是很重要的,但是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党校镀金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而且据说这次培训班的档次很高,省委组织部长亲自挂帅,省委书记也很重视,这批青年县处级干部将来肯定都是要重用的,说实话,周文还是比较倾向于前者的,因为政绩才是官员的根本,人脉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而且这种级别的培训班,每隔几年都会举办一届,即便这次错过了,下次还有机会。   但是回南泰前在市里和胡市长的一番谈话却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个问题,周文现在已经是胡跃进阵营中的一分子了,所以胡市长说话并没有绕太多弯子,他告诫周文,做事不可锋芒毕露,要有舍有得,来日方长。   既然是要有舍,那肯定指的就是工业园这一块了,周文是真的舍不得在征地即将完成之际离开了,但是胡市长的教诲肯定有更深层次的意义,思考良久,他终于做出了选择,去省城,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   第二天,县委召开常委会,徐书记宣布了本县选派干部去党校进修的人选,不出所料,正是年轻有为的周文周县长,宣布之后,朱副县长和几个铁杆交换了一下目光,露出得意的神情来。   “周县长去省委党校青训班进修深造,我们要全力支持,县政府的常务工作,就由坚强同志暂时担起来,工业园项目,我觉得周文同志还不能撂挑子。”徐书记说。   朱副县长紧跟着说道:“我同意徐书记的意见,政府这边周县长尽可以放心,工业园项目周县长是一路跟到底的,这时候撂挑子,不但我们不答应,群众也不答应,我的建议是,周县长继续担任项目领导小组总指挥的职务,另外再常设两个副总指挥协助开展工作,周县长可以在省城遥控指挥调度,正所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嘛,呵呵。”   周文脸色不是很好看,把自己架空了不说,还送两顶高帽子恶心人,但是既然已经做出了取舍,他也不在乎朱副县长怎么做了,只是淡淡地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经过常委会提名和举手表决,任命了朱副县长为工业园项目的副总指挥,又增补了几名领导小组的成员,基本上都是朱系人马,这一回合朱副县长可谓大获全胜,人也跟着精神起来,会后握着周文的手说:“周县长,工作上有什么问题还要经常向你请教啊。”   周文也笑着说:“老朱啊,项目交给你,我一百个放心,有什么事尽管打电话给我,我和徐书记做你的后盾。”   两人握手言欢,好的好像一个娘的兄弟。   ……   江北市,富豪广场十九层大型会议室内,正在召开至诚集团股东大会,讨论的议题是董事会高层人员变更,按照相关规定,至诚的股票在股东大会期间临时停牌,在此之前,股价一直保持着涨停板的态势,股东们兴奋的都快发疯了,本来是弹劾李纨的大会,结果却变成兴高采烈的庆祝会。   尹志坚很落寞的坐在角落里,动议已经被毫无悬念的否决掉,整个过程仅仅用了几分钟而已,然后大家纷纷向李总发问,问何时增发新股,合资公司何时正式成立等等,李总容光焕发,从容不迫的回答着问题,当有人问道合资公司总经理人选的时候,李纨微笑着说:“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望着闪光灯照耀下的李纨,尹志坚心中隐隐作痛,本来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站在李纨的身旁,两人珠联璧合,配合无间的回答着股东和记者的提问,但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并肩作战的同伴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对手,商场如战场,在这场倾尽全力的股份争夺战中,自己不但失败了,而且还败的那么惨。   当日传出华夏矿业和至诚集团合作的消息后,至诚股票就进入了疯狂的涨停板阶段,起初尹志坚和陈汝宁还抛出大量筹码试图打压股价,但是一两个回合之后就惊讶的发现对方实力太过雄厚,而且与此同时,玄武集团后院起火,股票遭到神秘庄家的操控,出现剧烈的异动,陈汝宁急忙抽回资金护盘,哪还顾得上和李纨斗法,这下可苦了尹志坚,手上的至诚股票全抛了出去,虽然也有几百万现金到手,但是看到节节高升的至诚股价,他心里那个苦涩就别提了。   这次股东大会,尹志坚本来是不打算来的,但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舍不下这个自己暗恋了许多年的女人,就算被奚落,被嘲讽,他也要坚持参加股东大会,身为男人,就要勇敢的接受失败。   最后看了一眼李纨,尹志坚迈着艰难的步伐向外走去,刚到门口却被卫子芊拦住:“尹总,请留步。”   “有事?”   “大会还没结束呢。”卫子芊意味深长的说道。   尹志坚苦笑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主席台上传来李纨的声音:“和华夏矿业合资成立海外工程公司的重担,我准备交给尹志坚先生。”   一阵哗然,股东们全都惊呆了,李总还真是以德报怨啊,这份胸怀怕是男人们都无法企及的,站在门口的尹志坚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到李纨向自己投来的善意的微笑时,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李纨是真心接纳他重新加入至诚。   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愧疚、是感动,还是懊悔,尹志坚踌躇片刻,还是很配合的向大家点了点头,尽力做出镇定的表情。   会议终于结束,李纨和尹志坚又坐到了一起。   “回来吧,至诚需要你,海外工程公司总经理的人选非你莫属。”李纨真诚的说道。   尹志坚笑了笑,多少年的搭档,他自然明白李纨的意思,至诚集团虽然在江东省小有名气,但是走出国门还欠缺火候,尤其涉及到海外项目,更是毫无经验可言,这种情况下,懂外语和国际贸易的自己确实是最佳人选,而且这家公司的总部肯定不会设在江北市,那就避免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看来李纨想的确实周到。   “怎么,不愿意么?”见尹志坚不回答,李纨又追问了一句。   “我……”一开口尹志坚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其实今天这个局面他也是设想过的,只不过角色要颠倒一下,提出挽留的人应该是当上至诚新当家人的自己,而李纨则是被挽留的对象。   “真对不起,我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至诚了,但你可以放心,我从头至尾,对至诚,对你都没有恶意。”尹志坚说。   李纨点点头,她知道尹志坚的性格,继续挽留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李纨向尹志坚伸出了手。   尹志坚看了看这只手,又看了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保安部长曹达华,苦笑一下,轻轻握了握柔荑就松开了:“谢谢,你也一样。”   ……   从富豪广场出来之后,已经是傍晚时分,卸下所有职务的尹志坚从此和他亲手参与创建的至诚集团再无半点瓜葛,回望暮色中的大厦,一股苍凉之感油然而生,前路漫漫啊。   正漫无目标的走着,忽然手机响了,拿出来看看,是玄武集团总助穆连恒打的,他随手按了挂断键,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尹志坚有些不耐烦,刚要再次挂断,却看到号码显示是他的小姑姑,江北市委宣传部长尹卫红打来的。   只好接了电话:“姑妈您好。”   “志坚啊,有时间么,过来一下,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改天可以么,今天有些累了。”   “不行,必须得来,要不然小姑妈亲自起找你。”尹卫红的脾气,做侄子的是知道的,他只好投降:“好吧,时间地点告诉我。”   来到小姑妈电话里说的某私房菜馆,包间里赫然坐着几张熟悉的面孔,玄武集团的总裁陈汝宁,总助穆连恒,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明显的霸气,看相貌应该就是陈汝宁的独生子陈玄武。   小姑妈坐在首位,指着客人们介绍道:“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我就不重复介绍了,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加深了解,扩大共识,先说好啊,喝酒的时候不许谈工作。”   话虽这样说,酒过三巡之后,还是难免和话题转移到了工作上,尹志坚没有太多插言,只是安静的听他们说着,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玄武集团在江北市将会有重大动作,但是陈氏父子又不信任身为玄武江北分公司总经理的聂万龙,所以想另起炉灶,而他们选中的总经理人选正是自己。   是接受,还是拒绝,尹志坚陷入了迷惘之中。   11-9 秘密调查   最终尹志坚没有明确表态,只说要考虑考虑,陈氏父子也没有强求,酒宴散了之后,大家各自离去,尹志坚上了小姑妈的奥迪,两人在后座上开始一番对话。   “志坚,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和姑妈说,这里没有外人。”尹卫红说道。   “姑妈,我不想帮别人打工了,现在手上有资金,有人脉,为什么一定要给玄武集团当总经理呢。”在姑妈面前,尹志坚敞开了心扉。   “傻孩子,自己开公司当然好了,俗话说的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但是你要知道,如今房地产业已经进入一个弱肉强食的阶段,没有强大的实力和雄厚的后盾,迟早要被别人兼并,大开发不就是个例子么,至诚集团虽然强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回要不是有贵人相助,不是就被你们兼并了么,而玄武集团就不一样了,陈氏父子的实力是你不能想象的,在省里他们有强大无比的关系网,就算在中央都能说上话,用不了多久,玄武集团就会成为国内闻名的综合性企业集团,你在玄武旗下,可谓前途无量。”   “呵呵,小姑妈,听你的口气,好像在帮他们做说客。”   尹卫红笑了:“姑妈的话,你要记在心上,机会稍纵即逝啊。”   尹志坚陷入了沉思当中,尹家虽然也是干部家庭,但是级别不高,小姑妈原本在省直机关不过是个普通的公务员,这几年忽然青云直上,成为江北市的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如果猜的不错的,小姑妈背后的那个人,和玄武集团的靠山是同一个。   “小姑妈,我记下了,我会仔细考虑的。”尹志坚很认真的说道。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尹志坚是小姑妈带大的,而且小姑妈的年龄也不大,仅仅比这个侄子大了不到十岁而已,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的又极好,看起来就像是三十余岁风姿绰约的少妇一般。   奥迪车驶入了市级机关第一招待所,小姑妈在江北市没有房产,又不愿意住在亲戚家,所在市委办公室在这里开了个套间供尹部长居住。   车向尹部长下榻的独栋小楼驶去的时候,尹卫红忽然看到了胡市长的座驾停在宴会厅门口,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对司机说:“回头你过来看看,胡市长今天请的什么客人。”   司机是尹部长从省城带来的人,忠实可靠,他略一点头:“知道了,尹部长。”   车到门口,尹卫红下了车说道:“志坚啊,我让小李送你回去吧。”   尹志坚赶忙说:“不用了,这里离家挺近的,我走着回去就好,顺便醒醒酒。”   “那好,你回去吧,记得姑妈的话啊。”   侄子走了之后,尹卫红上楼休息,十分钟后司机来报告说,胡市长在为南泰县的周县长践行。   尹卫红“哦”了一声,打发司机下去了,周文是胡跃进的人,她是知道的,作为省里某人钦点的宣传部长,她对江北市的政局自然是了如指掌,而且她的作用就是制衡越来越膨胀的胡跃进。   前两天已经有过一次交手,尹卫红授意工商局查抄红星公司,结果胡跃进从中插了一杠,还借题发挥做了些文章,但是最终还是没能斗得过尹卫红,工商局是省里垂直管理的单位,说句不好听的,完全可以不鸟他这个市长,胡跃进虽然插手,但工商局还是依法做出了严肃处理,吊销了红星公司的营业执照,并且开出了三十万元的巨额罚款。   要查办刘子光的时候,就有人给尹部长提过,姓刘的是胡市长的关系户,稍微处理一下也就算了,好歹给胡市长留点面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嘛,但尹卫红根本不当回事,她初来乍到如果不借着这个事情立威,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再说她本来和胡跃进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用不着给他面子,照着尹部长的意思,让工商查抄红星公司只是第一步,下面还有更厉害的招数呢,不把刘子光整的死去活来,她决不罢休。   ……   首都机场,刘子光的专机缓缓停在停机坪上,舷梯放下,一辆京V牌照的黑色轿车驶了过来,车上下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军官,裁剪合体的军装长裤勾勒出苗条的身形,看起来英姿飒爽。   女军官走向刘子光:“您好,我叫王茜,负责您的接待任务。”   刘子光摸不着头脑:“接待我?赵辉呢?”   王茜说:“赵处长在总部开会,特地派来我的,上车吧。”   于是刘子光跟着王茜上了车,开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处没有挂牌的大院子,看建筑分明是个宾馆,但门口却有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岗,刘子光被领到一个布置简单的客房内,床上放着三个白色纸盒,王茜说:“您休息一下,换上衣服,我在隔壁等您。”说完就出去了。   刘子光打开纸盒,看到里面装的是陆军夏季制服、大檐帽、制式皮鞋,尺寸完全是按照自己的体形定做的,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还是照办了,换上了军装走了出去。   王茜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呢,看见刘子光出来赶紧放下手机,立正向他敬了个军礼:“少校同志!”   刘子光肩章上是两杠一星,王茜却只是上尉,见到长官自然要敬礼,刘子光也微笑着回礼:“请稍息。”   “请您跟我来,我们去参观革命历史博物馆。”王茜说。   刘子光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跟着王茜上了汽车,随口问道:“小王,你是南京国关毕业的?”   王茜微笑道:“我不是军校毕业,我毕业于华东政法大学,后来才参军的。”   刘子光瞄了一眼她胸前的服役年限章,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王茜带刘子光参观了革命历史博物馆,顺带着担任了导游和讲解员,不得不说,她的历史知识相当丰富,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一点也不枯燥,有这样一位美女陪伴着参观博物馆,倒也不觉得枯燥乏味。   参观完博物馆后,王茜将刘子光送回了住处,告诉他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他去参观军博,不要起晚了,刘子光问道:“故宫长城颐和园什么的还去不去?”王茜笑而不语。   刘子光住的大楼里,空荡荡的基本没几个人,但是到处打扫的一尘不染,夏季天黑的晚,他没事到处闲逛,走到门口的时候正想出去买包烟,却被哨兵喝住:“首长,请出示您的出入证。”   刘子光哑然,他哪有什么出入证啊,没办法只好往回走,王茜如同地里冒出来一般忽然出现了:“吃饭了,跟我去食堂打饭。”   食堂在一楼,依然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但是饭菜却惊人的丰富,采取的是自助餐形式,各种菜肴琳琅满目,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水平,王茜买了两张饭票,两人打了些饭菜坐下吃着,刘子光问道:“这饭票一定很贵吧?”   王茜笑笑:“一块钱。”   刘子光无语了。   吃完了晚饭,回到房间里,百无聊赖打开电视机,闭路电视里正在播放《南昌起义》,建军节都过去大半个月啊,还放这片子有点不应景啊,刘子光心里咕哝着,忽然房门敲响,他还以为是王茜又来了,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赵辉。   赵辉也穿了一身军装,肩膀上扛着中校军衔,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笑咪咪的说:“怎么,不欢迎?”   “欢迎,请进。”刘子光赶紧把他让进来,笑道:“忽然升官了,认不出来了。”   赵辉把塑料袋里的酱猪蹄、花生米、鱿鱼丝等下酒菜拿出来,又打开屋里的冰箱,拿出两瓶燕京啤酒来,说:“今天晚上有足球赛,西班牙对德国,我是特地来到你这儿看球的,嘿嘿,你这儿僻静,不怕吵。”   球赛要到半夜才有,两人边喝酒边聊天,聊到上次在阿富汗执行任务的事情,赵辉感慨道:“可惜关野不在这里,要不然大家一起喝酒该多痛快啊。”   刘子光问:“关野的案子到底怎么样了?”   赵辉说:“又有变数,对方不知从哪里搭上了军方高层的关系,非要让关野抵命不可,我是使劲浑身解数了,没用。”   一阵黯然,刘子光无语,可怜关野一条好汉,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要因为一桩简单的治安案件被枪毙,真是世事难料。   “算了,不说不开心的事情了,对了,陈金林好像也在首都,来开一个海军的什么工作会议,我把他叫过来吧。”赵辉直接用床头柜上的军线电话打过去,说了几句后道:“老陈就在附近,马上过来。”   十分钟后,一身海军制服的陈金林赶来了,三人欢聚一堂,一边吹牛一边喝酒,天南海北的聊着,几乎是无所不谈。   这栋大楼地下室的某房间内,八块屏幕以全角度显示着刘子光房间里的情景,对话更是清晰无比的传过来,王茜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向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讲解着:“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分析出,刘子光这个人思想上不够进步,思维比较守旧、传统,但重义气,重感情,对国家和民族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   11-10 道德洁癖   中年人盯着屏幕中的刘子光看了半晌,点点头道:“他的政治面貌是什么?”   “198X年入在晨光机械厂子弟小学加入少先队,199Y年加入团组织,目前是无党派人士。”王茜翻着手上的档案说。   “立刻解决他的组织问题,并且要大力加强思想政治学习,他成家了没有?”中年人问道。   “没有,只有一个长期保持性关系的女人,另有一个未婚妻和大约三到四个爱慕者,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未婚妻至今还是处女,他对其他爱慕者也均保持合理的距离。”王茜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中年人却大感兴趣:“哦,这么说他还是一个柳下惠了?”   王茜说:“我认为极强的克制力只是表象而已,从精神分析角度来说,他有一种道德上的洁癖。”   中年人摇摇头:“既然这样,他为什么又会有一个长期性伴侣。”   “哦,是这样,那个女人叫李纨,是江北市至诚开发集团的总裁,六年前丈夫因车祸去世,留下一个儿子,而刘子光曾经在至诚集团工作过,两人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   听到王茜的介绍,中年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明白了,你继续。”   “他不但在个人感情的处理上颇为传统,生活作风也极为朴素,虽然手上掌握大量资本,但家人至今还住在公司提供的一套八十平方的两居室里,平时也没有任何奢侈消费和嗜好,抽烟只抽五元档次,理发就在街头小店,不酗酒,不赌博,西装只有两套,一套是公司发的工装,一套是李纨买的品牌套装,他有一辆越野车和一辆轿车,还有一架私人飞机,但只用于公务通勤……他开了一家软硬件水平都很高的幼儿园,却收费极其低廉,专门服务辖区内困难家庭儿童,此外他还承担了一百多名失学儿童的学费,这件事并没有公开报道,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   王茜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中年人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这个同志的境界很高啊。”   王茜淡淡的笑了:“是道德洁癖,严格来说这是一种心理疾病。”   中年人说:“不能这样说,凡事都有两面性,你可以认为他有心理疾病,我也可以认为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这样的人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么,好了,小王你继续观察、测试他,有什么情况直接向我报告。”   “是,谭主任。”   ……   房间内,啤酒罐丢了一地,现在国产啤酒度数太低,他们喝的都是进口的德国黑啤酒,赵辉和陈金林已经酩酊大醉,直接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只有刘子光依然清醒着,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着球赛一边喝着啤酒。   夜已深,谭主任早就回去了,监控室里只剩下王茜一个人打着瞌睡,忽然屏幕上的刘子光抬头盯住了镜头,眼中精光闪烁,王茜一个激灵,难道他发现了监控镜头?   但是刘子光随即又低下了头,关上电视睡觉去了,王茜愣了一会,也去休息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是心理学硕士出身,但对刘子光这种行为却很难得出一个圆满的结论,所谓精神洁癖只是牵强的解释而已,这个男人身上到底埋藏着怎样的秘密,带着这个疑问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王茜敲响了刘子光的房门,很快门就开了,刘子光身着笔挺的军装站在门口,神采奕奕,哪有宿醉的样子,反倒是王茜眼圈有些发黑,一看就是熬夜的结果。   “走,我们出发。”王茜朝屋内瞄了一眼,赵辉和陈金林早就离开了,房间里很整洁,那些空包装袋和啤酒瓶都不见了,甚至连被子都叠成豆腐块状,看起来就像是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的宿舍。   今天是周一,马路上车特别多,悬挂军牌的奥迪A6在车海中穿梭着,很快来到复兴路上,但是并没有进入军博,而是驶入了隔壁的八一大楼。   “不是参观军博么,怎么到这儿来了?”刘子光奇道。   王茜抿嘴一笑:“上午有一项重要的活动。”   “什么活动?需要我参加么?”   “当然。”   来到大楼内的一个会议室,已经有十几位校级军官坐在这里了,王茜拉着刘子光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刘子光看到台上挂着横幅,上面写着授衔仪式四个字,便明白了。   九点整,一位少将在大群军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授衔仪式开始,放解放军进行曲,介绍到会人员,宣读名单,其中自然包括刘子光的名字,然后大家走上抬去,从首长手中接过军衔证书和新的肩章,刘子光拿到的是中校肩章和相应的证书,他表情严肃的和首长握手,敬礼,然后跟随大家一起走下台。   “怎么,你好像不是很激动。”王茜低声问在身旁落座的刘子光。   “你晋升上尉的时候激动么?”刘子光反问道。   王茜有些语塞,她是硕士毕业后直接授予的上尉军衔,没有晋升的阶段,与其说她是一个军官,还不是说是心里分析师更合适,军衔对她来说并不像真正的军人那样有意义,激动是远远谈不上的。   “中校军衔对你来说,似乎只是增加了一枚星星这么简单,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对了,可以告诉我,你的信仰么?”王茜岔开了话题。   “我的信仰在这里。”刘子光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信自己的良心。”   王茜轻声笑了:“看来你是个唯物主义者了。”   刘子光不置可否的笑笑,把头转向台上的少将,听他讲起了“以科学发展观武装军队干部思想”的发言。   中午在食堂吃了饭,下午王茜和刘子光步行去了隔壁的军博,由于是周一,军博不对外开放,但是内部人士依然可以参观,门口的卫兵向两位军官敬礼,两人也潇洒的回礼,在军博里足足逛了一下午,听王茜讲了许多革命战争故事,等出来的时候刘子光问道:“明天去哪个博物馆?”   王茜说:“没有参观项目了。”   刘子光做遗憾状:“听不到你讲古,真是太可惜了”   王茜咯咯笑道:“放心好了,有的是机会,下面为你安排的是三个月时间的政治学习,我担任其中一门课的主讲,你有大把机会听我讲古。”   “政治学习?”刘子光奇道。   “是啊,你的组织问题也该解决一下了,这是一份入党申请书的模板,你回去照样子抄一下交给我,记得名字别填错。”王茜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刘子光接过来,无奈的笑道:“你不会还要当我的介绍人吧?”   “我没那个资格,你的入党介绍人是赵辉和陈金林。”王茜说。   ……   果然,第二天开始,刘子光就进入到紧张的政治学习中去,地点依然在下榻的大院内,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不能随便进出,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然后和其他学员一起在操场上跑步,一起去食堂吃饭,连续的上课,上午两节课,下午两节课,晚上还要进行集体讨论和分组讨论。   同学们大都是校级军官,来自不同的保密单位,彼此之间绝不谈及工作问题,学习生活枯燥无比,每天听一些空洞的大道理,还要做笔记,要考试,就算是刘子光这样的强人,也几乎要崩溃掉了。   就在他开始筹划逃学的时候,王茜带着一个中年人找到了他,中年人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刘子光同志你好,我是谭志海,你的直属上级。”   刘子光说:“我的直属上级不是赵辉么?”   谭志海说:“赵辉同志已经调回总参了,永昌公司也根据有关规定解散了,现在你的组织关系在我这里,我们这个部门不在任何单位的序列之中,换句话说,我们是不存在的人,我们的工作,直接对最高首长负责,你明白么?”   “明白。”   “很好,下面我来说说你的下一步任务,听说你名下有一家叫红星的公司?”   “是的。”   “很好,现在我们需要你把红星公司的业务拓展到非洲去。”   “对不起,这不可能。”   谭志海身子往后一仰,略微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红星公司已经不存在了,被工商部门吊销了营业执照。”刘子光说。   谭志海微笑了一下:“没关系,组织上会出面解决的,你现在立刻回江北一次,把公司重新建起来,我们需要这家实体。”   “是。”刘子光又问道:“那政治学习?”   “回头帮你补课,不会拉下的。”王茜笑着说,似乎早已猜到刘子光内心的想法。   ……   终于从培训基地出来了,刘子光先去找到胡清凇了解一下目前的工作进度,结果令他相当吃惊,中铁、中建等跨国工程集团已经在西萨达摩亚展开了建设,万吨级码头、能起降大型喷气式客机的圣胡安新机场、还有铁路、矿山、市政设施都已经开始建设了。   工作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刘子光插不上手,于是先回江东省办理红星公司的手续。   不出所料,红星公司的新工商营业执照已经批下来了,法人代表依然是刘子光。   11-11 闪闪的红星   刘子光是在省城机场转机的时候拿到营业执照正副本以及组织机构代码证税务登记证等全新证件的,一个干练的中年人开着省府牌照的轿车来到机场亲手把执照交给他,并且转达了谭主任交代的任务:迅速组建起有战斗力的队伍担负起我海外基建工程的安保任务。   利比亚事件后,我国在当地的总价达一百八十八亿美元的项目搁浅,无数工程设施损毁,虽然经党和政府大力援救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经济损失极其巨大,从此后几乎所有在不稳定地区的基建项目,都有当地或者国内安保公司负责保卫,红星公司作为一家民营安保企业,担负起这种任务再合适不过了。   前来下达任务的中年人虽然看起来很像一个普通的省政府工作人员,但刘子光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身上的军人味道,事实上有些地方政府中会设有以数字为代号的办公室,表面上是政府下属机构,其实确是为秘密机关服务的,这个中年人大概就是属于此列。   墨绿色的营业执照副本拿在手里,感觉有些沉重,红星公司最初是作为至诚集团下属的保安服务公司出现的,注册资金二百万,承担省内安全保卫、贵重物品押运等业务,后来更名为红星科技防卫有限公司,经营范围有所扩大,但是实际业务量却大大萎缩,这次被吊销执照后,不但起死回生,连名字都改变了。   现在的公司全称是红星战略资源咨询服务公司,注册资金一百万美元,属于合资性质的公司,法人代表刘子光,但股东略有变更,增加了一些不认识的名字,公司注册地址也变更到省城的一座写字楼里。   从省城机场起飞后,刘子光用卫星电话通知了公司留守人员小黄,让她召集所有待岗红星员工,立刻到公司集合。   电话里传来小黄惊喜的声音:“刘总,公司要有大动作么?”   红星公司成立以来,每年都要招募大量退伍军人,通常愿意到保安公司发展的退伍兵都是没什么门路的平头老百姓家的孩子,公司业务很少,工资说高不高,说低不低,那些心思活泛的,有特长的小伙子都离开了红星另谋发展,留下的基本上都是除了会当兵之外没有别的谋生技能的死忠。   前几天红星公司被吊销了营业执照,老总又不在家,员工们不免人心惶惶,说是暂时回家等待公司进一步通知,大家心里忐忑不安,但又抱着一丝希望,事实上刘总没有让他失望,没有几天大家就接到了重新回公司的通知。   都是行事麻利的小伙子,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三十多个人聚集到了公司楼下,领导不在,小黄暂代指挥权,拿着喇叭筒在二楼阳台上喊道:“大家注意了,刘总马上到机场,我们现在去接他。”   小伙子们轰然答应,爬上公司的两辆卡车,向机场驶去,江北机场属于国内二线民用机场,设施相对简陋,管理也不是很严格,第一辆车上的胡光向门卫出示了红隼航空的通行证,两辆卡车就顺利进入了机场。   小伙子们从卡车上跳下来,在各自分队长的口令声中排成整齐的队伍,一字排开,雄赳赳的站着,纹丝不动,石涛和林浩两个分队长站在前面看着不远处另外一帮人,心中泛起了嘀咕,今天这个排场有点大啊。   不远处站着的是贝小帅、玄子、马超、胡光等人,他们也是刚刚接到通知赶来的,此刻正嘀咕着呢,以前刘哥总是来去如风,神龙不见首尾,今天怎么突然摆起排场来了。   一架喷气式公务机从西南方向飞了过来,在跑道上顺利降落,缓缓滑了过来,停稳之后,舱门打开,一个穿黑丝套裙的空姐走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然后就看到戴着墨镜的刘子光出现在舱门处。   红星公司的小伙子们全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老大太有派了,居然是坐私人飞机来的!他们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若不是有纪律约束,怕是早就冲上去了。   刘子光下了飞机,和众人握手问好,忽然看到那两辆蒙着篷布的卡车,顿时奇道:“难道你们是乘卡车来的?”   小黄答道:“刘总,公司的几辆越野车都让工商局暂扣了,说是用那个抵罚款。”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刘子光上了玄子开来的奔驰车,车队浩浩荡荡向市区驶去。   车上,刘子光对玄子说:“上次和你说的事情,时机已经成熟,你把人员的护照收集一下,需要用的机器和工具统一打包装箱,咱们这回要做大生意了。”   玄子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有多大?”   “上万辆工程机械车辆,私家车,都在你厂里定点维修,你说有多大。”   玄子摩拳擦掌,喜不自禁,刘子光看到前面的路牌,拍拍马超的肩膀:“往左拐,去工商局。”   不大工夫车队来到工商局门口,胡光从车上下来,闯进门卫室直接按了升降杆的电钮,然后三辆轿车和两辆卡车鱼贯而入,轿车四门大开,从里面下来十几个男子,面目都有些不善,工商局的保安赶紧还没走过去呢,就看到卡车篷布掀开,几十个彪悍小伙子跳了下来,在院子里列队报数,口令声震耳欲聋。   稽查队办公室就在侧楼上,一个工作人员不经意的往楼下看去,正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她赶紧招呼同事们:“快看啊,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大家走到窗口看下去,都觉得纳闷,只有队长眼尖,看到了刘子光,顿时吓得他声音都变调了:“快走,是来闹事的!”   已经没有机会逃跑了,红星公司的小伙子们把稽查队所在楼宇团团包围住,刘子光带着人气势汹汹的上楼,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里面十几个人站在一起瑟瑟发抖,为首一人道:“你别过来啊,我已经报警了。”   刘子光一摆手,小黄骄傲的看了他们一眼,拿着营业执照走了过去,献宝一样展示着:“瞧见了吧,红星公司营业执照正本,刚发的。”   工商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来打人的,而是来显摆的,眼前这张工商营业执照正本看起来显然不是假的,难道说红星公司上面也有人?   “我们这次过来,是来取车的。”小黄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她可受够了各种憋屈,不管是工商税务还是城管市容,都是惹不起的大爷,刘总一拍屁股就走人了,她一个女孩子忙前跑后,好话说尽,还是眼睁睁看着公司的汽车被拖走,为此小黄可没少掉泪,此刻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三四十号汉子在后面摩拳擦掌的站着,这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愣着干什么,麻溜的啊。”小黄催促道,长了几颗雀斑的小脸兴奋的通红。   “吵吵什么呢?”一位领导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小黄手里的营业执照,眼睛顿时一亮:“哦,哪位是红星公司的领导?”   “我是。”刘子光站了出来,领导赶紧向他伸出了手:“哎呀,误会,我们工作中的失误还要请您多多谅解,什么都不说了,以后经常来玩,小王,还不赶紧把钥匙拿出来。”   一番折腾后,红星公司取回了被工商局扣押的越野车,顺带着找回了面子,虽然没动手,但也把稽查队那些人吓得够呛,等他们走后,大家忿忿不平的问领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任何人不得在外面宣传,谁泄露出去谁要负责。”   话说得很重,大家就都不言语了,领导踱着步子回到办公室,拨通了一个号码:“尹部长么,我是工商局小马,刚才红星公司的人到局里来过了,对,对,他们办下了新的营业执照,行政处罚也被撤销了,不是胡市长打的招呼,是省里有人发话,是,是,好的,再见。”   市委宣传部,尹卫红来回踱着步子,红星公司的强势让她有些吃惊,对方敢于如此高调,肯定有恃无恐,她想了想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某个熟悉的号码说道:“老领导,现在方便么,有些思想工作要向您汇报……”   五分钟后,尹卫红挂上了电话,刚才老领导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身为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不去抓主管的意识形态工作,反而插手不相干的事务,还搞的满城风雨,让领导很是失望,尹卫红被骂的面红耳赤,诺诺连声,放下电话却咬牙切齿,在小本子上记下了红星公司和刘子光的字样。   与此同时,市长办公室,胡跃进接到了一个电话,听了对方汇报后放下了电话,摇摇头苦笑一声:“这小子,还真有办法。”   看看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二点,胡市长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走出办公室,秘书迎上来问道:“中午平川市民营企业代表团有个午餐会,想请您过去讲两句话。”   胡跃进摆摆手:“不去了,让老侯他们去就行。”   秘书点点头去办了,胡跃进上了专车,对司机说:“回家。”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市级干部家属区就在市政府后面,步行也只要五分钟时间,胡跃进回到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女儿胡蓉坐在饭桌前正盛汤呢。   胡跃进把皮包放下,就要去拿筷子,胡蓉一瞪眼:“没洗手。”   当爹的只好讪笑着去洗手,回来坐在饭桌前吃饭,故意找了几个话题和女儿聊,胡蓉却爱搭不理的,还不耐烦的说道:“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胡跃进故意叹口气说:“唉,算了,不说了,本来还想告诉你红星公司被工商局吊销执照之后发生的事情呢。”   果然,胡蓉的耳朵一下子支棱起来了,嘴上却说:“谁要听他的事情……别卖关子,到底怎么了。”   胡跃进一脸悲哀:“女生外向啊,”   11-12 泛黄的老照片   最近父女俩又在冷战,胡蓉强烈要求重新调回刑警队干老本行,胡跃进的意思却是让女儿再骑警队再干一段时间,然后调到市政法委去做公务员,为这事儿已经闹了好一段时间了。   其实胡市长也是为了女儿好,当了半辈子刑警的他深深知道,这一行实在是太辛苦了,尤其是女同志,连照顾孩子的时间都没有,自己已经付出了太多,不想再让女儿受二茬罪,胡蓉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但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让她庸庸碌碌当一辈子机关公务员,她才不干。   现在的局面是胡跃进说什么胡蓉都不搭茬,唯一的例外是提到刘子光的时候,胡蓉才会忍不住说上几句,这次也不例外,见女儿露出好奇的样子,胡跃进便卖弄似的说道:“刘子光这小子挺有能量的,居然把执照又办下来了,听说是省里有人帮他说了话,看来这场戏越来也精彩了。”   胡市长意有所指,红星公司虽然只是一家民营企业,但是却牵扯到了市里各方面势力的明争暗斗,表面看起来是尹卫红为了立威不惜向自己这个市长挑战,其实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就连胡跃进自己也搞不清楚,刘子光到底还有着怎么样的强援,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翻案。   “这家伙本事大着呢,说他手眼通天一点都不过分,有一次我看到他身上带着军官证呢。”胡蓉说道。   胡跃进说:“他是预备役干部嘛,不稀奇。”   胡蓉一撇嘴:“那可是现役军官证,算了,不和你争,你是市长,说什么都是成立的。”   这丫头,说两句脾气又上来了,胡跃进耸耸肩,拿起碗筷开始吃饭,边吃边夸赞:“我家蓉蓉的厨艺越来越好了,这水平比机关食堂的大师傅都高。”   这话倒不是奉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胡蓉悄悄开始学做菜了,煎炒烹炸样样精通,虽然火候差点,但是比起以前只会炒鸡蛋下面条的水平来说,简直是突飞猛进,而且削水果的技术也日渐精湛,能削完一个苹果,果皮保持不断。   胡蓉不理他,胡市长讨个没趣,也只好埋头饭,吃着吃着内急起来,人年龄打了,前列腺容易出毛病,他放下筷子上厕所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   “帮我接一下,可能是孙秘书打来的。”胡跃进的声音从洗手间传来。   胡蓉拿起了电话:“喂,哪位?”   “胡蓉,我是刘子光。”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胡蓉的心没来由的一紧,赶紧坐下捧住话筒,望了卫生间方向一眼,问道:“你还记得我啊,说吧,又有什么事?”   刘子光讪笑两声:“呵呵,你挺好的吧,昨天路过广场的时候还看见你,不骑马改乘电动滑板车啊。”   胡蓉说:“马粪拉的到处都是,有市民提意见了,局里就花一百多万进口了电动滑板车,这玩意还不如骑马呢,对了,你怎么不打我手机。”   “其实,我是想找胡市长,他的电话现在很难打通,就打到家里来了。”   胡蓉一听这话,立刻把嘴撅了起来,冲着洗手间喊道:“胡市长,你的市长热线都打到家里来了。”   自从公布了市长热线以来,整天电话不断,严重影响了市长的正常工作,所以胡跃进把那个号码留给专职处理热线的秘书用了,自己又换了一部手机,新号码恰巧刘子光不知道,所以这才打到家里来。   “来了。”胡跃进从洗手间出来,接过电话慢条斯理的说道:“是小刘啊,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这个市长帮你出头啊。”   三分钟后,胡跃进放下了电话,说道:“这个小子,还就吃定我了,他说公司现在承担了劳务输出的紧急任务,需要给员工办理护照,市局出入境中心民警态度不好,找我投诉来了。”   “劳务输出?他一个保安公司搞什么劳务输出啊?”胡蓉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清楚,不过市里各个窗口单位的服务态度确实需要改进一下了,我准备成立一个行政审批中心,把所有窗口单位都放进去,让老百姓不用再跑动跑西,一趟全办妥。”   胡市长大谈自己的施政方针,胡蓉却没了兴趣,把桌上的碗筷一收,拿起警帽和提包就出门了:“我上班去了。”   ……   刘子光是在家里打这通电话的,本来这些琐事不用他出面的,但是手下人办不来,只好把问题上交。   红星员工出国工作,护照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在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办理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事,不是缺那个就是缺这个,户口簿身份证自然不用说,还要存款证明,国外邀请函之类东西,这倒不是故意刁难,正常程序即是如此,但是在交涉的时候闹了点矛盾,负责办理的民警当时就甩了脸,没办法小黄只好给刘子光打电话,刘子光又给胡市长家里打了电话,争取能把这件事尽早处理完,早日奔赴新的工作岗位。   今天是温雪家乔迁之喜的日子,对门的房子以每月三百元的价格租给了老温,正巧韩冰他们正在帮温雪家寻找新的出租房,两下里一拍即合,挑了个好日子准备搬家。   整个过程都是韩冰操持的,先找来一大堆瓦楞纸盒和塑胶封箱带,把家里的坛坛罐罐,书籍资料都装箱封存,以免搬家的时候遗失。   温家最多的东西就是书,把这些浩如烟海的书籍整理打包之后,就不剩下什么东西了,两张床、一张书桌,还有几个简易的书橱、柜子、灶具、煤气罐、暖水瓶之类的东西都是陈年旧货,扔了也不心疼。   “我去楼下叫个收破烂的,把这些家具卖了算了。”陆谨说。   “别”温雪赶紧阻止,“我爸爸肯定不舍得,留着当个纪念也好。”   “那成,就留着好了,咱们下楼去买些冷饮来吧,看韩冰一头的汗。”   八月底毒辣的阳光照在楼顶上,热气穿透薄薄的楼板,屋里热的好像桑拿房,把电扇开到最大也无济于事,韩冰早就汗流浃背了,两个女孩也好不到哪里去,T恤都粘在身上了,她俩下楼去买冷饮,家里就只剩下韩冰一个人了,闲来无事,他信手拿起一本书翻了翻,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页里飘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韩冰弯下腰,捡起了这张黑白相片,相片的边缘呈锯齿状花纹,下面还印着照相馆的名称“美芳”,相片上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儒雅,气质不凡,佩戴上尉肩章,正是温雪的父亲,而那个女的则烫着八十年代流行的大波浪,眼神中透着清纯,这分明是母亲年轻的时候啊!   晴天霹雳在韩冰心头炸响,鼻尖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地上,他捏着这张照片,手指在颤抖,电影中的情节竟然在生活中出现,而自己就是那个主角!   韩冰本来就是个极其聪明敏感的孩子,母亲对温雪别样的疼爱早让他心生疑惑了,还有家族中奶奶对母亲莫名其妙的反感,所有的一切在这张照片上都找到了答案,母亲以前和老温大叔结过婚,温雪应该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   上楼梯的声音传来,韩冰猛醒过来,迅速将照片塞到自己口袋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温雪走了过来:“呀,韩冰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中暑了。”   陆谨闻讯跑过来,也惊呼道:“你赶紧休息一下,喝点水,房间里太热了,真的会中暑。”   “我没事,真的没事。”韩冰徒劳的解释着,还是被两个女生按在了床上,陆谨帮他打扇,温雪用毛巾包了冰棍敷在他头上,又拿冰镇饮料给他喝,望着小雪忙碌的身影,一个声音在韩冰心底呐喊着:“这是我的姐姐啊,这是我的姐姐啊!”   “我真的没事。”韩冰坚持道,“搬家公司的人马上就来了。”   果然,楼下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事先联系的卡车到了,三个穿迷彩服的工人上了楼,帮着他们把家具和一堆纸箱子搬上了车,向至诚花园驶去。   刘子光家对门的房子设施齐全,冰箱空调彩电热水器都有,煤气电话宽带也是现成的,最主要的是环境好,上班便利不说,还和老邻居当对门,一番整理后已经是傍晚了,老温来到新家,看到亮闪闪的家具,感受着空调带来的丝丝凉意,兴奋的连说了三个好字。   晚饭就在新家里吃,邻居老刘家三口人也过来庆贺,席间老温说:“以后咱们又是邻居了,干什么都方便啊。”   刘妈妈说:“可惜只能当三个月的邻居,小光买了新房,四百平米复式结构,正装修着呢。”   老温笑道:“从高土坡出来的人里,还是你们家儿子有出息啊,对了,啥时候吃子光的喜糖啊。”   老妈说:“快了,本来定的是今年国庆,女方家里出了点事,她外婆去世了,只好往后拖一拖,大概明年五一吧,不能再晚了,我们都等着抱孙子呢。”   一阵笑声,唯有温雪和韩冰笑的不太自然。   11-13 红星政委   趁着大家都在,刘子光说:“最近公司业务扩展很快,我可能要长期出差了。”   老爸老妈都表态:“没关系,我们身体都好,你把工作放在首位,不要担心我们,不过最好先把婚结了,我们老两口帮你带孩子。”   刘子光笑笑,说:“我吃好了,晚上还有安排,就不陪你们”   说着出门下楼,上车直奔滨江大道而去,将车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口,走到临江平台上,夏夜晚风吹来,对岸灯火闪烁,一个修长的身影面对浩荡大江,已然等待多时了。   刘子光走了过去:“我要走了,以后的工作重点都会在海外。”   “恭喜你,我已经听说了,红星公司接到了很大的订单,起码上千万美元总是有的。”等在这里的人正是李纨。   “你怎么知道的?”刘子光问道。   李纨扭头莞尔一笑,风吹起鬓边的碎发:“至诚集团接到通知,海外工程项目必须和红星公司签订安保合同,垄断行业,霸王条款,你的红星现在完全是央企作派啊。”   刘子光自嘲的笑笑:“哪里,红星已经不是以前的红星了,我也是身不由己。”   “那样也好,人总要做一点事情的,以你的脾性,或许波澜壮阔的大陆比江北这个二线小城市更适合你,在你踏上征途之际,我预祝你马到成功,并且请你帮个忙。”   “什么?”   “至诚集团和华夏矿业合资成立的工程公司需要一个当家人,我想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肩挑两个担子,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我行么?”   “你当然行,据说那块铁矿都是属于你的,就算是拉大旗当虎皮吧,只需要你挂个名,具体工作有别人负责,怎么样,答不答应?”   “当然可以,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的。”   李纨笑了:“怎么好像感觉你亏欠我很多似的,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愧疚,你的苦衷我能理解,老年人思想比较传统,方霏显然比我更适合做你们老刘家的儿媳妇,你真的不必介怀,对了,什么时候结婚?”   “她家里出了些事情,无限期推迟了。”   李纨沉默了一会:“都会好起来的。”   ……   胡市长让秘书给公安局出入境管理处打了招呼,第二天去办护照的时候果然态度好了很多,但是该出示的证件一个都不能少,公事公办毫不通融,比如护照用的标准照必须在指定的照相馆拍摄,这下就又得多等一天。   小黄马上向领导反映,刘子光一个电话打到了谭主任那里:“谭主任,我的工作开展的很困难啊,简直就是一步三折,办个护照都要三天,照这样下去,小伙子们恐怕不能如期赶赴工作岗位了。”   谭主任自然明白基层的难处,他考虑了一下答道:“这样,你带人直接到省城,我会安排人帮你处理所有问题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新同事见个面。”   于是刘子光亲自带着三十名红星员工赶往省城,他的庞巴迪坐不下这么多人,便让小黄去买最近的动车票,可是江北市到省城的车票历来是最紧张的,跑了好几个销售点也只能买到十张,就算找混火车站一带的肖大刚帮忙也无济于事,正发愁呢,一个电话打到了刘子光手机上,对方自称是军区驻江北火车站的军代表,受上级指派帮他们解决了车票问题。   发车时间是晚上八点,趁这个时间,刘子光给员工们简单做了思想动员工作,红星公司以后的业务范围都在海外,每半年一个轮换周期,底薪六千起跳,海外津贴,热带津贴,伙食补助等乱七八糟的钱加在一起,每月一万两千左右,提供食宿和工作服装,来回机票,五险一金全包,享受国家法定节假日,总之一句话,这么优厚的工作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小伙子们情绪高涨、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开始工作。   吃了晚饭之后,一辆大客车将他们拉到了江北火车站,统一穿着军绿色T恤和沙色战术裤、沙漠靴的小伙子们背着巨大的背囊从车上鱼贯而下,广场上执勤的民警顿时投来疑惑的目光,这个季节没有送新兵的啊,这伙人是怎么回事?   一个穿军装的男子早已等在车站门口,见他们来了便迎上去,和刘子光握手寒暄之后将众人带进了车站,不经检票和查验行李直接上月台,队员们列队待命,几分钟后一列和谐号动车呼啸而至,军代表指点他们上了其中一节车厢,上车之后才发现整节车厢都是空的,分明是为他们准备的专车。   车到省城的时候是夜间十点半,一辆旅游公司的大巴大模大样的停在出站口,一个年轻人把他们接上汽车,拉到了省城最豪华的某五星级宾馆下榻,小伙子们哪见过这个阵仗,一个个全惊呆了,就连刘子光都觉得纳闷,看来上面对红星的重视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啊。   第二天六点半,按时起床集合吃早饭,然后上缴身份证复印件和照片,又是昨天那辆旅游大巴,将众人一股脑拉到郊区某单位的培训中心开会,进入会场之后,发现已经有人先到了,三十个穿便装的青年男子纹丝不动的坐在会场里,腰杆挺得笔直,一水的寸头和黝黑的皮肤显示出他们军人的身份。   红星公司的员工们也都是退伍军人出身,看到同类自然大有好感,但是那帮人似乎对他们很是不屑,听到打招呼连头都不转,一张张脸板的好像铁板一样。   “妈的,拽什么拽。”石涛不满的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对方听到,这下戳了马蜂窝,蹭蹭蹭站起来好几个人,冲着石涛怒骂道:“你丫有胆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怎么着,什么玩意,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谁他妈没当过兵啊,老子在海军陆战旅当兵的时候,你们他妈还不知道在哪里和泥玩呢。”五大三粗的石涛冷笑着卷起了袖子,两帮人剑拔弩张起来。   对方阵营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石涛:“陆战队出来的是吧。”   “怎么着?”   “不怎么着,信不信我一只手就把你放倒?”   “哟呵,说大话不怕闪了嘴,试试。”   说话间就动起手来,如同那个年轻人说的,他只用了一只手,在三招之内就把石涛给撂倒了,而且摔得相当脆实,红星的小伙子们听到对方的嘘声,气的正要一拥而上,就听到讲台上一声大喊:“立正!”   出于军人的条件反射,所有人都赶紧双手并拢站直了身子,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这些人虽然没穿军装,但是那股铁血军人的味道是无论如何掩饰不住的。   看到那个大汉,刘子光顿时一愣,这不是当年曾在南泰县拉练过的T部队的头儿钟大队长么,说起来李建国还是他的战友呢。   “刘总,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钟,从首都来,以后咱们就是生意上的伙伴了。”钟大队笑呵呵的向刘子光伸出了手,他显然也认出了对方,但表现的却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钟先生,幸会。”刘子光和他握了握手,心中却是一惊,钟大队戴着手套的手冰冷坚硬,显然是一支假肢。   随后钟大队又向他介绍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这位是邱鹏飞,小邱,今后你们就是工作上的搭档了。”   邱鹏飞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白白净净,戴一副眼镜,和刘子光握手的时候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然后冲着台下问道:“刚才是谁打架?”   没人理他,谁认识他是老几啊,邱鹏飞转向钟大队,不悦道:“无组织无纪律,这样可不行。”   他明显用的是责怪的语气,但钟大队似乎并不介意,反而冲下面吼道:“宁振,出列!”   刚才那个一只手撂倒石涛的年轻人站了出来,胸膛挺得老高,眼神中充满着睥睨天下的傲气。   见状刘子光也只好跟着喊道:“石涛,出列。”   石涛也站了出来,和宁振并肩而立,虽然脸上青肿一块,但傲气却一点也不逊于对方。   邱鹏飞扶了扶眼镜,刚想说话,钟大队先发话了:“见面就打架,以后怎么在一起工作,给我去外面操场跑十圈。”   “是!”宁振没有丝毫犹豫,高声应道,石涛却将目光投向了刘子光,刘子光不为所动,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还有,找根绳子,把你俩的左右腿绑在一起。”   罚跑步常见,把两人的腿绑到一起跑步就稀罕了,两人没办法,只好找了一根绳子将彼此的腿绑在一起,迈着奇怪的步子出去了。   钟大队向刘子光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没有说什么,而邱鹏飞对这个处理结果显然不是很满意,他欲言又止,扶了扶眼镜说:“我们开始吧。”   会议开始,先由钟大队做简单的动员,然后由邱鹏飞做思想教育工作,不得不说他的口才相当好,脱稿演讲,激情澎湃,发言极富感染力,要不是他身上不带一丝军人气质,刘子光简直怀疑他以前当过政委。   ……   拥有新浪微博的朋友可以关注一下@李思锐,他是本书的责任编辑,微博上有最新的《橙红年代》的出版信息,以及编辑过程中的各种花絮,内幕,巡回签售期间的日程安排、路线,城市等都可以在上面看到。   11-14 正处级单位   会议过后,已经是中午时分,培训中心供应了丰盛的自助餐,队员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前去打饭,此时谭主任带着王茜也出现了,不过这次王茜没穿军装,而是一袭时装。   谭主任把刘子光、钟大队、邱鹏飞叫到一张大桌子前坐下,介绍道:“你们可能已经打过交道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再介绍一下比较好,钟汉东,特种部队退下来的,现在担任红星公司的战术总教官,邱鹏飞,以前在外交部工作,现在担任红星公司的党组书记兼纪检组长,刘子光,你们都知道的,红星公司的总经理。”   大家互相点头致意,彼此心里都有了底,刘子光更是暗暗吃惊,上面居然把直属总参二部的特种部队大队长安排到红星公司做一个区区的战术教官,至于这位外交部来的邱鹏飞,大概担当的就是监军的角色吧。   谭主任接着说:“红星公司的任务相当重要,要承担起我海外基建工程的安保任务,你们三个身为公司领导班子成员,肩上的责任很重啊,老钟主管业务,小邱负责后勤,顺便抓组织建设和思想工作,小刘你负责行政和对外协调工作。”   邱鹏飞举手问道:“如果意见发生分歧,怎么处理?”   谭主任说:“原则上来说,出现问题要群策群力,协商解决。”   邱鹏飞不依不饶:“如果协商解决不了怎么办,总要有个当家人才行。”   谭主任隐隐有些不悦了:“协商也不能解决的,可以向领导反映,现在又不是古代,卫星电话宽带网络,咫尺天涯嘛,哪有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   “明白了。”邱鹏飞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显然他要的答案并不是上级赋予自己独断专行的权力,只要班子里另外两人的身份不高于自己就行。   刘子光何尝不明白邱鹏飞的意图,任何单位都少不了这种争权夺势小人,刘子光在权力斗争方面虽然说不上精于此道,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新手,他深知话语权不在于领导的赋予,而在于自己掌握的资源和在手下人心中的威信,玩这个,姓邱的还嫩点,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望了“监军” 一眼,邱鹏飞也很矜持的回望了他一眼,然后目光便转到别处去了。   “另外,组织上抽调了三十名业务精干的退伍军人加强红星公司的力量,呵呵,以后可不要向我哭穷,说什么人手不足哦。”谭主任笑道。   刘子光暗自冷笑,三十名退伍军人,恐怕都是强制退伍的吧,看他们那副铁打的身板,还有对钟大队的态度,应该是T部队的人,忽然从军中骄子降格成保安,怪不得这些人脸板的那么难看,不过有了这批人的加入,自己对公司的掌控怕是要弱了一些,搞不好还会失去控制。   “项目这么多,就凭六十名保安,怕是难以完成任务啊。”刘子光说道。   谭主任早就胸有成竹:“现在只是起步阶段,等业务量跟上了,会进行大规模招聘,到时候将会有大批优秀退伍军人供你们挑选,而且你们也可以在当地招募人员,政策上这样做是可以的。”   “明白。”   谭主任笑了笑,望了望一脸淡然的刘子光和若有所思的邱鹏飞,还有沉默不语的钟汉东,说道:“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今后你们都是民营企业的管理者,这一点一定要记牢,尤其是汉东和鹏飞,要适应现在的身份。”   “是。”钟汉东挺直腰杆答道。   邱鹏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还是咽了下去,倒是刘子光不慌不忙开口问道:“谭主任的意思我懂,在业务开展中我们会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给别有用心的人任何口实,不过我想知道,红星公司现在是什么级别?”   “级别?”谭主任狐疑的和王茜对视了一眼,女心理学硕士很快明白了刘子光的意思,答道:“钟总教官转业前是上校军衔,正团级,邱书记在部里的行政级别是正处,红星公司应该是正处级单位。”   刘子光哦了一声,似乎很满意的样子。   饭后,邱鹏飞拉着谭主任汇报思想工作去了,钟汉东则来到餐厅外面,从兜里拿出香烟叼在嘴上,可是摸了半天却没打火机,正想回去找火呢,一只打火机伸了过来,帮他点燃了香烟。   刘子光收回打火机,问道:“钟大队烟龄不长啊。”   “呵呵,年轻的时候抽过几年,后来戒了,三个月前才重新捡起来的。”   身为特种部队成员,烟酒以及任何有刺激性味道的食品都是不能碰的,这也说明钟汉东是真的转业退伍了。   钟汉东从左手夹着烟,装着假肢的右臂低垂着,刘子光注意到,他走动的时候左腿也有些不自然,看来这位身经百战的老特种兵不止一处伤啊。   “建国在那边还好吧,听说都当上校了。”钟汉东笑道,显然已经掌握了不少西萨达摩亚当地的情况。   “还好,他是闲不住的人,手底下有百十号人训着,比天天鲍鱼燕窝都滋润。”刘子光说。   “他是那样的人,对了,我记得建国还抚养了一个战友的孩子,今年也该上中学了吧。”   “钟大队说的是程毛孩吧,他快初中毕业了,不过学习成绩不太好,就等着拿了毕业证参军入伍呢。”   “现在参军的条件也高了,起码要高中毕业才行,不过我在部队上还有些关系,如果孩子真想当兵的话,应该可以做到。”   “那就多谢钟大队了。”   “客气了,都是自己人,我去那边转转,看看小伙子们,要不要一起过去?”   “不了,你和老部下见面,我就不参与了。”   “呵呵,也好。”钟大队拖着伤腿走了,王茜从后面走了出来:“你们谈得挺投机啊。”   “是啊,以前有过一面之缘。”刘子光说。   “怎么样,对你的正处级身份还算满意吧。”王茜说。   刘子光说:“感谢组织对我的照顾,我一定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望。”   王茜盯着刘子光的眼睛看了半天:“你在说谎,一手创建的红星公司变成了别人的,你心里很不舒服,你也很看不惯邱鹏飞,觉得他是个阴险小人,你准备到西非之后再施展手段把公司大权拿回来,而钟汉东,在你的计划里,他是一介武夫,属于可以拉拢的对象,怎么样,我说的对么?”   刘子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笑呵呵的说:“你职业病犯了,红星公司本来就没什么业务,而且执照被吊销,现在的红星,是在组织关怀下涅磐重生的新企业,不要说企业了,就连我这个人,也是组织的人,只要组织一句话,我刘子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茜轻笑:“看你紧张的,和你开玩笑呢,组织上如果不信任你,会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我是想给你提个醒,钟汉东和邱鹏飞这两个人,都有很深的背景,钟汉东以前是做什么的,不用我说了,他身上十七处伤,右手和左腿都安装了假肢,至今身上还有五处弹片没有取出,本来组织上安排他坐办公室的,可是他自己要求转业去西非工作,而邱鹏飞,外交世家出身,人大博士毕业,如果不是因为一件意外,现在至少是驻欧美使领馆的一秘呢。”   “是么。”刘子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王茜的意思他懂,无非是告诉自己,不论是排挤或者拉拢,这两个人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王茜很满意自己这一番话的效果,拍拍手说道:“好了,剩下的工作交给他们就行,你该回去继续学习了。”   “难道不需要我跟他们一起奔赴新的工作岗位么?”刘子光问道。   “你看你,刚才还说赴汤蹈火在做不辞呢,这会儿又不放心了,难道你信不过钟汉东的带兵能力,或者你觉得邱鹏飞的人脉比你差?”   “当然不是,我只是问问而已。”刘子光耸了耸肩。   ……   红星公司所有员工的护照在当天下午就办好了,但是出发的日期还要推迟几天,主要进行热带地区衣食住行的培训,打各种防疫疫苗,签订各种劳动合同、商业保险,以及队员之间的互相了解,当然少不了最重要的思想教育工作。   而这一切和刘子光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他这个挂名总经理实际上被剥夺了所有权力,没有人事任免权,没有财权,公司章程的制定,财务人员的安排,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需要每月领取自己那份工资,在重要文件上签字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当天晚上,刘子光跟随谭主任和王茜飞往首都继续他的政治学习,在飞机上,刘子光向谭主任提到了关于方霏母亲的案子,问他是否能帮助了解一下情况,谭主任沉思一会儿答复他:“这件事很复杂,牵扯到地方政坛格局的问题,打听一下情况可以,但是直接插手影响处理结果基本不可能。”   11-15 美猴王刘子光   北京,九月初,三里屯使馆区周边某酒吧,纸醉金迷,霓虹闪耀,几个人坐在一起喝着酒,其中有一个是身材妖娆的混血妹子,有些自以为风流潇洒的家伙想过来搭讪,却被混血妹子身旁的男子用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五分钟,一个打扮和酒吧氛围格格不入的男子走了进来,座位上的人便都站了起来,搂着混血妹子的小伙子更是毫无顾忌的开着玩笑:“光哥,怎么穿的像个退伍兵似的。”   刘子光穿的是07式陆军夏裤和没有军衔的短袖衬衣,他笑道:“管得严,没衣服穿,只好摘了肩膀领花跑出来了。”   赵辉在一旁夸张的问道:“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听说你那个培训中心管理相当严格,实行军事化管理,把学员当新兵连的兵一样狠操呢。”   刘子光说:“可不是么,墙上拉着电网,一到晚上哨兵上刺刀,带着狼狗巡逻,简直就是监狱化管理。”   胡清凇笑道:“那你是怎么溜出来的?”   刘子光耸耸肩:“就算是真监狱,也困不住我啊,来,大家喝酒,今天我请客。”   赵辉说:“怎么,发财了?”   “可不是么,发给我一张工资卡,刚才在ATM上一查,哥们现在大发了,月薪十万块。”刘子光拿出一张银行卡晃了晃,众人一阵惊呼,贝小帅更是眼睛瞪得溜圆:“一个月就十万,一年下来岂不就成了百万富翁了。”   赵辉却说:“小贝你大概不知道红星公司现在的规模,两架新舟600支线涡桨运输机,一架直九,两架贝尔轻型直升机,通勤车辆一水的进口陆虎越野车,单兵武器全都是北方工业最新产品,使用北约弹药的M4卡宾枪,手枪是进口的SIG和GLOCK,红星现在就是他妈的中国的黑水!”   贝小帅张大了嘴:“妈呀,光飞机就这么多,能不能让我过一回机长瘾啊。”   赵辉朝刘子光那边一甩头:“问你光哥去。”   刘子光摇摇头:“你丫毕业了没有,没有飞行执照你当个毛的机长,再说了,你以为现在的红星还是以前的红星啊,我说话都不顶事,要班子集体讨论通过才行。”   “哇塞,都有领导班子了,现在咱们红星也是跨国佣兵公司了,太他妈拉风了,来,咱哥们走一个!”贝小帅将一支啤酒塞到刘子光手里,和他对饮起来。   喝到微醺时,赵辉揽住刘子光的肩膀:“走,摆柳去。”   酒吧的洗手间空荡荡的,打扫的很干净,两人站在小便池前放着水,赵辉平静的说:“我调文职了。”   “有什么不同么?”刘子光问。   “本来姜总高升之后,是准备让我接永昌老总位子的,可是有人把我以前借用海军快艇走私陆虎车的事情揭出来了,事情闹得很大,谁也罩不住,只好把永昌解散,升了我的军衔,调到部里去坐办公室。”   “永昌就这样撤销掉,以前的业绩难道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么?还有外面那么多的渠道岂不是都浪费了?”刘子光语气同样平静的问道。   赵辉抖了抖,感慨道:“肉食者鄙,他们看不到这么长远的,其实我走私陆虎车也只是为了解决公司经费而已,他们只看到我捞了大把的票子,出生入死的经历却自动过滤了。”   刘子光沉默片刻:“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这样的在册的人员,再想象以前那么潇洒是不可能了,乖乖坐办公室吧,到年龄就退休。”   赵辉的消沉让刘子光感到一丝凄然,领自己进门的赵辉尚且如此,自己又能强到哪里去。   仿佛猜到他心里所想似的,赵辉拍拍他的肩膀:“你不一样,没得罪人,手上又有资源,上面还是很看重你的,你参加的这个政治学习班,级别相当高,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学员培训完都要重用的,之后不过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这身衣服是不能再穿了。”   “为什么这么说?”   “把你提成两毛二就是为了转业级别相应高一点,你以后就是背景深厚的国企老总了,你是半路出家,上面没人,他们用起来也放心,如果会做人的话,退下来之前混个几亿身家不是难事,不过就凭你的性格,我还真不好说。”   正说着,忽然洗手间尽头的隔间里传出一阵压抑的呻吟声,然后是一个男人的骂声:“他妈有完没完了。”   然后就看到一个男的带着一个浓妆艳抹衣衫不整的女人从隔间里出来,傲然离去,经过他俩面前的时候,那女人还瞥了他们一眼,神态甚是高傲,高跟鞋啪啪踩出一串音符。   “什么玩意,要搁以前,早按到小便池里海扁一顿了。”赵辉说,随即又叹了口气:“关野那个事儿以后,真不敢打人了,京城这地方太复杂了,谁知道你打得是哪家的衙内啊。”   从洗手间出来后,刘子光说酒吧氛围不好,提议换个地方继续喝,大家纷纷响应,开着车找了一家简陋的小馆子,甩给老板五百块钱,搬了成箱子二锅头和廉价啤酒,坐着小板凳在胡同的路灯下添酒回灯重开宴。   这通酒,一直喝到天亮,就连号称千杯不醉的刘子光也趴下了,等他醒来已经躺在西萨达摩亚大使馆的客房中了,看看外面高挂的太阳,他不禁一阵头疼,上午的课程肯定是耽误了。   反正已经晚了,索性下午也不去上课了,在使馆用了午饭后,来到红石控股驻京办事处,和胡清凇聊了一下最近公司的运作情况,胡清凇告诉他,目前铁矿还没进入正式运营,最近只是做了一些业务咨询和中介服务,可别小看这些咨询费和中介费,最低也是以百万为单位起跳的,光是介绍项目就赚了几百万,还不算在证券市场上阻击玄武集团股票的获利。   “还是不够啊。”刘子光嘀咕道。   “你想做什么?买游艇?买喷气机?”胡清凇问道。   “我想把江北晨光机械厂买了。”刘子光说。   胡清凇立刻大感兴趣:“要并购啊,这家企业有高新科技还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这只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梦想,等将来出息了,当上晨光厂的厂长,就给我爸爸放一年的假,好带我去玩,现在看来走正常途径是当不上厂长了,只好收购这家企业。”刘子光一本正经的说道。   胡清凇半天没说话,缓过劲来才伸出大拇指说:“你这个理想很伟大,我佩服。”   刘子光笑笑,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是王茜打来的:“不假外出,还旷课,毫无组织性纪律性,你的这种行为给其他学员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限你半小时之内归队。”   “有些私事处理一下,明天再说吧。”刘子光这就要挂电话,王茜急了:“等等,难道你忘了你是一名军人么!”   “我这个军人,和那些穿军装跳舞唱歌的有什么区别?”刘子光一句话就把王茜堵了回去,挂上了电话。   培训中心,王茜拿着已经响起忙音的电话继续说道:“好的,知道了,我替你转达。”然后放下电话对身后的谭主任说:“刘子光家里有事,需要请假。”   “哦?”谭主任眉头一挑:“这家伙又有什么事,就是因为他自由散漫惯了,才让他参加这次政治学习,没想到还是收不住他的心啊,我看把他的二等功取消算了。”   王茜说:“想改造这个人的思想很困难,一个二等功更换不到他的忠心,他天生桀骜,不拘小节,到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四大名著中的角色。”   谭主任说:“谁?难道是曹雪芹?”   王茜说:“当然不是,曹雪芹是作者,而且有没他那么大本事啊。”   “那么是武松?赵云?关云长?”谭主任猜谜语一般问道。   王茜还是摇摇头:“都不是,和刘子光最接近的是,应该是吴承恩笔下的美猴王孙悟空,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不食人间烟火,不近女色、道德上接近完美,眼里揉不得沙子,藐视权威,桀骜不羁,偏偏又有一身通天的本领。”   谭主任拧起了眉头:“你这样一说,还真有几分相像,而且这种人在我们的队伍中还不在少数,仗着一身本领,目无领导,视纪律为儿戏,受资产阶级自由化影响极深,你说的很好,这帮孙猴子,就得用如来佛的五指山好好压一压才行。”   王茜深吸一口气:“那么,不准他的假了?”   谭主任一摆手:“准,反正他的心思也不在这里了,就算坐在课堂里心猿意马又有什么作用,还有,帮他办理转业手续。”   王茜说:“我认为保留他的军人身份比较好,起码是一种身份上的约束。”   “不用了,他的军人身份反而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既然他想要自由,就给他自由,让他回到他的花果山水帘洞尽情的玩耍去吧。”谭主任说着,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做了个捏的手势。   11-16 幕后老板现身   刘子光嘴炮放得响,当天晚上还是乖乖回到了培训中心,而且带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敲响了王茜的房门。   “学员私下里不许和教官联系,有关规定你没学过?” 王茜狐疑的看着刘子光藏在身后的塑料袋。   “下午在街上转了转,买了点东西带给你,还有谭主任的那份,请代我转交。”刘子光把垃圾袋递了过去,转身离去。   王茜打开袋子,看到里面是一个最新款的LV女式提包,虽然她很不喜欢这种贴上暴发户标签的奢侈品牌,但是数万元的价格还是让她有些惊讶,里面还有一个精美的盒子,装的是百达翡丽的男表,同样是最新款式,虽然不了解具体价格,但是王茜可以肯定,给谭主任的礼物肯定要比给自己的更贵重。   第二天,王茜把礼物转交给了谭主任,谭主任把玩着手表,嘴角浮上一丝笑意:“小王,看来他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石猴子嘛,人情世故颇为练达,可惜我不戴手表。”说着将这块金光闪闪价值不菲的金表递还给了王茜。   “还给他?”王茜问道。   “不,先留着,这件事我会报告上级的,对了,他的那个二等功,组织上还是决定颁发给他,毕竟他为国家做出重大贡献嘛,没有他的努力,国家怎么能拿到那么大的矿藏。”   第二天,刘子光便中途退出了学习班,和一帮年轻的尉官一起举行了入党仪式,然后被带到了上次跟随赵辉去过的叶部长的办公室,但是让他暗暗震惊的是,办公室内的陈设已经完全变了模样,连人也跟着变了,一位面容慈祥的少将接待了他,语重心长的勉励了他一番,然后带着他来到走廊尽头的荣誉室,在这里向他颁发勋章,刘子光注意到荣誉室墙上挂满了照片,有穿军装的,也有不穿军装的,他知道,每张照片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都是我们隐蔽战线上牺牲的英雄,他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但是他们的事迹万古流芳。”少将豪迈的一挥大手说道,刘子光肃然起敬,同时发现荣誉墙上有三张照片明显是最近才贴上去的,其中一张面孔无比熟悉,正是江东省城的政协委员、阿布拉饭店的老板阿不都热,也是自己曾在这座大楼里见到的那位神秘的中校军官,看到这几张照片,他有些理解为什么看不到叶部长了。   “永昌公司在西非的行动,相当成功,我代表国家感谢你,并授予你二等功一次。”少将拿过一枚勋章,别在了刘子光胸口,退后一步,笑眯眯的看着他,等着他敬礼。   此时刘子光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他隐隐能猜到少将话里的意思,但只是迟疑了一瞬间,就立正敬礼,和少将握手表示感谢,授勋仪式到此结束。   紧接着他又来到某机关礼堂,和一群校官一起办理了转业手续,随即又被单独叫到一间办公室,签署了一些保密文件,并且自动转为预备役中校,随时准备接受国家的征召。   忽然之间完成了身份的转变,刘子光还真有点不适应,从礼堂出来的时候,送他来的军车已经不见了踪影,正在踌躇间,一辆黑色奥迪A6静悄悄的从身后驶了过来,稳稳的停在他身边,后车窗降下,露出谭主任和蔼的面孔:“小刘,上车,带你去看新办公室。”   刘子光上了车,发现车内竟然没有王茜,便问道:“王老师不在啊?”   谭主任说:“她是军方的人,不参与地方事务。”   “原来谭主任不是军人啊。”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刘子光还是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谭主任矜持的笑了笑:“我从来也没说过我是军人啊。”顿了顿又解释道:“我在中办工作。”   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不禁肃然起敬,谭主任微笑着,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抬手拂了一下头上所剩无几的头发,不经意的露出一块金光闪闪的手表,不过并不是刘子光送的那块,而是一块更加昂贵的限量版江诗丹顿。   悬挂中办牌照的奥迪在道路上疾驰,不大工夫来到长安街某处高档写字楼,红星公司的总部就设在这里,整座楼里全是外资公司,来往多是衣冠楚楚之辈,柔和的背景音乐声中,经常可以听到低低的英语交谈声,红星公司坐落在第三十五层楼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只有一大一小两间办公室,一男两女三个办公人员,见到谭主任和刘子光走进来,都站起来打招呼:“谭先生好,刘总好。”   “你们好。”刘子光向自己的员工点头致意,九月里的天气还是秋老虎当道,外面热的汗流浃背,写字楼里的冷气非常足,三个工作人员都穿着西装,尤其那两个女性员工,裁剪合体的裙装包裹着浑圆的臀部,看起来极其性感,三人大方得体的向刘子光进行了自我介绍,男的叫比利,两个女生一个叫安妮,一个叫薇薇安。   “请这边来。”其中那个叫安妮的女孩子走了几步,打开了里面隔间的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谭主任和刘子光走了进去,里面别有洞天,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京城景色尽收眼底,地上铺着浅色的地毯,墙上挂着巨大的抽象派油画和一张非洲地图,巨大的环形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手里把玩着雪茄烟,两只脚翘在桌子上,神态颇为倨傲,正是和刘子光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色后代马峰峰。   “兄弟,又见面了。”马峰峰从椅子上跳下来,走过来和刘子光热情握手,又冲着谭主任笑道:“谭叔,你随意,桌上有特供烟,还有正宗古巴雪茄。”   谭主任一脸笑意,在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支烟抽起来。   马峰峰拉着刘子光站到窗前指点江山:“这里可是京城档次最高的写字楼,四通八达,交通便利,租金也是最高的,站在这里,睥睨天下,潇洒人生,岂不快哉,怎么样,还满意你的办公室吧。”   刘子光点头不语,已经猜到了马峰峰就是红星公司幕后真正的当家人。   “还有我给你准备的房子和车子,公寓步行五分钟就到,待会儿你可以去感受一下,这是你的车钥匙,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车,就先弄了辆阿斯顿马丁,通行证什么的都是配齐的,除了中南海进不去,别的地儿平趟,那什么,安排的匆忙点,你先将就着用,外面那俩妞也是给你预备的,一个是中戏毕业的,一个是外语学院的,都是纯大学生,随便用,绝对乖巧听话,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绝对他妈的人间一大美事。”   马峰峰嬉笑怒骂、信口开河,谭主任听得直皱眉头,脸上却露出看到晚辈调皮时那种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一通大侃之后,马峰峰和谭主任离去了,桌上留着两把钥匙,一把是公寓的,一把是车钥匙,刘子光坐在桌子上,提起阿斯顿马丁的钥匙晃了晃,丢进了抽屉里。   房门敲响了,安妮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短裙下黑丝美腿无比诱惑,“刘总,咖啡要加糖么?”   “泡杯绿茶,然后把公司资产负债表拿来。”刘子光说。   “好的。”虽然是花瓶女秘书,但是基本工作还是胜任的,不大工夫就打印出一份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拿了进来,刘子光浏览一番,对公司的财务状况基本有了认识,这家挂着红星名头的企业其实就是个皮包公司,流动资产和速动资产都很少,还有大量莫名其妙的其他应付款,损益表显示,公司业务收入虽多,但成本同样很高,换句话说,公司现在远远没有盈利。   按了下桌上的呼叫器,把安妮又叫了进来:“把财务人员叫进来?”   “刘总,我们的首席财务官正在美国出差。”   “哦,那么我需要支取一笔业务费用,谁能办理呢?”   “刘总,您的抽屉里有一张信用卡,您可以在额度允许范围内任意透支消费。”   刘子光拉开抽屉,果然看到一张黑钻卡。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安妮问道。   “谢谢,你去吧。”刘子光摆摆手,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没等他接,安妮就迅速拿起了话筒:“您好,红星防务。”   “刘总,您的电话。”安妮双手将话筒递给了刘子光,轻轻走到门口倒退着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电话里传来马峰峰的声音:“兄弟,晚上一起玩玩,我给你介绍一些朋友,你可能不认识地方,让安妮帮你带路。”   “好的,我一定到。”刘子光放下电话,又把安妮叫了进来:“马总说晚上有活动,你认识地方么?”   安妮脸上腾起两朵红云,用力的点点头:“认识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吧。”刘子光说。   于是,在薇薇安和比利艳羡的注视下,安妮带着刘子光提前下班,赴宴去了,乘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跑车静静的停在车位上,看到这辆价值三百四十万的豪华跑车,安妮的眼神都迷离了。   刘子光驾驶着跑车,在安妮的指引下一路向西,在下班高峰期到来前抵达了西郊某别墅区,这里遍布监控镜头,汽车开到门口的时候,电动栅栏门就自动打开了,跑车驶入了一个占地颇广的园子,里面树木葱绿,道路整洁无比,池塘水流清澈,停车场上已经停了十几辆豪华汽车,全都是诸如宾利、迈巴赫、劳斯莱斯、保时捷、法拉利之类的,你要开个宝马7系列,估计都不好意思王里面停。   ……   最近巨忙,等不及看书的朋友可以尝试阅读本站的《官途》,长期雄踞订阅榜第一的书,二百多万字,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是可以保证的。   11-17 上流社会   和欧式风格的别墅外观所不同的是,内部装潢家俬是一水的中式古典风格,红木家具,名人字画,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皆非凡品,刘子光看到一块拳头大的黄色石头,一眼便认出这是已经绝迹的田黄石,并且是难得的上品,如今市价已经高达每克三千元,比黄金还要贵上十倍。   “这是马总去年在香港拍下的寿山田黄,当时花了六百八十万港币。”安妮在身后介绍道。   刘子光一转身:“你经常来这里?”   安妮答道:“第二次来。”   身后传来一声招呼:“这不是安妮么?”一个微微秃顶的中年男人端着一杯饮料走了过来,嘴角漾着微笑,眼神暧昧无比。   安妮很客气而又生硬的说:“林先生您好。”   “这位是?你男朋友?”林先生颇为玩味的看着刘子光的一身不挂军衔的夏常服,扭头问安妮道。   “这是是我们红星防务的刘总,马总请来的客人。”安妮说。   “哦,久仰。”林先生伸出白皙的右手要刘子光握了一下,自我介绍道:“林飞,在中国银行香港分行工作。”   刘子光微微点头:“幸会。”   “安妮,可以私下里聊聊么?”林先生很自然的伸手去挽安妮的腰肢,却被无情的拒绝:“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时间。”   “OK,打扰。”林先生耸耸肩,很有风度的端着饮料走了,刘子光看到安妮脸色惨白,便问道:“你认识这个人。”   “不熟……这个人很恶心,老色狼!”安妮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老色狼?”刘子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看着大厅里走来走去衣冠楚楚的宾客们,倒是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有正当红的影视明星,也是已经过气的二线演员,这些人彼此间很熟悉的样子,又说有笑挥洒自如,应该经常在一起聚会。   另外有一些二十来岁的女孩子,穿着得体,身材高挑,在人群中穿梭着,但是从眼神中可以看出,她们在渴求着什么,期待着什么,这种眼神他在安妮的眼中也能发现一些痕迹。   正是晚饭时间,但主人却没有准备正式的晚宴,只是在大厅中央的台子上摆着一些诸如鱼子酱、松茸、鹅肝、刺身之类的食物,另外有大量的酒水供客人饮用,吧台内服务生娴熟的配置着鸡尾酒,灯光朦胧,音乐暧昧,美人醇酒,令人迷醉。   没有人接待刘子光,只有安妮坐在他身边低声介绍着:“那边那个男人是英皇娱乐的高层,他旁边坐着的是国内娱乐圈目前最火的小明星,旁边那几个女孩子,是模特公司的,她们围着的那人,是磐石房地产老总的儿子,娱乐新闻上说他上周送给绯闻女友一艘三十英尺长的游艇。”   刘子光听着安妮的介绍,冷眼旁观这些人的表现,在马峰峰的私人会所中,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精英们纷纷卸下了假面,无拘无束的放纵着自己,时不时有男男女女挽着手上楼去了,而且经常是多女一男,或者多男多女,这副情景不禁让刘子光想到了华清池休息大厅里的场景。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峰峰才出现在大厅里,和他走在一起的是个穿阿拉伯长袍的青年男子,刀砍斧削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孔看起来极其阳刚,马峰峰很随意的和客人们打着招呼,走到刘子光面前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在谈事情,你们别客气啊,和在自己家一样,放松点。”   安妮很乖巧的说:“我去那边拿点饮料过来。”起身回避了。   马峰峰向刘子光介绍身边的阿拉伯人:“这位是阿联酋的王子艾哈迈德殿下。”   王子盯着刘子光看了半天,轻轻摇了摇头,举起一只手,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虎背熊腰的欧洲裔彪形大汉,站到了王子背后。   王子咕哝了几句阿拉伯语,翻译说道:“殿下说要让这位先生和他的保镖比试一下。”马峰峰当即笑骂:“操,你丫的把我兄弟当什么人了。”又对刘子光说:“哥们,别理他,喝你的酒。”   王子不动声色,伸出了一只手,他身后的大汉从随身密码箱里拿出一捆美元放到了王子手中。   用透明塑料纸包扎住的崭新百元面值的美钞,足足有十万块之巨,就这样摔到了刘子光面前,王子没说话,眼神却表达了他的意思:“比还是不比?”   刘子光看看这捆美钞,淡然的笑笑,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NO。”   王子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感到有些意思了,再次伸出了手,大汉又拿了一捆钞票放到他手中。   二十万美元摆在刘子光面前,端着饮料和水果过来的安妮差点惊呆。   刘子光依然不为所动,马峰峰在旁鼓噪道:“呵呵,拿钱砸啊,哥们,让他砸,看咱们的石油王子到底多大谱。”   显然艾哈迈德没兴趣一次次的加码,他干脆让保镖把整个密码箱都放在了刘子光面前,箱子里满满当当全都是富兰克林的脑袋。   还没反应?殿下有些隐隐的恼怒了,从手上摘下一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放在刘子光面前,而刘子光只是轻蔑的瞄了一下,就没看第二眼。   王子真的生气了,打了个响指,那名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保镖当即伸手去揪刘子光的领口。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刘子光突然动作,反手抓住保镖的右手扭了过去,同时猛踢他的膝盖,瞬间就将这个巨无霸制服,另一只手里还拿了把果盘里的水果叉顶住了大汉的眼睛。   大汉缓慢的举起了手,表示服输,艾哈迈德王子眼中露出吃惊的神色,随即用蹩脚的汉语说道:“空服!布鲁斯李!”   马峰峰将手上的雪茄放进嘴里,两只手慢慢鼓着掌:“好,壮我国威,哥们你没给咱国家丢人,这些钱,还有这大戒指,你也别客气,都拿着。”   远处那些红男绿女似乎发现了这边的打斗,但是见怪不怪,只是好奇的看了两眼就不再理会了。   刘子光说:“比试,我不拒绝,但是拿钱出来,性质就变了,难道我是彩头?”   马峰峰豪爽的一拍大腿:“好!这话够味,我喜欢,走,咱们去玩些给力的。”   刘子光欣然起身,安妮刚想跟着一起去,马峰峰却说:“你留在这儿玩吧。”   “嗯。”安妮咬了咬嘴唇,眼中有一丝不甘。   一行人来到会所的地下室,这里有一个恒温的标准泳道游泳池,一些莺莺燕燕正在水里玩耍着,见到马峰峰纷纷娇滴滴的打着招呼,穿过游泳池再往前,是一个封闭良好的地下靶场。   靶场的储藏室里,整面墙壁都挂满了各种枪械,显然马峰峰是个发烧级的枪械爱好者,他的藏品,从18世纪的燧发枪到上个世纪初的旋转后拉枪机步枪,再到最新款的单兵武器,简直应有尽有。   这回出场的是一个花白头发的美国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体格不是很魁梧,但是看起来极其精悍,年纪有五十开外,用一把GLOCK17手枪打出了五十环的好成绩,每一发子弹都精确的命中靶心,他放下枪之后,大家纷纷鼓掌。   “别让这美国佬占了上风,用我的枪。”马峰峰递过去一把特制版的紧凑型M1911A1手枪,看这支枪的做工就知道价格不菲,性能出众,刘子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手枪检查一下膛内子弹,让工作人员用五枚一元硬币代替了钢制靶子,他推弹上趟,瞄也不瞄举手就打,五枪过后,工作人员呈上来五枚中心被穿透的硬币,还犹自冒着热气和硝烟。   艾哈迈德王子当即伸出了大拇指,激动的说了些什么,翻译在马峰峰耳边低声说着,马峰峰只笑不说话,这边花白头发的美国佬主动向刘子光搭讪:“嘿,伙计,枪打得不错啊。”   “哥们,你也不差啊。”刘子光一咧嘴。   “你是军人?”白头佬打量着他的陆军裤子问道。   “退役了,你是?”   “我以前为美国政府工作,外勤人员,现在退休了,你懂得。”   刘子光笑笑,表示理解,这位大叔应该是中情局的外勤特工,而且是负责安保这一块的,阿拉伯富翁里喜欢雇佣这种有经验的老家伙。   “哈哈,兄弟,艾哈迈德想雇你当私人保镖呢,价码开到三百万美元,你猜我怎么说,我说你丫玩蛋去。”马峰峰放声大笑着,走过来搂住刘子光的肩膀,冲艾哈迈德说:“这是我哥们,你懂么,哥们,不是拿来卖的。”   刘子光说:“中国人的义气,这种暴发户是不懂的。”   马峰峰得意的笑笑,说:“哥们你先出去玩,看中哪个明星哥哥帮你安排,千万别放不开,这些人都是明码标价的。”   “行,我有数了。”刘子光点点头出去了,来到大厅里,正看到安妮背对着自己正和林先生在角落里悄悄说话呢。   “林先生,请你自重。”安妮的语气依然冷冰冰的。   “装什么清纯,上次是谁玩的那么HIGH,差点把我榨干,你都忘了么?”林先生压低声音说道。   安妮不说话。   “到这里来都是寻开心的,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林先生冷哼道。   “啪”安妮扬手抽了林先生一个耳光,扭头就走,没几步就扎进了刘子光的怀里。   11-18 偷天换日   刘子光扶住了安妮:“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妮仰起头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林先生摩挲着面庞,悠悠的晃了过来:“OK,我退出。”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不无嘲讽的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位小姐品箫的工夫出神入化,希望您和她接吻的时候不要有心理障碍。”   安妮顿时脸色煞白,刘子光笑了笑,上前两步看着林先生,微微秃顶的银行家略带傲慢的看着他,随时准备以凌厉的语言回击他。   “啪”一记狠狠的巴掌抽在林先生面颊上,当时就有几枚牙齿飞溅出去,打得他像陀螺一样原地转了几圈才倒下,半边脸都紫了,人也昏迷不醒。   刘子光拿过一张餐巾纸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掌,安妮感动的上前搂住了他的胳膊,哽咽着说:“谢谢。”   “你是我的员工,我当然要罩着你。”刘子光把胳膊抽了出来,拿起一瓶啤酒慢慢喝着。   两个工作人员不声不响的过来将林先生抬下去医治了,没有任何人来找刘子光的麻烦。   ……   地下室内,马峰峰得意的笑着:“艾王爷,傻眼了吧,不信我的话,连输两局,我早就说了,我这个头号悍将,眼里不认钱,就认主,他绝不会拿你一分钱,拳脚枪法更是不用说,麻烦你下回找几个像样的再来比。”   艾哈迈德听了翻译之后,无所谓的耸耸肩,快速咕哝了一句,翻译说:“殿下说他明天就会把游艇转到您的名下。”   “告诉他,谢了,送客。”马峰峰陪着艾哈迈德走出了地下室,来到大厅,冲刘子光喊了一声:“哥们,来送送王子殿下。”   刘子光走过来说道:“还没谢谢殿下。”伸手就去接保镖手里的密码箱,艾哈迈德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示意保镖把密码箱给刘子光,而且将手指上硕大的祖母绿戒指褪下来递给刘子光,王子的助理很有眼力价的上前递了一张名片过来,刘子光接过来一掂就知道是纯金打造的,自然是欣然笑纳。   艾哈迈德王子意味深长的望了马峰峰一眼,带人走了,马峰峰笑意不减,将王子送到大门口,转脸就对刘子光说:“哥们,你太有才了,这样凯子就活该摆他一道,对了,有看中的明星么?”   刘子光说:“没有对胃口的,我先回去了。”   马峰峰哈哈笑道:“明白,她们太脏,不过安妮这个小妞还可以用,挺单纯的,暖床极品啊。””   刘子光也跟着笑,安妮咬着嘴唇站在远处不说话。   工作人员将刘子光的阿斯顿马丁开了过来,刘子光冲安妮摆了摆手,示意她上车,然后坐上驾驶席,对马峰峰说:“谢了,再见。”   “回见。”马峰峰潇洒的一挥手,等阿斯顿马丁驶出视线,脸色才慢慢变了:“妈的,一条六十英尺长的游艇到手又丢了!”   ……   深夜的五环路上,黑色的跑车风驰电掣的奔驰着,安妮的一头长发被吹起,脸上泪痕已经风干。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刘子光说。   “我……可以去你那里么。”安妮说道,看了看刘子光的脸色,又补充道:“没有别的意思,我是和别人合租的,时间太晚了,我又没带钥匙。”   刘子光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拿起安妮的提包抖了抖,从里面掉出一堆东西,化妆盒、纸巾、墨镜、钱包、手机、钥匙,还有一小盒杜蕾斯。   “你的钥匙找到了。”刘子光说。   安妮的脸顿时变得血红,喃喃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他们逼我的,我不从的话就没有工作。”安妮轻轻啜泣起来,单薄的肩膀耸动着。   “是么?”刘子光语气中带有一丝嘲笑的意味。   沉默了片刻,安妮报了一个住址出来,也算是首都中高档住宅小区了,刘子光迅速开到那个小区楼下,等安妮下车后忽然说道:“好好工作,什么都会有的,红星公司是我做主,明白么。”   安妮咬了咬嘴唇,用力的点点头。   ……   刘子光没去马峰峰给他安排的公寓,而是回到自己在东亚饭店的长包房,看看时间不过午夜十二点,便敲响了隔壁东方恪的房门。   “刘总,有事?”东方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出现在门口,屋里两台电脑的屏幕都是亮的,贝小帅光着膀子正坐在屋里打游戏呢。   刘子光走进屋,拉了张椅子坐下:“西萨达摩亚铁矿的所有权现在是谁的?”   “当然是刘总您的了,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道理上来说,非你莫属啊。”东方恪一头雾水的看着刘子光。   “这几天有人找过你没有?”刘子光问道。   “有过一个,高薪聘请我去做什么跨国公司的管理层,一年八万美元外带分红。”   “你怎么说?”   “我让他哪里凉快哪儿玩去,哥没空上班。”   刘子光笑了笑:“跟我干不是上班?”   “不是,跟着老大你,人世间所有传奇和冒险都能经历,有钱拿有妹子把,您体恤手下,不管我是睡到日上三竿还是整夜的玩游戏,只要不耽误正事都不管,这样的好老板,好工作,我疯逼了才跳槽呢。”东方恪一本正经的说道。   “很好,有件事我要说一下,小帅,你也过来听。” 刘子光也正色道。、   贝小帅有些不情愿,可是把脸转了过来。   “从现在开始,你们只对我负责,关于我的行踪以及任何信息不许泄露一个字,除我之外,所有人的命令你们都不必服从,明白了么?”   “也包括赵辉和胡清凇他们么?”东方恪问道。   “我说过了,任何人。”刘子光说。   “明白。”东方恪点了点头。   贝小帅蹦了起来:“肯定有事,谁他妈敢和光哥过不去,我砍了他。”   刘子光呵斥道:“坐下,你以为这是在江北么,我们现在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会尸骨无存。”   贝小帅从没见过光哥如此严肃,沉默了一会点头道:“需要我做什么?”   “多和波姬交流,了解大使馆的动态。”   贝小帅用力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明天何塞大使请咱们吃饭。”   “好的,知道了。”刘子光用酒店的信笺和铅笔写了一些文字,让东方恪翻译成葡萄牙语用电子邮件发给了西萨达摩亚内阁首相马丁奥巴马,随手把信笺放到烟灰缸里烧掉了。   ……   第二天,刘子光等人前往大使馆赴宴,一个酒店清洁工打扮的人用房卡开门走了进去,清扫一番之后,仔细查看了烟灰缸里的灰烬,确认无法复原后,从信笺本上撕下了最上面的一张放进密封塑料袋中带走了。   东亚饭店马路对面某单位宿舍楼,七十年代的红砖外墙看起来陈旧简陋,楼顶上架着一个看起来像是移动通讯发射塔一样的天线,其中一间屋子里,几个人正坐在电脑前工作者。   “上官组长,进入目标邮箱了,但是没有发件箱是空的,没有存稿。”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回头说道。   “想办法。”上官毫不犹豫的答道,颀长的身段挺立如松。   这时,服务员走了进来,拿出那张留有写字痕迹的空白信笺来,上官让人把信笺拿到专门的仪器下面检测了一下,很快得到了内容,无非是一些询问礼节性的问候。   “我出去一下。”上官组长拿起放在桌上的LV提包下楼去了。   ……   与此同时,大使馆内正在举行午宴,何塞大使谈笑风生,一嘴京片子让人倍感亲切,举手投足之间,腕子上的百达翡丽腕表异常醒目。   “刘先生,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位是华夏矿业的新任董事长邹文重邹先生,这位是他的秘书。”何塞向刘子光引见了两位衣冠楚楚的客人,刘子光不动声色,和他们亲切握手,然后入席。   “让我们为西中友谊万古长青干杯。”何塞大使举起了酒杯,大家共同举杯饮下芬芳的美酒,刘子光拿起洁白的餐巾擦拭一下嘴角赞道:“这起码是放了二十年以上的茅台。”   何塞得意道:“是的,这还是我年轻时候在外国人专供商店用兑换卷买的。”说着又举起了酒杯:“第二杯,为华夏矿业注资我国伍德铁矿项目干杯。”   大家又饮了第二杯,刘子光笑咪咪的问道:“项目签字了,怎么没通知我当场啊。”   邹文重是个很有儒雅气度的中年人,他侃侃而谈道:“项目得到外交部、矿业部、发改委和西萨达摩亚政府的亲切关怀,在近期就可以签约了,这个项目我们准备先期投资二十亿美元……”   刘子光打断他道:“谁和谁签约?”   虽然被刘子光的不礼貌搞得有些不开心,邹文重还是解释道:“三方签约,华夏矿业、西萨达摩亚政府,还有铁矿的拥有者红石控股。”   “那么,谁来代表红石控股来签字呢?”刘子光继续追问。   邹文重的秘书说话了,语气略带讥讽:“当然是红石控股的法定代表人了。”   11-19 国家公敌   刘子光继续追问:“红石控股的代表又是谁?”   秘书一时语塞,何塞赶紧解围:“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太激动了,忘了介绍刘先生的另一个身份,他不但是我们西萨达摩亚人民的老朋友,红星防务的总经理,还是红石控股的CEO。”   邹文重做久仰状:“原来是红石刘总,真是久仰。”伸过手来又和刘子光握了握。   刘子光说:“不知道以前和我打交道的那位薛总哪里去了?”   邹文重呵呵一笑道:“薛总工作上的成绩比较突出,国家另有安排。”   刘子光说:“那么以前我和薛总签下的备忘录、意向书不知道还算数么?比如合资成立海外工程公司的事情。”   “这个么,从程序上来说,如果没有正式签署合同的话,恐怕要重新审核了。”邹文重矜持的笑着,身子往后一仰,略带居高临下的气度望着刘子光。   “是么,那么红石控股和华夏矿业的那份意向书,恐怕我也要重新审核了。”刘子光锐利的眼光扫视着邹文重,语气中带了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邹文重轻笑不语,他的秘书干咳一声解释道:“刘总,虽然您是红石控股的首席执行官,但是决策权还是掌握在出资人手中,恕我冒昧,在这种超级大项目上,您的发言权是可以忽略的。”   刘子光看看邹文重,对方脸上依然是成竹在胸的微笑,再看看何塞大使,大使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作为西萨达摩亚驻华最高官员,显然他是知道秘密的,而且这位三十年资历的老外交官在中华文化的熏陶下,已经历练成一个比中国人还中国人的老油条了,指望他是不可能的。   刘子光忽然哈哈一笑,举起酒杯说:“你这样一说,我就顿悟了,来,喝酒。”   这场午宴吃的极其不爽,饭后刘子光便回到酒店,第一件事就是到东方恪的房间拿起便笺本检查了一下,果然,做过隐秘标记的第一张纸已经被撕掉了,他不动声色,打开衣柜检查起衣服来,东方恪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不明所以。   不出所料,从一件饭店洗衣房刚送来的西装领子后面,发现了一枚微小的电子原件,刘子光将这个小纽扣一样大的东西揣进了兜里,示意东方恪带着笔记本电脑跟自己出去。   两人走出酒店大门,门童很殷勤的叫来一辆出租车,刘子光看了看司机那张脸,摇了摇头,带着东方恪步行而去,路上看的一个少妇牵着条贵宾狗经过,他便蹲下摸了摸狗耳朵,顺便将那枚电子纽扣塞到了狗的项圈里。   继续往前走,拐入一条僻静的胡同,伸出一只手指示意东方恪噤声,然后拿过他的电脑包检查起来,里面除了几张纸,一些零钞硬币之类的并无他物,仔细捏着夹层,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但刘子光还是将电脑包丢进了垃圾箱,又拿过东方恪的笔记本电脑,三下五除二暴力拆解开,除了硬盘留下外,其余的东西也丢进了垃圾堆,最后示意东方恪把鞋脱下来。   东方恪看到自己的电脑被拆成零件的时候,几乎想抗议了,但是看到刘子光严肃的神态,还是忍住没说话,他乖乖将鞋子脱下递过去,刘子光检查一下,索性又拿出一把锋利的折刀,割开了后跟检查,确认没有可疑之处才还给东方恪。   走出胡同,打了一辆出租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绕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后,两人走进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了房间,然后用房间电话打越洋长途直接到西萨达摩亚内阁首相的办公室里。   “你好,我是马丁陈。”首相大人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有力,葡萄牙语听起来总带点汉语的感觉。   “是我,刘子光,有事情和你说,方便么?”刘子光说道。   “方便,请说,我的朋友。”   “我们的合作至今还算愉快吧,马丁。”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没有你的帮助,我还只是一个漂流在广州的黑人小混混,我们之间不分彼此,我的朋友。”   “有些人通过他们掌握的权力,想剥夺我们拥有的东西,而且何塞大使也被他们买通了。”   马丁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黑人青年了,他沉默了一会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塞担任大使已经很久了,我想他一定很希望升迁。”刘子光说。   “明白了,等我的好消息吧,我的朋友。”马丁挂了电话。   打完这个电话,刘子光退房出来,打车来到苹果专卖店,给东方恪买了两台最新款的笔记本,又在路边摊买了十张不记名的神州行SIM卡和十部廉价的诺基亚1110手机,把手机包装盒上的串号标签撕下来烧掉,盒子和充电器丢进垃圾箱,然后找到一家可以上网的咖啡馆,坐在正好能看到门口的角落里,拿出一只手机装上SIM卡,拨通了一个号码。   千里之外的江北市,至诚集团秘书处的小江正坐在电脑前工作着,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哪位?”   “小江,我是刘子光,麻烦你把电话给卫子芊。”   “啊,是刘总,您等一下哈。”小江赶紧跳起来走向卫子芊的办公室,现在卫子芊已经重新回到至诚上班了,并且担任了副总经理的职务,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小江敲门进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卫子芊:“卫总,刘总找您。”同时瞄了一下卫子芊的桌子,固定电话并没有在通话,手机也静静的放在一边,不像是没电的样子啊。   “刘总,哪个刘总?”卫子芊有些狐疑的接过手机,放在了耳畔:“您好,我是卫子芊。”   “子芊,是我,你帮我查一个事情,红石控股现在的出资人名单,要快,我现在就要。”听筒里传来的居然是刘子光的声音。   “好的,我现在就办,怎么通知你?”卫子芊心中一凛,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我会打给你,就这样。”刘子光挂了电话。   卫子芊立刻行动起来,当初在开曼群岛注册离岸公司是她亲自经手的,一切原始文件还都在她这里,她先打开文件柜,寻找注册文件,可是把整个柜子都翻遍了依然找不到文件。   “奇怪,哪里去了。”卫子芊拿起电话,开始联系当时注册时的联系人。   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卫子芊已经没有查询权了,换句话说,红石控股现在和她没有牵扯了,离岸公司的注册在开曼群岛、维京群岛等地都属于支柱产业,当局严密保护注册人的秘密,就算是外国司法机关想查询都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电话响了,卫子芊一把抓起,刘子光的声音传来:“查不到吧?”   “是的,出资人已经变更,不过我没有接到任何通知,这事情很蹊跷,对了,注册的原始文件在你那里么,我这里怎么找不到了。”   “不在我这里,好了,你别去管他了,现在你告诉我,股东变更的程序。”   卫子芊想了想说:“注册离岸公司现在是很普遍的事情,并不需要亲自去当地注册,只要通过代理公司办理即可,同理,股东变更的话也很方便,只要做一份转股文件,签字确认提交,缴纳占注册资本股东比例千分之二的印花税和相关手续费和代理公司服务费即可。”   “明白了,再联系。”刘子光挂了电话,对正在摆弄电脑的东方恪说:“能不能进入开曼群岛注册署的服务器?”   “这个,难度很大。”东方恪显得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搞。”刘子光点起一支烟沉思起来,当初注册红石控股的时候,伍德庄园的地契是自己入股资本,现在红石控股已经被别人偷偷转走,连原始文件都盗走了,这就像是两个人在打牌,对方把自己手里最大的一张牌悄悄偷走了,虽然看似高明,但是吃相太过难看,简直称得上是下作了。   “先生,对不起,这里是无烟区。”服务员过来提醒道,刘子光醒悟过来,赶忙掐灭香烟:“对不起。”拍拍东方恪的肩膀:“咱们走。”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王茜和一个女孩并肩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LV包包,正是刘子光送给她的那个。   “咦,这么巧?”王茜笑颜如花,似乎看到刘子光很开心。   “是啊,王教官,有日子没见了。”刘子光也很高兴。   “别教官教官的,我只是偶尔上几节课而已,叫我名字好了,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   “幸会,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下次再聊。”刘子光显然不想和王茜多聊,带着东方恪匆匆而去。   “上官,他发现我们的意图了。”王茜的女伴若有所思的说道。   “到底是永昌公司出来的人,警惕性太高了。”王茜苦笑道。   11-20 困兽   看着刘子光和东方恪钻进出租车,还朝自己挥手告别,王茜无奈的也朝出租车摆摆手,目送他们离去,藏在头发中的耳机传来声音:“组长,要不要跟上?”   “算了,你们跟不住他的,撤吧。”王茜对着袖口的微型麦克风说。   女伴跃跃欲试:“是不是申请卫星监视他。”   王茜象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女伴:“动用手机定位锁定都要公安分局以上级别领导的签字,动用间谍卫星起码要安全部的分管局长批示,你去申请还是我去申请?”   女伴有些尴尬:“我级别哪里够。”   “那我就够级别?”王茜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转身走了。   刘子光和东方恪换乘了三次出租车,确认没有人跟踪后,下车找了个公厕,把手机里的SIM抽出丢进马桶冲了下去,然后拿出一部新的手机装上SIM卡递给东方恪:“去找个网吧或者旅社住下,每隔四十五分钟开机一次,接受信息,三分钟后关机。”   东方恪收下了手机,神色有些凝重:“刘总,保重。”   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以防万一而已,首先我要搞清楚是谁站在我的对面,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也未可知。”   东方恪提前离开,刘子光来到旁边超市,买了一套廉价衣服换上,又在洗手间里用自来水将头发梳成一个光滑的大背头,腰上挂一串钥匙,腋下夹一个人造革小包,整个人的气质就全变了。   在街上找了部公用电话,拨通了原华夏矿业董秘易永恒的电话:“易秘书么,我是刘子光,我想和薛总谈谈可以么?”   “是刘总啊,你好你好,薛总和我现在已经不在华夏矿业了,真不好意思,事情比较突然,最近一直在忙新单位的事情,忘了通知您。”易永恒倒是很热情,但是话语中掩藏不住的落寞一下就能听出来。   “那薛总现在哪里高就?”   “平调到国土资源部下面的《矿业研究》”杂志社当社长,我还是老本行,跟薛总当秘书。”   “方便见一见薛总么?”   “请稍等。”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显然是易永恒拿着手机去找薛丹萍了。   听筒里传来薛丹萍柔和的女中音:“刘总您好,人在北京?”   “是的,我想和薛总谈谈,不知道方便么?”   “哦,这样啊,最近比较忙,刚接了社里这一摊子,有时间我给你打电话吧。”   “那好,我们再约时间,再见。”刘子光挂了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去矿业研究杂志社。”   司机一听就乐了:“哥们,外地人吧,北京那么大,您就说一单位名字,我上哪儿找去啊,您说是这个理吧。”   刘子光啥也没说,直接甩过去一张五十的大票子。   司机接过来:“嘿,先生您真敞亮,没说的,看我的。”说着拿起对讲机呼叫起总台来,查询矿业研究杂志社的地址,这首都出租车公司的资料库真不是盖得,很快就查到了地址,司机一路开了过去,下班前抵达了杂志社门口。   矿业研究杂志社的门脸不大,一栋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墙上长满藤蔓,看起来古色古香,小院里停着几辆黑色高级轿车,门卫坐在传达室里端着茶杯拿着报纸,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刘子光走过去,没说话先上烟,门卫老头接过来一看:“哟,大中华。”   “大叔,我是来找人的,我有个本家兄弟最近分配到这个单位,他叫易永恒,您认识么?”   “认识,新来的社长秘书嘛,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麻烦您了。”   门卫老头给办公室打了电话,等易永恒出来接人,刘子光打量着院子里的陈设,问道:“咱们这个单位,有年头了吧。”   门卫骄傲的说:“可不,当年地矿部还在的时候咱们杂志社就在了,第一任社长是李四光兼任的,所以咱们社级别特别高,别看门脸不大,正儿八经副部级单位。”   刘子光肃然起敬,又递上一支烟:“您请。”   正侃着,易永恒出来了,看到这身打扮的刘子光,差点没认出来,愣了一下才和他握手:“里面请吧。”   来到社长办公室,薛丹萍也愣了一下,随即让易永恒在外面守着,不许人打扰,请刘子光坐下,亲自倒了杯水递过来:“刘总,你是有心人呐。”   刘子光说:“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被蒙在鼓里,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薛总告诉我。”   薛丹萍说:“华夏矿业本来就是国企,人员调动很正常。”   刘子光冷笑道:“华夏矿业办公楼大厅里那盏水晶吊灯起码价值上千万,可是杂志社除了地皮值点钱之外,所有家当恐怕卖不到一百万,薛总左迁,我的铁矿股份不翼而飞,我们都是受害者,应当并肩作战,扳回这一局才行。”   薛丹萍淡淡的笑了,仿佛在笑话刘子光的不自量力:“什么受害者不受害者,刘总小说看多了吧。”   刘子光一摊手:“这么说,薛总是不愿意和我联手了?”   薛丹萍说:“我刚调过来,工作很忙,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办公了。”   刘子光知道再说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薛丹萍越是这样反应,他越是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自己的对立面强大到无法想象,他起身道:“再见薛总。”   “小易,送送刘总。”薛丹萍对外面喊了一声。   易永恒将刘子光送到楼下,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薛总这次被打击的太沉重了, 你要理解她的心情。”   刘子光心中一动,答道:“我理解,但是薛总也不应该这样消沉啊,难道韩家不能给予她一些支持么?”   易永恒冷笑:“邹文重的妻子,就是薛总的小姑子,老太太自然是帮着亲生的女儿和女婿了,又怎么会向着外人。”   刘子光对薛丹萍的背景了解的不多,但从易永恒的话里可以听出,薛总这回失势是内讧是结果,他接着问道:“邹文重和马峰峰是什么关系?”   易永恒迟疑了一下,支吾道:“马峰峰这个名字没听说过。”   刘子光笑笑:“易秘书年纪轻轻,可惜了。”说完这句话,留下低头思索的易永恒,径直去了。   ……   深夜,赵辉在胡同里停好汽车,回到自己那套小四合院,多年摸爬滚打养成的第六感让他敏锐的察觉到有危险存在,下意识的把手伸到腰间,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慢一点,老赵,不要和我比出枪的速度,你赢不了。”   赵辉哑然失笑,放在腰间的手慢慢的举起,手里拎着一串钥匙:“又不是出去执行任务,怎么可能带枪。”   刘子光从阴影中走出,手里空空如也:“我也没带枪。”   “你小子,吓我一跳,怎么进来的,报警器被你拆了?”赵辉心疼的看了看院墙,上面装的那些红外线报警器可都是价值不菲的进口货。   “是啊,要感谢永昌对我的培训,这些技术受用一生啊。”刘子光说。   赵辉打开屋门,请刘子光进去,开了冰箱拿出一罐啤酒丢过去:“吃了么?”   “在胡同口吃了一碗刀削面。”刘子光启开啤酒喝了一口。   “怎么混到吃刀削面的地步了?”赵辉笑道。   “因为我很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有人在我和我的助理身上放了跟踪器,房间里有监控和窃听,电脑里被人下了木马,更离谱的是,一夜之间,红星不是我的了,红石也不是我的了?我想问问你,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辉也拿了一罐啤酒喝着,冷笑道:“连你的生命都是国家的,更别说你的财产了,怎么,你有意见?”   刘子光一摊手:“没意见,为国家,为民族,就算把这条命捐了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那也要先征求我的意见吧,就算是红军长征时候征粮还给打白条呢,可你们这算什么,一声不吭就把我的东西拿走,还假惺惺的丢点残羹剩饭给我,这也就算了,但我怎么才能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捐给了国家,还是捐给了某个狗娘养的富豪呢?”   赵辉说:“老刘,咱们也算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了,我的话,你相信不相信?”   刘子光说:“我信,如果我不相信你,就不会来找你。”   “事情是这样的,引起这一连串反应的是华夏矿业的高层斗争,你知道,薛丹萍的位子坐的不稳,她在塞拉利昂项目上失了分,急于扳回一局,所以找到了你,花费了一些代价取得了和你的合作,问题就在这里,薛丹萍的竞争者不甘心功败垂成,更垂涎这么大一个铁矿所带来的政绩和经济效益,所以他们通过一些手段,把红石拿了过来,至于红星,完全是巧合,你在地方上惹了什么人,是他们吊销了你的营业执照,而不是……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是谁?马峰峰?”   赵辉点点头,又摇摇头:“马峰峰的能量很大,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能把现役特种部队整建制的退役去充实一家保安公司,从总参和外交部抽调人员组成新红星,这里面所蕴含的能量信息,不用我说你也能感觉到。”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调文职,我家三哥因为工作上出现严重失误也被调离,就连叶清都被派到外面当外勤去了。”赵辉无可奈何的苦笑着。   “照你的说法,事情只有这样了?”刘子光问道。   “还能怎样,他们给你挂着CEO的头衔,给你几十万的月薪,豪华跑车和公寓,甚至邀请你加入他们的小圈子,这已经是他们所能表达的最大善意了,老实说,换了我都不一定这么做。”   “换了你怎么做?”   “罗织几个罪名,先让你身败名裂,然后关到监狱里一辈子出不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威胁我了?”   “不,我是在提醒你,这样做的成本和风险性都很小,如果你惹怒他们,下一步很可能就像我说的这样,你将会在大西北某个监狱里终老一生。”   刘子光说:“我想我已经惹怒他们了。”   11-21 狠招   和赵辉的谈话没有任何结果,刘子光起身告辞,赵辉挽留道:“天晚了,住这儿吧。”   刘子光摇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说完就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赵辉的电话就响了,是马峰峰打来的:“小明,刘子光去你那儿了?”   “没有啊,想找他的话,直接打他手机啊。”赵辉答道。   “这小子玩失踪了,我让刑侦总队的朋友定位他的手机都锁定不到,妈的,我看他是想造反了。”   “到底怎么回事?风子。”   “没什么,昨天我和艾哈迈德亲王打了个赌,你也知道那小子傻的很,拿钱不当钱,从他手里骗钱最容易了,本来好好的,结果被刘子光搅了局,到手的游艇又飞了,你要知道我垂涎那艘顶级豪华游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倒好,自个儿独得一箱子美钞还有一个那么大个祖母绿戒指,我是越想越窝火,今天一觉醒过来,想找他说道说道这个事儿,好歹见者有份嘛,结果就找不到他人了,他真没到你那去?”   “真没有,我想他是生气了,还把红星整个儿拿了过去,是人都有脾气啊,尤其是他这种人。”   这下马峰峰不乐意了,声音也高了两个八度:“哎呦喂,明哥,可不能这么说话,做人得凭良心,就他那破红星公司,要不是谭叔说有利润,我还真不待见,二线城市一破保安公司,还牛逼上了,我操,丫挺的就是一养不熟的白眼狼。”   赵辉说:“那红石控股是怎么回事?也是一破公司?”   “明哥,这事儿你最清楚,那么大一蛋糕,就丫挺那熊样,吞下去能撑死他,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呢,摊上我算他运气,你是不知道,我给他预备了最顶级的写字楼和公寓,还弄俩小妞给他败火,还有那辆阿斯顿马丁,我他妈才开了三个礼拜就给丫开了,你说我够意思吧,就是亲儿子也只能照顾到这个程度了吧,要不是明哥你介绍说丫挺的一身好武艺,我他妈认他是老几啊,早一脚踹昌平去了,还跟我较劲,真他妈不识好歹,明哥你瞧好了,明天我就治他一罪名,关炮局清醒清醒。”   赵辉说:“风子,你真当我们永昌出来的人是软柿子,你要是敢弄他,他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还不带重样的,你信不?”   “操,丫挺的敢!”   “嘿,我还真就敢和你打这个赌。”赵辉冷笑道。   那边马峰峰的底气就有些不足了:“借他两胆也不敢,算了,不和你说这个了,过两天我准备去西非转转,要不你陪我一块儿过去?”   “我这边工作忙,走不开。”   “什么话,你领导那边,我打招呼,再说了,你去过那边,人头熟,办个什么事儿也方便。”马峰峰依旧大大咧咧的。   “你真想去的话,还就一个人合适。”赵辉说。   “谁啊?”   “刘子光啊,他在当地人缘可不是一般的好,人家国王见他都要称呼一辈的。”   “哥们,别提他成么?算我求你了,没了张屠夫,咱就吃带毛猪了?我他妈还就不信这个邪了。”马峰峰又有些不高兴了。   “算了,当我没说,不过你要去那边的话,可得注意安全,当地战乱可没停,老百姓都有枪,还有叛军和外国雇佣兵什么的,保不齐子弹就飞头上去了。”   听了这话,马峰峰反而兴奋起来:“是吗,太棒了,我正愁没地方玩呢,要不这样,开发开发,弄个真人狩猎场算了,专打野生黑叔叔,生意绝对好。”   “得,你还来劲了,想去就去吧,我是没空陪你,就这样啊,我挂了啊。”   “和大使馆那边都说好了,我和邹文重一起去西萨达摩亚视察铁矿项目,你要不去我也不勉强,下次见面再聊。”   ……   次日,两辆豪华轿车驶入了三里屯西萨达摩亚大使馆,身着考究晨礼服的何塞大使亲自在门前迎接,宾主双方进入客厅落座,在愉快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着会谈,半途大使阁下接到了一个电话,处理了之后对客人说:“国内有个代表团到了,待会正好一起用午餐吧。”   邹文重笑道:“恭敬不如从命,短短几天就叨扰了两顿,真是过意不去啊。”   马峰峰倒是挥洒自如:“大使阁下真够哥们,正好我有一瓶八二年的拉菲,而且绝对正宗,正好拿过来品尝一下。”   何塞最好美酒,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马先生真是太慷慨了。”   马峰峰一摆手,大有老一代领导人挥斥方遒的气度:“我们中国人民历来好客,咱们中西友谊万古长青嘛”   大家哈哈大笑。   马峰峰又说:“我有个朋友叫刘子光,听说他和你们国家元首是铁哥们?”   何塞微微一笑:“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邹文重击掌赞道:“何塞阁下真是妙语连珠。”   然后何塞又向客人介绍了西萨达摩亚的历史和地理、文化等情况,播放了一个小短片,展现着美丽的圣胡安海滨的景色,一幢大楼屹立在蔚蓝色的海岸边,何塞介绍道:“这就是圣胡安大饭店,在种族屠杀中许多可歌可泣的事迹就发生在这家酒店里。”   邹文重和马峰峰肃然起敬,煞有介事的点着头。   就这样聊到中午,去机场接人的汽车终于回来了,何塞等人出门迎接,从车上下来的是现任西萨达摩亚外交大臣佩洛斯阁下,以及几张陌生的面孔,进到大厅之后,佩洛斯很有礼貌的要求两位中国客人回避,他有公务仪式要处理。   邹文重和马峰峰只有暂时回避,两人倒也没有走远,就站在楼梯上观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   外交大臣阁下庄严地取出一份火漆封着的文件,用葡萄牙语向何塞宣读着什么,何塞的脸色有些古怪,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等佩洛斯念完之后,他接过了文件,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大家握手,仪式结束。   邹文重和马峰峰从楼上下来,狐疑的看着何塞,何塞一笑:“刚才办理的是移交仪式,我卸任了。”   “什么!”邹文重大惊失色,马峰峰也傻了眼,他们在何塞身上可进行了不少投资,忽然之间换了个大使,打下的基础全没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这变数也太多了。   “我操,当过家家呢,大使说换就换啊,照会外交部了么,我们同意了么?”马峰峰嚷道。   何塞苦笑:“我国刚刚经历内乱,有经验的外交官全都死于屠杀,现在外交部里这帮人都是军人出身,外交上的东西很多都不懂,首相调我回国就是担任外交大臣的,他们太需要一个懂外交的老人了。   虽然是升迁,但何塞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这也难怪,他在北京住了将近半辈子,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个人感情,都深深和这个国家,这个城市紧紧联系在一起,在这里,他是人人尊敬的外交官,住着闹市区带花园的豪华别墅,出入是外交牌照的高档驾车,来往的都是体面的朋友,虽然薪水不高,但是日子过的还算不赖,如果回到西萨达摩亚之后,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何塞舍不得啊。   但是公文已经下达,除非他叛逃,否则只能乖乖回国   “对不起先生们,午宴可能要改期了。”何塞遗憾万分的说道。   ……   接下来的日子,西萨达摩亚大使馆主要进行两件事,一件是向住在国递交国书,这是一个很严肃的过程,先要将国书副本递交给外交部礼宾司,然后约好一个时间向国家元首递交国书正本,只有在递交正本之后,新任大使才能履行职责。   不过这只是国际外交礼仪上规定,事实上从签字那一刻起,何塞就不是大使了,他现在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配合新任大使桑塔纳阁下,核查大使馆财产并且办理交割。   突然更换大使,是何塞做梦都想不到的,整个西萨达摩亚境内都找不出第二个比自己更适合担任驻中国大使的人,但是内阁说换就换了,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飞过来宣布召回自己,然后住了三十年的别墅就要拱手让给那个连汉语你好都不会说的圣胡安郊区的乡巴佬了,想起来就让何塞心里滴血。   新任大使就不说了,就连内阁首相马丁,何塞也是一肚子的不服气,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一无资历而无阅历,儿戏一般就当上了首相,还组建了内阁草台班子,正儿八经的管理起国家来了,用一句中国的成语来说,就是沐猴而冠。   腹诽归腹诽,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国际承认的合法政权,何塞只好认命,好在新任大使桑塔纳阁下并不打算为难他,在财产交割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基本上除了建筑物不动产之外,所有家当都算作何塞的私有财产,全部大包装箱,发往天津港口,走海运回国。   大使馆人员更迭之际,所有公务暂停,包括两国间最大的铁矿开发项目,期间邹文重和马峰峰使尽了浑身解数,托外交部的朋友打探消息,可是大使馆就一个回答,一切事务等到新任大使递交国书,正式履行新职务之后再说。   ……   华夏矿业集团接待室,李纨和卫子芊在这里已经等了两个小时,惊闻华夏矿业高层变更之后,一个不好的消息就传来了,双方合资成立海外工程公司的计划无限期搁置,换句话说就是夭折了,李纨立刻风风火火赶到北京协调此事,但是连邹总的面都难以见到。   在江北市乃至江东省,李纨这位上市公司老总都是有分量的人,就是见市长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到了华夏矿业这种巨无霸企业,她也只能乖乖坐冷板凳。   一个文员从邹总的办公室出来,卫子芊赶紧迎了上去:“请问,邹总有时间了么?”   “不好意思,邹总还在忙。”文员很礼貌的笑笑,走远了,卫子芊回头看看李纨,无奈的摇摇头。   办公室内,邹文重正在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新闻30分,今天上午,西萨达摩亚驻中国新任大使桑塔纳先生和其他三个国家驻华大使、公使一起向主席递交了国书,算起来这已经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了。   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响了起来,邹文重的秘书眼疾手快抓起了电话:“你好!是,是,邹总,外交部电话。”   邹文重接过了电话:“我是邹文重。”   对方的语调充满了公事公办的味道:“邹总,我司接到西萨达摩亚大使馆发来的正式函件,关于华夏矿业投资伍德铁矿项目,西国政府要重新考虑,就这样,再见。”   “什么,重新考虑。”邹文重拿着电话喃喃自语道,谁都知道,重新考虑这四个字纯粹是外交辞令,背后的意思就是你没戏了,为了这个项目,邹文重可是赌上了自己前途的,他的军令状至今还放在副总理的桌子上呢,就是因为他在副总理面前夸下海口打了包票,国资委才毅然临阵换将,把薛丹萍换了下来,没成想这履新以来第一笔大项目就搞砸了,还砸的这么莫名其妙。   邹文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秘书慌忙扶住他:“邹总,你怎么了!”   接待室内的李纨和卫子芊忽然听到外面隐约有急救车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一群人扛着担架抱着氧气包从电梯里冲出来,闯进总裁办将双目紧闭的邹文重抬了出来,大声嚷嚷着:“让一让,让一让。”担架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进了电梯。   李纨和卫子芊对视一眼,相对耸肩:“今天又没戏了。”   11-22 谁捣的鬼   邹总突发急病送院,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正要出去,李纨忽然停下说:“如果能搞清楚邹总得了什么病,住在哪家医院,一定对我们的工作很有帮助。”   “我去问。”卫子芊立刻拉住一个看热闹的华夏职员打听关于邹总的病情,她长相清秀身材又好,两条黑丝美腿窈窕动人,那职员和她腻了半天,还讨了名片,但是有用的信息一点也没搞到。   卫子芊垂头丧气的回来道:“邹文重刚调过来没多久,他们也不清楚情况,不过据说邹总健康情况一直不错。”   李纨说:“处在这个位置劳心劳力,每天应付各种应酬,健康状况总不会太好,走,我们下楼去看看。”   两人走进了电梯,正当电梯门快要合拢的时候,一个压低帽檐,穿着蓝色工作服别着对讲机的工人挤了进来,胸口上印着字:物业工程部。   “不要动,听我说。”那工人低声说道,顿时把李纨和卫子芊吓了一跳,这不是刘子光的声音么!   惊愕之下两人还是保持了镇定,李纨压低声音说:“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所有电话都打不通。”   刘子光背对着电梯里的监控镜头,说道:“以后再解释,至诚和华夏的合作结束了,你们不必再跑这件事,一切等我这边搞定再说,还有,邹文重是情绪激动导致的突发高血压,因为他的生意被我搅黄了。”   “你怎么知道?你窃听他了?”卫子芊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刘子光不置可否的笑笑:“你们回江北吧,不要担心我。”   一楼到了,刘子光按住电梯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李纨深深望了他一眼,带着卫子芊走出了电梯,而刘子光则继续下行前往地下二层的总控室。   从华夏矿业出来,卫子芊心有余悸道:“他在搞什么,简直象电影里的情节。”   李纨倒不以为然,毕竟她父亲李天雄干了一辈子这种行当,她淡然道:“又不是龙潭虎穴,不用为他担心。”   “那咱们现在回江北么?”   “你先回去吧,我回家住两天。”   李纨的父母住在首都某部委宿舍,安静祥和的大院内,树影婆娑,红砖家属楼一栋连着一栋,李天雄正带着外孙子在楼下玩滑滑梯,小诚看到妈妈来了,只是喊了一声就继续玩了,李纨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越来越不和妈妈亲了。”   李天雄问道:“乖孙子,以后不要妈妈了,和姥爷一起住好不好”。”   “不好。”小城脆生生的答道。   李纨父女俩一起笑了起来。   “爸,有件事请你帮忙。”李纨说。   李天雄眉头一挑:“哦?刘子光又闯祸了?”   李纨摇摇头:“哪儿啊,江东省卫生厅前段时间不是出了点事情么,有个副厅长被双规了,正好是我一个朋友的母亲,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点信息都没有,她家里挺急的,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您看能不能联系到相关的人。”   李天雄的眉毛拧了起来:“这种事情很忌讳的,找人打听都困难。”   李纨抓住父亲的胳膊:“爸,你的一个朋友不就在江东省纪委么,帮帮忙总是可以的吧。”   李天雄说:“纨纨,别人遇到这种事情都是躲得越远越好,你怎么还往前凑,既然涉及到副厅级的干部,那就一定牵扯到政治斗争,政治斗争不是儿戏,是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如果我贸然托人打听消息的话,会被人误认为传递信号的,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李纨点点头:“我懂了。”   ……   邹文重确实是由于突发高血压住院的,他躺在病房中打着点滴还不忘处理公务,让闻讯前来探视的国资委副主任为之动容。   “小邹啊,你还这么年轻,可不能倒下啊,那么多的工作等着你呢。”副主任亲切的说道,随行人员将一束鲜花放到了床头柜上。   “老领导啊,我也不想这样,是他们硬把我拉到医院来的。”邹文重无奈的苦笑着。   副主任寒暄了一阵,终于转到正题:“小邹,西非那个铁矿的事情是怎么搞得,你不是向组织上打了包票说可以花费更少的资金取得更多的股份么,怎么现在一下子事情就黄了?要知道当初用你替换薛丹萍,班子内部是有分歧的,现在发生这种情况,我很被动啊。”   邹文重苦笑道:“我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是合作三方中的西萨达摩亚当局当面出现了问题,您知道,该国政局一向不稳,朝令夕改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我的意见是,静观其变,积极沟通,不管怎么说,他们想把地下的矿藏变成资金,唯有和我们合作这一条路可走。”   副主任点点头说:“当今全球铁矿石需求,我们国家占了很大的比重,伍德铁矿的品位虽高,但是基础建设太差,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而且由于地理位置限制,海运成本和周期算下来,并不比澳矿成本低多少,可以这么说,放眼世界,只有我们国家才会无私的帮助他们进行基础建设,实现共赢发展。”   邹文重也感慨道:“是啊,听您这么一说,我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宏大的画卷,西非的原野上,机器轰鸣,彩旗飞舞,飘扬着五星红旗的万吨巨轮满载着高品位的铁矿石,漂洋过海来到中国,熔炼出一炉炉的钢材,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来,为我国GDP增长做出巨大的贡献。”   他说的兴起,索性拔下针头,穿着病号服就要往外走:“不行,我要去大使馆,我要和西非方面联系,我坚信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克服这个困难。”   副主任赶紧把他按住:“小邹,你怎么还是急脾气,外交部方面已经在积极沟通了,你的任务就是养好病,你急或不急,矿就在那里埋着,不会长腿跑了。”   邹文重笑了:“老领导,您还是那么风趣啊。”   副主任哈哈一笑,看看手表,拍了拍邹文重的肩膀:“还有个会,我先走了。”   他走后不久,马峰峰捧着一束花进来了:“邹总,听说你病了,我从香港直接飞回来的,怎么样,不严重吧。”   邹文重哼了一声,指着椅子说:“坐吧,我正想找你呢。”   马峰峰把鲜花丢在地上,掏出一支雪茄点燃抽着,两腿翘到病床上,问道:“我猜你是想问红石控股的事情吧?”   “对,你不是打包票说没问题么,西非那边全是铁哥们,所有法律文书齐备,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么?怎么那边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呢?”   马峰峰说:“向毛主席保证,我手里绝对掌握着伍德铁矿的控制权,红石是铁矿的控股公司,这官司就是打到海牙去,咱也占着理。”   邹文重斜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风子,咱俩可是一个大院出来的,你小子那一套我还不清楚,刨坟掘墓踹寡妇门,你哪样干不出来,你老实告诉哥哥,刘子光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马峰峰咧嘴笑了:“就知道你得说他,这么说吧,伍德铁矿那块地皮的所有权是他的没错,但是他又拿这地契入股了红石,然后又把股份转给了我,说白了吧,他就是一代理人,但不是真正的股东,他要是敢声称铁矿是他的,那就是侵吞国有资产,就能治他的罪。”   邹文重有些烦躁:“我不管你这理论上的一套,总之你给我把事情摆平了,这事儿办不成,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得嘞,我怕了您还不成么?给我三天时间,我绝对把这事儿解决。”马峰峰信誓旦旦一番后走了。   上了自己的汽车,马峰峰就开始打电话:“谭叔,我小峰,事情您都知道了吧。”   听筒里传来谭主任似乎有些不悦的声音:“小峰,你怎么搞的,现在事情一团糟,外交部那边沟通了一下,不得要领,对方显然不是搞外交的,连基本的程序、礼仪都不懂,完全无法沟通啊。”   “会不会是……那个刘子光捣的鬼?”马峰峰问道。   谭主任冷笑:“绝无可能,他现在手上没有任何资源,谁会买他的账,我已经让邱鹏飞去当地了解情况了,听说他们的首相曾经在中国留过学,是个中国通,我想这应该是一个突破点。”   马峰峰恍然大悟:“谭叔,我想起来了,资料上说刘子光和他们首相、国王交情不错,搞不好这事儿真是他从中作梗呢,再说了,咱们到现在也只是和何塞大使勾兑的到位了,当地政府还没打点过呢。”   谭主任斥责道:“你怎么做的工作,这么重要的环节都能漏掉,这么大的项目,哪一尊菩萨没拜到都可能出问题。”   马峰峰赶紧赔笑:“本来我把专机都预备好了,正打算去西非呢,就出了这档子事,丫挺的动手太迅速了,让我逮到他,绝对让他生不如死。”   谭主任说:“他已经失踪三天了,我正在派人查找他的下落,如果你先找到他,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万一真像他说的那样,和西萨达摩亚元首的关系很好,这张牌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11-23 外交乌龙   就在各方面都在寻找刘子光之际,国际铁矿石市场再度风云变幻,三大垄断铁矿石企业取消了季度定价,采取了月度定价和指数定价,这是继三大矿强行取消实行了二十余年的铁矿石年度谈判定价模式后的第二次强行变更。   作为铁矿石垄断一方,全面推行铁矿石交易的指数化和金融化,自然便于股东从其他途径获得更大的金融利益,但是中国来说,唯一的结果就是付出更为昂贵的代价。   国际上主要的三个铁矿指数,分别是环球钢讯(SBB,钢铁指数母公司)的TSI指数、金属导报(Metal Bulletin)的MBIO指数、普氏能源资讯(Platts)的普氏指数,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以上这些主流指数都是根据中国现货市场价格加上海运价格综合设计出来的,而作为全球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和消耗国,竟然对铁矿石定价权没有丝毫话语权,中钢协年年谈,年年败,每次都强硬无比,最后都灰溜溜的全盘接受涨价,连一毛钱的优惠都得不到。   铁矿价格和指数挂钩以后,进口澳矿和印度矿石分别上涨了45.2%和38.7%,加上海运成本,到岸价格已经远远超过每吨二百美元,光是每年多支付的外汇就高达五百亿美元以上,这些都要计入钢铁生产成本,最终落到中国消费者头上。   如果这次华夏矿业能顺利拿下伍德铁矿的股份,掌握一定的话语权,那么中钢协在和三大矿谈判的时候就会有很足的底气,至少不会每次都败的那么惨烈。   当然,伍德铁矿虽然储量丰富,但是周边基础建设近乎空白,想在近期内满足国内铁矿石需求还不可能,但从长远来看,拿下这个铁矿给国家带来的利益是巨大的,难以估量的,为此国务院成立了一个专门的小组,由某位副总理牵头,外交部、国资委、中钢协、华夏矿业、以及相关一些部门的人员负责协调这件事,可以说,国家对此事相当重视。   本来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之中,忽然却横生枝节,西国方面单方面中止了合作,并且和日本、澳大利亚、巴西等方面进行接触,消息传来,副总理心急如焚,勒令有关部门迅速了解并全力跟进此事。   外交部方面紧急行动,通过有关渠道得知西萨达摩亚政府正在和日本某财阀进行接触,商谈铁矿入股投资的事情。   日本国由于国土狭小,向来热衷于境外投资,尤其是资源方面,就铁矿石来说,三大矿都有相当比例的日本投资在里面,所以日本对铁矿石价格的节节攀升并不在意,对他们来说,无非是左手的钱挪到右手而已,但是对中国来说就完全不同了,国内基础建设快速增长的势头一日不减,对铁矿石的迫切需求就降不下来,就不得不受制于人,拱手将血汗钱相送,而且国家建设的速度也要受此制约,简直是如鲠在喉。   事关重大,总理都做了相关批示,各部门都忙了起来,驻西萨达摩亚邻国的大使前往西萨达摩亚进行接触,试探西国政府是否有倒向其他国家的倾向,试探结果却使局势更加扑朔迷离,西国当局秉承了一贯对华友好的传统,首相甚至曾在中国留学,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通,他的汉语甚至比大使带过去的翻译还要纯熟一些,只是略带一点中原淮江流域口音。   经过友好会谈,西萨达摩亚内阁首相批准了中国外交部在圣胡安设立大使馆的请求,并且对华实行落地签证,并且表示欢迎一切投资和援助建设,西萨达摩亚人民和中国人民的友谊万古长青。   但是在谈到关于伍德铁矿投资开发事宜的时候,马丁首相却顾左右而言他,说这个项目事该国经济命脉,需要认真考虑,还要议会专门委员会审核通过,总之本着经济规律办事,断不会将中国投资者拒之门外。   然后大使先生在首相陪同下向圣胡安市中心十字路口的雕塑群敬献了花篮,首相介绍说,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中涌现了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英雄,其中就有一支中国医疗队,正是有了他们的帮助,躲在圣胡安大饭店内的上千难民才得以幸存,这些英雄的事迹,西萨达摩亚人民将永远铭记。   十字路口上,伫立着一组新落成的花岗岩雕塑,一个身背霰弹枪亚洲人模样的男子高擎着象征自由的火炬,身后跟随着一群表情复杂的男女老少,有亚洲人,但更多的是当地黑人,有人彷徨无助,有人恐惧万分,但是更多人却是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雕塑群显然是出自世界顶级大师的手笔,风格遒劲,充满力量感和难以言表的悲壮气氛。   大使事先做过功课,知道这个雕塑的故事来源于圣胡安种族大屠杀时期,一个中国医疗队保护了上千卡耶族难民的事迹,他充满感慨的指着那个手擎火炬的亚洲男子道:“麦嘉轩同志的事迹让我们深深为之感动,这座雕塑也象征着中西两国人民的友谊是经过血与火考验的,让我们向逝去的英雄鞠躬。”   说着率领随员向雕塑鞠了三个躬,气氛庄严肃穆,马丁首相更是激动的半天都没吭声,等大使先生把花篮送上,才干咳两声道:“对不起,大使先生,我想这里面有些误会,或许是音译的话题也未可知,您知道,我的汉语不太好,不知道贵国是否为liuziguang音译为maijiaxuan?”   大使先生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尴尬,心中暗骂给自己提供资料的人,怎么一点也不慎重,把人名字都搞错了,这个外交乌龙可丢大人了,好在马丁似乎并不介意,并不再提此事。   当晚,宴会之后,西萨达摩亚外交部向大使赠送了一些关于当时大屠杀的影音资料和画册,大使连夜阅读了这些资料,看完之后被深深感动,当即给部里写了一封长信,介绍了自己的经历以及心得。   外交部收到信件之后,立刻召开会议,据说部长严厉斥责了相关人员,说国内宣传用的东西,怎么可以拿到国际上用呢,与会人员对信息共享工作中出现的问题进行了深刻的检讨,保证不再出现类似错误。   经过分析讨论,外交部向领导小组递交了一份报告,报告上自然没有提及摆的这个小乌龙,而是说总的来看,西国方面的态度还是友好的,积极的,伍德铁矿项目上出现的波折只是对方提高要价的筹码而已,对此我方人员不应过度紧张,本着认真谨慎的态度来操作,取得铁矿主导权的工作还是很有希望的。   报告递到国家铁矿资源领导小组那里,获得了一致好评,相关领导指示外交部继续跟进,其他单位紧密配合,紧锣密鼓的解决我国铁矿石进口受制于人的窘迫现象。   文件很快到了谭主任这里,他翻看了一下,略微吃惊,先打了电话给自己掌控的有关部门人员:“上官谨,我是谭志海,停止对刘子光的秘密搜捕,把外勤特工都撤回来吧。”   “是。”电话那边的上官谨,也就是王茜,轻轻长出一口气,搜捕一个前永昌公司雇员可不是轻松的事情,自己动用了能调取到的所有技术设备和人力资源,对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让她感到巨大的压力,上面下令撤销前一个命令,让她感到压力骤降。   然后谭主任又打电话给马峰峰:“你那边有消息了么?”   “我已经放话出去了,黑白两道的哥们都在找他,只要他还在北京城,早晚是我盘子里的菜,谭叔,你放心好了。”马峰峰依然是一副自大狂的嘴脸,这让谭主任微微不悦:“好了,别找了,他自己会出来的。”   “哦,我知道了。”   此前,马峰峰通过关系和公安局方面打了招呼,让治安总队和刑侦总队的朋友盯着点,另外他又聘请了几个经验丰富的私家侦探,专门调查刘子光的下落,   黑道上的朋友也是打过招呼的,北京四九城混的不错的大哥,都是马峰峰的铁哥们,风子一句话,他们无不鼎力相助,刘子光的照片用A4纸打了几万张发下去,这帮人的办事效率比警察还高,别看京城那么大,其实藏人的地方也没多少,大酒店的登记系统和警方是联网的,小旅馆、网吧、澡堂子这种地方,更是遍布眼线,只要刘子光一出现肯定跑不了。   可是溜溜找了两天,硬是一点影子都没有,马峰峰这口气越憋越大,虽然谭主任打过招呼了,但他并没有撤回自己放出去的话。   谭主任并不知道马峰峰的想法,他让人把刘子光的卷宗送过来,但被告知,永昌公司解散之后,所有卷宗封存,高度保密,没有相关领导授权,谁也不许调阅。   于是谭主任又打了个电话:“池部长,你有调取永昌公司密档的权限么?”   池部长肩膀上一枚金星熠熠生辉,不紧不慢的回答着:“永昌是总装下属的保密单位,密级很高,我也无权调取,只有总长助理以上的级别才有这个权限。”   11-24 遁形   永昌公司是池部长心中永远的殇,即便这家公司已经解散,给他带来的伤害也是难以消除的,如果不是这个拦路虎,池部长前年就能擢升少将了。   永昌公司有很多见不得光的内幕,叶老在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叶老逝世之后,格局发生重大改变,历来高调行事的叶部长被大家群起而攻之,永昌参与走私的事情被揭出来,再加上叶部长亲自筹划的一次针对某境外分裂组织的渗透行动失败,上面终于一纸调令将其发配边疆,取而代之的是以前掌管油料后勤的池部长。   永昌公司宣告解散之后,所有人员各回原单位,并且签署保密协议,终生保守秘密,关于永昌的所有活动记录,均用手工誊抄,锁在总参的地下室保险柜里,根本没有电子文档,任凭你黑客技术再高明,也窥测不到任何点滴。   当然,池部长也不愿意让人接触到永昌的档案,如果有谁认真看过那份档案的话,一定会强烈反对解散永昌,事实上池部长个人也不愿意抛弃这个很有战斗力的单位,但是永昌被打上了强烈的叶氏烙印,不能为我所用只好弃之。   所以,随着绝密档案被锁入保险柜的那一刻起,刘子光在西萨达摩亚所干的那些事情,也就随风飘散了,至少在国内没有任何档案记录,没有人任何人提及,就像那句流传很广的话说的,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事迹万古流芳。   谭主任虽然手眼通天,但也不是万能的,至少手伸不到总参高层去,池部长这条线都走不通,他更没必要去碰罗克功那个硬钉子,现在只能指望外交方面的努力见成效了。   ……   这几天刘子光仍在北京,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藏个人简直太容易了,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受过特工训练的人,他没有打电话回家,因为家里电话已经被窃听了,这个信息是从派出所王星那里得来的,据说有两个说普通话的人在市局的人陪同下到所里调取自己的档案,他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刘子光很清楚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局面,要么屈膝合作,要么被肉体消灭,在几百上千亿美元的诱惑面前,一两条人命算得了什么,就像赵辉说的那样,随便罗织你几个罪名,把你搞得身败名裂,然后终生囚禁,这对于上面的人来说简直太容易了,而且还有成本更低廉的办法,一颗子弹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所以他很机警的在对方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前就人间蒸发了,此刻的他,正披着一头艺术气息浓郁的长发,穿着带破洞的牛仔裤和T恤,推着小车在一家超市里购买着食物,他脸上的胡茬子已经好几天没刮了,还戴了一副黑框眼镜,浑身散发出的颓废气质引得两个中学生MM在背后嘀咕着:“那个人好帅哦,一定是画家。”   他买了一大堆食物,面包、果酱、面条、熏肉、酸奶、鸡蛋,在收银台付了款,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向附近的小区,又在小区门口买了一些新鲜的黄瓜和西红柿,和树荫下乘凉的大妈们亲热的打着招呼,上了一栋居民楼。   大妈们都认识这个刚搬来的年轻人,据说小伙子中央美院毕业,是个画家,他女朋友也是搞漫画的,两人都不大下楼,隔几天才去菜场买些食物。   刘子光提着袋子上了三楼,这是一套两居室的公寓房,房子有些老旧,但胜在环境幽静,邻居也多是一些退休老人,没人打扰,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正伏案绘画,她画的如此专注,以至于刘子光进来都没发觉。   客厅里陈设简单,只摆着两张大大的工作台,一些笔墨颜料网格散放着,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阳台的门关着,外面树木遮天,小鸟在树枝上唱着歌,一把竹制躺椅放在阳台上,还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套茶具。   老式空调嗡嗡响着,房间里还算凉爽,刘子光脱下鞋子,赤脚走进厨房,开始做饭。   这几天他一直呆在夏夜的工作室里,准确的说,他是被夏夜从街上捡来的,那天他正在小区附近的网吧发邮件,看到几个小痞子骚扰一个女孩,网吧里发生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他也没打算过问,但碰巧那个女孩他认识,正是漫画家夏夜。   于是刘子光挺身而出,随便施展一点手段便把那几个小痞子吓跑了,然后两人攀谈起来,夏夜说她租住屋里网络故障,所以来网吧发邮件的,正聊着,网管跑来告诉他们,那帮小痞子叫人来了,让他们快逃,于是刘子光就一路护送夏夜回了出租屋,夏夜看他两眼充满血丝,知道他几天没睡觉了,便让刘子光上床躺一会去。   刘子光很尴尬,还觉得孤男寡女同居一个屋檐下会有若干不方便之处,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这些顾虑都不存在。   因为夏夜根本不睡觉,她工作起来会连续几天几夜不合眼,只喝一点水,吃一些水果,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创作上,在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面前,再谈什么男女大妨就有些可笑了。   这套房子本来是和另外一个女孩合租的,但是由于那人有事回了家乡,所以刘子光也能安心住在这儿,并且承担了买菜做饭的任务,房租水电也承担一半,邻居们看到他,还以为是夏夜的男朋友,对此刘子光也不否认,只是呵呵一笑而已,反正他也不准备在这里常住,每一个藏身点最多三天,就必须转移,这是培训手册上说的。   刘子光在厨房里切着黄瓜和西红柿,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是一个很有气势的声音:“派出所查暂住人口。”   夏夜坐在案前纹丝不动,照例这些外交活动都是由刘子光应付的,刘子光将锋利的餐刀握在手里,走过去打开了房门,看到外面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两个警察,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妈。   两个警察身上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辖区片警,穿着夏季短袖制服,腰间空荡荡的,显然没有携带任何警械,而且他们的神态都很自然,楼道里也没有异常现象,刘子光问道:“需要看什么证件?”   “身份证,暂住证。”警察说。   刘子光回到客厅拿了夏夜的身份证和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那是一张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身份证,还是当初赵辉帮他做的,就算输入警方查询系统也没有破绽可言,两个警察并没有动用警务通,只是随便看了一下身份证,就还给他说:“有空去所里办个暂住证吧,也算支持我们工作了。”   “好嘞,没问题。”刘子光收回了证件,目送警察上楼,确认安全之后才关上门,警察查户口是个很不好的预兆,不管有没有事情发生,都必须转移了,离开之前,他上网收了一下邮件,快速浏览完之后关机,对正在埋头作画的夏夜说:“我要离开了。”   “嗯,走的时候帮忙把垃圾带下去。”夏夜头也不抬地回答他。   刘子光穿鞋出门,轻轻关上门,不往楼下走,而是向上走去,走到接近顶楼的时候听到有人打电话:“查过身份证了,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人家是搞艺术的,不是混社会的。”   是刚才查户口的警察在打电话,刘子光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往上走,正好和他们迎面撞上,刘子光指了指天台方向:“收衣服。”   俩警察笑笑,没说话下楼去了,刘子光登上天台,从另一个单元下楼,出单元门的时候打量了一下,自己所住那个单元门口蹲着三四面目不善的男子,一身掩饰不住的浓郁江湖气息。   果然被盯上了,刘子光扭头便走,哪知道迎面过来几个人,见到他就大叫起来:“就是他!”   那人正是自己在网吧里教训过的小痞子,刘子光顿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他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正中那人面门,他出拳极重,对方立扑,其余人错愕之余,依然一拥而上,这边的动静将埋伏在楼前的人也都吸引了过来,刘子光见状不妙拔腿就跑,速度堪比世锦赛百米冲刺,一会儿就将那帮人甩在身后。   忽然一辆白色面包车从斜刺里冲出来,正挡在刘子光面前,车门拉开,窜出来七八个穿旅游鞋的青年男子,一水的板寸头和报纸包裹的铁尺,劈面就砍了过来,刘子光夺过一柄铁尺和他们对砍起来,噗噗的铁器入肉的声音传来,不大工夫一车人就都躺在地上哀鸣了,后面追上来的人看到着惊骇的一幕,全都刹住了脚步,惊恐的看着刘子光,谁也不敢向前。   刘子光手握铁尺,微笑着向他们迈了一步,吓得这些人当即后退,此时远处有警笛声响起,刘子光把铁尺一丢,昂然去了,这回竟然没人敢追。   走到马路上,一辆派出所的警用面包车闪着警灯开了过来,车上的警察看到一身鲜血的刘子光,立刻下车向他走去,同时高喊:“警察,站住别动!”   刘子光置若罔闻,走到路边一辆停着的黑色奔驰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奔驰车绝尘而去,追过来的警察捏着对讲机报告着车牌号:“黑牌外交车辆,车型奔驰S600。号码是使……”   11-25 过不去   派出所民警是接到群众报警赶来的,原以为只是单纯的打架斗殴案件,没想到居然牵扯到使馆车辆,一时间片警都抓瞎了,赶紧向指挥中心报告,中心也跟着晕菜,使领馆车辆属于移动的外国领土,不能随便拦截扣押的,搞不好就是外交纠纷,谁也吃罪不起,只好再次将问题上报。   奔驰车里,一个双目炯炯有神的黑人男子向刘子光伸出了双手,驾驶车辆的波姬介绍说:“这位是我国新任驻华大使桑塔纳.戈多阁下,大使阁下怕路上出问题,亲自来接您的。”   “幸会。”刘子光和大使握了握手,桑塔纳似乎有些激动,语速很快的说了些什么,刘子光的葡萄牙语水平不高,没听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副驾驶位子上的东方恪笑道:“刘总,大使先生是您的粉丝哦,他说是您保全了他一家老小的生命。”   这样一说,刘子光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面,大屠杀期间的圣胡安大饭店,你有两个很可爱孩子,他们现在好么?”   桑塔纳听了东方恪的翻译后,更加激动了,连连点头,握着刘子光的手不放,眼中尽是崇敬的光辉。   忽然前面有交通警察示意车辆靠边停车,波姬停下车,隔着车窗出示了外交车辆证件以及自己的外交护照,警察立正敬礼,放行。   很快抵达三里屯西萨达摩亚大使馆,门口的武警向车头悬挂国旗的大使专车敬礼,铁门缓缓打开,门内站着两名身材高大、头戴白色大檐帽,身穿笔挺红色军服的黑人士兵拔出佩刀举在鼻尖敬礼,刘子光笑道:“你们也学美国人,派海军陆战队保卫使馆了?”   大使解释说,国王陛下听说刘先生的安全受到威胁,寝食不安,恨不得亲自赶到中国,在首相阁下的苦苦劝说下才作罢,而是精心挑选了两名最骁勇善战的卡耶族战士,给他们王宫侍卫官的头衔,万里迢迢派来中国,就是为了保护刘先生的安全。   忽然刘子光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汽车停下后,他专门去和两个黑人士兵握手,两个士兵都是正宗卡耶部落战士,肌肉发达,眼神凶悍,穿着制服皮靴很不自在的样子,想必在家乡都是**惯了的,当刘子光要和他们握手的时候,两个士兵竟然趴下来要亲吻他的脚,这在卡耶族的风俗习惯中是最尊贵的礼节,只有国王、酋长、大祭司才有资格承受。   刘子光知道卡耶族人性格淳朴,没有花花肠子,便坦然受了这个礼,用他掌握不多的卡耶族语言勉励了两个黑人战士一番,两人顿时心花怒放,差点当场舞蹈起来。   刘子光冲两人点点头,转身走向使馆主楼,哪知道两人随后跟来,形影不离,他这才明白大使说的意思,合着今后这两人就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了,小阿瑟的一番好意不能辜负,于是他问大使,这两人叫什么名字。   大使说了两个很冗长的土著名字,刘子光说:“既然到中国来, 就要入乡随俗,我给他们改个名字吧,一个叫王朝,一个叫马汉。”   走进使馆,赵辉已经来了,看到刘子光出现,赵辉笑道:“你行啊,闷声不响失踪了几天,外面都快搅翻天了。”   刘子光耸耸肩:“我什么也没做。”   “我靠,那你要是做了的话,这天还不得塌了啊,你一个电话过去,那边就召回大使,终止项目,这一招釜底抽薪可够狠的啊,除了你,谁有这个能量?”   刘子光淡然笑道:“不是我能量大,顺势为之,蛋糕那么大,我一个人吞不下,但是少了我,别人也一样吞不下。”   赵辉击掌道:“这话说的好,现在局势已经扭转了,你也不用再东躲西藏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项目了,恐怕两国外交关系都要终止了。”   刘子光笑道:“你是来当说客的吧?”   赵辉正色道:“你如果以为我是为了马峰峰来的,那你就错了,虽然我和他是发小,但并不是一路人,我来是告诉你一些事情,为什么陈金林一个堂堂的海军少校,会有几个月的长假来帮你做事,为什么你在欧洲、在美国的行动会那么顺利,会得到那么多的支援,为什么空军特级飞行员会那凑巧的出现在圣胡安,为什么你每次进出海关都是免检,难道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在安排?如果你那么想的话就错了,整件事情从一开始,祖国就站在你的身后了。”   刘子光点点头:“我知道。”   “响鼓不用重锤,我也不说更多的了,就说两句话,别和社会过不去,因为你会过不去,别和现实过不去,因为你还要过下去。”   说完,赵辉拍拍刘子光的肩膀,走了。   ……   “什么?让他跑了!你们几十个人都留不住他,操!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马峰峰愤怒的摔了电话,有些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   道上的朋友打来电话,说是发现了刘子光的踪迹,但是没捉住他,反被打伤了十几个兄弟,最后连警察都出动了,还是让他给跑了,多方汇集来的信息让马峰峰郁闷,丫挺的居然往外国大使馆躲,这回正好送他一顶卖国贼的帽子。   正想给谭主任打电话呢,那边先打了过来,谭主任的声音很严肃:“小峰,最近注意一下,别搞得太过分,已经引起上面的注意了,你要是搞出什么事情来,叔叔伯伯们也捂不住。”   马峰峰一听这话就急了:“谭叔您这话怎么说的,这事儿他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多少人的股份在里面放着呢,合着到最后就我里外不是人啊,你们都是老好人,大清官是吧。”   “小峰,你这个急性子也该改改了,要不然对你以后的成长很不利。”谭主任语重心长的劝道。   “好了好了,一个个都这么说,我知道了。”马峰峰没好气的挂了电话,托着腮帮子沉思了一会,对手下说:“放话出去,让弟兄们暂时收手。”   ……   江东省城,医科大附属医院太平间,冷气森森,寂静无比,谷秀英正拿着登记簿巡查着,以前太平间都是找个五六十岁的鳏夫老头来守,现在太平间也实行现代化管理了,谷秀英被吊销医生执照后,院里保留她的编制和级别,安排到太平间管理几个临时工,也算是一种照顾了。   “铃铃铃”电话铃响了,谷秀英回到值班室拿起电话,听筒传来院长的声音:“小谷,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谷秀英立刻赶到了院长办公室,站在门口喊了声:“院长,您找我?”   屋里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的人,看到谷秀英前来,便都站了起来,院长更是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热情的介绍道:“小谷,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卫生部的范处长,这位是外交部的李主任。”   两位官员丝毫也不介意谷秀英太平间管理员的身份,和她亲切握手,嘘寒问暖,完了院长说:“小谷啊,国家准备在西非援建一所现代化的医院,组织决定由你出任这个院长,恭喜你啊。”   谷秀英百感交集,竟然说不出话来,两行泪珠噗噗的往下掉,外交部的李主任温和的笑道:“小谷啊,这次任务很艰巨,关系到国家在非洲的长远规划,你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提。”   谷秀英哽咽道:“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可是我的医师执照……”   范处长笑呵呵的拿出一本医师执照说:“小谷,这些问题都不要你担心,这次赴非洲援建医院的队伍,很多都是你的老同事,而且这家医院就设在你曾经工作和战斗过的西萨达摩亚首都圣胡安。”   院长也说道:“小谷,你尽管去,不要有后顾之忧,院里做你的坚强后盾,孩子上大学的问题组织来负责。”   谷秀英紧紧捏着失而复得的医师执照,泣不成声。   领导们相视而笑,颇为欣慰。   ……   江北市,至诚集团,卫子芊忽然接到了一份来自华夏矿业的传真,邀请至诚集团派员赴京洽谈成立合资海外工程事宜,卫子芊立刻将传真摆到了李纨的案头,李纨正在审阅一份文件,瞄了瞄卫子芊拿来的传真,淡然道:“回复他们,我们要重新考虑。”   卫子芊道:“李总,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李纨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子芊,你要知道一点,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没有我们,他们什么也拿不到,没有他们,我们照样可以拿到想要的一切。”   卫子芊点头道:“明白了。”拟了一份措辞不卑不亢的回信传真了过去。   传真很快送到华夏矿业总裁邹文重面前,邹总勃然大怒,拂袖而起:“扯淡!”   秘书赶紧劝道:“邹总,别激动,小心血压。”   邹文重平静了一下情绪,说:“派个部门经理过去,和他们好好谈谈。”   秘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恐怕不用了。”   “怎么?”   “至诚集团已经成立了独自控股的海外工程建设公司。”   ……   当当网已经全国到货,可以抢购了,是第一册,不是全集,十六日以后全国新华书店以及卓越等到货。   11-26说客   某环境幽雅的咖啡厅,客人稀少,舒缓的《蓝色多瑙河》钢琴曲流淌在每个角落,靠近侧门的座位上,坐着五个人,分别是刘子光,赵辉,胡清凇以及形影不离的黑人保镖王朝马汉。   两个高大的黑人穿着米色的短袖猎装和卡其布的短裤,脚下竟然是廉价的塑料拖鞋,天性不羁的他们不爱穿鞋,一双大脚在荆棘密布的原始丛林中都奔走如飞,更别说这钢筋水泥的都市了,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甩掉拖鞋行走如飞,毫不犹豫地用藏在腰间的割胶刀斩杀任何对刘子光不利的人。   远处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欧洲白人,喝着咖啡聊着天,如果走近他们,你会发现这两个白人裹在西装里的肌肉异常发达,西装前襟敞开着,不经意的可以看到腋下赭色的皮质枪套和乌黑的枪柄,而且,他们聊天的语言是俄语。   这两位也是刘子光的保镖,红星公司的正规雇员亚历山大.谢苗诺维奇和瓦西里.伊万诺夫,借红星公司的光,他们所有的证件都是合法齐全的,护照、外国人居留证、特种行业执业资格证、持枪证,就算在警察面前他们都不需忌惮。   三人对坐无语,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几分钟后,两个身材矫健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凌厉的目光四处扫视一番,然后是几个剃平头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走来,虽然这些人穿的是便装,但是军人气质暴露无疑。   亚历山大和瓦西里调整了一下坐姿,随时准备掀翻面前的桌子拔枪射击,但那些军方保镖似乎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似乎更在意那两个来自于热带丛林的黑人,毕竟亲手割下几十颗脑袋的部落战士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更加狰狞一些,而且真打起来,恐怕打光一弹夹的子弹都不能有效制伏这种野蛮人。   老人来到近前,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三人赶紧站起,称呼各有不同,刘子光喊罗司令,赵辉喊罗总助,胡清凇喊罗叔叔。   罗克功大手一挥:“都坐,又不是在办公室,不用那么拘束。”   服务员上前,问客人需要点什么,罗克功从秘书包里拿出一个不锈钢茶杯说:“麻烦你,帮忙倒一杯白开水。”   服务员接了杯子去了,那几个平头警卫员在四周找了座位坐下,各自点了饮料,腰杆挺得笔直,一点也不像是来休闲的客人。   “小刘,我看了你的档案,成绩相当出色,看来当初推荐你去永昌是正确的选择啊。”罗克功说道。   刘子光谦虚道:“有成绩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罗克功赞许的点点头。又对赵辉说:“叶明,你的请调报告我驳回了,你这个孩子,性子太野了,需要好好磨砺一下才行,在机关待上三年五载,对你将来有好处。”   赵辉虽然不满,但也只好说声是。   “你父亲的身体还好么,有日子没和他一起下棋了,见到他帮我带个好。”罗克功又对胡清凇说道。   胡清凇微笑道:“谢谢罗叔叔,我爸也经常念叨您呢。”   罗克功哈哈大笑:“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成长起来了,我很欣慰啊,好吧,现在说说你们的事情,听说你们三个在非洲搞得有声有色啊。”   赵辉说:“罗总助,这个计划是叶部长策划的,永昌公司负责表面上的工作,二部负责幕后支援工作,整个行动得到了海军、空军等多家兄弟单位的协助……”   罗克功打断他的话:“这些我都知道,永昌公司功不可没,但是它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你不用在我老头子面前表功,叶唐的成绩和能力,首长是肯定的,把他外放,也是一种锻炼,将来还是要给他加担子的。”   赵辉眼中升腾起希望的火花:“是,谢谢首长关心。”   罗克功笑笑,掏出一支烟来,看看旁边挂着的无烟区的牌子,又把香烟收了起来,说道:“今天我来,不是代表组织,大家不要那么拘谨,本来我是不想来的,可是国务院那边给我打了个电话,所以我觉得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三人都凝神听他说话,罗克功是总长助理,中将军衔,将来升上将,担任副总参谋长基本上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这位老军人生性耿直,又和他们颇有渊源,所以他的话是可信的。   “伍德铁矿,从法律意义上来讲,属于小刘你的私有财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谁也不能剥夺。”罗克功说道。   三人长出了一口气,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没有发生,看来高层领导还是很通情理的嘛。   “但是,”罗克功又说:“刚才叶明也说了,当你机缘巧合的取得了铁矿所有权之后,是永昌公司充当了你的坚强后盾,我不否认你的个人能力,但是没有强大的支援,你很难和当地独裁军阀以及国际资本势力作斗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伍德先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才把庄园以象征性的价格转让给你,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大概早就死在西非,不能坐在这里喝咖啡聊天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克功炯炯的目光看着刘子光,刘子光简单回答了一个字:“是。”   “很好。”罗克功收回了目光,“我说这个话,不是想给你施加什么压力,更不是想从你是手里抢夺什么,诚然,已经有人这么做了,但是只代表他个人的行为,不能代表国家和政府,由此给你带来一些困扰,我想你也不会太在意,毕竟铁矿在国外,你不点头,谁也拿不走。”   刘子光点点头,没说话,罗克功果然是军人风格,说话爽快,他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抱着解决问题的目的来的,而且已经有了解决方案,自己只需要听他说即可。   “我国基础建设高速发展,房地产、汽车工业、铁路桥梁,都离不开钢材,但是国家在铁矿石进口上,一直被人卡脖子,现在又不是战争时期,不能依靠军事手段解决问题,所以西非的这个矿,对国家很重要,我们入股伍德铁矿的象征意义甚至大于实际意义,只要华夏矿业或者其他中资企业成功入股,中钢协在铁矿石价格谈判上,就有了主动权和话语权,这个意义才是最主要的。”   三人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罗克功一指刘子光:“我们必须掌控铁矿,但又不能以国家的名义,以免在国际上给人以口实,所以,这个最佳的代理人就是你,你是铁矿的大股东,但是永昌公司和小胡都出了力,大家见者有份,分一些股份出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刘子光说:“那要看分给谁了。”   罗克功笑了:“小鬼,还记仇呢,我告诉你,拿走你红石控股的不是马峰峰,而是另外一家国有企业,马峰峰这个小子有包天的胆子,也不敢强取豪夺这么大一笔财富啊,这次事情是他做的不对,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我相信他已经得到教训了。”   刘子光说:“那么新的合作者是谁呢?”   罗克功说:“那就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了,我只是来当说客而已,看来你已经同意了,那么我可以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了。”说着拍了拍巴掌。   警卫员从外面带进来一个人,神情憔悴,却又掩不住的一身锐气,不是关野还能是谁。   大家不约而同都站了起来:“关野!”   关野朝大家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罗克功说:“案子有了新的进展,死者被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关野虽然死罪免了,但是军籍是保不住了,就让他跟你去红星上班好了。”   刘子光说:“欢迎关野这样的同志加盟,不过红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要班子通过才行。”   罗克功笑骂道:“小鬼,见缝插针啊,邱鹏飞在西萨达摩亚海关被拒绝入境,你敢说不是你捣的鬼?现在的红星公司不是当年那个小地方的保安公司了,它的目标是做国际品牌的承包商,国家投了很多资源进去,自然要占一定发言权,当然了,能者多劳,如果你能让红星变成一言堂,也未尝不可嘛。”   刘子光哈哈一笑,走向关野和他握手:“欢迎归队。”赵辉也上前和他拥抱,关野眼眶有些红,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只是用力握着老朋友的手。   罗克功看看手表,起身道:“你们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大家起身相送,罗克功爽朗的大笑:“都别送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   ……   罗克功出了咖啡厅,三辆军牌奥迪驶到门前,老将军钻进中间一辆,对司机说:“中南海。” 就闭上了眼睛开始揉捏鼻梁。   忽然电话响了,秘书接了之后递过来:“谭主任电话。”   罗克功露出不悦的神情,但还是接了电话:“我是罗克功,对,是的,已经解决了,不用谢我,尽责而已。”   放下电话,秘书小心翼翼的问道:“罗总,您看军方要不要占一些铁矿股份?”   罗克功斩钉截铁的说:“军队不能参与经营,这样的教训已经够多了,如果我们想分一杯羹的话,就不会解散永昌公司,就不会让刘子光退出现役。”   秘书嘀咕道:“我们栽树,他们乘凉,这是什么道理。”   罗克功缓缓道:“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11-27 门阀和科举   罗克功走后,刘子光等人离开咖啡厅,找了一家档次较高的饭店设宴给关野压惊,酒过三巡后,关野依然神色黯然,刘子光劝他道:“还在伤心呢,想再穿军装简单啊。”   关野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真的?”   刘子光说:“当然,回头我安排西萨达摩亚陆军部,给你挂个少校军衔。”   关野顿时又萎靡下去,不说话了。   赵辉呵斥道:“打起精神来,不穿这身衣服一样为国尽忠,钟汉东、宁振他们不也一样?脱下军装,穿上保安服,默默地贡献力量,你要是再磨磨唧唧像个娘们,干脆回家趴着去。”   关野蹭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不服咋滴,练练,让我看看你在牢里关了几天,拳脚荒废了没有。”赵辉说着,一拳就打了过去,关野下意识的想躲,但拳头打到面前的时候最终还是没动,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赵辉紧跟着又是一拳锤到关野肚子上,这一拳极重,打得他连连倒退,身子弓的像个龙虾,胡清凇站了起来,想去拉架,却被刘子光以眼神制止。   “起来,看你那副熊样,还好意思说是T部队的人。”赵辉一脚踹在关野头上,当时额角就流血了,胡清凇看看刘子光,刘子光依然摇头不语。   “赵辉,你再打我就还手了。”关野嘶哑的吼道,如同受伤的狮子。   赵辉紧咬牙关,又是一脚踹过去,这回关野没客气,闪身躲过,回击一拳,两人打坐一团。   包间的门开了,刘子光的四个保镖听到响动出现了,看到并不关自家老板的事情,耸耸肩又离开了,还把闻讯赶来的饭店服务员也给劝走了。   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饭桌也翻了,满地杯盘狼藉,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都躺在了地毯上呼哧呼哧直喘气,刘子光丢了两支烟过去,赵辉点燃了递给关野一支,说道:“怎么样,好受一点了吧?”   关野抽着烟,点着头:“是舒畅多了,在监狱的时候我常想,如果能化险为夷的话,出来之后再也不和人打架了,没想到刚出来没几个小时就破戒了。”   赵辉哈哈笑道:“我多年经验证明,无论再烦恼的事情,打一架之后就爽多了,不过这次不过瘾,明天咱们找个部队靶场,好好过一把枪瘾,把肚子里的邪火打出去。”   胡清凇问道:“你哪里来的邪火啊。”   赵辉说:“你以为我不憋屈?老爷子尸骨未寒他们就变了脸,我一外勤,现在整天坐办公室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还有马峰峰那个小子,欺人太甚,这口气我憋好几天了。”   刘子光说:“我正想问呢,到底是谁拿走了我的红石控股,他们又是怎样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更换股东的呢。”   赵辉说:“离岸公司已经成为国有资本外逃的中转站了,前段时间因为瘦肉精垮台的那家企业,就是因为管理层通过资本运作把国有资产变成了自己的私产,国家不得已才打击的,对于这种知名企业,只能采取壮士断腕的办法,但是你的红石控股,只是通过代理机构注册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想做手脚还是很容易的,你的存续证明书和股东在职证明书应该已经丢失了吧,他们只需要一份信托协议书和股份转让书就能合法的把公司转过来,别说这些文件了,就是想再造出法律意义上的一个刘子光来,对他们来说都不是难事,你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红石控股只是一家皮包公司,把我换下来又拿不到铁矿,又有什么意思?”刘子光还是不解。   “你这个人啊,有时候聪明有时候还真糊涂,红石控股虽然是个空壳,但是一直以来都是用这个名义和西萨达摩亚那边联系的啊,另起炉灶人家不认怎么办,再说了,强取豪夺也要讲究合法性,先暗渡陈仓把你的红石转过去,然后给你来个人间蒸发,西萨达摩亚方面也没有话说。”   刘子光冷笑:“想蒸发我可没那么容易,搞不好鱼没死,网先破了,那时候看他们怎么收场。”   赵辉笑的比刘子光还冷:“你还真以为手里捏着个铁矿,就好像抓着某些人的睾丸了?西非那个铁矿,象征意义更大一些,澳矿巴西矿的储量可是天文数字,海运成本还低一些呢,对于国家来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国家有点是外汇,每年多掏几百亿又怎么了?难道是从他们个人腰包里掏的?还不是最终转嫁到屁民身上,我说句不该说的,你要是敢鱼死网破,他们宁可不要铁矿,也得把你绳之以法。”   “绳之以----还法?”刘子光嗤之以鼻,又正色道:“看来马峰峰的身后还站着一些人。”   “那当然,他不过是一纨绔子弟而已,而且是从小嚣张惯了的那种,真本事并没有多少,不过一个好出身可以弥补智商上的不足。”赵辉一指胡清凇:“小胡也是部队大院出身的,但是他家里最高也就是个大校,正师,所以虽然他是个天才,人又勤奋,身家也达不到马峰峰的十分之一。”   “而你,”赵辉又指着刘子光,“你可以称得上是奇才了,但又如何,你出身低微,就算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关野愣愣的看着,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好了,这些暂且不提,说说我们以后怎么发展,既然有罗克功背书,这回应该没有马峰峰或者牛风风捣乱了吧。”刘子光说道。   赵辉说:“据我分析,他们是这样安排的,铁矿股份,你和西国政府占大头,一家不出名的企业参股,占两成左右的股份,然后华夏矿业注资,再占一定比率的股份,这样下来才能保证国家对伍德铁矿的话语权。”   刘子光问:“这家企业会是什么背景?”   赵辉一摊手:“那谁知道,这么赚钱的行当,肯定要交给信赖的人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不是马峰峰牛风风,也会是驴峰峰狗峰峰。”   刘子光说:“国家难道就没有可用的人了?”   赵辉说:“不是没有人,是人太多了,那么多的衙内、世子、格格,总是要安排的,政府里安排不下,就往军队里安排,军队里安排不下,就往垄断企业里安排,不要说别人了,就说我,小胡,关野,不都是这种人?”   胡清凇当即就面露不悦:“别扯我啊,我就一普通干部家庭子弟。”   赵辉赶紧改口:“你不算,你和小刘是一样,属于真正的掌权阶层,光荣的劳动人民。”   三人哈哈大笑,只有关野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也跟着傻笑起来。   正笑着呢,服务员进来,提醒道:“对不起先生, 可以轻一点么,隔壁客人有意见了。”   赵辉此时已经有些喝醉了,怒道:“什么酒店,连笑都不许笑了,让你们经理来。”   服务员不敢说话,唯唯诺诺退了出去,过了一会,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推门进来,冷峻的目光扫视着这几个醉汉,皱起了眉头:“是你们吵吵闹闹的?喝完了就赶紧走人,别在这儿丢人。”一口京腔很是地道。   赵辉看他这副样子就觉得不爽,顺手去抄桌上的酒瓶,却被关野劈手夺了过去:“哥们,别动这个,我眼晕。”   见他们一副要动手的样子,男子赶紧退了出去大喊道:“经理,服务员,叫保安来!”   “丫挺的还来劲了。”赵辉立刻追了出去,刘子光和关野也跟着走出去,隔壁包间的门也开了,一群人涌了出来,都是三四十岁正当年的年纪,服装也很雷同,一水的白衬衣和藏青色西裤,裤缝笔直,皮鞋锃亮,一看就知是体制内人士。   架没打起来,因为刘子光从对方阵营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周文。   同时周文也发现了刘子光和赵辉的身影,赶紧招呼道:“哎,刘子光你怎么在这儿?”   刘子光笑道:“给朋友接风,你们这是?”   周文说:“我们中央党校的培训班同学出来聚餐,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然后就把自己这边的人简单介绍了一下,又介绍了赵辉和刘子光,党校这帮人听说赵辉是叶老的孙子后,顿时肃然起敬,再也没有刚才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力邀几人到他们房间里再喝几杯。   赵辉自然是就坡下驴,说了些不打不相识之类的客气话,留了名片各自回去,只有刘子光和周文在走廊里聊天。   “怎么突然跑到中央党校学习来了?”刘子光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突然,本来是省党校办的一个班,后来又被选调进京学习,这些同学基本上都是各地的厅局级年轻干部,上面看好,前途无量的那种。”周文说这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小小的自得。   刘子光笑道:“那么你也是前途无量的了。”   周文言不由衷谦虚道:“我哪儿算啊,我在这一届同学里,算是最年轻,级别最低的了,不过能认识这么多给力的同学,对将来的发展肯定是有大好处的,中央党校的老师们,水平也相当高,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进步很大。”   刘子光说:“估计用不了几年,你就是咱们江北市的市长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关照我。”   周文呵呵笑了:“哪儿的话,你别糗我了。”话虽这样说,脸上那股春风得意的劲头,和当上市长也没两样了。   ………………   4月16日上午10点,北京西单图书大厦一楼东厅,《橙红年代》首发式。届时据说还有神秘嘉宾到场,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和《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有关。   有条件的筒子,届时光临啊。   11-28 为官   难怪周文春风得意,这回他是真的走了狗屎运,本来说是省委党校办的青年干部培训班,结果不知怎么地就被转到破格转到了中央党校学习,每个省就两三个名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但能搭上中央的关系,还能扩展人脉,认识全国各地的有力人士。   同学们基本上都是四十岁以下的厅局级青年干部,属于前途无量的那种类型,前来中央党校学习,代表的可是各省的面子,所以这些人都是有些真本事的,而且为人处事练达无比,同学关系相当融洽。   有几个学员和周文的关系比较好,他们都是当过秘书的,而且自身家境并不太好,完全靠敢打敢拼才获得领导青睐,用其中一位同学的话说,咱们这批人是文武双全,文能开会举手,武能带队拆迁,这话听起来好笑,其实意思很深,开会举手可是一门大学问,举的不好就能把自己的仕途给举进去,拆迁就不但是学问了,而是一门艺术,现在各个城市的GDP增长都是靠房地产市场带动,一个不会拆迁征地的市县领导,不是个好领导。   说到拆恰征地,周文心中就隐隐作痛,南泰县玄武工业园项目是自己出任县长以后的第一个大项目,眼瞅着就要成功了,却被人摘了桃子,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能到中央党校学习,当天子门生的收获还是足以抵消政绩被人拿走的遗憾的。   聚餐过后,大家各有各的活动,周文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半天,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编了一条短信,编好了又删掉,删了又编写,就这样翻来覆去十几遍,终于编了一条不是很暧昧,也不是很显生疏的短信,犹豫了半天,一咬牙一闭眼按了发送键。   发完之后,周文的心就砰砰的跳了起来,省报记者白娜的俏脸浮现在眼前,说起来白记者对他可是有大恩的,如果不是白娜发在省报上的那篇文章,自己别说当上威风八面的县长了,就连旅游局长的位子都保不住。   这次去省城党校学习期间,周文再次和白娜再次邂逅,互相留了手机号码,虽然没有太多交流,但周文感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一块被触动了,白娜的一颦一笑,他都铭记在心,那个手机号码,更是烂熟在脑海中。   信息发出去了,一分钟,两分钟,还是没有回信,周文叹口气,把手机放下,对自己说道,周文啊周文,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长而已,算得了什么,人家白娜的伯父可是省委宣传部长,来往的也都是省里的达官显宦,会把你这穷山沟里的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放在眼里?搞不好已经把你的手机号删掉了呢,你还在这里自作多情,真是可笑。   正纠结着,忽然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周文急忙抓过来看,原来是移动客服发来的上月账单,他顿时泄了气,把手机丢到了一旁,没过半分钟,手机又响了,有电话进来,难道白娜直接打过来了?周文再次激动起来,抓起来看了看来电,真的是江东省城的固定电话号码,心中登时一阵狂喜,按了接听键说:“你好,周文。”   “周县长,我小孙,有工作向你汇报。”   原来是县公安局的孙继海,周文顿时从云端跌到谷底,强打精神问道:“你怎么在省城?”   “出差来办一个案子,周县长,县里征地出事了。”孙继海说。   周文立刻警觉起来:“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玄武集团派人去苦水井乡征地,打死了人,事情闹大了,朱县长带队下去维稳,汽车都被掀翻了。”   周文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后来怎么样?”   “事情还在进展,我也是听下面派出所的伙计说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怕周县长您被动,就赶紧汇报了一下。”   “小孙,这个事你做的很好,你马上打听一下现场的具体情况,到底死了人没有,死的又是什么人。”   “是,周县长。”   挂了电话,周文在宿舍里来回走了好几圈,眉头紧锁,心潮起伏,猛然停下抓起电话给徐书记打过去,对方占线,打给苦水井的乡长梁大众,对方处于无法接通状态,他意识到这次真出了大麻烦了。   手机响了,依然是省城号码,周文以为还是孙继海打来的,接了大声说道:“怎么这么久?”   对方显然错愕了一下,才咯咯娇笑道:“周县长,你好凶哦。”   是白娜,周文的语调马上降了下来:“不好意思白记者,我以为是别人,呵呵。”   “呵呵,刚才在洗澡,没看见你发的信息,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了呢。”白娜的声音很甜美,普通话里带一点省城绵糯的口音,听起来特别悦耳动听。   一时间周文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灵机一动,问道:“白记者,南泰县征地出了事情,你知道么?”   “什么事情?”白娜的声音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我也不清楚,还在等下面的汇报,如果是负面新闻,还请白大记者笔下留情啊。”   “哦,不多聊了,我抢新闻去了,谢了啊。”白娜挂了电话,周文还久久拿着手机不愿意放下,似乎听筒里飘来的是女孩子身上的香气。   电话又响了,这回真的是孙继海打来的,他又带来的新的情报,今天下午晚些时候,玄武集团雇佣的一批社会人员强行进地,与下马坡的村民再次发生激烈冲突,一名村民在打斗中被钝器击中后脑死亡,现在凶手已经逃之夭夭,愤怒的乡民将怒火发泄到随后赶到维持秩序的政府工作人员和干警身上,有几辆汽车被焚毁,事态比较严重。   周文点了一支烟,冥思苦想起来,老实说今天这个局面他也是考虑到的,正是出于这种担心,他才一直没有强行征地,想做到两全其美,没想到朱副县长这么心急,自己刚走没几天就纵容玄武集团的人下去乱搞,这种局面对自己是有利的,但是现在自己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呢?   他忽然想到临来之前,胡市长对自己说的一番话,“组织上选择这个时刻调你去学习,是对你成绩的肯定,也是一种爱护。”   想到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他一身冷汗都出来了,不敢再往深层次去想,犹豫再三,回还是不回,实在拿不定主意,有心想给胡市长打个电话请示,犹豫半天还是没打。   刹那间,周文忽然想到九一八事变时的张学良。   省委主要领导为什么青睐自己,周文心里很有数,那不是因为自己擅长溜须拍马,更不是因为自己是谁的亲戚,而是看重自己临危决断的魄力和解决难题的智慧,县里出了这种事情,虽然自己身在首都,但毕竟还是一县之长,躲也躲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周文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写了个请假条交给隔壁的同学,风风火火赶往火车站,如果来得及的话,明天上午上班前就能抵达南泰县。   虽然已经是县处级干部,但是当年上大学时期养下的好习惯并没拉下,周文连票都没买就靠着一张站台票混上了开往江北市的特快,在车上补了张卧铺票,又通过县里的耳目了解了最近的事态进展,当晚南泰县有大雨,所以群体事件暂时没有出现,周文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怀着复杂的心情小憩了几个小时,在凌晨时分抵达了江北市,临下车前,他在洗手间里照了一下镜子,两眼充满血丝,头发蓬乱,嗯,这个效果不错。   出了车站,直接打了俩辆出租车想往南泰县奔呢,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司机说:“先去市政府。”   周文的第六感觉没有错,来到市政府门口的时候,几辆黑色的奥迪车正要出门,其中一辆就是胡市长的二号车,周文丢给司机一张钞票,下车奔过去,二号车停了下来,周文直接拉开门坐了进去。   “吃早饭了没有?”胡市长似乎对周文的到来并不惊讶。   “刚下车,脸都没洗。”周文说。   “听说了?”   “是的。”   “你有什么看法?”   “首先要制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这是最重要的,然后查清事实真相,给群众给领导给舆论一个满意的交代。”   胡市长赞许的点点头:“好。”   ……   市领导一行来到南泰县之后,召开现场办公会议,听取有关人员的汇报,当朱副县长看到周文出现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这两天可把他搞得焦头烂额,本来想趁着一把手不在做出点成绩来,哪知道弄巧成拙,搞出了群体事件,把市长都惊动了,身为项目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责任想往外推都找不到替罪羊。   胡市长并没有责怪他,听取了汇报后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让他靠边站了,然后周文站出来主动承担责任,说是身为县长难辞其咎,并且主动请缨去解决此事,几个领导交换了一下意见,同意了。   朱副县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才是那只替罪羊。   ……   下午在外面的时候就觉得头疼,那种回来一量,高压220,低压127,吓了一大跳,再量,还是220,最近压力大,工作紧,大家见谅,我是向来没有存稿的,而且速度很慢,有时候一章要用四五个小时,两章就要占用几乎全天的时间,第二册必须在五月出版,修稿的任务很重,北京首发式之后紧接着就是南京签售,几乎要整天在外面跑,所以如果有中断情况,敬请理解。   11-29 软卧车厢里的香艳   周文处理群体事件的造诣,已经闻名全省了,况且出事的苦水井乡一直是他的大本营,乡长梁大众是他破格提拔起来的嫡系,老百姓对他这个年轻的县长一直奉若青天,凭他的威信,摆平此事不足挂齿。   当周县长来到下马坡村口的时候,昨日事发地点依然保持着狼藉的原貌,几辆挖掘机横七竖八的停在旷野中,,安全帽、工号牌丢的满地都是,一些轿车、面包车被掀翻在路边,车窗被砸烂,更有一辆汽车已经被烧成了残骸。   风呜咽着,红旗漫卷,但此刻带给人的却是一种压抑不安的感觉,周文下车向村子走去,公安人员想跟过去,被他阻止了。   “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一个人去就行。”周文淡淡地说。   村里大槐树下,停着一口白茬棺材,花圈、招魂幡、披麻戴孝的村民,白茫茫一片,几辆拖拉机、农用车停在一旁,看这架势,似乎正准备抬棺上访。   “周县长!”一个村民看到了周文,顿时惊呼起来。   大家顿时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喊着:   “周县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周县长,你可来了。”   喊声夹杂着哭声,周文伸手四下里压了压,未曾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乡亲们,我又来晚了。”可是他的声音被哭声淹没了。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苦水井的乡长梁大众跳上农用车大声吼道,四下里终于安静下来。   梁大众又跳下来,走到周文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周县长,我弟死的冤啊。”   村民们见乡长跪下了,也齐刷刷的跟着跪下:“周县长,俺们村长死的冤啊。”   然后几个妇女搀着一个披麻戴孝哭的泪人般的女人走了过来,正是死者梁小军的老婆,还有个十来岁的孩子怯生生的跟在后面,身上同样披麻戴孝。   看到孤儿寡母,周文悲从心来:“大嫂,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要相信政府,相信司法机关,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梁大众说:“周县长,凶手就是玄武集团的打手,我们有证据!”说着拿出一个手机来晃了晃:“现场情况都在里面,省里来的记者想要,我都没给。”   周文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向人群最后面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娜远远的冲他挥了挥拳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一时间周文豪情壮志在胸,信誓旦旦道:“如果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我这个县长就不当了!”   下面一阵叫好声,乡亲们热泪盈眶,充满期待的目光紧盯着周文,周文说:“一定要保护好证据,现场目击者都有谁,大众你统计一个名单出来,我带你们去报案。”   在县长的亲自过问下,公安局受理了此案,并且根据现场录像提供的证据,发出了逮捕令,经过技术手段,公安机关锁定了凶手,并且在兄弟单位的配合下,展开千里追逃行动,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潜逃外地的杀人凶手缉拿归案,另外十余名涉案人员也在积极的追捕之中。   在玄武集团没有做出赔偿之前,县里先拿了一部分丧葬费和抚恤金,安排死者的遗孀到乡农机站工作,孩子上学的费用乡里也包了,最重要的一条是,周县长承诺,对当日参加群体事件的村民不予追究,只是给了乡长梁大众一个警告处分而已。   周文很有经验,遇到这种事不但不捂盖子,反而将处理过程全部透明化,上网公开,接受舆论监督,在被别有用心之人炒作之前就掐灭在萌芽状态,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苦水井乡的事情,基本没有翻出太大浪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一场大规模群体事件就这样被周文举重若轻的处理掉了,事件结束后,他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首都继续学习,把善后工作留给了徐书记和朱副县长他们。   “这个周文,就知道胡乱许愿,一张嘴就是赔偿五十万,他倒是当好人了,烂摊子丢给我们收拾,真不是东西。”朱副县长在心腹面前这样骂道,这次他很走运,上面居然没有借机把他整下去,甚至连重话都没有几句。   朱副县长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玄武集团的原因,人家背后那是有硬靠山的,别说周文和胡市长了,就连省里的大员也要卖玄武集团几分面子,这回虽然征地死了人,还小小闹了一出群体事件,惊动了市里领导,但是人家上面罩得住,最后只不过处理了几个不相干的临时工,赔了几万块钱而已,毛都没伤一根。   而自己也跟着沾光,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朱坚强可是为了玄武集团,为了县里才热了一身骚的,上面要是不护着他,以后就没人干活了。   不过剩下的活儿可不是那么好干的,玄武集团可不是省油的灯,这场官司有的打,朱副县长现在的位置就如同架在火上烤一样难熬,此刻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没被处理的原因其实没那么简单……   周文倒是潇洒无比,利用一个周末就解决了县里的事情,连党校的课程都没耽误,星期天晚上他就乘车返回首都了,时间紧促,他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在火车站贵宾候车室和白娜依依惜别。   “可惜我们一南一北,不然可以去送送你了。”周文笑着说。   白娜嘴角微微翘起:“没关系,以后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   南下的火车开始检票了,白娜和周文握握手:“再见了,周大县长。”快步走向检票口,周文站在后面挥手告别,直到那个充满活力的身影消失,才把手放到鼻子下面嗅了一下,真香啊。   周文所乘的这班车是江北市首发,直达首都的特快列车,市政府办公室联系的软卧票,,列车员殷勤的将他送进包间里,说了句:“这个包厢不再安排别人了,周县长您好好休息,有事招呼我啊。”   “谢谢啊。”周文坐了下来,望着车外扛着蛇皮袋奔走的民工们,心情有些落寞,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白娜,下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啊。   列车开了,周文的心思还没收回来,窗外闪过万家灯火,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两天来和白娜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中甜蜜无比。   忽然包厢门敲响了,低沉的声音:“送开水。”   周文打开门,外面黑漆漆的,只有夜灯发出黯淡的光,过道里站着一个婷婷玉立的身影,不是白娜还能是谁?   周文一时间呆住了,白娜两手背在身后,歪着头调皮的看着他:“怎么,不欢迎?”   “你不是回省城了么?”周文磕磕巴巴的问道。   “我忽然想起,今年还有几天假期呢,而且我也很久没去北京看二伯父了,所以……”   “哦,这样啊,快进来。”周文恍然大悟,赶紧把白娜让进包厢,还鬼鬼祟祟的在过道里左右看了看,这才回身关上门,顺手插上插销,又觉得有点做贼心虚,赶紧又把插销打开。   白娜笑吟吟的看着他,问道:“大县长,你很紧张?”   “我不紧张。”周文满头细密的汗水在灯光下闪着晶光,列车有节奏的晃动着,外面是暗夜中的原野,包厢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气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娜忽然就扑上来了,抱着周文不说话,周文的手举起又放下,似乎在天人交战,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揽住了白娜的纤腰。   一阵暴风骤雨的狂吻后,周文气喘吁吁的说:“白娜,我是有家的人。”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从你站在大堤上的那一刻就开始了。”白娜的小姐脾气上来了,不依不饶的紧紧搂着周文,如同抱着自家的大号绒布狗熊。   周文的心灵在挣扎,他多么想抛下一切和白娜远走高飞啊,但是他做不到,他是丈夫,是父亲,是一县之长,如果没有这一切,自己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白娜是个热情奔放、敢爱敢恨的女孩子,这一点从她做新闻的风格就能看出来,但如果自己什么也不是,白娜还会爱自己么?   还有,白娜出身显宦,她的家庭一定会反对她和自己这个已婚男人在一起,而且这种桃色新闻对于一个年轻干部是有致命杀伤力的,自己才刚当上县处级干部,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老丈人曾经对自己讲过,当官要注意嘴巴、尾巴、**,管住嘴不能乱说,得了势不能翘尾巴,更不能出作风问题,现在正是自己的事业上升期,万一因为和白娜的事情断了仕途之路,以后再想东山再起就难了。   还有刘晓静,如果自己提出离婚,真不知掉她会闹成什么样子……   这些想法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白娜哪里晓得周文脑子里想了这么多,还以为周文是个重情重义的奇男子呢,她退后一步,仰头望着周文,泪眼婆娑:“我爱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周文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道:“不早了,休息吧,我去外面抽根烟。”   空调车厢是不许抽烟的,周文在两截车厢的接缝处抽了几支烟,终于平静下心绪,决定无论如何不能惹上这个麻烦,回到包厢,白娜已经躺在上铺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冷气很足,周文怕她冻着,拉开被子盖在白娜身上,这才回到自己的铺上。   转身的一刹那,他分明听到一声叹息。   11-30 乔治.伍德   夜晚就这样在辗转反侧中渡过,周文始终未越雷池半步,凌晨时分,列车抵达北京南站,两人默默无语的下了车,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已经是星期一了,周文必须赶到位于颐和园附近的中央党校去上课,而白娜也要去亲戚家了。   周文在自动售票机上买了两张磁卡,其中一张递给了白娜,由于路线不同,两人就要分道扬镳,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滞,两人相对无言,周围人来人往,都是素不相识的面孔。   “再见。”白娜很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头也不回的走了,周文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上了地铁,一路之上脑子里乱极了,到了党校心神也定不下来,课堂上走了好几次神,还被老师点名批评了一回。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学问周文怎么回事,关于白娜的事情当然是不能说的,周文便把县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下,同学都是官场上滚打多年的人精了,大家凑在一起综合分析了这件事,得出一个初步结论,征地的事情,千万不能再插手了。   “玄武集团的背景很深,他的后台,应该和你们郑书记是唱对台的,偏偏你又是郑书记的爱将,所以……”一位来自南方省份的市长学员一针见血的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周文连连点头:“受教了。”   其实这层关系他也想到了,只是没往更深层次去想,同学的话给他敲了警钟,以后还真要多关注一下这方面的事情,不是光干出成绩就能获得领导欣赏的,万一不小心站错队可就完了。   但是白娜的事情依然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周文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早年大学同学早就各奔东西,成家立业,这几年工作单位更换的比较频繁,也没交下几个朋友,小时候那些死党,现在联系的也没几个,毕竟自己是县处级干部了,大家层次不同,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唯有一个刘子光,好像和一些权贵子弟打得比较火热,和自己也经常见面,人也可靠,不如下个星期六找他一吐为快。   ……   就在周文考虑找老同学一诉衷肠之际,刘子光正忙着组建新的公司,这个过程比较复杂,首先要取回自己对红石控股的控制权,然后在西萨达摩亚成立一家矿业公司,再由红石对其控股,总之是一套完整而复杂的商务手续,这次和上回委托代理公司注册红石控股不同,所有的程序都是记录在案并且公示,注册地当局也给予了高度重视,基本上是不会再出现上次那种事情了。   按照约定,伍德矿山里有刘子光51%的股份,其余49%归西萨达摩亚政府和王室,然后刘子光又掌握了红石控股里大部分的股份,其余部分由事先已经投入大量资本的胡清凇名下的一家公司,以及另外一家代表有关部门的公司瓜分。   这家神秘的公司据说隶属于首都国资委,刚成立没多久,名字叫金银铜铁矿业进出口股份有限公司,又称四金公司,赵辉和胡清凇都动用关系查过,确实和马峰峰没有半点关系。   期间他还抽空去了一趟欧洲,在里斯本郊外的一栋房子里,见到了正在养老的乔治.伍德先生,也就是庄园的旧主,伍德先生的生活显然并不如意,一栋破房子,一辆老爷车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再也没有塞满地窖的美酒,没有妩媚的混血女郎,陪着他的只有那个从非洲带来的小孩。   伍德先生的精神不是很好,瘦的厉害,据领路的邻居说,不久前他曾经遭遇过一次绑架,但奇怪的是,伍德先生的经济状况并不怎么好,里斯本的治安状况也没那么糟,后来伍德先生安然脱险,但是对警察只字不提。   看到老朋友登门,伍德先生并没有从摇椅上站起来,而是指着旁边的藤椅说:“坐吧,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   刘子光坐下坐下,并不说话,他知道老人有话要说。   “不久前,有人来找我,希望我能做出一个声明,说当初那份合同是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签署的,他们给我两条路选,一条是拿上支票去过快活日子,另一条路是吃一颗九毫米的手枪子弹。”   刘子光微笑着说:“后来呢?”   “我告诉他们一句话,FUCK YOU,就这样。”伍德先生大笑起来,刘子光也跟着笑,他注意到,伍德先生已经病入膏肓了。   “你知道,乔治.伍德是一个真正的绅士,他们那套玩意是无法让我屈服的,几个兔崽子见讨不到便宜,只好灰溜溜的滚蛋了。”说起这件事,伍德依然眉飞色舞,挣扎着站起来拿了一瓶威士忌对刘子光说:“您不来点?”   “谢谢。”   一杯酒下肚,伍德先生的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红晕,声音也低沉了一些:“他们没杀我,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   看到刘子光一脸错愕,伍德先生又解释了一句:“肝癌晚期,这是上帝的惩罚,因为我浪费的好酒太多了。”   刘子光拿出一张旅游支票放在桌上,上面是一百万欧元的数额,但伍德连看都不看,他说:“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几个星期,钱对我已经没用,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把这个孩子带走,我照顾不了他了。”   黑人小孩是庄园管家的孩子,大屠杀时被伍德领养带到欧洲,现在也不过三岁而已。   虽然伍德坚决拒收这笔钱,刘子光还是悄悄向当地慈善机构捐了一笔钱,用来安排伍德的后事,小孩他也委托律师办理了收养手续,带回非洲抚养。   实际上他和伍德先生签订的这份合同确实有纰漏之处,那就是没有经过注册署的认可,当然真打起官司来也可以解释说当时国家陷入混乱,注册署陷入停顿,但毕竟给别人留了可乘之机,伍德先生虽然是殖民者的后代,剥削了西萨达摩亚人民大半辈子,但在这件事上,还是可歌可泣值得纪念的。   ……   一架庞巴迪公务机在圣胡安机场降落了,此时的圣胡安国际机场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千疮百孔的跑道已经被修复一新,崭新的航站楼拔地而起,鲜艳的西萨达摩亚国旗在空中猎猎飘扬,停机坪上停着两架白色涂装的国产新舟600螺旋桨支线客机,还有数架初教六、K8教练机以及若干直升机。   公务机缓缓停稳,舷梯放下,航站楼方向迅速开来五辆黑色雪佛兰巨无霸,车上跳下一群戴着黑超墨镜的汉子,浅灰色短袖T恤,防弹背心,迷彩裤,丛林靴,战术手套,身上悬挂着国造的M4卡宾枪,腿部枪套里插得也是国造的92手枪,还有几个人是浅色西装打扮,风吹起他们的衣襟,露出腋下的黑色尼龙枪套来。   西萨达摩亚并不太平,支持库巴将军的文度族反政府武装还在靠近邻国的丛林里坚持战斗,时不时骚扰城市,伏击军队,所以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刘子光一袭热带打扮从飞机上下来,怀里还抱着个黑人小娃娃,保镖们迅速围过来,警惕的注意着四周,将大老板接到车上,然后一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头前开道,五辆款式、牌照完全一样的巨无霸紧跟其后,持枪护卫们迅速跳上最后一辆车,剩下几个人则背起狙击枪快速奔向不远处螺旋桨已经在转动的直九,直升机拔地而起,在车队上空盘旋,狙击手们双腿悬在外面,手中的SVD狙击步枪抱在怀中,时不时的用瞄准镜观察一下可疑地点。   车队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呼啸而过,这条机场通向城市的公路早已不堪使用,不远处正在铺设一条现代化的高速公路,各种机械轰鸣着,熬柏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黄黑的面孔,公路的承建方是中国的一家公司,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都是中国人,但是干活的工人却是薪酬更廉价的印巴人。   路上到处可见塔吊和用围墙圈起来的工地,每个路口都有政府军的检查站,晨光机械厂出产的装甲车横在路边,头戴红色贝雷帽的陆军士兵看到刘子光的车队,纷纷挥手致意。   西萨达摩亚正在进入一个建设期,整个国家就是一个大型的工地,凋敝了几十年,所有的基础设备都要更新换代,可谓百废待兴,刘子光并不急着去市区,而是先让司机在码头上转一圈。   圣胡安港口是建设的重中之重,建设周期很长,工地面积极大,现在正在进行基桩工程,到处热火朝天,彩旗飘扬,到处可见戴着安全帽的中国籍工人,从港口使用的岸吊、龙门吊、起重机到快艇、疏浚船、拖轮再到控制中心使用的程控机、电脑终端,甚至建设码头用的水泥钢筋,无一不是从中国运来。   港口建设单位的项目经理听说大老板来了,赶紧出来迎接,一行人来到高处,两个技术员将宏伟蓝图展开,项目经理站在旁边解说,刘子光一手叉腰,一手指点江山,东方恪很适时的将一件风衣披在老大肩头,记者啪啪按着快门,忠实记录下这激动人心的一幕。   ……   通知   四月十六日星期六,北京西单图书大厦一楼东厅,十点,橙红年代首发式,现场签售,前50名有奖品,欢迎各位驾临   11-31 教父   视察过程中,烈日当头,酷热难耐,中资企业管理人员们都穿着浅色短袖衬衫和薄料西裤皮凉鞋,身后跟着一个撑着遮阳伞的当地黑人,神情谦恭,如同殖民地时代的黑奴。   工地上也雇佣了大量当地劳动力,但他们从事的都是最低级的体力劳动,稍微带点技术性的工种都是中国人或者巴基斯坦、孟加拉人,刘子光看在眼里,心中不悦,问项目经理:“刘经理,为什么不多雇佣一些当地工人?”   项目经理叫刘宇航,和刘子光五百年前是一家,港口工程总造价几十个亿,能担当起这个任务的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他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愿雇佣当地人,实在是当地工人不堪用,同样的工作,中国工人一个小时能完成,南亚工人一个半小时能完成,本地黑人要用三到四个小时,还做的毛毛躁躁的。”   旁边一个技术员也插嘴道:“本地工人干活不咋地,法律意识倒是蛮强的,这边正在进行水泥灌注,那边到下班时间了,他们就能丢下工作转脸就走,而且工资要日结,拿钱就走,第二天就有可能不来。”   又有人补充道:“他们拿了钱就去喝酒,从来不存钱,把钱花完了就来上班,领了工资再去买酒喝,都这样。”   刘子光哭笑不得,这些情况基本属实,西萨达摩亚是个落后贫瘠的小国,殖民者和当权者从来不和国民素质教育放在重要位置,就算是圣胡安城内那些受过教育的官僚们,办事效率都慢的好像乌龟爬,更何况是这些没有时间概念的文盲黑人。   “要大力开展素质教育啊,办一些中文学习班,教他们语言,教他们技术,开车、电焊、操作机器,培养出一批素质优良的工人来嘛。”刘子光说。   大家纷纷点头,做深以为然状。   出工地大门的时候,大门口站着两个扛AK47的黑人士兵,左胸前缀了一枚红星,刘子光知道这是红星保安公司的外籍员工,工地上经常出现小偷小摸的行为,指望那六十个中国籍员工无论如何是照顾不过来的,只好大量雇佣当地人,说起来这些人也算是自己的手下了。   黑人保安持枪敬礼,车队鸣笛回礼,向市区驶去,穿过大街来到王宫大门口,昔日被导弹炸毁的王宫已经修缮完毕,广场上喷泉淙淙,绿树繁花,身着整洁制服的黑人警察在巡逻执勤,前国王博比陛下的全身铜像屹立在王宫前,两名皇家卫队士兵分列左右站岗执勤,车队缓缓驶过铜像,鸣笛致敬,然后停在王宫门前。   刘子光下车,在王室工作人员的迎接下走进王宫,武装护卫们则留在门外警戒,只有助理和贴身警卫可以跟随入内,但是随身武器也要解下。   刚走进宫殿,小阿瑟就扑了过来,好像儿子见到久别的父亲那样亲切,实际上刘子光也担任着国王的教父兼家庭教师的职责,实际上是相当于父亲的角色,小阿瑟是孤儿,认祖归宗没多久“生父”就被炸身亡,住在偌大的王宫里,被无数佣人簇拥着,其实内心依然非常孤单的他,最开心的就是教父到来的那一刻。   “老师,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小阿瑟拉着刘子光来到庭院里,二十名身着红色军礼服的王家卫队士兵站成一排,领头军官刷的一声拔出佩刀举在鼻尖,口令声中,士兵们齐刷刷的举枪致敬,他们使用的是老式的FAL自动步枪,刺刀闪亮,威武雄壮,队列之齐整,在非洲军队中足以傲视群雄。   看到这个小小的仪仗队,刘子光笑了,抚摸着小阿瑟的脑袋瓜,赞许的说:“很有气势。”   得到老师的夸赞,小阿瑟露出两排白牙得意的笑了,挥手解散了仪仗队,抱怨道:“马丁请来的家庭教师很讨厌,不许我钓鱼,不许我出去玩,每天要看无数的英文书,我很不喜欢他。”   为了对年轻的国王负责,内阁高价请来一些欧洲老师,教授他文学、历史、艺术,葡萄牙语、英语、法语,诗歌散文钢琴油画课程排的满满的,小阿瑟正是贪玩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个,不过在教育问题上他可没有发言权,所以只能求助于教父。   刘子光道:“好办,回头我带你去庄园打猎钓鱼骑马。”   小阿瑟一蹦三尺高,几个白人教师远远听见无不摇头,他们都知道这个亚洲男人和国王的关系,甚至有传言说,这个男人才是西萨达摩亚的掌权者,连首相都听他的差遣。   刘子光很得意自己的身份,国王的首席家庭教师,那不就是太傅么,位列三公牛逼至极啊。   “我现在就想去钓鱼,可以么?”小阿瑟说着,悄悄看了一眼板着脸的管家。   “当然可以。”刘子光大包大揽,丝毫也不在意王宫总管能杀人的眼神,带着小阿瑟去王宫池塘钓鱼去了。   当晚王宫设晚宴款待刘子光,正规的欧式定做的宴会桌,纯银蜡烛台,法国红酒,英国培训过的侍者,雪白的餐巾,锃亮的餐具,还有精美的食物,贵族气派十足,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用餐,佣人却站了好几个,看着混身不自在的小国王,刘子光把盘子一推说:“我们吃点别的。”   五分钟后,刘子光在御花园的池塘边点起了篝火,把白天钓的鱼串在架子上烤着吃,虽然烤的半生不熟,只撒了盐和胡椒面,但是小阿瑟却吃的异常开心,刘子光点燃一支烟,坐在旁边嘿嘿的笑,就像父亲看着儿子那样开心。   ……   第二天,开始处理繁杂的公务,参加中国援建的医院奠基典礼,注册成立矿山股份公司,并且正式命名为伍德矿山,以纪念这位品德高尚的绅士,接下来又视察红星公司驻西办事处和至诚海外工程公司项目部,并且以工程公司经理的身份和西国当局签署了圣胡安国际机场配套工程以及国民公寓的项目合同   机场、码头、铁路、公路、电厂、自来水厂、医院学校体育场等各种基础设施都在招标和开工,西萨达摩亚充满了来自世界各国的客人,有人就有消费,圣胡安大饭店每天房间爆满,住的全是各国商务谈判人员和前来调试安装设备的工程师,西萨达摩亚的基建设施太差了,现在手里趁钱了,全部都要换最新的,等于把国家里里外外换一遍,这种浩大的工程,没有十几年下不来。   玄子的生意也开到了非洲,在圣胡安市中心搞了一家汽车修理中心,此前整个西萨达摩亚都没有给汽车空调加氟利昂的维修站,就连换个螺丝这种小事都要去邻国,玄子这家店可算是垄断企业了,每天生意不断,赚钱赚到手抽筋,帮他干活的是一帮没有护照的少年,正是当初刘子光下令偷渡来的“江北龙堂”的不良少年们。   在圣胡安发财的江北人不止玄子一个,李建国已经从西萨达摩亚陆军部训练总监的位子上退了下来,开了家保安公司,生意倒也红红火火,竟然把红星的势头都给比了下去,张佰强、褚向东还有其他一些伙计,都没有留在政府担任公职,而是在矿山里谋了职位。   忙完公务之后,刘子光如约带着小阿瑟前往郊外的私人庄园游玩,   刘子光的领地足有两千五百英亩土地,除了矿山之外,还有大片的种植园,原来的别墅被火烧掉了,请中国工程队用钢筋水泥重新建造了一个,网球场游泳池直升机停机坪等电影里常见的奢侈玩意全都配备,马厩里还养了几匹骏马,刘子光还没到有闲情逸致花大把资金玩赛马的地步,这些马只是一般的骑乘马而已,骑马挎枪巡游自己的领地比开越野车还要惬意一些。   领地中包括一段优质海滩,白色的沙滩,摇曳的椰林,碧蓝的大海,还有海面上那艘正在进行装潢的赌船长乐号,都给人一种天堂般的感觉。   当地的生活非常悠闲,每天钓钓鱼,睡睡觉,游游泳,在沙滩上烤肉喝啤酒,在椰林下戴着墨镜看天上的海鸥,一看就是几个钟头,没有手机,没有电话,连时间概念都是模糊的,一天只分为上午,中午,下午和夜里,反正大家的生活节奏都是这样,谁要是每天忙忙碌碌大家才觉得奇怪。   当然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常住的话就会感觉到各种各样的不适应,气候炎热,蚊虫肆虐,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自来水,没有馒头饺子拉面和美味的中国菜,只有酷热的阳光、单调的生活,被太阳晒得温热的啤酒,和千篇一律的黑色面孔,正常人住上一两个月就厌了。   但是随着基础建设的完善,这些遗憾将不复存在,刘子光有个计划,在西萨达摩亚领海内买上几个无人小岛,改造成豪华私人岛屿,打造旅游品牌,将来结婚也可以在岛上举行,任何女孩子都无法抗拒这种浪漫到爆的感觉。   骑马逛了一圈后,刘子光又带着小阿瑟乘坐快艇视察了几座意向中的岛屿,一直玩到半夜才回到庄园开始晚宴。   正大快朵颐着烤肉啤酒,刘子光的手机响了,这部手机用的是江北移动的卡,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接了电话,传来的竟然是老邓大哥的儿子邓渺凡的声音。   “刘老师,我……找您有点事。”   “什么事说吧?”   “我在学校遇到点麻烦……招惹了社会上的人。”   “这事儿啊,你到华清池找卓二叔,就说我让你去的,他会帮你摆平,我在外地暂时回不去。”   “哦,知道了刘老师。”   万里之外的江北市,邓渺凡放下电话,无奈的对几个一脸期望的同学说:“刘老师在外地回不来,让咱们找卓二叔。”   “卓二叔,是华清池的老板么?”同学王栋梁问道。   “对。”   “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他是我爸爸以前的同事。”   “太好了。”   “好什么好,越是这样,越不能找他,他一准告诉我爸爸,好了,咱们不求人,自己解决。” 邓渺凡咬牙道。   王栋梁迟疑道:“那咱们还去学校么?傲天社团可是放话出来了,见咱们一次打一次。”   11-32 傲天社团   这是一个难熬的星期天,邓渺凡和王栋梁打完电话后,相对无言,时光荏苒,当初子弟中学初中部的问题少年,现在已经是市一中高二年级的学生了。   自从温雪那一届学生毕业之后,一中发生了很多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高三年级组的陈老师被调到教育局当副局长,然后是一中新校区落成,同时开始大规模扩招,从一个年级八个班扩充到十五个班,生源随之也变得复杂化起来,以前一中招生门槛很高,学习成绩不好的想进来不但要花钱还要托关系,现在简单了,只要花钱就能上。   邓渺凡是凭成绩考进来的,而王栋梁则是因为体育成绩优异被特招进来的体育生,两人在学校里形影不离,关系特铁,正是由于这一点,才招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   一中新校区在市区北郊,学生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刚开学后的一个中午,邓渺凡正拿着饭盒走向食堂,忽然有个陌生面孔拦住他说:“你叫邓渺凡是吧,有人找你,跟我过来一下。”   邓渺凡知道对方是高一新生,就没理他,径直往前去了,事后也没当一回事,但是下午第一节课后上厕所的时候,麻烦来了,四个高一新生把他堵住,驱散了围观的学生,一个个子高高的学生叼着烟走到他面前说:“好好的请你不来,非要搞成这样,有意思么?”   “有话就说,我接着呢。”邓渺凡根本不惧对方,别看他现在是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当年也是高土坡忠义堂的骨干角色,高一的小屁孩玩的这一套,都是他玩剩下的,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对方笑了:“还挺牛逼的,本来我是想先把高三的事情处理了,再来处理你们高二,不过现在看来要改主意的,我叫秦傲天,以后一中的旗,我抗。”   邓渺凡看了看他:“说完了?”   “还有,以后你跟我混,有事报我傲天社团的名字。”   “抱歉,我只有一个大哥,忠义堂贝小帅。”邓渺凡有些鄙夷的看了看对方。   没想到秦傲天一下就怒了:“操你妈的,忠义堂了不起啊,这里是一中,不是市里,拿贝小帅压我,谁他妈怕你。”   说着一拳打过来,邓渺凡猝不及防脸上挨了一下,立刻扑上去还击,秦傲天闪身躲过,一帮人围着邓渺凡拳打脚踢,直到学校保安闻讯赶来才作鸟兽散。   邓渺凡被打得鼻青脸肿,这口气自然不能咽下去,于是找到王栋梁,王栋梁是体育生,平时也有几个关系好的兄弟,当时就带人报复去了,双方在学校后操场大干一场,傲天社团的人很抗打,很明显是打架老手,双方不分胜负,被保安驱散。   从此以后,麻烦接踵而来,傲天社团绝对是一中历史上最嚣张的小团伙,他们几个核心人物都是来自于同一所初中,家里也很有背景,打架够狠,社会上朋友也多,已经扫平了整个高一,高三那帮学生还能遭到扩招的荼毒,没几个出来混的,所以没人和秦傲天抢这个扛旗的位子,现在挡路的唯有邓渺凡而已。   傲天社团在高一年纪扩充了人马,几十个男女学生跟他们混,平时上厕所去食堂都是前呼后拥的,整个一中都是他们的眼线,很快跟着王栋梁混的几个体育生都被修理了一顿,再也不敢出头了,邓渺凡王栋梁两人势单力薄,和他们干了几回都吃了亏,以至于上厕所、放学都躲着走。   前几天下午放学后,有先出门的同学发信息来说傲天社团的人在门口埋伏,邓渺凡和王栋梁不敢走大门,从围墙翻了出去,哪知道刚落地就被人一书包抡倒了,眼冒金星抬头一看,秦傲天站在面前,身旁跟着几个痞子学生,手里提着书包,他们的书包里不装书,装砖头,专门砸人用。   秦傲天蹲下,眯着眼睛望着头上流血的邓渺凡,伸手在他额头上蘸了点血,用舌头舔了舔,露出一个微笑:“好玩不?还给我装逼不?”   “我操你妈!”王栋梁眼睛通红就往上扑,被秦傲天身边一个长头发的少年一棍打在背上,立刻就趴下了。   少年一甩长发:“操,还他妈不服。”   秦傲天狞笑道:“不服好啊,咱们专制不服,我说过了,以后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服为止,想躲,没那么容易。”   说完,几个人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轿车扬长而去。   邓渺凡王栋梁不敢和家里人说,只好自己找了个小诊所把头包扎好,家也没回,在网吧过了一夜,他们先给贝小帅打的电话,对方号码已经停机,然后才打给的刘老师,结果却是如此令人失望。   两人下机,在收银台结账的时候,从二楼上下来一个人,看见他们顿时惊喜的喊道:“邓渺凡,王栋梁!”   两人回头,也惊讶道:“袁伟!”   袁伟初三没毕业就托刘老师办了个毕业证当兵走了,还不到两年呢,怎么就回来了,三人当初在班里可是关系最好的,突然相逢喜出望外,找了个早点铺子坐下吃饭叙旧。   原来袁伟是回来探亲的,他在武警机动部队服役,部队驻扎在大山沟里,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连个女人都看不见,所以刚一回来就找了家网吧包夜,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两位死党,真是缘分。   “怎么,挂彩了?” 袁伟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指着邓渺凡头上的纱布问道。   “别提了,被高一的小子欺负惨了。”邓渺凡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袁伟立刻就怒了:“我草,翻了天了,当我们忠义堂没人啊。”   他立刻行动起来,联系了一帮原来子弟中学的同学,现在这帮人大多升入机械职高,每天除了打架泡妞喝酒之外就没别的事,听说老同学有事,个个兴奋无比,很快就召集了十几号能打的兄弟。   星期一上午,邓渺凡收到短信之后,来到学校围墙边接应,袁伟带着一帮机械职高的学生翻墙进来,大家都是利索的短打,带着刀棍等家伙。   “人在哪里?”袁伟问道。   “篮球场边抽烟的一群人就是。”邓渺凡紧张的说。   “行了,你回去吧,这事儿你别参与,考上一中不容易。”袁伟拍拍他的肩膀,叼着烟,带着人就过去了。   见到一伙生面孔出现,秦傲天等人倒是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迎了上去,两伙人在篮球场上对峙起来。   “谁是秦傲天。”袁伟问道。   “我是,怎么着?”秦傲天站了出来,冷眼傲视对方。   袁伟点点头,藏在身后的铁尺亮了出来,劈头就斩过去。   秦傲天反应还算迅速,向后一闪身,铁尺划开他的衣服,胸前赫然一个口子,傲天社团的人也不含糊,抽出身上的家伙就冲了上去,不过他们打架的本事比机械职高这帮人还是要逊一些,尤其是武警全训部队出来的袁伟,那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几个回合下来,傲天社团的人已经躺了一地。   “少他妈装死。”袁伟朝地上的秦傲天踢了一脚,蹲下来点燃一支烟,拍拍他满是血污的脸,把烟放在他嘴里说:“小子,我叫袁伟,忠义堂的,有什么冲我来。   秦傲天咧嘴笑了:“行,我记着这个名字了。”   “保安来了!”有人大喊一声,袁伟回头看看,几个虚张声势的中年大叔正拎着警棍赶过来,他笑笑,拍了拍秦傲天的脸:“日子长着呢,你想怎么玩,我陪你。”   说着带着人从容撤退,依旧翻墙出去。   ……   这场斗殴影响极其恶劣,校方震怒,下令严查,但是傲天社团的人却坚持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校方查无实据,也不好做出处理,只好作罢。   但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晚上大伙儿喝酒庆祝干翻了傲天社团,大家都多喝了几杯,刚从饭店出来,两辆面包车就亮着大灯冲过来,从车上跳下来十几个人大打出手,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水的封闭式摩托头盔,棒球棍,配合默契,下手极狠,机械职高的学生再厉害也不过是学生而已,哪里打得过专业级别的打手。   “跑!”袁伟大吼一声,从腰间拽出链子锁和他们打成一团,邓渺凡和王栋梁他们撒腿就跑,头都不敢回,只听到耳畔呼呼风声,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对望一眼,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袁伟呢?”   “不知道。”   “回去看看。”   ……   袁伟很能打,链子锁呼呼生风,一个人缠住了三四个打手,见解决不了他,车上又下来一个人,腿脚略有一点跛,手里拎着一把锯短了枪筒和枪柄的猎枪,对着袁伟喝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袁伟真就不动了,当过兵的人,知道枪的厉害,而且他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杀气。   “跪下。”年轻人说道。   袁伟迟疑了一下。   年轻人笑了一下:“你是以前跟贝小帅混的吧,论辈分你还低着呢,跪下也不丢人,别逼我,我这个人凡事都不喜欢说第二遍。”   袁伟跪了下去。   面包车上下来一个人,胳膊上缠着绷带,嘴里叼着烟,正是秦傲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秦傲天一脚踹在袁伟头上,从别人手里夺过一把棒球棍,劈头盖面打过去:“操,敢动我,打不死你!”   几分钟后,袁伟躺在血泊中不动了,年轻人点燃一支烟,递给秦傲天:“小天,差不多了可以了。”   “操你妈的。”秦傲天还不解气的冲袁伟踢了一脚,啐了一口,这才上车离去。   ……   北京首发的准备、北大演讲稿、申报矛奖的材料,还有第二册的修改,从没这么忙过,连买去北京的行头都没时间,   今后今天,更新速度会放缓,有可能两天一更,大家体谅。   11-33 江山代有才人出   几分钟后,邓渺凡和王栋梁跑回了现场,老远就看到一堆人围在那里看着什么,顿时两人心里就发毛了,过去一看,果然是袁伟倒在血泊中。   “袁伟你怎么了!”邓渺凡扑上去摇晃着袁伟的身子,王栋梁也帮着掐人中,袁伟依旧一动不动,周围看客支招道:“别晃了,赶紧送医院吧。”   两人如梦初醒,拦了一辆出租车把袁伟送到了就近的医院,可是缴费的时候却抓了瞎,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没钱就不能救治,人命关天邓渺凡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个电话打给了他妈妈。   “妈,我出事了,在医院,你赶快来吧,再晚就要出人命了。”   十分钟后,邓渺凡的妈妈风风火火赶到了医院,看到并不是儿子出事才松了一口气,付了押金之后,袁伟被抬进了急救室,妈妈抓住邓渺凡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外面惹了什么祸?”   邓渺凡坚称是在路上看见同学被打出手相助,妈妈根本不信,立刻打电话给邓云峰,让他到医院来管教儿子。   邓云峰正在厂里加班,接到老婆的电话后大惊失色,自从当上车间主任后他就忙着工作,很少关心孩子的学习问题,邓渺凡考上一中后,当父母的以为进了保险箱就更加放任自流了,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问题,他赶紧骑着自行车来到医院,看到站在走廊里的儿子,二话不说劈头就是一巴掌:“你怎么回事!”   邓渺凡还嘴硬:“又不关我的事。”   “还骗人,你这点花花肠子还能瞒得过我,说!别等我动家伙。”说着邓云峰就摸上了腰间的皮带扣,邓渺凡小时候没少挨过皮带抽,对这个心有余悸,当即就腿软了:“别打,我说。”   邓渺凡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气的邓云峰脖子上的青筋都绽现了,他生气不是因为傲天社团的人欺负儿子,而是因为浪子回头的儿子居然又和这些渣滓学生搞在一起。   “他们欺负你,你不会报告老师,让学校处理?”邓云峰骂道。   邓渺凡蹲在地上不回答,做家长的怎么能理解高中生的思维,如果什么事情都让老师和学校解决的话,以后哪还有脸面在一中上学,再说了,傲天社团的背景很深,据说连老师都怕他们,报告老师根本就没用。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邓云峰也没辙,儿子既然已经和人家扛上了,让学校知道的话搞不好一起开除,那儿子的前途可就全毁了,他在外面走来走去,连抽了好几根烟,最终还是停下来叹了一口气说:“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   袁伟的伤势不算很重,头部遭到钝器击打造成了昏迷,躺了一会儿就苏醒过来,身上又挨了几刀,也都是皮外伤,看来对方下手很有分寸,又是汽车又是喷子的,绝非高中生能调动的力量,这个傲天社团,不简单。   ……   第二天,邓渺凡和王栋梁都请了病假没去上学,留在医院照料袁伟,中午时分,两人从食堂打来饭菜来到病房,却发现袁伟不见了,找遍了整个楼层都没看到,正着急呢,忽然王栋梁指着楼下花园说:“在那!”   袁伟身上缠满了绷带,正在做引体向上,两人慌忙跑下楼去问他:“袁伟,你抗的住么?”   “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们处突的时候,遇到比这更厉害的呢,防暴盾牌都打烂了。”袁伟不屑的哼了一声,继续拉了几个引体向上,豆大的汗水从他额上流下,绷带里渗出了血色,伤口又绽开了。   袁伟跳下来,面不改色:“这个一定要找回来,高土坡忠义堂的人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邓渺凡说:“可是他们势力很大啊。”   袁伟说:“势力大有屁用,总不能天天跟着他吧,瞅机会就干了那个秦傲天。”   邓渺凡和王栋梁对视一眼,显然对袁伟的实力并不是很信任,袁伟也明白自己的斤两,他当兵早,现在也不过十七岁,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年怎么可能斗得过成年人。   “唉,要是贝哥在就好了。”三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如今的高土坡忠义堂已经成为昔日传说,高土坡四杰的刘子光已经把生意做到了国外,李建国更是消失了好久,贝小帅在南方上大学,只剩下一个卓力,也已经步入成功人士行列,基本上不在外面打打杀杀了,对这帮少年来说,那个轰轰烈烈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不能躲在家里永远不去上学,邓渺凡和王栋梁还是去了学校,上次事件后,傲天社团的气焰更加嚣张,俨然已经扛起了一中的大旗,几个和王栋梁关系不错的体育生也加入了傲天社团,整天在厕所里抽烟,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邓渺凡和王栋梁势单力薄,连厕所都不敢去,人有三急,这屎尿是无论如何是也憋不住的,于是趁着刚下课的时候飞奔到操场上的厕所里解决,这里相对偏僻,傲天社团的人不常来。   正撒着尿,后背上就挨了一脚,秦傲天带着几张熟面孔出现了,驱散了厕所里的闲杂人等,又在门口留了人,这回倒没动手,秦傲天点了一支烟,将烟喷在邓渺凡脸上说:“你行,这么多年来,敢找人到学校里动我的,你还是第一个。”   邓渺凡也豁出去了,紧紧捏住了裤兜里的钥匙,这还是刘子光教给他的打架方法,将四棱防盗门钥匙从指缝中露出,猛击对方面门,杀伤力相当惊人。   “你想怎么样?”邓渺凡咬牙切齿的问道,神经已经绷紧。   “不想怎么样,现在一中我基本上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剩你们俩了,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一人拿三千块钱出来,给我点烟认错,就放过你们,要不然,以后还是见一次打一次。”   邓渺凡不说话,对方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他一个高中生,上哪里去找两千块钱来。   “怎么,不服是吧?”秦傲天身旁一个高大的男生伸手搡了邓渺凡一把。   “小胖,今天咱不动手,给他一个机会,走。”秦傲天说完扭头就走,小胖悻悻的指了指邓渺凡和王栋梁说:“听见了没有,天哥给你们最后的机会,要不然让你俩从此在一中呆不下去。”   傲天社团的人耀武扬威的走了,邓渺凡和王栋梁相对无言,默默地回教室去了。   ……   不好的消息陆续传来,机械职高被人抄了,那几个帮袁伟打架的兄弟都被堵在网吧里被人揍了个臭死,从此不敢冒头,据说动手的是顶点夜总会的职业打手,带队的叫阎东,也是道上有名的人物,足足去了三车人,差点把机械职高的大门都给拆了。   事情越闹越大了,邓渺凡和王栋梁后悔莫及,早知道秦傲天后台这么大,不该和他碰,但是现在想回头也难了,点烟道歉倒是小事,三千块钱对于高中生来说可是天文数字,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啊,两个少年几乎是一夜白头。   满地都是烟蒂,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没有一条路走得通,忽然邓渺凡眼睛一亮说道:“我想到一个人,兴许能帮忙。”   “谁?”王栋梁猛抬头。   “毛孩!”   毛孩早就不在烧烤摊子上帮工了,就连地地道道也盘给了别人,自打上回杀死大开发老总的父亲那件案子之后,毛孩就回县里上学去了,他底子薄基础差,现在也不过上初中而已。   邓渺凡他们以前跟被贝小帅混的时候经常去地地道道吃羊肉串,由于年龄接近,和毛孩的关系处的好,只好他最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而且由于和李建国、刘子光的特殊关系,辈分相对也高,就算是那些道上成名的人物,见到毛孩也不敢随便把他当小孩子看。   主意打定,立刻联系毛孩,少年人之间沟通就是便利,电话里简单几句话,当天下午毛孩就搭长途车到了市里。   邓渺凡和王栋梁在车站接到了毛孩,多日不见,昔日地地道道烧烤摊上稚气未脱整天脏兮兮油乎乎的小毛孩已经是英俊少年,个头窜到一米七,和大多数同龄少年不同的是,他不是那种豆芽体形,而是匀称结实的标准体格,身上穿了一件南泰县中的学生装,涤纶质地的立领上衣看起来有些土气,但少年炯炯的眼神却是闪亮无比。   “你俩咋来了,学校这么早放学了?”毛孩奇怪的问道,在他印象中,一中的高中生是那种起早贪黑的类型,不到晚上七点是不会放学的。   邓渺凡和王栋梁对视一眼,苦笑道:“别提了,学校已经呆不下去了,走,咱们先去看袁伟。”   来到医院,大家坐到一起把情况介绍了一下,邓渺凡和王栋梁的眼圈都红了,袁伟则是怒容满面,只有毛孩不动声色,说:“我就问一句,你们真服气了么?”   11-34 屈服   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哪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再说秦傲天他们也不是特别能打,只是认识社会上的人更多一些而已,真正单挑起来双方是半斤八两的水平而已。   “不服!”三人异口同声的说。   毛孩点点头:“有这句话就行,我会会他。”   邓渺凡问:“不用再多喊几个人?”   毛孩说:“人多不过图个气势,真正打起来还是要靠单兵作战,再说了,你们现在还能喊来几个人?”   三人就都哑巴了,秦傲天背后的势力太过恐怖,基本上和卓二叔的华清池是一个级别的了,要和傲天社团再碰的话,还真没人帮手。   “没关系,就是和他谈谈,把这个事解决了我还得回去上学。”毛孩说的很轻松,举重若轻的豪气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经过一番商量,决定今晚就去找秦傲天谈判,袁伟身上有伤就不用参加了,邓渺凡王栋梁带着毛孩,来到一家网吧门口,指着上面说:“秦傲天他们一帮人每天都在这个网吧玩。”   毛孩点点头:“你去把他喊下来,就说我找他。”   两人有点挪不动步子,毛孩又说:“不用怕,有我在。”   邓渺凡和王栋梁对视一眼,上楼去了,这家网吧挺大,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和显示器,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秦傲天他们,七八个少年正坐在电脑前玩着,专心致志的样子和他们上课时候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望着秦傲天的后脑勺,邓渺凡很想抄起旁边的椅子砸下去,但他还是忍住了,喊了一声:“秦傲天!”   傲天社团的人同时回头,一片挪动椅子的声音,他们全都站了起来,虽然只是高一的少年,个头已经长的挺高了,尤其是秦傲天和他的左膀右臂,一个叫小胖的,还有一个叫阿可的,个头都在一米八以上,嘴唇上一圈绒毛,身穿嘻哈风格的衣服,看起来和外面的小混混没什么两样了。   “怎么?这么快就凑够钱了。”秦傲天很傲慢的看着两人,根本没当回事。   “有人找你。”邓渺凡说。   “操!又他妈找人是吧,上回挨揍还不够?”小胖挽起袖子抽了邓渺凡一个嘴巴,邓渺凡没还手,说:“我把话带到,去不去是你们的事。”   秦傲天笑了:“还挺牛逼的,我倒想见识见识,是哪一号人物。”   电脑依然开着,几个男的拿起衣服准备下楼,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对秦傲天说:“老公,快点回来啊。”   “知道了老婆,马上就处理好。”秦傲天捏捏女孩的脸蛋,笑了一下,下楼去了。   网吧外面,霓虹闪烁,道路上车水马龙,秦傲天站定,点上一支烟,从容问道:“人在哪?”   邓渺凡一指旁边的巷子:“在那里。”   秦傲天鄙夷的笑笑,竟然就走了过去,修身小风衣的下摆随风舞动,颇有风萧萧兮的感觉,他身后跟着五个人,衣服下面鼓鼓囊囊,分明。随身都带着家伙。   巷口里灯火黯淡,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站在暗处,并不高大,分明还是个孩子,秦傲天等人就笑了,本来还担心有人埋伏,没想到是个乡下学生等在这里。   “你找我?”秦傲天走到毛孩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问道。   毛孩比秦傲天矮了一头,又被他们团团包围,但毫无惧色,抬头盯着秦傲天的眼睛道:“邓渺凡王栋梁是我的兄弟,你以后不要再找他们的麻烦,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秦傲天笑了,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小胖阿可他们也跟着笑,笑完之后秦傲天脸色就变了,冷冷问道:“你说算了就算了,我他妈凭什么卖你的面子?”   毛孩镇定道:“我不是来和你讲什么面子,是来通知你的,你以后不许再找他们的麻烦。”   气氛有些紧张,秦傲天不得不认真端详这个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怎么看也无法和道上人物联系起来,但是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秦傲天有些不安。   不由的一阵暴躁,秦傲天一挥手:“打!”话音未落,毛孩一脚踢出,正中秦傲天腹部,将他踹到在地,紧跟着小胖手里的棍子就轮了过去,毛孩一偏头,打中了肩膀,但他好像没有感觉一样,顺手就抓住了小胖握棍的手反关节一折,棍子就落地了。   邓渺凡和王栋梁见状也冲了上去和他们打成一团,傲天社团这帮人不过是高一新生而已,怎么打得过毛孩这种以参军入伍进特种部队子承父业为人生目标的猛人的对手,虽然六个对人家三个,但是丝毫也不占上风。   正打着,巷口外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惨淡的路灯照耀下,又有七八个人冲了过来,手里都拎着刀棍,为首一人二十岁年纪的男子,腿脚有些跛,一脸的阴狠,正是上回拿枪威逼袁伟的阎东。   “上!”阎东一挥手,一群人就围了上去,生力军的加入让战局瞬间改变,毛孩身上挨了好几下,衣服都破了,依然死战不退,当然想跑也没地方跑,这是一个死胡同,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猴子都爬不上去。   正苦苦支撑着,忽然墙头上一声喊:“接着!”紧跟着就是一把铁尺抛了过来,袁伟出现了。   毛孩接住铁尺,一手刀一手棍,满面是血,如同天神一般威风凛凛的站着,面对强敌毫无惧色,袁伟从墙上跳了下来,手拎一个黑色塑料袋,把里面的西瓜刀和自来水管分给了邓渺凡和王栋梁,骂道:“打架怎么能少得了我。”   有家伙在手,底气稍微足了一些,邓渺凡说:“你伤没好怎么来了?”   袁伟说:“等不急了,这口气憋的难受,今天非把这事解决了不行。”   对面的阎东就笑了:“几个小崽子还挺牛逼的,连我弟弟都敢动,动了第一次还敢来第二次,这世道真他妈的变了。”   秦傲天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狞笑道:“东哥,今天弄死他们几个算了。”   毛孩一听这话,深吸一口气,把铁尺和棍子抛下了,从后腰上拔出一把锋利的剔骨刀来,撕下一截衬衣,将刀柄和手绑到了一起,他做这些的时候动作很仔细,很认真,全神贯注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谁先来?”绑好了刀,毛孩扫视一下面前的人,镇静的问道。   阎东看他这副作派不像是寻常学生,便问秦傲天:“他是谁?”   “不认识,那几个小子喊来的,说要找我谈谈,操!”秦傲天朝地上啐了一口。   “问问他什么来头?”阎东说。   “小子,东哥问你,你叫什么?”秦傲天问道。   “我叫程卫国。”毛孩第一次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阎东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他把烟蒂一丢,说了声“干!”早就按捺不住的一群打手就冲了上去,这帮人可不是秦傲天那样的中学生,而是货真价实的社会混混,棍棒劈头打来,毛孩动作再敏捷也架不住七八个人全方位的围攻,顿时被棍棒打翻,一群人围着他猛打猛踢。   袁伟他们急忙冲上去,却被傲天社团的人拦住,双方战成一团,就听到那边一声声惨叫,有人捧着脚倒在地上,有人捂着腿退出了战场,满身是血的毛孩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中的尖刀犹在滴血。   “妈的,还真硬。” 阎东站不住了,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手枪走过去喝道:“给我站好了。”   所有人都不敢动了,只有毛孩提着滴血的刀一步步走向阎东,从他的步伐可以看出,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但他依然坚定的向前走着,对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物。   “马勒戈壁的。”阎东手中的枪响了,“砰”的一声,毛孩踉跄了一下,大腿处冒出血来,但依然向前走着。   阎东又开了一枪,打在毛孩胸前,疼的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没倒。   “砰砰砰”阎东又连开了三枪,毛孩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阎东将钢珠枪对准了袁伟等人:“都给我蹲下!”   毛孩倒下了,袁伟等人也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丢下刀棍坐以待毙,几把西瓜刀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秦傲天走过来,点燃一支烟塞到邓渺凡嘴里,又拍了拍他的脸说:“怎么样,这回服了吧?”   阎东在后面说:“小天,和他们啰嗦什么,把我车开过来,统统带走慢慢处理。”   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毛孩忽然一跃而起,从背后勒住了阎东的脖子,锋的剔骨刀架在喉头:“让你的人把家伙扔了。”毛孩说。   阎东有些发毛,赶紧道:“都把家伙丢了。”   毛孩的名头他是听说过的,小小年纪就杀了大开发聂总的老头子,那可是道上不朽的传说,没想到居然让自己碰上了,真是晦气。   小混混们看到对方狰狞的血脸,迟疑了一下还是丢下了家伙,闪开了一条道路,毛孩用刀架着阎东殿后,冲袁伟他们说:“你们先走。”   三个少年夺路而走,毛孩拖着阎东在后面一步步向巷口外退去,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一棍将毛孩放倒,狠踢了两脚,拖到巷口路灯下,两辆面包车横在这里,袁伟、邓渺凡、王栋梁三个少年双手抱头蹲在车前,几个身穿剃着平头穿着黑衬衣的彪形大汉横眉冷目的站在旁边。   阎东摸摸脖子,心有余悸道:“峰哥,你怎么来了?”   打倒毛孩的那人有二十六七岁,个头蛮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白万宝路,叼上一支,都彭火机点燃的一刹那,照亮他英俊无比的面容。   喷出一股烟雾,傲然道:“顶点的人,没人能动。”说着又朝毛孩踢了一脚。   毛孩蜷缩在地上,抽搐了一下。   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众人扭头望去,雪亮的光柱刺破夜幕,一辆重型川崎公路赛摩托正风驰电掣的驶来。   11-35 黑社会讲数   瞬间摩托车就飙到了跟前,丝毫没有减速直撞过来,众人纷纷后退,摩托车一阵轰鸣,戛然停下,车手摘下全封闭头盔,凛然道:“我忠义堂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来人正是忠义堂老大贝小帅。   被称作峰哥的人略有些惊讶,很快反应过来,傲然:“你当我们顶点的人是吓大的?”   贝小帅把头盔拿在手上,下了摩托走过去,走到峰哥面前看了看他,忽然抡起头盔砸在对方脸上,当时血就溅了出来,那些打手刚要动手,贝小帅已经丢了头盔,掏出别在腰带上的手枪,哗啦一声推上子弹对准蹲在地上的峰哥的脑袋,平静无比的说:“往前一步,他脑袋开花。”   贝小帅手里拿的可不是阎东那种二氧化碳动力的钢珠枪,而是货真价实的军用九二式手枪,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大家都是识货的人,顿时不敢动弹。   “你们几个,把毛孩抬过来。”贝小帅从容说道。   袁伟他们把毛孩抬了过来,撕开衣服一看,钢珠都陷进了皮肉里,后脑被敲了个大包,胳膊上被划了两个三寸长的大口子,可谓遍体鳞伤,即便这样,他硬是没哼过一声。   “谁打的?”贝小帅淡淡的问道。   “他,还有他!”邓渺凡愤怒的指着蹲在地上的英俊青年,还有阎东和秦傲天。   被贝小帅冷厉的目光扫过,阎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腰间那支狼狗也没胆量拿出来现眼了,贝小帅的威名他不但听说过,而且是如雷贯耳,当初正是高土坡四杰扫平了他父亲的产业金碧辉煌,不久后,阎金龙坠楼而死,阎家一落千丈,这笔帐,阎东都是记在心里的。   贝小帅把手枪插回腰带上,走到阎东面前看了看他:“我认识你,东少是吧。”   阎东刚要说话,贝小帅狠狠一拳掏在他胃部,阎东顿时佝偻起身子,却又遭到重重一级膝盖顶击,当场就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贝小帅又走到秦傲天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多大了?”   秦傲天紧紧抿着嘴不说话,贝小帅没动手打他,冲邓渺凡勾勾手指:“过来。”   邓渺凡跑了过来。   贝小帅脚尖一勾,一根棒球棍飞了起来,一把抄在手里递给邓渺凡:“他刚才怎么打你的,打回去。”   又对秦傲天说:“你可以反抗,我不插手。”然后环顾四周:“你们都不准插手。”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他们不是怕贝小帅腰里那把枪,而是怕他背后的人,贝小帅什么人物,高土坡四杰之一啊,和卓力、孟黑子、疤子这些成名的人物都是称兄道弟的,更别提另外两位传奇般的人物刘子光和李建国了,短短一两年,摆平了老三老四,干趴了金碧辉煌,把大开发老总的老子都给宰了硬是屁事没有,这种人也是能惹得起的?   贝小帅一指秦傲天:“把地上的铁管捡起来,别说我欺负小的。”   秦傲天捡起了地上的一根铁管,冷眼看着对面的邓渺凡,妄图用气势压倒他。   有贝小帅撑腰,邓渺凡还有什么好怕的,一棍打过去,轻质的棒球棍速度很快,秦傲天手忙脚乱,右手被打中,铁管脱手而出,紧跟着又被打中了小臂,疼的他惨叫一声捂住了胳膊,邓渺凡打的兴起,所有的憋屈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对着秦傲天的脑袋瓜,他高高举起了棒球棍。   “行了。”贝小帅及时拦住了他,望着蹲在地上扭曲着面孔的秦傲天,轻笑了一下:“上高一就这么狂,小心活不到二十啊。”   转身回来,让袁伟叫了辆出租车,把毛孩抬上去直奔医院,贝小帅走过阎东身边的时候,又抬脚朝他的头部猛踢了一脚:“这事儿不算完!”   鼻梁子被打断的峰哥捂着脸,阴狠的瞪着贝小帅一眼,终于还是没敢说话。   贝小帅跨上摩托车,戴上头盔,指着峰哥说:“顶点的是吧。”   峰哥不说话,他身边的一个人答道:“顶点夜总会的。”   贝小帅点点头,一拧油门轰鸣而去。   ……   医院急诊室,毛孩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嵌在皮肉里的钢珠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胳膊上砍的口子也缝合了,就是后脑那一下有点严重,造成了脑震荡。   贝小帅沉着脸把三个少年喊过来把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说:“要不是我及时赶过去,今天这个事儿就大了。”   然后给卓力和孟叶落都打了电话,没说别的,就说毛孩让人花了,赶紧来。   打完电话,贝小帅对邓渺凡说:“你爸爸那边我就不打电话了,你自己想着怎么应付吧。”   十分钟后,卓力开着一辆悍马赶到了医院,脚上还穿着洗浴中心的拖鞋,身后跟着三个手下,都是劲装打扮,卓力先探望了毛孩的伤情,然后出来问贝小帅:“谁下的手?”   “阎东,还有一个顶点的小子,二十多岁,长得像韩国明星。”贝小帅说。   卓力挠着头:“阎东,阎金龙的儿子?顶点那边的人,可能是林国斌的儿子林峰,这事儿有点头疼。”   贝小帅说:“头疼什么,让他们赔钱,道歉,要不然拆了顶点。”   卓力说:“顶点可是江北最大的夜总会,林国斌在道上的地位很高,当年和咱们师傅一起练过八极拳,我见他都要喊一声叔,而且顶点和华清池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这个事儿又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好插手啊。”   贝小帅说:“那我不管,建国哥和光哥在国外,毛孩要是有个什么不对,咱们怎么和他们交代,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卓力想了想说:“好吧,我给林国斌打电话,看他怎么说。”   还没打电话过去,手机先响了,卓力接了就招呼道:“林叔。”走到一边说话去了。   电话打了足有五分钟,卓力回来说:“林国斌说要见面谈谈。”   “什么时候?”   “现在。”   ……   十五分钟后,双方在一家茶室坐定,林国斌是顶点的老板,也是林峰的父亲,年近五十岁的他看起来比儿子还要帅气一些,事实上他当年曾是省京剧团的武生,一身工夫相当了得,又拜在本市八极拳传人门下练过一段时间,是有真功夫的。   林国斌出道很早,生意做的也大,江湖地位和当年的阎金龙差不多,只不过他没那么贪,做事很有分寸,江湖上的名声不错,顶点夜总会不过是林国斌在市内的一个据点而已,他主要的生意还是县里的铁矿。   虽然是黑社会讲数,但双方都是熟人,就没带太多的弟兄,林国斌一行三人,这边是卓力贝小帅还有刚赶来的孟叶落,双方在茶室坐下,先寒暄了一番,师叔师侄什么的喊了一通,林国斌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儿子的鼻梁骨被打断了,小力你看怎么处理?”   卓力说:“林叔想怎么处理?”   林国斌淡淡地说:“按道上规矩来呗。”   卓力笑道:“林叔,我是晚辈,很多规矩不懂,麻烦您说清楚点。”   林国斌说:“我不管你怎么处理,总是要给我,给顶点一个交代,要不然以后顶点的人还怎么混?”说罢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水面上飘拂的碧绿的茶叶。   贝小帅站了起来:“林叔,我今天尊称你一声叔,人是我打得,和卓二哥无关,你要是讲规矩的话,我倒想先问问你,我大哥李建国的孩子被你儿子打伤,现在躺在医院里不能动,这事儿怎么算?要给说法的话,你先给我一个说法。”   林国斌看了看贝小帅,笑了:“你就是贝小帅,我师兄最小的徒弟,不错,后生可畏,不过这事儿不是这么论的,我不管那些不相干的人,我只知道一点,顶点的人,是没人能动的,没人。”   说到这里,林国斌的脸色已经变得严峻起来,卓力倒还沉得住气,说道:“一帮小孩瞎胡闹,大人也跟着凑热闹,难不成林峰的鼻梁骨断了,也要把贝小帅鼻梁子打断,我看赔点医药费就算了。”   林国斌冷冷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一直没说话的孟叶落出言劝道:“别动气,有什么事不能四四六六说清楚。”   林国斌瞄了他一眼,根本没搭理。   卓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林叔,我给你面子,你也给点面子好不好,人,已经那样了,打来打去有意思么?出来混,混的是钱,不是命,不过你要是真想碰的话,我一样奉陪。”   “行。”林国斌一推桌子站了起来,扭头就走,自始至终他的两个手下都没说话,但是那种凌厉的眼神,却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   “马勒戈壁的,狂成那样,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贝小帅望着林国斌的背影骂道。   卓力长叹一口气:“太平日子过完了,林国斌最擅长下阴招,被他盯上可不是好事。”   贝小帅说:“怕毛啊,大不了拆了他的顶点。”   卓力苦笑道:“你啊,还是一点不长进,现在混社会的谁还打打杀杀的,都是玩招数,林国斌生意做的大,上面关系硬,还真搞不过他。”   11-36 老将出马   第二天,华清池做了总动员,除了本店的人马,又把孟黑子十六铺码头的一帮人拉了过来,镐把、棒球棍、消防斧都预备好了,用蛇皮袋子盛着放在金杯车里,几十号人严阵以待,可是一天过去了,顶点方面没有任何动作,一切风平浪静。   这倒让卓力有些发毛,人老精鬼老灵,林国斌按兵不动绝对不是好事,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么天天弄一帮人守在店里也不是事,孟黑子倒是建议先下手为强,砸了顶点再说,提议被卓力否决,不管怎么说林国斌也是他师叔,又是道上老前辈,更主要的是两家没什么太深的矛盾,就为了几个小毛孩挑起江湖大乱斗,那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想来想去,卓力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他拉着贝小帅,买了一大堆礼物来到西郊云山脚下的一个小院子外,两扇乌油油的大门上缀着铜环,门口的石墩子油光锃亮,地上铺着石板,满墙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巷子太窄,卓力的悍马没开进来,两个人提着礼物来到门口敲了敲门,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在院子里练拳,旁边放着竹躺椅,紫砂壶和藤杖,虽然是仲秋季节,老人身上却只穿了个对襟单褂,看到两人进来也没搭理,自顾自在那里练的虎虎生风。   一路刚猛无比的八极拳打下来,老人收了功夫,卓力和贝小帅赶紧拿着毛巾和茶壶凑上去,嬉皮笑脸的说:“师父,又厉害了啊。”   老人接过毛巾擦擦手,淡淡的说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们又惹了啥事了?”   卓力伸出大拇指赞道:“咱师父简直是半仙啊,确实有事,不过不是我,是贝小帅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   师父笑了:“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强不到哪里去,你俩都是我从小看大的,小帅虽然毛糙点,但还有分寸,反倒是你小力,骨子里有一股戾气,如果不化解了,早晚要出大事。”   贝小帅也挑起了大拇指:“师父明鉴!”   老头坐到了躺椅上,端着紫砂壶品着茶,看了看自己这两位高徒带来的礼物,两瓶五粮液,两瓶陈年花雕,两桶色拉油、一提兜大闸蟹,还有一口袋带壳花生,个个颗粒饱满,一枚壳里起码三四粒花生米,正是老人的最爱。   “好了,说吧,惹了什么事需要师父出面?”老头乐呵呵的一摆手。   卓力干咳一声:“师父,前两天和林师叔闹了点小矛盾,想请师父说合一下。”   师父眉头一皱:“你们怎么惹上他了,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贝小帅就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老人当时就怒了,把小茶壶重重往小桌子上一放:“胡闹!”   贝小帅说:“就是,这帮人太胡闹了。”   师父怒道:“我说的是你!,给我趴下,裤子扒了!”   贝小帅顿时呆了,哭丧着脸说:“师父,我哪里做错了?我是见义勇为啊。”   师父一指条凳:“趴着!”   卓力赶紧劝道:“师父,您老千万别动气,这事儿吧,确实不怨六师弟。”   “还有你,不带个好头,好好的工作不干,开什么澡堂子,那是正经人开的么,你也给我趴着!”   卓力老老实实的趴了下去,和贝小帅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他们的师父叫董云来,是本地八极拳的掌门,董家是沧州人,清末开过镖局,后来辗转来到江北开武馆,解放后武馆关门,董家当家人进了体委任职,一直是江北武术界的泰山北斗人物,文革时期开始走下坡路,董云来年轻时候还能维持一下,同时有几十个师兄弟一起习武练功,到了他开班收徒的时候,社会上已经开始流传跆拳道和散打了,武术无人问津,只是收了几个少年宫不要的小孩当徒弟而已,卓力和贝小帅就是其中的两个。   董师父是那种老派人,最讲究武德,两个徒弟趴在面前,他顺手抄起了藤杖,这条藤杖还是卓力托人从东南亚带来送给老人家的,坚韧无比,这要是抽下去,两个屁股肯定开花,起码半个月不能坐椅子。   两个徒弟虽然都是成年人,但是在师父面前依然保持着儿时那种尊敬,师父要打便打,吭都不敢吭,看到俩孩子这样,董云来倒是有点下不去手,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不打,以后这俩小子闯祸更大,于是一咬牙还是高高举起了藤杖。   “住手!”一声怒喝传来,从屋里出来一个大妈,精气神比董师父还足一些,一见老伴出来,董云来立刻放下了藤杖,陪着笑脸道:“我教育徒弟。”   老伴一把将他的藤杖夺了过去,怒道:“用这个打,你咋那么狠?亏得孩子们还带东西来瞧你。”   董云来说:“我打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我毕竟是他们师父嘛。”   老伴说:“那我也打你两下好不好,抡起辈分我还是你师姐呢。”   卓力和贝小帅听见这话就嘿嘿的笑起来,这下气氛就变了,董云来就坡下驴道:“两个兔崽子,起来吧。”   俩徒弟嬉皮笑脸的爬起来,先谢了师母又谢了师父,四个人坐下来又将事情讲了一遍,师母正色道:“林国斌那小子,年轻时候就不是个东西,龙生龙凤生凤,他的孩子一定不是好人,不过小帅你动手把他的鼻子打断就是你的不对了,拳头不能解决问题,打来打去哪里是个头,功夫好有啥用,遇上手枪一样完蛋。”   卓力说:“师母您太明白了,我是做正经生意的人,小帅也是大学生,我们一方面是不想惹祸,另一方面也是看林国斌是长辈,才来求师父出面说合一下的,这事儿都有不对,我看两不找也就过去了。”   董云来沉吟一下道:“好,这事我来和他说。”   卓力和贝小帅对视一眼,起来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这下师母不乐意了:“刚来就走,是不是嫌师母做的饭不好吃?”   两人没辙,只好留下陪着师父师母吃了顿饭,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最后开开心心离开了。   他俩走后,师母就问董云来:“老董,你真要去找林国斌?”   董云来说:“孩子们找上门来,那是一定要去的。”   师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   当天晚上,董云来换了一身崭新的唐装,乘坐公共汽车来到了顶点夜总会门口,看了看这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大门,摇了摇头还是走了进去。   进门就有迎宾小姐上前接待:“先生几位?”   董云来说:“我找林国斌。”   迎宾小姐愣了一下,才说:“您找林总啊,请稍等。”然后用对讲机召唤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将老人带到一间办公室坐下,被告知,林总正在开会,请稍等。   董云来点点头,坐了下来,那是真正的站如松坐如钟,一股凛然的气势不容侵犯,不过似乎没人搭理他,办公室里来来往往都是穿黑西装戴耳麦的彪悍年轻人,肆无忌惮的互相开着粗野的玩笑,叼着烟吞云吐雾,过了一会,进来一个年龄稍长的汉子,看到老头,便问旁边人:“这人是干什么的?”   别人都说不出,董云来起身道:“我是林国斌的师兄,来找他有事情说。”   汉子说:“林总在县里开会,来不了,有事你和我说。”   董云来笑了笑:“这件事,一定要亲自和林师弟说。”   汉子愣了愣,托着下巴想了半天,忽然道:“你是华清池那边找来的?”   董云来说:“华清池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和林国斌都是练八极拳的,你可以和他提我的名字,我叫董云来。”   汉子说:“那就对了,如果你是为贝小帅打伤人那件事来的,林总恐怕不能见你,这事儿谁说话都不好使。”   董云来一皱眉头:“好使不好使,让他亲自来和我说,让下面人应付,算什么待客之道。”   空气里火药味浓了起来,一个年轻人指着董云来的鼻子骂道:“我操,老家伙你吃顶了吧你,知道这是啥地方不?顶点,不是你们武馆。”说着就要过来拉扯,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年轻人已经重重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了片刻才醒悟过来,纷纷从墙角拿出了橡皮棍,有人还将门反锁住了,七八个大汉虎视眈眈瞪着老人。   老人面不改色,淡然道:“我不是来打架的,不过你们要是非要练,咱们外边去,这里施展不开。”   领头的汉子眨了眨眼,忽然冷笑道:“到了外面,你可是施展开了,我们就遭殃了,有真本事的话,咱就在这里解决。”   说完他就欺身上前,挥起了手中的橡皮棍,棍子还没落下去呢,老人就如同敏捷的猎豹一般近身上前,一记刚猛的铁山靠撞在汉子身上,汉子被径直撞飞到墙上,又滑倒地上,疼得他直咧嘴,指着董云来喊道:“给我上,按住他!”   打手们一拥而上,但是这些没练过武术的人不知道八极拳的奥妙所在,那本来就是一种贴身近战的拳法,讲究打人如亲吻,全身上下,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全都能发力打人,而且极其的刚猛暴烈,老头几十年没打过人了,但一身功夫可没撂下,只听到办公室轰隆隆一阵乱响,等到服务台小姐赶过来的时候,屋里除了董云来,已经没有能动弹的人来。   事情闹大了,林国斌终于出现,他来到门口望了望岿然不动的董云来,对手下人骂道:“别人不懂规矩你们也不懂么,这是我师兄!你们也敢和他动手?你们也配和他动手,六七年武斗的时候,我师兄一个人能打二三十个造反派,你们算个屁啊。”   打手们伤的不算重,全都灰溜溜的爬起来走了,林国斌这才进来笑道:“师兄,小的们不认识你,别见怪,咱们师兄弟有不少年没见了吧,今天您这是?”   董云来说:“我是为两个不成器的徒弟来的,希望能说合一下,到底都是同门师兄弟嘛,冤家宜解不宜结。”   林国斌说:“师兄,你这话说的太对了,不管怎们说咱们是同门,可是事实呢,您的徒弟把我儿子的鼻梁都打断了,这要是报了案,起码是个轻伤,我问过律师,这种罪要判三年的,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没有走法律程序,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我不要别的,仅仅是一个说法而已,可是呢?”   说到这里,林国斌苦笑了一下:“我儿子还在医院里,这么多工作人员又被师兄你打伤了。”   董云来皱了皱眉头,道:“你到底要什么,说吧。”   ……   由于没买到票,昨天下午才从北京出发,辗转十二小时火车抵达,没补觉先去办了一些事情,刚码出来一章献给大家,下面周六和五一分别在南京上海还有签售,争取一天一更吧。   顺便问一下,谁把徐州博库书城的橙红年代都给买光了?   11-37 矛盾激化   林国斌轻笑一下:“像我这种人,基本上什么都不缺了,我要的就是一个说法而已,既然师兄亲自来了,我说什么都要给个面子不是,这样吧,答应我两件事,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董云来说:“你说。”   “第一件,让贝小帅给我儿子端茶认错。”   “第二件。”   “这第二件嘛。”林国斌故意顿了顿,看着董云来说道:“师兄,三十年前那一巴掌你还记得么?”   董云来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凛然道:“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师兄这一巴掌我记了三十年,如果师兄不来,我也想不起来,既然师兄来了,咱们就说道说道,我也不要别的,当众给我道个歉,当然了,师兄要是不乐意,我也不勉强,呵呵。”林国斌笑的很轻松。   董云来胸膛起伏,但并未发作,林国斌看他这样,又说道:“师兄千万别犯难,也别以为我小心眼,本来贝小帅打伤我儿子,起码要三刀六洞才能平了这事,谁让师兄您出面了呢,我提这两个要求,也是让这小子长点记性,以后别那么狂,得罪我不要紧,得罪了更厉害的人,他兜不住。”   “好吧,我回去商量一下,明天给你答复。”董云来沉声道。   林国斌眉毛一扬,站了起来:“行,师兄我等你回话,这是我的名片。”说着递过一张精美的名片,董云来接过来瞄了一眼放在身上,昂然出门去了。   出了顶点夜总会的大门,外面依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到处霓虹闪烁,车灯宛如海洋,董云来刚开始还是昂首阔步,走出几百米外,步子就慢慢蹒跚起来,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一进门,老伴就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   董云来摆摆手,表情有些痛苦:“拿跌打酒来。”   老伴赶紧拿来跌打酒,帮董云来脱下外衣,露出身上一块块青紫痕迹,虽然他功夫了得,但毕竟是七十岁的老人了,和一帮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肉搏,虽然占尽上风,却也挨了不少下,这老筋骨哪里受得了这份折腾,在林国斌面前那是硬撑着,回到家里就不行了。   老伴一边抹眼泪一边给老头子擦药酒,连声骂道:“快入土的人了你还去和人打架,你这是想抛下我一个人走啊。”   董云来说:“不碍事,松松筋骨而已,我老将出马,还是有些作用的。”   老伴问:“怎么解决的?”   董云来迟疑了一下:“当众道歉,小帅向林峰道歉,我向林国斌道歉。”   老伴的手停下了:“你向林国斌道的哪门子歉?”   董云来苦笑一下:“当年那一巴掌,没想到他记恨到现在。”   老伴当即就把药酒瓶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林国斌还有没有良心!他调戏妇女难道不该挨打?当年要不是你一巴掌打得他住院,就他那个流氓习性,大逮捕肯定把他逮进去炮打头,你那是救了他,这个家伙是好坏不分,恩将仇报啊,不行,绝对不能向他道歉。”   董云来说:“算了,当年的事情不提了,林国斌有钱有势,小力的事业刚起步,小帅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范不着为这个进去,我老脸丢了也就丢了。”   老伴气鼓鼓的说:“你老说我惯着徒弟,我看你比我还惯他们。”   “两个孩子挺孝顺的,走到今天也不容易,能帮就帮吧,他们和林国斌还斗不起啊。”董云来叹了一口气。   擦了药酒,董云来早早的睡下了,老伴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越想越窝火,偷偷爬起了给卓力打了个电话。   “小力啊,你师父刚才去顶点帮你说情去了……结果和人打了一架,浑身上下都是伤啊……小力,电话怎么挂了?”   身后传来一声吼:“你干啥呢?”回头一看,董云来披衣起来了,正怒视着老伴。   ……   华清池办公室,卓力电话听到一半就撂了,本来这件事真的不算大事,能和解就和解,托师父出面也是想给林国斌一个台阶下,万没想到林国斌这个狗日的居然连师父都打,这下事情性质就完全变了。   卓力从柜子里取了马刀拿在手里,人手和汽车都是预备好的,一声招呼就能出动,这两天贝小帅也在店里,正好一起过去,不到五分钟就集结了五十多口子打手,分乘汽车浩浩荡荡直奔顶点而去。   结果毫无悬念,顶点虽然也有十几号打手,但主要是对付醉酒闹事的客人的,不是用来干仗的,而且没有镇场子的猛人,就算有,也猛不过卓力。   顶点第一次被人砸了场子,来闹事的人不砸东西,光揍人,而且是只揍保安,十几个保安被胖揍一顿之后,这伙人在派出所民警赶来之前就扬长而去了,而且全程都穿统一制式的黑色战斗服,全封闭摩托头盔,根本看不出模样,调取监控录像也是白搭。   事发之时,林国斌已经回家休息了,收到消息后赶到顶点,一看十几个手下被揍得鼻青脸肿,顿时鼻子都气歪了,是谁干的不言而喻,一同赶来的林峰瓮声瓮气的说道:“爸,他们给脸不要脸啊,这是明摆着要和顶点开战了,我这就把县里的人调上来,还就不信了,整不倒一个小小的华清池。”   林家的生意做的大,顶点夜总会只是其中之一,更主要的买卖是南泰县的煤窑和小铁矿,当地养了几十号打手,其中不乏身上带着事的亡命之徒,真要干起来,未必输给华清池。   林国斌按住了儿子的手:“那些人,不是干这个用的,咱们有人,卓力后面也有人,打来打去没意思,要干就一次性的解决问题。”   “那……”林峰望了望一脸阴鸷的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   ……   卓力砸完华清池就去了师父家,事情已经发生了,董云来也无可奈何,只好嘱咐两个徒弟千万小心,林国斌这个人很阴险,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看到师父并无大碍,卓力和贝小帅都放了心,卓力说道:“大不了生意不做了,这回也要把林国斌父子治改,他有什么招数我都接着。”   第二天,滨江大道私人城市酒吧,门口的监控探头范围内,一辆白色捷达已经停了半个小时,里面坐了两个男子,无所事事的样子,交警过来贴单子的时候,他们似乎出示了什么证件,交警点点头就走了。   严阵以待的酒吧工作人员立刻报告了卓力,卓力想了想说:“肯定有事,清场关门,今天不做生意了。”   工作人员刚要挂电话,卓力又说道:“等等,留意一下场子里有没有可疑的人,林国斌可能给咱下套呢”   工作人员立刻通过摄像头监控场内,又派了几个人下场巡视,卓力这帮手下眼睛毒着呢,很快就发现有一张生面孔似乎不大对劲。   按说酒吧里出现生面孔并不奇怪,本来就是鱼龙混杂之地,三教九流出没之场所,但这些客人都是抱着各种正常的目的来的,比如花钱买醉,比如寻芳猎艳,爱喝酒的自然盯着酒,想泡妞的就盯着美女搭讪,如果一个人目光游离,不知所谓,而且神态间还带着江湖味道,那不是来找事的还能是什么。   有人就凑过去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撞了他一下,那人手上拿着一个小塑料袋正要往桌子下面放,当场掉在地上,花花花绿绿的小药丸掉了一地。   酒吧里卖点HIGH药是很正常的事情,店方虽然不做这个买卖,但也不阻拦别人贩卖,总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近为了防止林国斌找茬,卓力已经让酒吧管事的严禁那几个卖粉的入场,今天这个人是个生面孔,绝对是来捣乱的。   人当场就被按住了,酒吧里小小的混乱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然后迅速报警,不到五分钟派出所就来人了,看到警车出现,外面那辆白色捷达里的人也下来了,出示了证件一同进入酒吧,将持有药丸的男子带走调查。   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了,但是所有人都心有余悸,派出所民警王星以前就在这个酒吧干过,私下里告诉他们,来的人是市局缉毒大队的,发现的药丸也不是一般的K粉麻古,而是冰毒!   卓力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更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惊慌失措,这只是对方的第一步棋而已,林国斌是老江湖了,肚子里阴招多着呢,来而不往非礼也,卓力拿起电话,拨通了老同学周文的号码。   虽然是初中同学,但两人真正开始交集还是在卓力入主清华池之后,周文的小舅子刘晓铮是个惹祸精,在外面喝酒打架都是找卓力摆平的,说起来周文欠卓力一个人情。   卓力开诚布公的表示,最近有些麻烦,想请周文帮忙处理一下,不用麻烦,查一下林国斌名下的几个小煤窑就行,这种地方想找点纰漏真是太容易了,绝对一查一个准。   周文正在课间休息,卓力的电话让他有些不耐烦,正处在事业上升期的他,打心眼里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县里那些开小煤窑的,哪个背后没有人啊,为了这个得罪人,得不偿失。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问了缘由,卓力也不隐瞒,把事情娓娓道来,周文的眉毛渐渐拧了起来:“毛孩被打伤了,是不是野猪峪抗日老英雄的孙子?”   周文和老程头可是老相识了,从刀劈桥本隆义,再到叶老的追悼会,两人不止一次交集,周文更加深知,毛孩和刘子光的关系很不一般,而刘子光,那是自己仕途上的强大助力,可比卓力这种级别的同学给力多了。   “行,我知道了。”周文挂了电话,想了想立刻给县公安局的孙继海打了电话,安排了一下工作问题,小孙当即表示:“周县长,公安局就是您的一把枪,您指到哪我打到哪!”   ……   明天下午就要去南京,马不停蹄啊,再次通知一下,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六下午五点半,南京规划建设展览馆(玄武门22号)江苏书展主会场,橙红签售,届时有《直播南京》美女主播苏宁友情主持,欢迎大家光临指导。   11-38 查封林家黑煤窑   虽然周县长在电话里只是简单说了两句,但孙继海对领导的指示领会的很透彻,他马上给县安监局的一个哥们打了电话,简单提了一下领导的意图,对方也马上心领神会,拍着胸脯打了包票,绝对让小张庄煤矿吃不了兜着走。   小张庄煤矿就是林国斌的产业,别看南泰县是个贫困县,其实自然资源一点都不差,有山有水有矿藏,县境内有一定储量的煤铁资源,除了江北矿务局管辖的矿山之外,还有一些私营的小煤窑,小铁矿,这几年煤炭价格节节攀升,一度紧张,铁矿石价格更是高居不下,林国斌可没少赚钱,他的事业基本上都在矿里,顶点夜总会只不过是个副业而已。   打蛇打七寸,办人就要专攻弱点,小煤窑就是林国斌的七寸,第二天一早,县安监局执法大队的面包车突然开到了小张庄煤矿门口,这回和以前那种敷衍了事的检查有所不同,县公安局也派了几个人随行。   矿长一看安监局的人来了,赶紧上前迎接,平时都是经常打点的,大家都是熟人,他笑嘻嘻的拿出烟来递过去:“王科长,今天怎么得空啊。”   王科长一抬手:“不会。”直接把烟挡了回去,手底下几个科员就过去检查了,小煤窑为了节省成本,安全设施根本不合格,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足够的证据,当时王科长的脸就拉下来了,开出了关停整顿、限期整改通知书,矿长抓了瞎,一边求情,一边示意手下给大老板林国斌打电话。   矿长说:“王科,都是自己人,我和你说个事。”说着就把王科长拉到一边说:“王哥,你要整顿,我没二话,可是咱这矿的股东可就损失了啊,不瞒你说,咱们小张庄煤矿的股东可都是手眼通天的人啊。”   王科长在安监局干了多年,这点猫腻自然是心知肚明,小张庄煤矿的后台是朱副县长,可是朱副县长又是周县长的死对头,现如今明显是周的风头更劲一些,眼瞅着安监局的一把手就要到点了,自己这个科长还是想再进步一下的,此时不卖力,更待何时。   于是,他和颜悦色的对矿长讲了一些安全生产的政策,有礼有节,让人心悦诚服,矿长也没辙,只好作罢,一切等林国斌来了再做打算吧。   正当安监局一行人就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浑身上下漆黑一团的人飞奔过来,抱住随行公安人员的大腿就嚎叫起来,后来跟着几个汉子追过来,看到一大群穿制服的人,立刻悻悻的站住,还将手里的棍棒藏到了身后。   公安人员敏锐的意识到,这事儿不简单,立刻询问了那个满身煤粉的工人,那人的神智显然不是很清晰,说话也颠三倒四的,但意思总算表达清楚了,他是被绑架来当工人的!   这可是一条大线索,公安人员立即提出搜查煤矿,矿长急眼了,一使眼色,十几个打手就围上来了,这可是林国斌花重金聘请的打手,都是膀大腰圆的狠角色,其中不乏身上背着案子的逃犯。   双方立刻发生了推搡,安监局的人见状不妙,上车欲逃,哪知道大门已经关上了,十几个打手对他们推推搡搡,帽子也飞了,衣服也扯破了,公安人员多次警告对方不要以身试法,对方却依然置若罔闻,无奈他们只好打电话呼叫增援。   这次行动是孙继海组织的,电话自然打到他的手机上,孙副局长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意识到案件的复杂性,他马上组织了县局的精兵强将,以及正在县局集中受训的上百名治安员,分乘十余辆警车,警笛长鸣,浩浩荡荡杀奔小张庄煤矿。   ……   林国斌第一次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茶楼陪几个朋友喝早茶,顺便商量怎么对付华清池方面的事情,这年头出来混,尤其是涉足娱乐业的,谁屁股上没有屎,想找罪名太容易了,正讨论的酣畅,忽然电话来了,说安监局在查自己的小张庄煤矿。   当时林国斌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一向打点的到位,县里几个主要领导在矿上都有股份,当然不是明面上的,而是以代理人的形式,安监局几个头头也是喂饱的,逢年过节都有厚礼相送,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   所以他只是说了句知道了,然后挂了电话不经意的说了句:“最近可能又出什么矿难了。”   一同喝茶的公安局就纳闷了:“没啊,最近没出什么矿难。”   林国斌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既然没出大规模矿难,那县安监局吃饱了撑的去查自己的小张庄煤矿,莫非……   没等他往坏的方面想呢,手机再次狂跳起来,接了,依然是矿里打来的:“老板,不好了,咱的人和安监局的人干起来了。”   “胡闹,谁让你们乱来的!”林国斌勃然大怒。   “老板,那事儿被发现了,要是不那啥的话,恐怕牵扯的更多啊。”   林国斌只觉得右眼皮狂跳,赶紧道:“都给我消停点,等我过去再说。”   匆匆辞别喝茶的几个朋友,叫上手底下几个得力干将就往县里赶,路上陆续接到电话,都是不好的消息,动起手来谁也控制不住,安监局的人被打伤了,汽车也被掀了,事情闹大了。   林国斌等人赶到小张庄煤矿的时候,矿区已经被封锁了,十几辆警车停在门外,拉着蓝白相间的警戒线,现场有大批公安人员,林国斌到底是老江湖了,知道事情到了眼前躲也没有用,便让手下人过去交涉,一打听才知道坏事了,小煤窑雇佣的黑保安打伤了安监局执法人员倒在其次,重要的是公安人员在随后的调查中发现了几十名黑工,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小煤窑私下搞了一些有精神疾病但有劳动能力的人,以及部分盲流干活,说是雇佣,其实就是当奴隶使唤,工钱半年才发一次,平时吃住都在矿山,不许私自外出,这批人使用成本很低,即便出了事死了人也好处置,挖个坑埋了就行,矿山使用这些工人已经有些年月了,去年还闹出一点事来,有个死亡工人的家属找来了,告到县公安局,最后还是林国斌花了几万块钱才摆平。   事情相当不妙,林国斌沉思片刻,对司机说:“走,去县里。”   司机刚想启动这辆悍马车,警察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迅速上前将车拦下,要求司机出示证件,车上人员表明身份,当林国斌说出自己身份时,警察竟然摸出一副手铐要拘他。   一同前来的林峰当即大怒,指着警察的鼻子骂道:“你还想混不?”   警察才不管那个,一拥而上将林峰父子拉下来戴上手铐,带到孙继海面前,大家都是认识的,林国斌神色不改,扬了扬手铐说:“孙局,这样不好吧。”   孙继海板着脸说:“林老板,将就着点吧,带走!”   煤矿管理人员以及林氏父子被拘押,孙继海向局党委,向县委汇报了案情,领导们都相当重视,小张庄煤矿的问题相当严重,不光非法拘禁人员,还窝藏了数名通缉犯,更惊人的是,煤矿里挖出了好几具尸体来。   案情重大,引起各方面关注,县里有人发话,说林国斌父子只是投资者而非管理者,虽然应该承担部分责任,但是就这样贸然将一位贡献了许多利税民营企业家拘留,恐怕不是很妥当。   孙继海顶不住压力,发短信向周文请示,周文批示:“适可而止。”   林国斌的关系网很复杂,谁也不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收不住就麻烦了。   林氏父子很快就从公安局出来了,但是接下来却有无穷无尽的麻烦等着他们,小张庄煤矿关停了,以后再想开都难,其他几个小铁矿也被迫关门整改,林家最重要的财路断了,林国斌忙得是焦头烂额,到处送礼请客找关系,最后隐隐约约得到一个信息,是公安局的孙继海在搞他们,而孙的后台是周县长,周县长的老同学是刘子光……   林国斌豁然开朗:“刘子光和卓老二不也是同学么?”   林峰接了一句:“那卓老二和周文也是同学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林国斌这个懊丧啊,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了眼,自持江湖地位老,社会关系广,结果却让一个后起之秀吃的死死地。   想到这里,林国斌猛抽了儿子一巴掌:“混蛋,谁让你乱出头给老子惹事的。”   林峰委屈的捂着脸说:“爸,阎东是我罩的小弟,他出事我不能不帮,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说,对兄弟要义气么。”   林国斌戳着儿子的脑袋说:“你这个蠢蛋,义气归义气,他是你的小弟,又不是你的儿子,难道他惹出天大的祸事你也帮他抗?”   林峰撇嘴说:“不就是一个县长么,我就不信搞不倒他。”   林国斌又是一记耳光:“你懂个屁,年纪轻轻就是县长,这人能简单了?你记住一句话,混社会的永远不要和当官的为敌,因为你永远也赢不了。”   ……   赶火车去南京了,筒子们南京见   11-39 拘留   第二天中午,林国斌带着儿子来到了师兄董云来的家里负荆请罪,董云来见到他们父子俩,顿时就愣了,不过还是打开门请他们进来说话。   林国斌满脸堆笑,提着礼物,进了院子就看到董云来的老伴在水池边洗菜,赶紧招呼道:“师姐好啊。”   师姐根本不搭理他,林国斌也不尴尬,笑呵呵的进了屋,坐下来就向师兄承认了错误,倒把老头儿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位师弟唱的哪一出。   林国斌态度很诚恳,把错误都揽到自家身上,还作势要给师兄磕头认错,董云来以为他只是作势而已,所以只是伸手虚扶了一下,没想到林国斌扑通一声真跪下了,老头慌了,赶紧搀扶:“赶紧起来,咱不兴这个。”   老伴在院子里看到这一幕,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林国斌跪着不起来:“师兄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说着朝儿子丢了个眼色,林峰也跟着跪下了:“师伯,我有错,我挨打是活该的,是必须的,一点也不怪贝小帅。”   林国斌一瞪眼:“态度诚恳点。”   林峰咬着嘴唇不说话,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董云来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有事求自己啊。   “师弟,有啥事就直说吧。”董云来道。   “师兄,我是真的向你认错来的,想想咱们当年,一起练拳习武,那时候师父还在……”林国斌说着说着就动了感情,眼圈有些红,董云来也想起了当年的岁月,大发感慨:“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都老了。”   一看林国斌还跪着,董云来大喝一声:“师弟,练武的人怎么这么磨叽,起来!”   看到师兄态度缓和了,林国斌也就站了起来,重新入座,和董云来话起了当年的唏嘘往事:“师兄,当年我真是少不更事,要不是你那一巴掌,估计我都活不到今天,但是师兄你那巴掌也忒狠了点,你看我这嘴里这几颗假牙,都是拜你所赐啊。”   林国斌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半开玩笑的性质,董云来也笑道:“那是你活该,你要是不老实,我还打你一巴掌。”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已经是午饭时间了,董云来冲厨房方向喊道:“饭做好了么?去巷口头小卖部买点啤酒,我和师弟好好喝两杯。”   老伴隔得老远冷冷道:“没有饭,想吃自己做去!”   林国斌笑道:“师兄,很久没见了,要不然咱们出去吃吧,也让师姐休息休息。”   “没空!”师姐直接摔门走了。   气氛有些尴尬,董云来不知道说什么好,林国斌看了看手表说:“没事,机会以后有的是,我先回去了,下回到我那里去吃个饭。”   董云来挽留两句,还是起身相送,把林氏父子送出门外,回来安抚老伴:“伸手不打笑脸人,国斌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老伴说:“屁,肯定是有被人捏着短了,这才跑来求情,要不信你自己打电话问问你徒弟,看看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董云来当真就给卓力打了电话,卓力告诉他,林国斌在县里的产业被人查了,涉及到非法拘禁等罪名,恐怕一时半会消停不了。   “小力,是不是你安排人做的?”董云来问道。   卓力就笑了:“师父,我哪有那个能量,这是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林国斌做的坏事太多,报应来了。”   董云来正色道:“小李,得饶人处且饶人,说到底也没有啥大矛盾,把人往绝路上逼可不好。”   卓力说:“师父我知道了,这事儿真不是我能控制的,不过我会帮林师叔说点好话。”   放下电话,卓力苦笑道:“师父真是老了,善恶不分啊。”   那边老伴也责骂董云来道:“你们之间是没啥大矛盾,那林国斌在外面干了那么多坏事,你就不管了?人家找你陪个礼,说两句好听的,你就既往不咎了,你的正义感呢?你的武德呢?都让狗吃了?   董云来讪笑着,无言以对。   ……   林国斌经营多年,还是有些能量的,这几天一直托关系疏通,很多重量级人物都打电话给周文,请他网开一面,周文本来是想借着这个事扳倒朱副县长的,但是牵扯关系太多,只能抓小放大,严肃处理了矿长和相关打手,解救了一批被非法拘禁的黑工,并且借着这个势头,狠抓了南泰县境内的安全生产,取得了阶段性的成绩。   经过这次打击,林国斌彻底消停了,再也不敢发起挑衅,还通过疤子找卓力说和,卓力也不想继续斗下去,毕竟出来混都是冲一个钱字,能和解的就和解。   正在双方准备约地方吃顿饭,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时候,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上次决斗事件后,傲天社团就土崩瓦解了,秦傲天从此不再学校出现,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邓渺凡和王栋梁忐忑了几天,渐渐也就放松下来,哪知道这天课间,来了个老师让他俩到政教处去一下,两人顿时傻眼,乖乖来到政教处,看到除了几位面熟的老师之外,还有两个警察。   警察说:“人来了咱们就走吧,手铐什么的就不用了,毕竟影响不好。”   政教处老师表示感谢,邓渺凡和王栋梁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得颤抖起来,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临了,看到两个学生如同筛糠一般,警察笑了:“别怕,协助调查而已,又不是拘留,回去把事情说清楚就行。”   两人被警察带走了,学校也通知了家长,邓云峰接到电话后半天没反应过来,儿子虽然调皮了一些,但是学习还算优秀,自从考上一中之后也不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来往了,怎么突然就被抓了呢,他想了半天,最终想到找卓力帮忙打听,毕竟两人是多年同事,又有刘子光这层关系,这点忙应该帮的。   他却不知道,现在卓力也是焦头烂额,警察从医院带走了毛孩,又把贝小帅堵在家里,现在两人都是正式拘留,来抓他的人不是刑警,而是分局治安大队的人,这事儿就显得有些蹊跷了,难道说林国斌这小子还留着后手。   邓云峰找到卓力求助,卓力先找林国斌讨要说法,林国斌也急眼了,赌咒发誓说这事儿和自己无关,不过他又说,保不齐是那几个小孩家里告状了。   阎东家里是没什么势力了,他兴风作浪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大家把目光转到秦傲天头上,一番打听之后,得到一个惊人的内幕,秦傲天居然是市委秦书记的弟弟。   于是卓力又找到王星了解情况,王星说,这事儿确实是秦家人在运动,局里有人说话了,这事儿影响恶劣,要严查,邓渺凡和王栋梁没有正式拘捕,而毛孩和贝小帅则是开了拘留通知书的,看样子秦家人想闹大。   卓力瞪着牛眼问他:“你没搞错吧,秦傲天这个小屁孩能量这么大,秦书记多大年龄,这小屁孩才多大,弟弟?我看当儿子都有点小。”   王星说:“二哥,我也是刚知道的,秦傲天确实是秦书记同父异母的弟弟,秦书记的父亲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八十八了,他以前是咱们市的作协副主席,八十年代的时候发表过几本诗集小说啥的,据说在省里文化圈也有一定知名度,秦书记仕途初期,他是帮了大忙的。”   卓力摩挲着下巴道:“这么算的话,老头是七十岁上下生的这个秦傲天了?挺牛逼啊,绝对的老当益壮。”   王星说:“那必须的,搞文学的人都牛逼,老头六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一文学女青年,刚开始是笔友关系,后来以父女相称,再后来干脆就结婚了,结婚的时候男的七十二岁,女的才二十七岁,据说当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时候秦书记还是财政局的局长,为这事儿好久抬不起头来。”   卓力说:“这个小子,到底是不是老头亲生的。”   “应该是,据说验过DNA的,所以才起了个名字叫傲天,有点炫耀的意思呢。”   卓力做理解状:“怪不得这小子这么猖狂,原来是高干子弟啊。”   王星笑道:“准确的说,是高干的弟弟,老头子去世后,孤儿寡母的也挺可怜,秦书记那时候还是副市长,觉得这小子到底和自己有血缘关系,能帮的也就帮了,这回出事也是这样,秦傲天的母亲不知怎么得知儿子被人打伤的事情,不依不饶找到秦书记,秦书记亲自指示要抓人,这事儿怕是有点难办。”   卓力问:“那会怎么处理?”   王星说:“按正常程序走吧,处理力度估计要往上限靠,那俩孩子学籍是肯定保不住了,这还是其次,搞不好要进少管所,袁伟已经回部队了,他的身份要是泄露的话,军籍也保不住,毛孩罪名更大,这回铁定要进少管所。”   卓力立刻急眼了:“有什么办法没有?”   “办法多了,但对付秦家人都不好使,现在最主要的是取得对方的谅解,说不定还有指望。”   卓力一咬牙:“找人,找关系递话,赔多少钱都行,不能把孩子的前途毁了。”   附:今天下午南京签售时间:4月23日下午5点   地点:玄武门22号 南京市规划建设展览馆广场签售区   11-40 社团覆灭   卓力虽然已经是江北市道上知名的人物,但是属于后起之秀,基础打得不牢固,社会关系还很薄弱,江湖上的事情好办,一旦牵扯到其他层面就明显不给力了。   秦傲天的母亲叫路红,今年四十多岁,在市经济管理学院工作,长期病休在家创作诗歌,工资一分不少拿,属于单位里谁也惹不起的孤傲角色,不管怎么说,她是现任市委书记的继母,有这层关系,学院领导也不敢拿她怎么着,老头子去世后,留下一笔遗产和一栋房子,生活无忧,想托关系和这种人说上话,还真不是一般的难。   最终还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一个熟人找到了路红,把意思传达过去,人家就一句话:不缺钱,一定要让殴打我儿子的凶手受到法律的严惩。   邓云峰两口子听到这个消息,心急如焚,带着礼物到医院去看望秦傲天,病房里秦傲天正躺在床上玩IPAD呢,一点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一个眉眼清秀的中年女人坐在旁边削着苹果,一脸的怜爱,身边还放着一本诗集。   邓云峰两口子敲门进来,讷讷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把水果奶粉啥的放下,邓云峰搓着手说:“我们是邓渺凡的家长,来替孩子给你们道个歉。”   秦傲天躺在床上头也不转,路红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先把苹果递给儿子,这才说道:“没必要,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法律干什么?”   邓云峰两口子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只能苦苦哀求,说儿子考上一中不容易,如果因为同学打架这种事情被开除了学籍,一辈子就完了,请李大姐高抬贵手,放孩子一马。   路红有些不高兴了:“孩子?那还是孩子么,你知道你儿子找来什么人打我们家傲天么?那可是杀过人的罪犯!这是要把我们家傲天往死里整啊!不是我不原谅你们,实在是你们的孩子太过分了,我估计你们不懂法律,这是刑事案件,是公诉的,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路红一番话把邓云峰的老婆吓坏了,什么刑事案,什么公诉,这都是电视里常听见的名词儿,没想到居然用在自己儿子身上,邓渺凡虽然有点调皮,但怎么也不能和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扯在一起啊,想到儿子即将入狱,一辈子都坏在这件事上,她再也承受不住,扑通一声跪下:“路大姐,我求求你,饶了我们家小凡吧,他还是个孩子啊,再说你家儿子伤的也不重啊。”   这句话惹怒了路红,但她是诗人,文化人,不屑于和这种粗人拌嘴,所以只是冷冷的转过身子,秦傲天倒是恼怒的丢下IPAD说:“妈,吵死了!”   路红说:“不好意思,这是医院,请你们出去,不要打扰我儿子休息。”   邓云峰把老婆从地上扯了起来,扭头出去了,来到走廊里,老婆满脸是泪的问他:“老邓,怎么办,儿子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邓云峰下意识的从兜里拿出烟来,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把烟放了回去,叹口气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口子找到卓力再想办法,如今卓力是他们唯一能指望的上的人了,卓力说:“所里有人关照,孩子不会受欺负,其实这事儿不算大,最多最多是个拘留,但是学校那边会不会处理就不好说了。”   邓云峰说:“卓力,这件事你一定要帮忙,孩子出事,我这心真叫难受,光顾着厂里的事情,忽略了教育,我有责任啊。”   卓力拿起了电话:“我这就帮你问问最新进展。”   电话打给了王星,却得到了一个更加令人崩塌的消息,警方在贝小帅的车里搜到了一把92式军用5.8毫米自动手枪和四十发子弹,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涉枪大案,已经报到省厅去了,谁说请都是白给,卓力当场就毛了:“小帅这个兔崽子,玩什么不好玩枪,这玩意能玩么,那可是要命的东西。”   不过王星提供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卓力如梦初醒,身为江湖中人,总想着江湖事江湖了,却忘了可以走法律途径,突破口就是傲天社团那帮问题少年,还有阎东这个关键人物。   说干就干,卓力立刻带着邓云峰去派出所报案,说儿子被敲诈勒索并且被打伤,在王星的协助下立了案,开始传唤那几个傲天社团的小子,这几个小孩平时唯秦傲天马首是瞻,本身家庭条件一般,听到警方传讯还不乖乖的过来,唯一麻烦的是阎东,这小子从小在阎金龙的熏陶下早已变成混混,警方要不下大力气还真逮不到他。   这种时候卓二哥的实力就显示出来了,一句话放出去,不到半天时间就得到了阎东的确切位置,这小子把手机也换了,和女朋友藏在一家小网吧里,事到如今,顶点也罩不住他了,卓力直接派人去把他揪了出来交给了警方,同时起获了一把654K型手枪,二氧化碳驱动,使用铜珠子弹,威力相当惊人,远超一般汽狗,俗称狼狗,在公安口是被当做真枪来界定的。   一天内连续破获两起枪案,而且两个案子又交叉在一起,案情扑朔迷离,警方派出刑警二大队的破案高手韩光大队长来审这个案子,先从简单的入手,传唤了阎东,。   阎东虽然是黑道家庭出身,从小耳濡目染了许多,但在老公安面前依然是个雏儿,很快就全交代了,出于自保的心理,他一五一十把秦傲天给咬了出来,原来秦傲天上初中的时候就是个问题少年,喝酒抽烟打群架,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勾搭,阎东作为顶点夜总会的领班,也算道上小有名气的一号人物,自然也就充当了傲天社会的靠山,傲天社团在一中收缴的保护费,大部分就是交给他的。   傲天社团要抗一中的旗,就必须解决邓渺凡和王栋梁,当解决不了的时候,靠山当然要出马,这才引出后续的少年群殴事件,故意伤人案和贝小帅枪案实际上都是由最初的校园暴力团伙案引起的。   案子到这里,基本上算是水落石出,案件移交给派出所处理,韩光又去提审贝小帅,这件枪案才是上面重点关注的,军用手枪流出,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案啊。   贝小帅也是警方早就挂名的人物,对于这种老江湖,威逼利诱都是没用的,韩光单独提审了他,和他谈人生,谈理想,谈做人的道理,希望能挖出背后的涉枪团伙,但是贝小帅就两个字:沉默。   遇到这种人是最难处理的,打也打不得,吓也没有用,于是韩光只好将其转移到刑警队去慢慢审问。   派出所接手校园暴力案之后,为了慎重起见,在校园里做了走访,采集了大量第一手信息,证明傲天社团确实存在,而且影响极其恶劣,很多学生家长都进行了投诉,但学校方面一直未见有成效的处理,反而对秦傲天进行包庇,其中缘由大家也都清楚,不看僧面看佛面,秦书记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所里经过研究决定,传唤关键人物秦傲天,王星带着两个治安员赶到医院,将秦傲天带走,这位一直叫嚣要抗一中大旗的少年,被关进警车后座的时候终于傻眼了。   案子到这里,情况再次转变,当无数证词和铁一般的事实摆在路红面前的时候,溺爱儿子的寡居母亲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说:“这事儿能不能协商解决。”   警方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这案子其实一点也不严重,只是因为秦傲天的特殊身份才导致事情复杂化,但明白人都知道,市委秦书记只不过是拉大旗作虎皮而已,实际上秦书记对这个小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直不怎么待见,甚至不许身边人提及,所以也不用太过忌惮这层关系,当然也不能完全无视,砸断骨头连着筋,毕竟人家也姓秦,闹大了书记脸上也不好看。   于是事情被淡化处理,本着教育为主的原则,警方没有处理任何人,把孩子们全放了回去,当然这次事情给了一中很大教训,学校给这些学生一人一个警告处分,学籍却依然保留。   当然阎东的案子就没这么简单了,按照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以及故意伤害罪进行另案处理,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事情总算是圆满解决了,只剩下贝小帅的案子,正当卓力上蹿下跳打听情况的时候,刑警队里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韩光紧盯着贝小帅的眼睛,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些什么,但是让他纳闷的是,对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难道他不知道这是重大的枪案?   “你再不说的话,我就只好送你去小号里蹲着了。”韩光点燃了一支烟。   贝小帅看看外面的夕阳,伸了个懒腰说:“你想知道什么?”   “枪是哪里来的?”   “公家发的。”   韩光猛皱眉头,这个解释忒荒唐了:“什么公家?”   “就是红星公司,这你都不知道。”贝小帅一脸的鄙夷。   “刘子光名下的红星公司么?“韩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果不其然,这案子和刘子光有牵扯。   …………   推荐耳坠新书《哥几个,走着》基本上都是和傲天社团对抗这样的戏路,很适合85后90后青少年围观,走过路过一定不能错过啊,耳坠是我鲁院师弟,写的书很有时代特色和个人特点,如果说橙红年代是写给70后80初的人看的,那么耳坠的书就是能让85后90初的人引起强烈共鸣的,此年龄段读者大可以一看。   11-41 工业园奠基   韩光是老刑警了,原则性也很强,断不会因为和刘子光的私交而有任何任何放水行为,只会加倍关注这个案子,正当他准备展开新一轮心理攻势的时候,审讯室的门敲响了,一个同事在门口说:“韩大队,省厅电话。”   想必是枪号查出线索来了,韩光冷冷的看了贝小帅一眼,出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省厅刑侦部门的同事打来的,开门见山就说:“这枪是有合法持枪证的,把人放了吧。”   韩光大惊:“不会吧,他这种身份怎么可能有持枪证?”   对方问:“这个人难道不是叫贝小帅的么?”   “是啊,可是他一不是军警,二不是猎人,绝不可能合法持枪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把枪是合法的,登记单位是红星公司,对方已经反馈了,全套合法证件都有,这样吧,你那边再落实一下,就这样,再见。”   放下电话,韩光的脚步有些沉重,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没想到已经被工商局取缔的红星公司起死回生,而且有了极大的背景,竟然可以合法持枪,走进审讯室,贝小帅注意到他的表情,调侃道:“怎么样,韩大,我可以走了吧?”   韩光斩钉截铁的说:“我不管你有什么背景,总之不让我看到合法有效的持枪证件,你就必须留在这儿。”说完转身就走,同时招呼手下:“今晚把他送桃林看守所。”   “等等,韩大,我怕了你了,证件在我车里,副驾驶地垫下面。”本想扮猪吃老虎一回的贝小帅见韩光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终于妥协。   干警随即在贝小帅的座驾里搜到了几张证件,有公安部颁发的持枪证,红星公司的工作证,护照,以及民用航空飞行执照,看到这一堆证件,韩光惊呆了。   持枪证就够让他惊讶的了,那本护照就更离奇了,居然是外交部发放的公务护照,而非各地公安机关颁发的普通护照,上面贴了许多签证,盖了许多出入境章,再加上那本航空飞行执照,足以说明问题,红星公司已经不是自己印象里的红星了,贝小帅也不再是当年的小混混,而是在自己所不熟悉的领域为国家效力的工作人员。   “你这家伙,早不说。”韩光责备了一句,将证件还给了贝小帅。   贝小帅接了证件,说道:“不好意思,工作性质不同,必须低调,对了,那几个学生的案子怎么处理的。”   “已经回家了,没多大事,回去你也教育一下那几个孩子,既然上了一中,就好好学习,别整天胡闹。”韩光一边说着,一边送贝小帅出去,回来之后就开始头疼了,这报告该怎么写啊。   ……   周一,一中校园,政教处主任在升旗仪式后痛心疾首的发表了讲话,对一部分学生破坏校风,打架斗殴的现象给予了严厉的批评,并且宣布对为首的几名学生处以警告处分,如有再犯,绝不姑息。   国旗猎猎飘扬,大操场上鸦雀无声,政教处主任对这个效果很满意,宣布解散,学生们一哄而散,秦傲天等一帮人又聚成了一团,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他们的社团大哥往厕所走去。   邓渺凡和王栋梁在布告栏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警告处分四个字让他俩如芒在背,恨不得把头埋到裤裆里去,正要匆匆离去,几个高二学生路过,对他俩伸出了大拇指:“小凡哥,栋梁哥,带种!好样的!”   两人颇为意外,再看那些同学,眼神中都是真正的敬佩,他俩不由得抬起了头,挺起了胸,以二人之力对抗嚣张到极点的傲天社团,确实有够牛逼的。   来到厕所,正遇到傲天社团一帮人,小胖和阿可哼哈二将左右护卫着傲天老大,几个人嘴上都叼着烟,斜瞥着邓渺凡和王栋梁,厕所里其他人见状迅速离开,连尿尿到一半的都赶紧收起家伙走人,不大工夫厕所里就只剩下他们两帮人。   “行啊,够狠的,后台还挺牛逼,不过出来混还是要靠自己,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护着你一辈子?”秦傲天一甩头发,眼神依旧嚣张,进了一次局子,不但没有打消他的气焰,反而更加助长了威势,一帮小弟们也都张牙舞爪,眼神很是不善。   邓渺凡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秦傲天,上次的教训很深刻,从派出所出来之后被罚跪了两个钟头,老爸将一条扫帚都打断了,所以他绝对不敢在学校里再动手。   “妈逼的,老大和你说话,聋了!”小胖猛地搡了一把邓渺凡。   邓渺凡只觉得血往头上涌,紧咬着嘴唇还是不说话,秦傲天看看厕所里没外人,便将手伸到了腰后,那里藏着一根甩棍,这东西能伸缩,隐蔽性极强,打人效果比木棍强多了,是他特地从网上买的。   忽然厕所隔间的门开了,随着一声干咳,年逾花甲的历史老师系着裤子走了出来,对邓渺凡和王栋梁说:“你俩怎么还不去上课,这堂课要检查作业的。”   历史老师是个老好人,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谁也不得罪,学生上课睡觉说话玩手机看小说他从来不管,学生们对他也不是很尊敬,背后称呼他为历史老头,但此刻邓渺凡却觉得老头那么和蔼,那么亲切。   “知道了老师。”邓渺凡和王栋梁和历史老师一起走出了厕所,等他们出了门,秦傲天在背后做出一个打手枪的手势,阴阳怪气的说道:“走你~~~~~”   傲天社团诸人发出一阵狂笑。   一帮人抽完了烟从厕所出来,正好旁边女厕所里出来一个小女生,看到傲天社团的人,立马撒丫子跑了,秦傲天瞄着这女生苗条的背影,打了个响指,小胖凑了过来:“老大?”   “这妞哪班的?”   “好像是高一的,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不过……老大您的品味太差了吧,这妞前平后板,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小胖猥琐的说道。   秦傲天照头削了他一下:“你丫懂个屁,人家还没长开呢。”   说完又色迷迷的盯着女生跑动的步伐,以专业眼光品鉴道:“应该还是个雏儿。”   ……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傲天社团在一中依旧猖獗,号称一学期内抗定一中大旗,但是气势却没有以前那么足了,毕竟高二这一块他们就啃不动。   那个厕所门口偶遇的女生,小胖委托自己的女朋友打探到了她的详细信息,这丫头叫王嫣,也是高一新生,据说家里没什么背景,秦傲天听了没说什么,不过明显对这个女生挺上心的。   毛孩从医院出来了,回县里继续上学,想报复也找不到人了,因为阎东已经被关进了看守所,搞不好要在大牢里住上那么一段时间。   南泰县苦水井乡征地的事情,平息了一段时间之后,玄武集团通过省里的关系对县里再次施压,县常委会讨论通过,用法律手段解决,根据上次事发时候的监控录像,锁定了几个现场闹事的组织者和积极人物,计划对他们进行抓捕,县里还特地搞了个小招数,抓捕前夕通过渠道放出风去,结果几个抓捕对象全都连夜逃走了,警方虽然没抓到人,但却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再也没有人敢闹事了。   玄武集团的施工队,终于浩浩荡荡开进了苦水井乡的工地,拉起了围墙,省里市里县里的领导,还有玄武集团的头头脑脑们,全都齐聚奠基现场。   已经是初冬季节,白花花的盐碱地被冻得挺硬,枯黄的树木和远处夯土院墙的下马坡村形成一道萧瑟的风景线,工地现场却热火朝天,县里乡里弄了几百面彩旗到处插满,道路用黄土垫上,奠基仪式现场挖了一个浅浅的大坑,中间摆了一个大理石的石碑,上面刻了俩字:奠基。   十几把系着红绸子的崭新铁锨放在一旁,穿着高叉旗袍的礼仪小姐们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锦绣红色旗袍里穿的肉色棉毛打底裤在接近零度的气温中等同于无物,领导们都穿着笔挺的呢子大衣,里面是鲜红的领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在秘书和其他工作人员的簇拥下从丰田考斯特或者奥迪车上下来,走到主席台上。   会场上人头攒动,基本上都是玄武集团旗下的建筑工人或者县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县委徐书记的儿子徐宁也在其中,他现在的职务是苦水井乡党委的办公室主任,会场布置主要由他复杂,当然小徐大学刚毕业没有什么经验,这些都是副主任一手操办的。   为了奠基仪式,乡党委动员了大批工作人员极其家属来充当观众,领导讲话的时候,他们很适时的在下面鼓掌,效果倒也不错,县委秘书长由衷的对徐书记说道:“徐书记,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小徐的工作能力很值得肯定。”   徐书记笑笑,没说什么。   领导们陆续讲完话之后,奠基仪式正式开始,主要相关负责人一人一把铁锨,象征性的铲一些土往石碑上撒,就算是奠基完成,可是这一会儿风太大,尘土飞扬,现场众人都闭上了眼睛,只听“啪”的一声,主会场上最高的一根旗杆折断了。   11-42 人祸   风折旗杆,这是典型的不祥之兆,但是在场的高级领导们都极有涵养的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快,手拿铁锨表演了几下就回车里避风去了。   要说这股风来的真蹊跷,气象台预报说今天应该是个微风多云的天气,谁知道突然之间就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本来苦水井这里植被就稀少,一刮风漫天都是尘土,能见度都降低了,会场上一片人仰马翻,几个挂着条幅的气球都被吹走了,用竹竿和篷布搭建的主席台正好顶着风,如同一面鼓胀的风帆,哗啦一声就倒了。   领导们躲在汽车里避风,可苦了那些礼仪小姐和鼓号队员,只能挤在临时搭建的板房周围躲避风沙,一阵风刮过,大家嘴里都是尘土,眼睛也被迷住,苦不堪言。   “好一阵妖风啊。”丰田考斯特里,省国资委李主任自言自语道,他平时喜欢研究个周易八卦啥的,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很有研究。   玄武集团的董事局主席陈汝宁就不信这个邪,他对陪坐在车内的县委徐书记笑道:“下回要找根结实点的旗杆啊。”   “呵呵,下次我们专门打造一根金属旗杆,我们南泰县什么都好,就是这个风灾成问题啊,现在就指望玄武集团来了能镇一下。”徐书记也半开玩笑的说道,车里的干部们都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等了一会儿,风依然没有减弱的样子,李主任便道:“这样吧,我看进行的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大家的响应,车队向县城开去,乡里的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会场,徐书记的儿子徐宁也跟着帮忙,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乡党委的一帮人都围着他打转,那股热情劲儿真让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些受不了。   “徐主任,这个放着我来。”乡计划生育办公室的那个小娘们扭着腰肢过来,抢走了徐宁手里拿着的东西,还不忘给他抛个媚眼。   徐宁苦笑着摇摇头,在乡党委干了一段时间,基层的事情也稍微了解一些,所有的事情归纳起来不过三件事:喝酒,内耗,乱搞男女关系,小小的乡党委就这样,真不知道县里、市里、省里会是怎么个情况。   ……   省城,傍晚时分,袁副厅长家所在的别墅终于被机关事务管理局收回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袁家还是有几处房产的,小舅妈带着袁霖搬到了别的地方去住,方霏自然不能跟着一起过去,她只能选择住在学校宿舍。   姥姥去世,小舅被捕,母亲双规,给方霏心理上带来极大地刺激,连同学都说最近很难见到她的笑容了,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回省委家属大院的家,这所民国时期的老房子,承载了她许多童年时期的快乐与哀伤,对这个家她一直不是很喜欢,但真的要别离了,心中还是涌起许多不舍。   望着空荡荡的客厅,飘舞的窗帘,方霏不禁黯然垂泪,站在这里,幼时的一幕幕浮上心头,那时候自己总是喜欢和妹妹在偌大的房子里玩捉迷藏,别墅很大,上下两层,有地下室、车库和阁楼,能藏人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想着想着,她不由得信步走上了阁楼。   虽然别墅经过数次装修,但是阁楼一直没有动过,上面堆放着一些用不着的杂物,自己小时候玩的三轮车就在其中,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墙上依稀有字迹,方霏伸手擦了擦,看到一行字:霏霏是大坏蛋,字迹稚嫩,分明是袁霖小时候写下的,她不由得眼角有些湿润,童年的一切已经随风远去,现在连这最后的痕迹都要离自己而去了,谁能不伤感。   忽然,这行字迹旁边裂开的墙缝里,似乎塞着一个什么东西,方霏慢慢将其拿出,原来是个报纸包裹着的小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个红色的优盘。   方霏心中一动,虽然猜不出优盘是谁放在这里的,但可以猜到的是,这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内容,她赶紧将优盘放进包里,踩着木头楼梯咚咚咚下了阁楼,此时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已经来接收房子了,方霏和他们打了个照面就匆匆而去了。   工作人员望着方霏的背影沉思了一会,戴上白手套走进袁副厅长的书房仔细查找起来,书房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纪委搬走了,连一张纸片都没剩下,他找的很仔细,甚至用小锤敲击每一寸地板和墙壁,试图找出夹层来,但是一无所获。   忽然他灵机一动,上了二楼,然后爬上了阁楼,果然发现了地板上的脚印,搜索了一番后,捡到一张报纸,似乎包裹过什么东西,而且报纸上的年月距离现在很近,不应该出现在摆放陈年杂物的阁楼上。   工作人员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方霏从省委家属大院出来的时候,白娜也从大伯家出来了,她的大伯是省委宣传部长,白家下一代有三个男孩,只有白娜一个女孩,长辈们都挺疼她的,刚才大伯又语重心长的教育了她一番,让她没事不要老往南泰县跑,尽量少报道那边的新闻。   当时白娜的脸就红了,还以为大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但是看大伯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和周文之间的暧昧关系,于是她便放下心来,撒娇道:“为什么?我觉得南泰县的新闻都很值得深挖呢。”   大伯并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说小娜伯父是为你好,总之以后少往乡下跑,省城那么多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可以深挖嘛。   白娜知道,作为省委常委,并且又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资格,大伯这番话绝对有他的道理,如果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但是南泰县是周文当政的地方啊,大伯的话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越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从大伯家出来,走到大院门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哪知道旁边也有一个女孩在拦车,一辆出租车停在她俩之间,司机看到两个漂亮女孩都在拦车,便打趣道:“要不然你俩一起吧。”   另一个女孩正是方霏,她冲白娜笑笑:“你先请吧。”   白娜虽然不认识方霏,但也能猜到对方是省委官员家属,便客气道:“你先来的,你先上车吧。”   正是傍晚出租车交接班的时候,车特别难打,两人客气了一番,谁也不肯先上,最后白娜问道:“你去哪儿?”   方霏说:“我去医科大。”   白娜说:“咱俩同路,我去省报社。”   两人就都笑了,一同上了车。   上车之后,白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南泰县苦水井的乡亲们给她发来的新闻线索,向她爆料说县里要抓人,玄武集团已经正式进地之类的事情,她一路上忙着发信息,也顾不上和那个同路的女孩说话。   方霏也拿出了手机,先给江北市家里打了个电话:“爸,我明天回去。”   然后又给刘子光打电话,这个家伙最近总在国外出差,不过比以前好的是,电话总算是24小时开机能打通了。   “臭坏蛋,干什么呢?”方霏小声问道。   “忙着呢,有啥事?”刘子光答道。   “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了么,说,想我没有?”   “想。”   “哼,说的这么勉强。”   “哪有啊。”   “我明天回江北,顺便把新买的花瓶带回去,装点咱们的家,是一个水晶花瓶,可好看了。”   “嗯。”   “我想过了,婚礼定在明年二月吧,正好学校放寒假,你这次回来咱们就去登记,也好让大爷大妈放心,你说怎么样?”   “嗯。”   “我妈妈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小舅舅的问题倒是越来越严重了,小舅妈整天哭,真可怜,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嗯。”   “你怎么就知道嗯啊,还会说别的么,说一句我爱你听听。”   “嗯。”   “就知道嗯,我生气咯!”方霏佯装生气,那边刘子光才抱怨道:“我这边是凌晨三点啊,还没睡醒呢。”   “好了好了,我不打扰你睡觉了,正好要下车了,再见啊臭坏蛋。”正好出租车到了医科大的侧门,方霏付了车费下车,那边白娜才醒悟过来,猛拍司机让停车。   “等一下,我给你钱。”白娜慌忙拿出钱包想追过去,已经走出十几步远的方霏回头一笑,摆摆手说:“不用了。”   白娜只好耸耸肩,重新坐回车里,正要开车,忽听远处一声尖叫!   扭头看去,一辆黑色无牌轿车正停在那个女孩身旁,一个蒙着头套的男子强行将女孩往后座上推,女孩徒劳的抵抗着,但还是被推进了车内,男子迅速坐回车里关上了车门,轿车呼啸而去,整个过程仅仅几秒钟而已。   白娜惊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绑架,她猛拍司机肩膀:“师傅,快追!”   出租车司机也看到了这一幕,急忙猛踩油门追过去,白娜同时拿出手机报警,可恨110报警台竟然占线!   司机见状拿起了对讲机,开始招呼同事围追堵截,马路上车流不算多,黑色轿车开得很快,出租车在后面紧追不舍,而且在司机的召唤下不断有新的出租车加入到追捕当中,那辆黑色轿车发疯一般左冲右突,一连撞上了好几辆汽车,引得交警也加入到追捕当中。   警笛长鸣,警车上的高音喇叭发出警告,勒令黑色轿车马上停车,对方却更加疯狂的加大马力狂奔,而且突然打开了后门,将那个女孩抛了出来。   一阵紧急刹车声,但女孩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还是被一辆汽车撞到了,整个人在空中翻腾了几圈才落下,那一瞬间,仿佛是在空中飞舞的洋娃娃一般。   ……   万里之外,西萨达摩亚热带庄园内,刘子光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头的冷汗,心中浮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11-43 长眠   车祸现场,黑色轿车已经逃之夭夭,几辆汽车横在路上,司机望着远处马路上躺着的人手足无措,还是白娜第一个冲了上去,摸了摸伤者的颈动脉,大喊道:“快打120!还有救!”   方霏双目紧闭躺在地上,身上并没有血迹,只是头发乱了,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司机们手忙脚乱的打着急救电话,有人提议要把伤员抬到车里送院治疗,被白娜厉声喝止:“可能有骨头断了,贸然搬动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事发地点距离医科大附院很近,不出五分钟救护车就鸣着警报开来了,医护人员将伤员抬到担架上送上救护车,随车医生大声问道:“谁是家属?”   “我!”白娜义不容辞的举起了手,跟着上了救护车,同时交通警察也将参与追击的几名出租车司机留了下来做笔录。   拉到医院之后,医护人员让白娜填写病历,缴纳治疗费押金,白娜哪知道伤者的姓名啊,但是在伤者身上又找不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钱包手机都没有,到底是当记者的,白娜颇有些急智,她对医院方面说:“这个女孩是省委领导的家属,无论如何请你们先治疗,这是我的记者证。”   医院方面一听这话,不敢怠慢,几个护士将病人送往螺旋CT处检查伤情,转运途中,刚从行政楼办理完调职手续的谷秀英迎面走来,和运送病人的担架床擦肩而过,忽然又猛转回来,失声喊道:“这不是小方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谷秀英全程陪护,打电话通知方霏的家人,可怜方霏现在在省城基本上没什么亲人了,姥姥去世,母亲双规,小舅被捕,电话打到小舅妈那里,小舅妈竟然支支吾吾,推说自己在外地不方便过来。   好在谷秀英知道方霏的父亲在江北市立医院工作,一个电话打到院里,却被告知方副院长正在手术台上,不方便接电话。   谷秀英这个急啊,她是医务工作者,明白手术台上的医生不能打扰,否则这台手术就做不好了,事到如今,只好自己先守着,有什么情况还可以应对以下。   白娜也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她预感到这次事情绝不简单,兴许有重大新闻线索可以深挖。   ……   江北市,方副院长正在进行一台复杂的开颅手术,手术已经进行了六个小时,终于大功告成,填补了国内颅内手术的一项空白,同事们非常振奋,疲惫至极的方副院长换下了手术服,走出了手术室,一个院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正焦躁的等在外面,看到方副院长出来便说道:“方院长,小霏在省城出了车祸……”   方副院长愣了一下,忽然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慌得旁边人一拥而上,将他扶起,院办的同志赶紧说:“方院长您别着急,人没事,就是昏迷了,正在抢救中。”   方副院长无力的抬抬手,话都说不出来了,前妻被双规对他的打击就已经很大了,又遇到女儿受伤这种事,他已经承受不住了。   “备车,送方院长去省城,快!”有人说道。   院里派了一辆奥德赛,专职司机开车,两名医护人员随行,护送方副院长前往省城,在路上方副院长终于恢复了平静,用手机和省医科大附院方面取得了联系,对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方霏身上多处骨折和擦伤,但是颅脑内并没有明显的出血情况,但奇怪的是病人一直没能苏醒,专家会诊也得不出正确的结论。   数小时后,方副院长赶到了省城医院,来到ICU病房,看到袁霖两眼通红坐在走廊里,旁边还坐着一个略微面熟的中年女医生。   “方院长你好,我是谷秀英,方霏的同事。”谷秀英起身介绍情况,简单寒暄后,方副院长立刻在主治医生的陪同下调取了脑部核磁共振片,他是全省乃至国内的颅内专家,省医科大的博导,附院这些医生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查看了CT之后,方副院长也觉得奇怪,女儿颅内并无损伤,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人体奥秘实在玄妙,现代医学虽然发达,但是也未能探的全貌,方霏的脑部虽然没有明显的器质性病变,但可能发生了其他方面的病症,连方副院长这样的资深专家都看不明白,自然属于罕见的疑难杂症了。   隔着玻璃看着女儿熟睡的面孔,方副院长不禁老泪纵横。   事发所在地派出所的警察来到了医院,询问方副院长和袁霖,问受害者有什么仇家么,得知受害者只是一个医科大学生,社会关系极其简单后,警察关上本子说:“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有消息会立刻通知你们的。”   袁霖说:“我姐姐马上就要结婚了,突然出了这种事,你们一定要抓到坏人啊。”   警察立刻关注起来:“你姐姐的男朋友是什么人,在哪里?”   袁霖说:“他现在国外工作,还不知道这件事。”   警察哦了一声,点点头走了。   ……   西萨达摩亚,刘子光正在参加一个中资项目的开工剪彩仪式,不知怎么地右眼皮总是跳,刚剪完彩,安全助理胡光就拿着手机匆匆上前:“刘总,家里有事。”   刘子光心一沉,接过电话听了几句,道:“我知道了,马上回去。”随即把电话丢给胡光:“备车,让机场准备飞机回国。”   两小时后,刘子光已经坐在飞往中国的湾流G550远程豪华公务机里了,这架飞机隶属于西萨达摩亚王家航空公司,是国王新买的专机,但实际上归刘子光调遣,飞行员也是国内派遣的。   坐在宽大的航空座椅上,刘子光闭目沉思,心如刀绞,刚才的电话是袁霖打来的,没说太多,只说姐姐方霏遇车祸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事发时间就在和自己通完电话后几分钟。   湾流专机一路向东,超远航程的洲际飞机不用中途停靠加油,经过长时间飞行后,终于降落在省城国际机场。   三辆红星公司的大型SUV已经停在机场跑道边,身材彪悍的工作人员双手垂立,静静等候,待飞机停稳后,便跟着汽车一溜小跑过去,舷梯放下,风尘仆仆的刘子光带着几个随员上了汽车,马不停蹄赶往省医科大附院。   终于来到了病床前,方霏身上接着心电监护和鼻饲管、氧气管,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头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披散着,双目紧闭,长长地睫毛似乎在颤抖,刘子光试着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反应。   一只手按在了刘子光肩膀上,方副院长疲惫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小刘,你回来了。“   “伯父,方霏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啊,你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方副院长将方霏受伤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最后说:“我和专家组会诊过了,都无法确认是什么情况,但是就目前小霏的生命体征来看,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刘子光问道:“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方副院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是下一分钟,也许是十年后。”   刘子光急了:“伯父,您是脑科专家,一定会有办法的,上次韩光脑部受伤成了植物人,不一样被您治好了么?”   方副院长说:“韩光那个病例很简单,取出压迫脑神经的淤血即可,但小霏u的情况相当复杂,根据CT来看,她的脑子并未受伤,现在专家组两个意见,一个是开颅手术,一个是保守疗法,我倾向于后一种。”   刘子光点点头:“伯父,我相信您的医术,小霏这边您多照顾,我去把凶手揪出来。”   说完出门上车,径直来到派出所,此时正是早晨换班的时候,几个彪形大汉雄赳赳的闯进了派出所大门,其中两人还是外籍人士,值班人员赶紧出来询问,刘子光说是为了前天的案子来的,值班员便指引到来到驻所刑警中队,找一位姓姬的刑警。   小警察二十多岁,穿一身运动服,头发剃得很短,正在吃方便面,看到刘子光等人涌进来,顿时紧张起来:“你们干什么的?”   胡光掏出名片递过去:“这是我们刘总。”   小警察接过名片一看,我靠,跨国公司的老板,来头不小啊,他赶紧道:“我叫姬扬,这案子是我负责的,目前正在进展之中,请你们家属不要急躁。”   刘子光说:“为什么绑架案没有成立专案组,你一个人怎么够。”   姬扬挠着头说:“所里精力不足,再说……”   刘子光自然不会为难他一个基层警察,一个电话打到了省厅宋剑锋的手机上:“宋厅,我是刘子光,方霏出事了,被人绑架然后推出车外,大难不死但是昏迷不醒……”   宋厅是知道方霏的,听到这个事情后非常震惊,说:“我知道了,马上责成相关部门跟进,小刘你放心,凶手绝对跑不了!”   刘子光说声谢谢,放下电话问姬扬:“有什么线索没有?”   姬扬明白眼前这人手眼通天,便认真介绍了案情,案发地区是监控死角,所以除了目击者证词之外,并无视频资料,那辆黑色轿车没有牌照,没有明显特征,凶手也是戴着头套作案,可以说是无从查起,因为案件没有造成伤亡,所以上面也不是特别重视,只是当做一般治安案件来处理的。   刘子光毫不迟疑的说:“把相关笔录给我看一下。”   姬扬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   11-44 追捕   刘子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姬扬。   小刑警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对方名片上的身份显然只是一种掩护身份,从这个人以及他身后那三个保镖的气场就能看出,绝非等闲之辈。   姬扬很快做出妥协:“好吧,但你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带走,不能复印。”   刘子光说:“好。”   于是姬扬拿出昨天给目击者们做的笔录来,刘子光一目十行的看完,询问道:“道路上的监控录像提取了没有?”   姬扬答道:“手头上案子太多,还没来得及去交警方面调档。”   刘子光点点头:“谢谢,你忙吧。”转身就走,姬扬挠着脑袋跟在他们后面出了办公室,就看到院子里也站着几个保镖,都戴着墨镜穿着普通的服装,但那股彪悍劲却是掩饰不住的。   “不知道哪个倒霉的抢劫犯,这回算是碰上硬茬子了。”姬扬这样想。   刘子光等人出了派出所之后,先奔着省报社去了,正巧在办公室门口把白娜堵住,白娜一看他们的架势,还以为是警察又来了呢:“不是做过笔录了么,怎么还问?”   “我是伤者的未婚夫,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刘子光说。   “该说的我都说了……”白娜嗫嚅道,但语气没那么坚决了,眼前这人男子气概很足,可谓英气逼人,尤其那双眼睛,简直能看透人的内心。   “就问几句话,你遇到方霏的时候,她是背着包的对吧?”   “好像是的,等等我想想,是一个双肩背包。”   “但是现场没有发现背包对吧?”   “确实没有。”   “绑架她的人,你能描述一下么?”   “大概一米七高,挺壮的,穿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头上蒙了个头套。”   “再想想,还有别的特征么?”   “实在想不起来,不好意思。”   “好的谢谢。”   刘子光转身便走,白娜感慨了一会儿,拿起包也走了,她要赶到南泰县去采访村民,挖一个大新闻……   出租车司机老王正在载客,忽然接到总台通知,让他迅速回公司,于是来往载完最后一个客人,便翻了空车牌子回到了公司,经理正陪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说话,见老王进来便介绍道:“这就是见义勇为的老王同志。”   那人起身道:“我叫刘子光,是前天受害者的家属,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老王爽朗的说:“有什么你尽管问好了。”   刘子光详细询问了事发时候的经过以及行车路线,又问了那辆黑色轿车的车型,老王虽然是老司机,但对车辆的研究并不是很充分,只认识桑塔纳捷达之类的车型,刘子光拿出电脑调出一大堆汽车图片让他比对,找了半天老王反而更糊涂了:“真不好意思,想不起来了。”   “谢谢您了。”刘子光和老王握了握手,让胡光递给他一叠钞票:“耽误您做生意了。”   “这话说的,您太客气了。”老王直把钱往外推,但最后还是收下了。   接着刘子光又去事发现场进行勘探,医科大侧门不能进出汽车,只有一个供行人进出的小铁门,门卫室里住着一个老人,门口有一盏警灯,刘子光过去递了支烟打听了一下,得到一个情况,原来这里是装有监控器的,可是事发前两天,学校保卫科给监控系统更新换代把探头都给收回去了。   再问老头前天看到过什么异常的人和车没有,老头想了想说:“侧门这边,经常有车接学生的,平时也不大注意。”   这条线索又断了,刘子光驱车沿着事发路径走了一遭,注意到沿途有不少监控探头,方形的属于交警部门,圆形的属于治安摄像头,他心里就有了底,来到所在区的交警大队,进门的时候有辆挂省委机关车牌的帕萨特从里面出来,刘子光看了一眼车里的人,两个精壮汉子一看就是吃公家饭的。   来到秩序科,又看到一张熟面孔,派出所的姬扬也来调取资料了,交警同志很配合,将事发地段当天的监控录像调了出来,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是一辆黑色的名爵7轿车,没有牌照,看不清车里人的面孔。   和姬扬一起出来后,刘子光问他:“刚才有别的人也来查这个案子?”   姬扬说:“是纪委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的。”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一张单子说:“这么多的车,排查起来可够难的。”   这是交警部门电脑系统里本市所有名爵7轿车的注册资料,足有上百个,好在是辆比较稀罕的名爵,如果是桑塔纳之类的车,那就更无从查起了。   “要不您复印一份?”姬扬问道。   “不用那么麻烦。”刘子光接过名单浏览一番,指着其中三个登记名字说:“先查这三个。”   姬扬一看,三个登记车主分别是市某医药公司、某汽车租赁公司,还有一个是私人用户,姓麦。   姬扬说:“好吧,我会参考你的意见的。”说完收起名单走了,在车上,姬扬不由得又拿起名单瞄了一眼,作为刑侦人员他本能的感到刘子光划定的这三个名字肯定有道理,于是转动方向盘直奔医药公司而去。   这家医药公司是省内较大医药企业,办公楼极其宏伟壮观,实力可见一斑,只是排查阶段,所以姬扬一个人就登门拜访了,找到公司办公室,出示了警官证,要求查看公司小车班所有的那辆名爵7.   办公室主任姓王,是个红脸胖子,很世故圆滑的样子,让人泡茶递烟,很是配合,他说:“真不巧,这辆车是归业务员用的,现在出差了,我联系一下啊。”然后拿起电话打了一通,很抱歉的说:“不巧,车在东北,一时半会回不来。”   姬扬说:“王主任,这车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主任说:“那不好说,我们业务员都是常年驻外的,一年能回来两三次而已。”   姬扬点点头,在名单上将这辆车划掉了,既然长期驻外,那基本上就可以排除了,正要起身告辞,忽然门开了,刘子光等人走了进来,说道:“请让司乘人员传回照片核实一下。”   王主任挑起了眉毛:“您是?”   姬扬只好说:“我们一起的,王主任要是不麻烦的话,请配合一下吧,这件事牵扯到一起重大绑架案,公安机关很重视的。”   王主任说好,又拿起电话打了一通,说:“不巧,车在高速上跑着呢,等一下吧,等他们到了服务区就发来照片。”   过了二十分钟,王主任的手机响了,对方发来一条彩信,背景正是沈大高速某服务区,车牌号码很清晰,车头没有丝毫碰撞损坏的痕迹。   姬扬说:“谢谢王主任,我们告辞了。”   王主任热情的说:“应该的,警民合作一家亲嘛。”   从医药公司出来,继续第二家,某汽车租赁公司,这次比较顺利,车就在公司楼下停着,擦得锃亮,没有任何撞过的痕迹,根据使用记录显示,这辆车前天一直停在公司没有接活儿,第二家也排除了。   前往第三家,车主姓麦,住在本市某高档临江住宅小区,一行人来到车主家敲门,开门的是个女的,把防盗门只打开一条缝,一见姬扬的警官证就紧张起来,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车不在家,一会说车卖了,姬扬马上警觉起来,说:“我可以进来看看么?”   女人说:“不行,要有搜查证才行。”说着就要关门。   后面刘子光不耐烦起来,使了个眼色,胡光上前伸进一只脚别住,肩膀一抗门就开了,后面人一拥而入,在房内搜索一番,从卧室抓出一个青年男子,身材敦实,一米七上下,和口供中所说的很类似。   胡光将男子按到地上,厉声喝道:“车呢!”   “不在家,借给别人了。”男子嚷道,女人大哭起来,姬扬刚相劝说,胡光已经将男子的手指掰断了一根,疼得他厉声惨叫,刘子光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大压住他惨叫的声音,电视里正在播送新闻:在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下,我国东北地区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住手!”姬扬上前制止,却被人拉住,两个外籍人士铁钳一般的大手按在他的肩头,微微的摇了摇头。   “再问一遍,车呢!”胡光吼道。   “在地下车库!”男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带我们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上电梯,女人却拿起了电话拨打了110。   来到地下车库,一辆汽车蒙着车衣停在角落里,胡光拉开车衣,只见这辆无牌名爵7黑色轿车车头撞瘪了一块,车灯也破了,胡光厉声质问:“怎么回事!”   男子哀求道:“真的不关我的事,我没看清那个骑车的人,黑天半夜的他骑个电动车也没开灯,我也不想撞他啊。”   大家对视一眼,有些惊讶,正在此时,一辆110巡逻车闪着警灯开进了停车场,警察看到这边聚着一堆人,便过来询问,姬扬上前出示了警官证,并且通过随车电脑查询了一下,昨天果然发生了一起肇事逃逸案件,一个骑电动车的人被无牌黑色轿车撞倒重伤,肇事车辆逃逸,目前警方正在追查当中。   线索又断了。   “回医药公司。“刘子光突然说。   11-45 满清十大酷刑   在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下,我国东北地区迎来了第一场大雪,机场停航,高速公路封闭,截至记者发稿,积雪已达15厘米……   电视新闻里的一幕在刘子光脑海中回放着,医药公司的王主任在说谎,因为那张彩信照片里根本就没有下雪的迹象。   姬扬忙着和派出所的人办交接,等他反应过来,刘子光等人已经呼啸而去了,庞大车身的雪佛兰巨无霸头顶着警灯一路狂奔,不到十五分钟就开到了医药公司大门口,电动推拉门紧闭,门卫在传达室里直摆手:“外单位的车不许进。”   胡光猛踩油门,马力强劲的汽车直接撞开了大门,几条大汉从车里下来径直上楼,门卫吓得躲在一旁根本不敢管。   来到办公室,王主任正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呢,看到他们进来有些错愕,没等他说话,胡光箭步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打得王主任踉跄着倒在转椅上,医药公司的办公楼很豪华,全都是落地玻璃窗,瓦西里上去拉开了窗帘,这边亚历山大大脚踹在王主任的红木办公桌上,沉重的桌子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向落地窗冲去,撞碎了玻璃落了下去,几秒钟后轰然巨响,这里可是十层楼高啊。   冬日凛冽的风顺着破碎的窗户卷了进来,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纷纷飞出,王主任已经吓傻了,颤抖着说:“这是怎么话说得?”   没人搭理他,胡光阴着脸用一条皮带将他牢牢绑在转椅上,然后猛踹一脚,肥硕的王主任连同转椅迅速滑向窗口,一头栽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王主任被悬在了半空中,鼻涕眼泪横流,他之所以没掉下去,是因为转椅上还连着一条尼龙绳,绳子的另一端在屋里的暖气管道上打了个结,绳子就握在胡光手里。   “妈的,敢骗我,说!那辆车哪儿去了!”胡光一脚踩在阳台边缘,耀武扬威的喝道,王主任虽然被绑在椅子上,但绑的并不怎么牢靠,随时可能掉下去,要知道这里可是十层高楼,摔下去那就得拿铁锨才能铲起来了。   “在东北,不是给你们看过照片了么!”王主任声嘶力竭的喊道,此时楼下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围观,有人拿着手机拍摄,还有人打电话报警。   胡光一松手,绳子嗖嗖的往下放,转瞬间王主任又往下坠了几米,八楼九楼的人看到窗外这一幕,都惊呆了。   王主任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大喊道:“他说惹了人要跑路,我就帮着打个掩护,真的不关我的事!”   “他是谁?”胡光在上面探出头来恶狠狠地问道。   “张精明,公司的业务经理,他的档案办公室都有,求求你拉上上去吧。”王主任望着绷得紧紧的绳子,声嘶力竭道,嗓子都有些哑了。   胡光回头看了看刘子光,刘子光点了点头,胡光便和瓦西里一起将王主任慢慢拽了上来,此时医药公司保安部的人员在公司领导的带领下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却被人高马大的亚历山大拦在外面,谁也进不来,保安主管想呲毛,手还没抬起来,就被一记凶猛的直拳放倒了。   王主任被拉了上来,但依然被绑在椅子上,屋里弥漫着刺鼻的尿骚味,质地考究的毛料西裤已经尿湿了,不过没人笑话他,摊到这种事,谁都得怂。   经历过生死考验的王主任脸色惨白,再也不敢耍花招,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全说了,他们公司有个业务员叫张精明,能力很强又会来事,最近出了点事情,说在外面惹了仇家要出去躲事儿,身为办公室主任,自然要帮衬着点,所以在警察面前打了掩护,至于这人究竟去了哪里,他真不知道。   刘子光听完,上前又是一脚,王主任屁股下的椅子再次飞速向窗外飞去,就在即将飞出窗口之际,绳子又被刘子光一把抓住:“还他妈不说实话是吧!”   王主任屁滚尿流:“我说,他去修车了,就在北郊的胜利修理厂,是个私人小厂,我这里有地址。”   “带我们去。”刘子光说。   胡光立刻解开王主任的绑绳,推着他向门外走去,医药公司的职员们纷纷躲避,谁也不敢拦阻,他们下了电梯之后。110的出警人员刚从电梯里出来,医药公司的人急忙道:“快追,那些坏人刚押着王主任下楼去了。”   警察慌忙追到楼下,哪还有踪影可循,正要通知指挥中心,姬扬驾驶着警车也来到了,听110同行们介绍了情况,他冒了一身冷汗,这些人当真有胆子,直接搞绑架啊,立刻跳上警车追了出去,同时指挥中心也发出指令,让沿途所有单位拦截一辆首都牌照的雪佛兰巨无霸,不出五分钟,电台里传来消息,两个巡逻民警在一条小巷里发现了那辆汽车,但里面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刘子光等人正坐在另一辆汽车里朝北郊方向狂奔,车载电台里不时传出警方的各种指令,警用无线电波段和民用对讲机的波段是不同的,普通人根本无法持有警用频段的对讲机,但是对红星公司来说却不是难事。   忽然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是宋剑锋打来的:“小刘,你马上给我回来!你想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刘子光冷冷的答道:“有必要的话,把省城掀个底朝天。”   宋剑锋那个气啊,刚要说话对方已经挂了,再打就是关机状态,老宋急忙做出部署:“各单位严守待命,不要轻举妄动。”   指挥中心内立刻有一位领导提出反对意见:“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必须严厉打击,绝不姑息!”   宋剑锋说:“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领导一愣:“什么人都不行。”   宋剑锋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个人曾经是秘密战线上的英雄,现在的身份更是关系到国家战略资源的安全,他的一举一动,上面是严密关注的,前天绑架案的受害者,就是那个至今还未苏醒的女孩,是他的未婚妻,他现在所做的只是揪出凶手,如果你要采取什么行动的话,我有个建议。”   “什么?”领导已经有些心虚了。   “准备好摘帽子,因为一定会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   领导不说话了。   ……   汽车很快来到北郊胜利汽修厂,这是一个偏僻的小院落,门口洗车污水横流,一只大狼狗蹲在门口虎视眈眈,场子里几个小工正在干活,看到有车过来上前招呼:“修车么?”   几个彪形大汉跳下车来,也不搭话,四下搜寻,果然在喷漆车间找到了那辆无牌名爵7,车头部位的钣金已经弄好了,正盖着报纸准备喷漆呢。   胡光一把抓住小工的领子:“车主呢?”   看他们来者不善,修车厂老板和几个汉子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扑克牌,嚷嚷道:“干什么?想找事么!”   话没说完,他们的脸色就变了,以为胡光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来,二话不说朝天就是一枪,震耳欲聋,黄澄澄的子弹壳从抛壳口跳出来,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真家伙!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胡光用枪指着车间里的汽车说:“我不找事,我就问这辆车的车主在哪里?”   老板不说话,只是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两人一胖一瘦,瘦的穿着昂贵的羊绒风衣,胖的那个剃了个秃瓢,一米七上下的个头,亮红色的羽绒服,里面穿个小T恤,脖子上挂着硕大的金链子,一看就是社会上混的。   刘子光心中有了数,大喊一声:“张精明!”   一胖一瘦两人看到他们这架势,丢下手里的扑克牌转脸就跑,后面的人根本就不急着追,亚历山大从车里拽出一支步枪来,瓦西里从怀里掏出手枪,慢条斯理的往枪口上拧着消音器,几个人慢慢的跟了过去,修理厂老板和小工们全都傻眼了,这他妈是打猎呢。   刘子光最后一个跟过去,他对小老板说:“你可以报警。”   小老板点头哈腰:“哥哥,规矩我懂,我啥也没看见。”   修理厂附近很空旷,再往北就是淮江了,冬天的江边无比萧瑟,枯黄的芦苇,浩荡的大江,两个人在前面没命的跑着,后面几个人慢慢的跟着,时不时的开上一枪,子弹在荒滩上打起一团尘烟,修正着猎物的逃跑路线,把他们往江边逼去。   终于,两个人跑不动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们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猎物在戏弄,跑是没用的。   胡光等人走了过来,不屑的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个家伙,把枪关上保险放好走了过去,瘦的那个没敢动,胖的摸出了匕首准备顽抗,胡光抖开甩棍抽在他手上,匕首脱手而出,手骨估计也是粉碎性骨折了。   三人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过了一会儿刘子光才开着车带着王主任赶到,让他指认这两个人。   这才几分钟时间,两人就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了,王主任看了半天才指着瘦的小声说:“他就是张精明,旁边那个是他朋友,叫仇武,都喊他五哥。”   “老大,让我来审吧。”胡光主动请缨。   “让我来。”亚历山大也不甘落后。   刘子光指了指亚历山大:“你来。”   “为啥让老毛子上,我可会满清十大酷刑。”胡光不乐意的说道。   “他在车臣搞过刑讯。”刘子光淡淡地说。   胡光倒吸一口凉气,中国人这套刑讯逼供的玩意,在老毛子面前就不够看了,据说骨头极硬的西北某少数民族分离分子在我国公安人员手上只字不吐,被俄罗斯方面抓到之后,没用一天就全招了,引渡回来后抱着我公安人员的大腿直哭,这还是一般的俄国内务部侦查人员的手段,那些在车臣和狂热宗教分子打过交道的同志的刑讯造诣,就更加超乎正常人类的想象范畴了。   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亚历山大。   11-46 刑房   亚历山大四下里看了看,江阔云低,北风呼啸,一艘废弃的轮船搁浅在江滩上。   “那儿合适。”亚历山大说罢,单手提起那个仇武向轮船走去,一百六七十斤的汉子,在他手里就像孩童一般轻巧。   瓦西里也提起张精明走了过去,船舱里臭气熏天,地上有不少秽物,船体遍布铁锈,斑驳不堪,用来当刑讯室还是够格的。   亚历山大在角落里找了两块肮脏至极的棉纱就要往两个犯人嘴里塞,仇武瞪着眼喊道:“我是四牌楼的老五,派出所张所长是我朋友,你敢动我……唔……”色厉内荏的恫吓对不怎么懂汉语的亚历山大是没用的,棉纱还是塞进了嘴里,顿时说不出话来。   张精明就比较有眼力,看出这些人来历不简单,睁着惶恐的眼睛求饶道:“有话慢慢说。”   亚历山大不由分说,也堵上了他的嘴,胡光纳闷道:“你不是要问话么,怎么把嘴堵上?”   亚历山大笑而不语,先把仇武拉过来按在地上,踩住肘关节,从腋下掏出沉重的斯捷奇金自动手枪,倒持枪管,比划了一下,狠狠砸下去,一声惨呼被憋在了喉咙里,仇武疼的满头汗,眼泪也出来了,因为他的一根手指已经被枪柄砸成了肉酱。   “砰砰砰”又是一连几下,仇武的右手算是废了,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子,十指连心啊,指甲和碎肉连在一起,满地都是血,疼的钻心,偏偏又叫不出来,更加难熬。   那边张精明吓得直往角落里缩,亚历山大没打算放过他,走过去如法炮制,将其右手五个手指全都砸平了,然后才扯开两人嘴里的棉纱,向胡光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两个倒霉蛋刚要哭嚎,胡光厉声喝道:“谁敢叫唤,把另一只手也砸了。”   两人顿时不敢出声,胡光看了看刘子光,刘子光上前问道:“前天下午六点,你们在医科大东侧门绑架了一个女孩,我需要知道详细情况。”   张精明有气无力的说:“大哥你搞错了,我们啥也没干。”   刘子光一努嘴,亚历山大握着枪管又要上,旁边仇武破口大骂道:“怎么地,就是老子干的,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亚历山大二话不说,提起仇武的领子出了废船,走到江边,也不管地上的烂泥,径直将人丢进冰冷的江水里,用脚踩着头,不让他抬头呼吸。   仇武拼命挣扎,可是无济于事,十几秒钟后,亚历山大松开了脚,让他抬头喘口气。如此往复数次才停止,将人拉回到废船上,仇武抬起头来,头发全湿了,脸上尽是泥浆,吓不过还挺硬气,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也不求饶,拿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亚历山大。   胡光笑了:“毛子哥,他笑话你呢,这手段一点都不给力。”   亚历山大从兜里掏出一把大号折刀,亮出刀刃在袖子上擦着,呜哩哇啦说了一阵俄语,刘子光翻译道:“他说刚才只是餐前甜点,还没正式开始,下面才是好戏。”   仇武的双手已经用尼龙束缚带绑住,无法反抗,亚历山大使了个眼色,瓦西里从后面踹了一脚,将人踢翻在地,还没反应过来,亚历山大一脚踩在了胸口,锋利的刀子压在额头上割了起来……   “这是在剥头皮,把头皮连着头发整个揭下来,不过人不会死。”刘子光解释道,被踩在地上的仇武厉声喊道:“操你妈的,有种给我来个利索的!”   刘子光打了个响指,亚历山大悻悻的停止了动作,但是仇武额上已经被割开了长长一条血口子,鲜血直流,甚是吓人。   “装逼是吧,想要利索的是吧,一会儿他先把你头皮揭掉,然后再扒你身上的皮,挖你的眼,知道凌迟吧,这比凌迟还要痛苦,有种你就别吭声。”刘子光蹲下身子慢条斯理的说着,那人毛骨悚然,知道对方不是在虚张声势,终于妥协:“我说。”   “谁让你干的?”刘子光问。   “没谁,我看那个小妞挺俊的,想绑来玩玩。”仇武气喘吁吁的说。   刘子光一摆手,亚历山大依旧用面纱将仇武的嘴堵上,用刀子割开一个环形口子,手指扣住往上一撕,真的将一张血淋淋的头皮揭了下来,王主任当场就吐了,张精明吓得乱抖,没等问他就慌道:“是夏总让我们干的!”   “哪个夏总?”刘子光回头问道。   “医药公司的夏总,他说有重要的东西在那个女孩手上,让我们去弄来。”   “说具体点。”   仇武已经昏迷不醒,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样子让张精明吓破了胆,哪还敢说瞎话,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这家医药公司是省内很有实力的企业,和卫生厅关系密切,利润及其丰厚,公司几个股东都是身家数千万的富豪,夏总叫夏修武,四十来岁,是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前段时间忽然找到张精明,让他帮自己办件事。   张精明是医药公司的业务员,交际范围很广,人如其名,相当精明强干,又懂得揣摩领导的心理,夏总发话他自然满口答应,找来自己社会上的朋友仇武,准备了手铐、棍棒、匕首、头套、乙醚,把公司配给自己那辆名爵7拆了车牌,随时听候夏总的拆迁。   前天下午五点多,夏总忽然打来一个电话,让他到医科大东侧门去抓一个人,把她手上的东西抢来,并且发来一张彩信照片,张精明伙同仇武驾车来到医科大侧门口,等了几分钟,目标出现,从出租车上下来,张精明开车冲过去,仇武迅速将女孩绑入车内,可是离开的时候被人发现,并且引发了一场大规模追捕行动。   张精明和仇武都有些害怕,再加上那个女孩反抗极为激烈,把仇武的手都咬破了,情急之下,仇武将女孩推出汽车,趁着追兵忙乱之时仓皇逃窜。   事发后,两人怀着侥幸心理并没有立刻逃离,而是找了一家相熟的汽修厂整修汽车,顺便在郊区躲事,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很简单,夏总有个哥哥叫夏修文,在省里工作,能量很大,一般的案子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两天张精明一直在看电视,关注事件的进展,奇怪的是电视上并未进行报道,他俩也就松了一口气,认为没出人命就不是大事,直到今天王主任打电话来说警察来查案子,他才紧张起来,用一张以前的照片糊弄了过去,本以为又没事了,哪知道没过多久人家就找上门了,而且来的不是警察,而是摸不清身份的一帮狠角色。   事情大概弄清楚了,刘子光又问道:“你们抢了什么东西。”   “就一个包,里面有手机钱包什么的,还有个优盘。”   “东西怎么处理的?”   “手机拆了卡卖了,钱包洗干净和包一起扔了,优盘给夏总了。”   “夏总人呢?”   “不知道。”   刘子光的目光转向了王主任,王主任一哆嗦:“夏总家地址在天贵雅苑18号。”   “很好,你跟我们走。”刘子光说。   胡光指着地上两摊烂泥般的绑匪说:“怎么处置?”   “打断四肢丢江里,能活算他们命大。”   “好嘞。”胡光拿出了甩棍抖开,然后就听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干完这些的四个屠夫跳上汽车绝尘而去。   两个被丢进浅水里的家伙被冰冷的江水刺激的苏醒了,艰难的爬了上来,鲜血染红了江水,惨不忍睹,江风呼啸,芦苇萧瑟,远处警笛声渐渐接近,两个人都哭了。   又晚来一步的姬扬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当场就吐了。   ……   天贵雅苑是省城一个相当有名的高尚住宅区,全都是独栋别墅,坐落在风景优美的东郊山麓,小区管理相当严格,围墙上有红外报警器,大门口监控探头密布,保安更是一水的壮小伙子。   汽车来到别墅区门口被拦住,保安很客气的问:“请问找哪一户?”   “十八号,姓夏的。”   “请稍等。”保安拿起了电话正要联系,汽车竟然一踩油门闯了进去,径直冲到十八号别墅前,几个人跳下车来上去砰砰的砸门,没人应声,胡光飞起一脚,结实的实木大门纹丝不动。   亚历山大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往后站,然后横冲过去,一肩膀抗在门上,轰隆一声,半扇门倒在地上,客厅装潢非常豪华,旋转楼梯上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看到这帮不速之客立刻尖叫起来。   众人冲上楼,在房间内发现了一对男女,男的四十多岁,半秃顶,微胖,身材微胖,女的二十来岁,大冷天还穿着黑丝,一脸狐媚相,地上摆着两个LV的行李箱和一个LV的大提包,一些衣物细软散落在地上,显然是在收拾行装准备跑路。   “夏修武?”刘子光问道。   中年男子威势不减,厉声质问:“竟敢私闯民宅,你是哪个单位的?”   “单位你妹!”刘子光揪住夏修武的脖子掼在地上,手一伸,胡光掏出手枪来递到了刘子光手里。   11-47 缘尽   夏修武被按在地上,愤怒的咆哮道:“土匪,强盗,我要找你们领导!”   刘子光问道:“是你让张精明绑架方霏的?”   夏修武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小丽,报警!”   旁边的妩媚女人如梦初醒,伸手去拿压在护照上的手机,却被胡光一把擒住,薅住头发往桌角撞去:“报警,报你妈逼!”   对方狠辣的做派让夏修武突然明白,这帮人不是政法系统来办案的,而是来寻仇的。   刘子光一脚踩住夏修武的胳膊肘,胡光还以为他要仿效亚历山大的做法砸烂夏修武的手指呢,哪知道刘子光竟然推弹上膛径直朝夏修武的手指开了一枪,子弹击中手指根部,整只手指都飞了,在场包括胡光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老大就是老大,居然直接动枪了。   “我只问一遍,你为什么这么做?”刘子光将滚烫的枪口顶到了夏修武的后脑勺上。   手上挨了一枪的夏修武疼的嗷嗷叫,只觉得钻心的痛楚,对方的来头他猜不出,但肯定不是等闲之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夏修武立刻答道:“袁梓君手上有我的把柄,我必须拿回来。”   “东西在哪儿?”刘子光继续问。   “已经销毁了。”   “砰。”又是一枪打在夏修武另一只手指上,也是齐根断的,这回到没有第一枪那么痛了,因为伤口都麻木了,血浸透了昂贵的乌兹别克羊毛地毯,小丽捂着头上的疙瘩蹲在墙角惊恐的望着这一幕,胡光则翻看着桌上的护照,骂道:“狗日的还经常出国么呢,我操,机票都准备好了,这是要去加拿大啊。”   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大批保安赶到现场,和楼下把风的两个老毛子发生了激烈冲突,高尚住宅区的保安可不是吃素的,抡起橡皮棍打过去,亚历山大和瓦西里挥拳相向,大打出手,中国人和俄国人在体质上的巨大差异得到了证明,两个老毛子挨上几棍不疼不痒,保安们挨上一拳就立扑。   “优盘在哪里?”刘子光继续追问,但是夏修武已经不能回答了,他昏倒了。   刘子光转向小丽,小丽吓得尖声叫起来:“优盘就在电脑桌上!”   刘子光把枪抛给胡光,走到隔壁书房电脑前,果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优盘,拿起来揣道兜里,然后拉开抽屉,将所有的U盾、优盘、移动硬盘一扫而空,又拆开主机箱将硬盘摘下,末了看到一台苹果笔记本,也一并抄走。   回到卧室里, 胡光已经将两个LV旅行箱都砸开了,各种名牌服饰丢了一地,珠宝首饰现金外汇琳琅满目,胡光怒火万丈:“狗日的,为富不仁啊!”   楼下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刘子光做了个手势,胡光架起面如死灰的夏修武向楼下走去,大厅里已经躺到了五六个保安,还有七八个人堵在门口跃跃欲试,胡光见状拔枪朝天花板连开三枪,保安们顿时作鸟兽散。   一行人鱼贯出门登车,来到别墅区门口,大批警车已经赶到,特警巡警交警都来了,虎视眈眈如临大敌,警戒线拉起,黑洞洞的枪口瞄着里面,胡光一脚急刹车,刚想倒车,后面也有警察围上来。   宋剑锋从车上跳下,大踏步的走过来,冲刘子光说道:“小刘,不像话!你看你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刘子光冷哼一声:“宋厅,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我真想闹,动静绝不会这么小。”   宋剑锋说:“胡闹,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也不能不择手段,惩处坏人是应该的,可是影响了社会秩序,破坏了安定和谐的大好局面,那是决不能容许的。”   刘子光淡淡的说:“我要查的基本已经查到了,既然宋厅来了,我就把人和物证转给你。“说着一努嘴,胡光便将那一大堆优盘硬盘笔记本连同夏修武一起送下了车。   宋剑锋一招手,后面跑上来几个警察将夏修武架走医治去了。   “你们几个,也跟我走吧。“宋剑锋指了指后面的警车。   刘子光爽快的答应:“我给宋厅面子。”当即率领三人出了汽车,在警察们的紧密监视下上了警车,一场危机终于化解,警察们松了一口气,接触警戒撤走了。   警车还没开到局里,有关单位的电话就打来了,说刘子光身份比较特殊,地方公安机关无权处置,另外两名外籍人士也是有外交豁免权的外交人员,警方不得擅自拘押。   即便如此,宋剑锋还是顶住了压力,严格按照程序审核了涉案人员的身份,经审查,两名俄罗斯人都是俄罗斯和西萨达摩亚双重国籍,担任着西萨达摩亚驻华使馆武官助理的职务,而另一名中国人则和刘子光一样,是红星公司人员,归有关部门监管,公安无权扣押。   两个小时后,宋副厅长亲自来释放了这四个人,事实上他们也并未被关押起来,而是在指挥中心的会客室里坐着。   “我们可以走了吧?”刘子光说。   “可以,我还有些话和你说。”   刘子光让三个手下先出去,然后关上了会客室的门,宋剑锋用责备的语气说:“小刘,你太心急了,这案子纪委和省厅专案组的同志已经在跟进了,你这样一搞,打乱了我的步骤,惊动了犯罪分子,很多工作都要重新部署。”   刘子光说:“案情简单,事实清楚,快刀乱麻,需要那么费事么?”   宋剑锋说:“小刘,不要以为抖狠就能解决问题,搞刑讯逼供,我们掌握的手段不比你差,但是有用么?现在是法治社会,用逼供信那一套是饮鸩止渴啊,方霏遇袭这件案子只是冰山一角,这潭浑水太深了,我本来不想让你牵扯进来的,但是现在恐怕你已经被牵扯进来了。”   刘子光说:“我不管案子有多复杂,是谁导致方霏受伤的,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哪怕这个人地位再高也一样要受到惩罚。”   宋剑锋看了看刘子光,叹口气说:“你要记住,你的特权是谁赋予的,他们既然能赋予你权力,就能收回,别的不多说了,你去医院看看方霏吧,我刚听说她有好转的迹象,记住,千万别再惹祸了。”   没等他说完刘子光已经跑远了,宋剑锋无奈的摇摇头,一个手下拿着电话走过来说:“ 宋厅,夏秘书长电话。”   ……   刘子光赶到医科大附院,方霏依然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接着心电监控,但是鼻饲管和氧气管已经扯掉了,心电监护仪上一切生命体征显示正常,但人依然长眠不醒。   刘子光穿上消毒罩衣和鞋套,坐在方霏病床边,拉起她的小手,轻轻说:“我回来了,我以后再也不忙了,每天都陪着你,再也不分开。”   方霏的眼帘紧闭,睫毛低垂,均匀的呼吸着,如同童话里沉睡的白雪公主,等待着她的王子。   “这是我从非洲带来的绿檀木手链,是小阿瑟让我捎给你的,还有这个泥瓶,是卡洛斯部落的土著亲手做的,放在咱们家插花用,效果比水晶花瓶还好呢……”   “明年二月结婚,我觉得挺好,正好摊上过年,喜庆,团圆,到时候把你妈妈,不,是咱妈也接出来,还有小舅舅,大家一起过年……”   “以后每天我都说好听的给你听,每天说一百遍我爱你……只要你能醒来……”   说着说着,刘子光眼圈红了,望着双目紧闭,不知道还会长眠多久的方霏,流下一滴英雄泪。   忽然,方霏的手动了一下,刘子光心中一动,急切的呼唤道:“方霏,方霏,我来了,你的臭坏蛋回来了,再也不走了,永远和你在一起。”   方霏的眼睛真的慢慢睁开了,但是眼神却是如此陌生,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刘子光,竟然慢慢将手抽了回去:“你是谁呀?”   说这话的时候,她两颊绯红,眼睛眨呀眨的,如同受惊的小白兔。   刘子光忙道:“我是刘子光啊,你不记得了?”   方霏看他一脸着急的样子,又听到结婚啥的字眼,吓得直往后缩,正在这时,方副院长和几个穿白大褂的专家出现在门口。   “爸爸,你可来了,这个叔叔好奇怪哦,他是谁呀?”方霏像看到救兵一样喊道。   方副院长急忙上前,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说:“霏霏,别怕,这位叔叔不是坏人,你先休息,等你病好了,爸爸慢慢和你说发生的事情。”   然后方副院长冲刘子光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出去,走廊里,方副院长沉重的说道:“小霏的记忆回到了四年前,也就是她刚毕业的那年,现在她除了家人、同学和老师之外,所有后来接触的人都不认识,包括你。”   刘子光惊道:“怎么会这样?”   “四年前,小霏也经历过一场车祸,记忆正是从那时候截止的,我想这里面或许有些联系,但是从临床上还没有合理的解释,也没有对应的办法。”方副院长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和你有关的回忆已经从她脑海里全部抹去了,你们现在就是形同陌路。”   11-48 又是玄武   方霏不记得自己了,她的回忆出现了空窗期,相对于植物人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看到那种陌生的眼神,刘子光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挫败。   三年来所有的点点滴滴都随着一场车祸消失了,心中千言万语想说给她听,但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方霏却已经不在了,虽然依旧清纯善良爱笑,但那笑容却不再为自己绽放。   护士推着小车走进病房,端出晚餐来,由于方霏身上多处骨折尚未痊愈,手臂也打了封闭,所以只能让人喂饭,看到方霏像只乖巧的小猫般一勺勺吃着护士喂的饭,嘴角沾了饭粒自己都没办法擦一下,刘子光只觉得心底一阵涩涩的痛,刚想进去,肩膀上搭上一只手,是方副院长。   “她现在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刺激,小霏的记忆停留在刚走出校门的时候,心理承受能力还比较低,不光是你的事情,还有家庭的变故,都会对她造成强烈的刺激,或许会引起无法预测的后果。”   方副院长明显老了,前妻家的事情让他操碎了心,唯一的女儿又遇车祸差点成了植物人,他的白发比以前更多了,腰杆也不那么挺直了,刘子光心中不忍,说:“方叔叔,您要保重啊。”   方副院长笑笑说:“我还挺得住,就是担心小霏。”   刘子光说:“我会请最好的专家来给她会诊,费用不是问题。”   方副院长说:“小霏有医疗保险的,明天就搬出重症监护室,接下来是康复和心理治疗,费用方面我都可以负担。”   刘子光说:“方霏受伤我是有责任的,如果我陪在他身边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方副院长说:“你不用自责,犯罪分子是冲着她妈妈来的,谁又能预料的到呢,为了安全起见,我准备把小霏转到江北去住院,在身边也放心一些。”   “安全问题您不用担心,两个绑架犯以及主谋已经伏法了。”刘子光说。   方副院长有些愕然,没想到自己这位准女婿的手段如此狠辣,短短一天时间就把案子破了,不过看刘子光样子并不想详细谈这件事,两人在病房外聊了一会儿,刘子光就告辞了,方副院长走进了病房,方霏刚好吃完饭,抬头问道:“爸爸,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你和他聊了那么久。”   “哦,一个朋友。”方副院长敷衍道,方霏显然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问,立刻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其他方面:“妈妈怎么没来?”   “妈妈在国外考察学习,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那姥姥和舅舅呢,怎么除了小霖,一个人都没来?”   “他们……小霏,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爸爸慢慢和你说。”   ……   出了医院,刘子光给宋剑锋打了个电话,询问案件进展,宋厅说:“那个仇武还在手术中,张精明提审过了,供认不讳,夏修武也被正式立案逮捕,相信会由此牵连出更大的案子,江东官场很可能为之地震啊,你要相信我,犯罪分子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刘子光笑了笑,官场震动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要让罪犯受到惩罚而已,宋厅的话也不放在心上,官做到这个地步,老宋已经不是刑警而是政客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夏修武的案子将会遇到极大的阻力,拖上一年半载不在话下,就算无罪开释也不会让他吃惊的。   “宋厅,我相信你这句话,犯罪分子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说完这句话刘子光就挂上了电话。   宋剑锋听着忙音,无奈的苦笑着,刘子光话里的意思他自然是清楚的,如果法律不惩罚,或者惩罚的力度不够,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一定会施展手段替自己讨个公道,那个头皮被剥掉的仇武不就是个例子么,所幸方霏并无生命危险,要不然的话恐怕今天收的就是三具尸体了。   刘子光的无法无天给宋厅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省城的水远比江北要深得多,党内斗争是残酷的,但也是讲究规则的,首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动用侦查机关,至于肉体毁灭的手段更是绝不会采用,而刘子光上来就打断了夏修武的两根手指,有理也变成了没理,现在夏修武已经保外就医,想采取进一步措施都困难。   作为主管刑侦的副厅长,他的压力相当之大,夏修武的来头不小,各方面都打了招呼,再加上这个案子本身的复杂性,牵扯面之广令人咋舌,省纪委、省高检都介入了案子,省里几位领导更是高度关注,党内斗争形势复杂,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是明哲保身还是孤注一掷,这是一个问题。   深思了片刻,宋剑锋拿起了电话:“喂,我是宋剑锋,优盘里删掉的东西恢复了没有?”   “宋厅,我正要向您报告,优盘里的文件已经恢复了,不过只是一些日本AV,没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宋剑锋立刻变了颜色,站起来厉声质问:“怎么可能!”   电话里鸦雀无声,对方并没有争辩,似乎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宋剑锋反而没有发火,到了嘴边的怒骂又咽了回去,简单说了句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上了,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案子,比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啊。   ……   为了方便照顾以及更好的康复,第二天方霏就办理了转院手续,离开医科大附院的时候,谷秀英也来送别,但是躺在担架上的方霏却只是望着她礼貌性的笑了笑,显然是不记得谷队长了。   救护车出了附院大门,两辆黑色SUV打着双闪一前一后跟了上来,护卫着救护车开向省城机场,一架豪华喷气公务机已经准备起飞了,虽然省城到江北的距离很短,但为了旅途的舒适,刘子光还是动用了自己的私人飞机,方副院长表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但刘子光说哪怕对方霏的病情有一丝一毫的好处,自己都会去做,方副院长也就不说什么了。   多处骨折的方霏被抬上了飞机,躺在担架上的她对每个工作人员都说一声谢谢,当她看到刘子光的时候,红着脸说谢谢刘先生了,这一声刘先生把刘子光喊得酸楚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三百公里的空中航程飞的极其平稳,在江北机场降落后,市立医院的救护车开到舷梯旁将病人接走,刘子光乘车殿后,一路将方霏送到医院骨科病房安置好才回去。   一进家门,二老就着急上火的问道:“小方怎么了?严重么?”   “小车祸而已,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事到如今,刘子光只能宽慰二老。   “那……不影响结婚吧,听说小方家最近出了不少事,结婚冲冲喜也是好的。”老妈说。   刘子光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真相:“有影响,方霏不记得我了。”   二老大吃一惊,面面相觑,愣了半天才追问道:“有多严重?她爸爸不是脑科专家么,有办法治好么。”   刘子光说:“方叔叔是脑外科专家,对失忆这一块研究不多,我会请全世界的神经内科专家来会诊的,你们放心好了,我一定治好她的。”   ……   虽然夸下海口,但刘子光心里也没底,晚上约了众人在地地道道喝酒吃肉,现在的地地道道已经盘给别人经营了,地址也变了,在靠近江滩的夜市一条街上,时值冬季,外面寒风呼啸,大棚内却温暖如春,汽油桶改装的炉子里是火红的炭火,大家围坐在长条桌旁,气氛有些沉重。   “光哥,嫂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好的。” 贝小帅说。   “需要帮忙只管说,大忙不敢说,找个保姆护工什么的没问题。”卓力也说着。   刘子光一摆手:“不谈那个,我怎么听说,我不在江北的这段时间闹的挺厉害,连毛孩都进医院了。”   贝小帅赶紧把事情的经过介绍了一番,最后说已经通过周文的关系把林国斌父子摆平了,至于学生之间的事情也不太好插手,毕竟以大欺小这种事不是英雄所为。   刘子光哦了一声,不动声色,不得不说卓力和贝小帅的处理还是很得当的,当小混混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谁敢欺负自己,就豁出去拼了,当小混混成了大混混,考虑的东西就多了,凡事都讲究个度,总不能被别人打了一顿,就要灭人家全家,再说对毛孩下手的是阎东,这小子已经判刑了,难不成追到监狱去把他干了。   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觉得不舒坦,他说道:“这个疙瘩已经结下了,索性把林家连根拔起就是,省的以后麻烦。”   卓力说:“林家经营了也有不少年头,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哪有那么容易拔起,打狗都是要看主人的,林国斌的面子可以不给,林家大靠山的面子,可没人敢不给。”   刘子光问:“林国斌的靠山是谁?”   “据说是玄武集团。”卓力咬牙切齿道,显然上次和陈玄武发生的冲突让他余怒未消。   11-49 总队长   上次璇宫饭店一战,卓力差点命丧地下室,警方介入处理了一批人,但陈玄武这个罪魁祸首却依然逍遥法外,玄武集团的实力可见一般,后来陈汝宁来替儿子擦屁股,深谙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陈总不但没有展开报复,反而低调的赔了卓力一笔钱,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混久了才明白,睚眦必报这种事只存在于小说中,坚持这种信念的牛人通常活不过三十岁,在现实社会中,必须学会妥协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对卓力是这样,对玄武集团也是这样,双方本来也没有什么刻骨的仇恨,冤家宜解不宜结,真纠缠下去,玄武集团调动资源灭掉华清池不是难事,但是卓力拼得一条命血溅五步杀掉陈家几口人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双方权衡利弊,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妥协。   妥协不代表忘记仇恨,卓力心里的小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呢,不过随着玄武集团在江北市的逐步扎根壮大,这个仇似乎越来越难报了。   “又是玄武集团?”刘子光疑惑道。   “是啊,玄武集团越来越牛逼了,接了政府的廉租房公租房工程,在东三环外拿了一大块地皮,生意红火的不得了,原先大开发的老板聂万龙,还有至诚的那个姓尹的都跟着陈汝宁屁股后面转。”卓力说。   刘子光心中一动,没想到尹志坚还是投到了玄武集团旗下,不过这样更好,省的牵扯不清,藕断丝连,以前那点同在至诚的香火情也不用考虑了。   卓力又说:“听说玄武集团的胃口很大,准备把晨光厂和红旗厂都收购了转到南泰县开发区去,然后把原厂区拆迁了搞开发,这两个项目要真干成了,那可就大发了。”   刘子光奇道:“这两个厂都是国营企业,凭什么他说收购就收购,再说了,他有这个实力吞下去么?”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玄武集团的实力和手腕都相当厉害,九十年代初期发家的时候靠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本事,玩购并绝对有一套,再说他们省里有人支持,没什么事办不下来。”   刘子光陷入沉默之中,作为晨光厂子弟,厂子就像他的家一样,玄武集团恶名远扬,强取豪夺,晨光厂和红旗厂如果落到他手里肯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虽然只是卓力道听途说,但绝不会空穴来风,看来自己要在家里住上一段时间来解决这些问题了。   ……   今冬的第一场雪在元旦前夕来到,江北市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刘子光从至诚小区出来,昔日脏乱差的棚户区高土坡已经旧貌换新颜,高楼大厦林立,沿着宽阔的马路前行,是经过重新整修的市民广场,女子骑警队已经已经换装了新式的电瓶巡逻车,但是当刘子光路过广场的时候却没有看到胡蓉的身影。   两个身穿大红色绣金特制警服的女巡警从身边经过的,面孔有些陌生,肩膀上的学员标识显示出她们的新人身份,刘子光微笑着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胡蓉?”   俊秀的脸蛋冻得通红的女巡警答道:“胡队调回刑警队了。”   刘子光点点头道:“谢谢了。”   两个年轻的女警察同时脆生生的答道:“不客气。”然后开着电瓶车远去了,刘子光继续往前走,沿着滨江大道一直往前,看到江堤上堆雪人的孩童们,不禁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春节的时候和胡蓉在江面上打雪仗的故事,也正是那个时候第一次接触到玄武集团,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不知道重新干回刑警的胡蓉还好么。   站在江滩上思绪万千,感慨半天,又沿着大路走到了晨光机械厂,门口彩旗飘飘,欢度元旦四个大红字贴在门上,厂区道路上的积雪已经打扫干净,刘子光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一路来到厂部,中层以上领导正在开会,他在厂长办公室等了一会儿,陆天明拿着笔记本走了进来,招呼道:“回来了,国外工作挺忙的吧。”   客套了一阵,刘子光直接问道:“有传言说玄武集团准备收购晨光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天明踌躇片刻道:“确有其事,玄武集团不光要收购晨光厂,还要收购红旗厂。”   “厂里是什么态度?”   “厂里职工对收购是反对的,领导层也有分歧,虽然这一年来厂子渐渐有了起色,还接了国外的订单,但并没有形成一个产供销一条龙的体系,靠着零碎的订单维持生计,大家心里有没有底啊。”陆天明长叹一口气,点燃一支烟说道:“我没有当好这个家,对不起职工们,我想过了,收购其实不是坏事,引进资金和先进管理经验,对厂子是有好处的,要不然我们根本养不活这么多职工。”   刘子光一愣,没想到陆天明居然是赞成收购的,但是再看陆天明两鬓的白发和额上的皱纹,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想让这样一个负担沉重的国营老厂起死回生实在是太困难了,没有资金没有技术,没有科学的管理,单凭领导的一腔热血和部分工人的奋斗,以及自己拉来的零散订单,最多能维持基本工人的基本收入,做大做强,重振雄风那只是口号而已。   况且现在房地产市场依旧火爆,晨光厂所在位置正是城市副中心,可谓守着金饭碗讨饭,只要把厂子卖掉,立刻就有上亿资金入账,比拼死拼活干工业简单多了,但陆天明不愿意做这种饮鸩止渴的事情,他的眼光放的更远,只不过现实让他撑不下去了。   “您相信玄武集团?”刘子光问道。   “收购并不是玄武集团主导,而是省国资委牵头,市里参与,咱们厂还是很有话语权的,九十年代初期那种低价侵吞国有资产的事情绝不会发生,我的想法是这样,玄武集团拿出南泰工业园的一块地皮和我们搞置换,晨光厂整体搬迁包括厂区的建造,新的机器设备,员工宿舍通勤车等等,都由玄武集团负担,这样玄武集团拿到土地,厂子也盘活了,而且控制权还在我们自己手里,我想不出这有什么不合适。”陆天明侃侃而谈,显然对这个已经研究了许久。   刘子光笑了:“这是您的看法,还是玄武集团的意见?”   陆天明说:“这是我的构想,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双赢,晨光厂作为重工业企业,继续留在闹市区也没有必要,搬到南泰县工业园区利无害,我想领导和玄武集团管理层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但愿如此吧……”刘子光说。   “对了,你不是有个同学在南泰当县长的么,上次还来咱们厂提了一下招商引资的事情,我觉得可以通过他的关系打听一下工业园区的情况,重建一个厂子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不光要有车间机器,还要有充足可靠的电力、水源、运输渠道,咱们厂当年是苏联人设计的,连原料库到生产车间的距离都是精心安排的,建设一个厂子复杂着呢……”   陆天明还在说着,刘子光已经拿起了手机给周文打电话:“老同学,回家了么?”   电话里传来周文热情洋溢的声音:“学校放假了,我刚下火车,你也回来了么?”   刘子光说:“我也在江北,咱们找个机会见面谈吧,说说南泰县工业园的事情。”   “好嘞,没问题,等你电话。”周文放下电话,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家里奔去,好久没回家了,真想儿子啊。   提着在北京买的一堆礼物进了家门,却发现家里没人,喊了一嗓子,刘晓静才从厨房出来,一边接过周文手里的东西,一边埋怨道:“尽买些没用的东西。”   周文说:“给儿子的礼物,还有给你爸的烟酒,对了,儿子呢。”   刘晓静一指儿子的房间:“正生气呢。”   周文换上拖鞋,拿起一盒猫和老鼠动画片的DVD走到儿子房间门口,敲敲门说:“儿子,爸爸进来了哦。”   没回答,周文推门进去,看到儿子周博睿正坐在床边垂头丧气,小脸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平日里形影不离连洗澡都要带在身边的少先队二道杠标志也丢在地上。   “博睿,怎么了,不高兴了?少先队中队长要勇敢面对一切哦。”周文蹲下身子,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儿子已经小学一年级了,学习很优秀,上学期第一批加入了少先队,还被老师任命为中队长,比自己小时候还有出息呢。   仔细看,儿子脸上竟然隐隐有泪痕,周文觉得有些不对了,赶紧问道:“博睿,谁欺负你了,爸爸找他去。”   周博睿终于说话了:“爸爸,我想当总队长。”   周文愣了:“总队长是什么职务?”   “是市少先队总队长,五道杠。”周博睿很认真的说。   “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要当总队长。”   “我要带领全市少先队员,开创爱学习爱劳动的新气象。”周博睿扬起小脸,一本正经。   11-50 官本位   周文哭笑不得:“博睿,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周博睿说:“是我在大会上学的。”说着拿出一个红色封皮的日记本打开给爸爸看,上面用铅笔零零碎碎记了一些短句,诸如开创新气象,进一步开展中队工作、做到一个放心,两个满意、真抓实干,抓好落实之类的官场套话,儿子刚上一年级,很多字不会写,是用拼音代替的,铅笔字力透纸背,看得出记得相当认真。   再看日记本的封皮,上面印着一排字:“江北市少先队第二次扩大会议留念”   再次哑然失笑:“少先队还开市级大会啊,真有意思。”   周博睿小脸涨的通红,把笔记本抢回来说:“我是少先队中队长,当然要参加大会。”   周文赶紧收起笑容,很严肃的说:“儿子,参加少先队是光荣的,可是你为什么想当总队长呢?刚才你回答爸爸的只是你当了总队长之后的施政纲领,而不是动机,现在爸爸问你的是,究竟是什么使你想成为总队长。”   七岁的小男孩想了半天才说:“我想当领导,管理大家。”   周文说:“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少先队干部不应该凌驾于同学之上,而是要为同学服务才行。”   周博睿说:“爸爸说的不对,昨天我开会的时候,问一个五道杠同学厕所在哪里,他明明听见了都不理我,旁边还有一个四道杠笑话我说,人家是副总长,怎么可能搭理你。”   说到这里,周博睿眼里又泛起了泪花,到底是一年级孩子,受了委屈在爸爸面前怎能不敞开心扉。   周文哈哈大笑,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说:“所以我们家博睿也要当总队长,挂五道杠,争口气是吧?”   周博睿用力的点点头:“嗯,还有,当了总队长,琪琪就和我一起玩了,小明也会帮我背书包,爸爸你是县长,能不能给少年宫的老师说一下,让我也当总队长。”   周文收起了笑容:“儿子,是谁告诉你说爸爸的话可以管到少年宫的老师。”   “妈妈说的,我当中队长就是妈妈和老师打了招呼才当上的。”周博睿歪着脑袋看着爸爸,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生气了。   “博睿乖,爸爸和你说,少先队是中国少年儿童的群众组织,不是官僚系统,爸爸虽然是县长,但是管不到少年宫的老师,你现在才上一年级就已经当上了中队长,如果好好学习,团结同学的话,三年级的时候就能当大队长,六年级的时候就能当总队长,到时候你可不能不搭理同学啊,而且要积极帮助那些胳膊上没有杠杠的同学,博睿你说对么?”   听了爸爸语重心长一番话,周博睿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周文这才拿出DVD说:“看爸爸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喔!动画片,太好了!”周博睿抱着DVD的盒子跳了起来,周文这才笑了,摇摇头拍着儿子的脑袋:“这孩子……”   刘晓静在外面喊道:“饭好了,你们爷俩出来吧。”   吃饭的时候,周文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事情,端着饭碗问道:“晓静,儿子的中队长是你帮他弄的?”   刘晓静吃着饭,头也不抬的说道:“哪有我的事儿,机关一小的老师们眼里都有水儿,班上那些孩子,谁的家长级别高,谁家孩子就当官,你是实权正处级,他们不巴结你巴结谁去。”   周文微微皱眉,把筷子放下了,他倒不是责怪刘晓静,机关一小本来就是这种风气,和自己同龄的干部大多是副科上下,放着一个正处级干部的儿子当然要好好巴结,让他担心的是儿子的状况,这么小的孩子就热衷于当领导,管理同学,对以后的成长可是极为不利的。   “要不然让博睿转学到我们县实验小学来上吧。”周文说。   刘晓静一撇嘴:“县里的学校再好,也比不过机关一小。”   周文说:“我是担心机关一小的氛围,把孩子搞得不像孩子了。”   刘晓静急了:“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机关一小的教学质量差了?难道从小要求进步不好?我看你是在党校上学上昏头了,你在北京上学,儿子在县里上学,你这是不想让我活了吧?儿子,听妈妈的,坚决不去县里上学1”   看到爸爸妈妈要吵架,抱着碗筷的周博睿忽然说道:“爸爸,去县里能当总队长么?能戴五道杠我就去。”   “戴十道杠也不许去!”刘晓静怒斥道,周博睿吓得嚎啕大哭,周文把筷子一丢,索性不吃饭了,刘晓静更加恼怒:“你摆脸色给谁看,整天不着家,回来就骂孩子,有你这样当爹的么。”   刚回家的第一顿饭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周文明白妻子心里委屈,再加上在火车上那段经历,更让他觉得愧对家人,他没有和刘晓静吵架,而是默默的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刷了,然后拿起拖把打扫卫生,刘晓静见丈夫这样,也偃旗息鼓了,一边打毛衣一边看新闻联播,周博睿像模像样的也坐在沙发上托着小腮帮看着CCTV主播字正腔圆的播送着全国各地的大好局面。   “晓静,你什么时候看起新闻联播了?”周文停下拖把问道。   刘晓静打着毛衣,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单位里老张说的,新闻联播里包含的政治信息很多,就连人名排序,播音员的服装都有讲究,我跟着你当官太太,自然要看这个受熏陶。”   周文指着儿子说:“那他呢?”   刘晓静说:“让博睿受受这方面的教育也好,综合素质要从娃娃抓起嘛,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周文长叹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正好刘子光约他晚上出来坐坐,他也就借故出去了,在一家茶馆见到了刘子光和晨光厂的陆厂长,大家谈了谈关于南泰县工业园的问题。   周文说自己现在中央党校学习,不管具体事情,根据了解的情况反应,玄武集团得到了省里某些主要领导的支持,南泰县这个项目是志在必得的,只不过由于征地进程耽误了一些时间,但从长远来看,把厂子设在南泰县是很有好处的,并且他打了包票,如果晨光厂真的搬迁到南泰的话,自己一定尽最大能力给予全方位的帮助。   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刘子光便说刚回家就把你拉出来喝茶,晓静一定不高兴了,要不你先回家,有空我们再聊吧。   周文说:“还是老同学了解我,出来前因为孩子教育问题和晓静吵了架的,我还真不能在外面呆太久,要不然这样吧,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事关咱们晨光厂的问题,我一定优先解决。”说完和刘子光、陆厂长握了手匆匆离去。   回到家时,客厅已经灭灯了,孩子也睡觉了,周文匆匆洗了个澡就钻进了被窝,刘晓静还没睡着,立刻拱了过来小声说:“博睿睡着了。”   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周文却一点兴致都没有,摸着刘晓静腰腹上的赘肉,他怎么也硬不起来,刘晓静生气了,背转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你嫌弃我,肯定在外面有女人了。”   周文努力将脑海中的白娜形象赶走,扳过刘晓静勉强笑道:“怎么可能,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刘晓静说:“你不是,但是她们是,就连我们商业局那个白癜风的副局长,都有下面单位的小女孩投怀送抱,你那么年轻又那么帅,县机关那帮小丫头不发疯追你才怪。”   周文正色道:“晓静,当年我只是一个落魄办事员的时候你毅然跟了我,这份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和孩子,最近实在是忙,你也知道,我被调离权力中心,心理压力很大,学习强度也很大,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体力上,都不如从前了,这个县长,不好当啊。”   刘晓静一阵感动,幽幽的说道:“你能不忘本最好了,不是我信不过你,机关里的事情我见的多了,就没有不吃腥的猫……算了,不说那个了,晓诤的廉租房批下来了,每月六十八块租金,他打算花点钱装修一下住进去,把市内的房子租出去,说起来也全靠你这个姐夫了,要不然根本排不到他的,早被那些关系户给抢完了。”   周文心中一动:“玄武集团承建的那批廉租房?”   刘晓静说:“你别瞎想,晓诤走的程序都是合法的,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再说了,他确实是困难户啊,在街道办了下岗证,特困证的,那还有假。”   周文苦笑道:“他不是又开公司,又在玄武集团上班,每月拿七八千薪水的么?”   刘晓静说:“那算什么,一顿饱一顿饥的,人家办事处李主任的小舅子,整天宝马车开着,还不照样申请廉租房,真要挑理,先找他去。”   周文不言语了,望着天花板出神,半晌翻了个身,轻轻拍着妻子说:“睡吧,不早了,明天还要回县里开元旦晚会。”   11-51 县长庙   第二天一早,周文洗漱完毕,穿戴一新,对刘晓静说:“我要赶去县里开会,你们娘俩要不要跟我下去转转。”   刘晓静一撇嘴:“穷山恶水的破地方,谁稀罕去,我约了王大姐逛街。”   周博睿不乐意了:“我想去玩。”   刘晓静瞪起眼来:“小兔崽子你是想去实验小学看看吧,告诉你,别做转学的梦,老老实实在机关一小呆着。”   被妈妈戳破了心事的周博睿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周文哭笑不得,蹲下身子替儿子整理着胳膊上的二道杠标志,温言抚慰:“乖儿子不哭,少先队中队长一定要坚强,不随便掉泪。”   周博睿这才止住哭声,擦擦眼泪,眼巴巴的看着爸爸,周文知道儿子还在惦记着五道杠,便刮一刮他的小鼻子说:“好好学习,将来当比爸爸还要大的官,那才算真有出息。”   说完拎着皮包出门了,刘晓静送他到门口,叮嘱了句早去早回就关上了门,周文下了楼,南泰县政府的黑色桑塔纳2000已经静静的停在楼下了,车身锃亮无比,司机小李见周县长下来了,赶忙从旁边单元门里出来,接过周文手中的公文包说道:“周县长新年好啊。”   周文笑着说:“新年好,元旦辛苦了。”   小李说:“应该的,反正我也没老婆。”   周文呵呵笑起来,小李这个小伙子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退伍兵出身,军事素质驾驶技术都很过硬,在南泰县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下,必须使用嫡系人马。   路上的积雪已经化了,黑色桑塔纳一路疾驰向南泰县,一小时后抵达县城,却并未前往县政府,而是停在了县委招待所后墙边,一辆公安牌照的越野车已经停在路边,看到周县长的车到了,孙继海从车里出来,和周文简单握了握手,轻声道:“人在302,已经住了小半个月了。”   周文不动声色:“我知道了。”   孙继海把车钥匙递给周县长,点点头上了桑塔纳,小李迟疑道:“孙局,要不要等一下周县长。”   “没关系,开车吧。”孙继海轻轻拍了拍小李的肩膀。   桑塔纳悄然离去之后,周文从后门进了县委招待所,由于是元旦假日期间,招待所里空荡荡的,他直接上了三楼,敲响了302的房门。   房门打开了,白娜一脸愕然的站在门内,随即反应过来,猛扑进周文的怀抱,周文慌忙看看走廊两头,所幸没人看到。   “别这样,进去说话。”周文赶忙将白娜推进了房间。   招待所的暖气烧的很足,白娜只穿了件低胸的T恤,傲人的身材一览无遗,尤其是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和刘晓静的水桶腰比起来简直是天渊之别,房间里很热,周文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白娜很自然:“我就知道你会来。”   周文讪讪道:“为什么这么说。”   “哼,不告诉你。”白娜调皮的眨眨眼睛,看到周文一脸窘相,才幽幽的说:“我在南泰县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你。”   周文默默的看着白娜足有一分钟,忽然鼻孔里冒出血来,吓得白娜一边找纸巾一边问道:“要不要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周文仰面朝天,摆手道:“不用,不严重,谁让你穿的这么惹火。”   “还贫嘴,天干物燥,你这是上火了,我帮你擦擦。”白娜用纸巾帮周文擦着鼻子下的血迹,两个人的身体靠的很近,慢慢的,白娜的手停下了,时间也仿佛停滞了,两个人越靠越近,白娜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周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突然,白娜推开了周文,奔到书桌旁拿出笔记本说:“我这段时间挖了不少新闻,其中有些是关于你的,都很有意思,时间还早,要不然咱们一起下去走走?”   周文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正好我开车来了。”   两人出了招待所,上了越野车,向苦水井方向驶去,虽然城区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但乡下依然是白茫茫一片,道路上一片泥泞,幸亏这是一辆高底盘的四驱越野车,要不然指不定就趴窝了。   在白娜的引领下,越野车越走越偏僻,最后居然来到下马坡村外的,一望无际白茫茫的雪地上,枯黄的草茎子迎风摆动,远处是一片土黄色的村庄,几缕炊烟稍显生机,前面有一道深沟,汽车开不过去,两人下了车,踩着到脚脖子的积雪走了过去,白娜穿着雪地靴和鲜红色的羽绒服,在雪地里如同欢快的小熊一样,穿着皮鞋西裤的周文可就遭了殃,裤子鞋子全湿了。   深一脚浅一脚终于追上了白娜,周文愕然发现,面前是一座夯土建成的神龛,而神龛里供奉的不是菩萨佛祖,也不是土地爷,而是自己的照片。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镇定自若的周文大为震惊,神龛里的自己身穿西装,表情肃穆,分明是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照片,上面还蒙了一层透明塑料纸,前面摆着香炉,几根没燃完的香插在香炉里,看来香火还挺旺盛。   “嘻嘻,周文你成土地爷了。”白娜拿出了单反相机指挥道:“和你的神像合个影吧。”   “胡闹。”周文伸手去扯神龛里的照片,白娜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周文刚要把照片撕了,又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照片,悻悻的放下,痛心疾首:“这不是搞个人崇拜么,被别有用心的人发现就糟了。”   白娜说:“我看未必,这是老百姓对你的肯定和爱戴。”   周文苦笑道:“这哪里是爱戴啊,分明是害我,难道这就是你发现的大新闻?”   白娜说:“是啊,我准备写到内参里去呢。”   “千万别,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正说着呢,一个老人从村庄方向走过来,看到两个陌生人站在神龛前,狐疑的打量了两眼,忽然惊叫道:“周县长, 你是周县长!周青天!”   白娜吃吃的笑起来,周文无可奈何的答道:“老人家,我就是周文,这个相片是您贴在这里的?”   一番询问后得知,原来老人的儿子在阻挠玄武集团征地的冲突中打伤了人,被县公安局通缉,至今逃亡在外,眼瞅着就要过春节了,家里不能团圆,老人求告无门,只好供起了周青天的照片,初一十五前来上香祷告,指望周青天保佑,让儿子早日回家,让玄武集团的征地款能给的多一点,好让家里能吃上饭,不再受穷。   周文心里很不是滋味,和白娜一起陪着老人进了村子,如今的下马坡村比上次陪叶老来的时候更加萧条了,村子里没点生机,连村口的狗都蔫了,夹着尾巴藏在柴火垛后面,看到陌生人进村也不再叫唤了。   老人的家还是夯土的房子,又冷又暗,一张破木板床上躺着个奄奄一息的老头子,看不出原色的棉被烂的像渔网,屋里没有电灯,没有电视机,全部家当加在一起不会超过一百块钱。   “周县长你坐,我给你烧茶去。”老太太刚要往锅屋走,被周文劝住:“老人家,我们不喝水。”   “大冷的天,哪能不喝点热茶。”老人很执拗,坚持来到锅屋,用水舀子舀了半锅水,然后用火柴点燃稻草塞到灶坑里,拉动风箱引燃柴火,期间周文和白娜就陪着老人在锅屋里聊天,终于水烧开了,老人拿了一个粗瓷大碗,随手拿了个脏兮兮的手巾擦了擦,舀了两碗热水给两位客人喝。   白娜捧着碗,吹拂着就是不敢喝,周文倒是大大方方喝了两口,好言安慰了老人,打包票说老人的儿子绝不会有事,最后拿出三百块钱来硬塞给老人,这才离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以往每次下乡视察,乡里总要提前布置安排,打扫卫生,尽量挑选不算太差的农户让领导参观,像今天这样凄惨的景象,就连周文也是第一次见到。   “征地建厂,刻不容缓。”周文忽然将车停在路边,说出了这句话。   ……   回到县里之后,周文先去和徐书记碰了个头,然后召集常委班子开了会,提议加大工作力度,真抓实干,把每项工作落到实处,争取早日建成工业园,早日摘掉苦水井乡特困户的帽子。   私下里,周文又写了一篇题为《如何解决农村征地工作中的难题》的文章,委托白娜带到省里去,文章的主题是,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建议玄武集团在征地工作乃至工业园建设中雇佣本地劳工必须达到一定比率,并且要签订正式用工合同,工业园建成后,县里给予政策照顾,凡在工业园工作的本地籍工人可以转城镇非农业户口 ,并且这些都要写到合同条款里去,严格认真施行。   这些想法周文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没有整理出像样的文字材料来,他笔头快,文字功底好,熬了一夜写出的文章连白娜看了都赞不绝口,失去土地的农民最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生计、活路,未来。周文的计划里帮他们都打算好了,城镇户口,固定工作,这两样成本都不高,但却能切切实实的解决农民的后顾之忧,不得不说是一个好办法。   11-52 大收购   省城,淮江路一号,这里曾经是国民党高级官员的别墅,解放后就一直是省委主要领导的居所,至今已经换了十余个主人,如今住在这里的是省委书记郑杰夫。   淮江路地处幽静,常青灌木郁郁葱葱,整洁的道路两侧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每到夏天遮天蔽日,阴凉无比,和省委家属大院不同的是,这里停的基本上都是低调的奥迪,以及一些外市县牌照的公车。   省委组织部长白铭的八号车匀速驶到一号院口,白部长在下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路边停着一辆牌号为江B00002的奥迪A6,不禁浮起一丝笑意,进了一号院,郑杰夫趿拉着一双毛拖鞋迎了出来:“老白,就知道你要来。”   白部长笑着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给你带来一篇奇文。”说着拿出一份报纸来,郑杰夫接过来扫了一眼,笑道:“这个我已经看过了,来,里边情。”   客厅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正是江北市的市长胡跃进,看到白部长进来,他赶忙起身致意:“白部长好。”   白部长和他热情握手,关切的询问了几句,三人落座,小保姆送上茶水之后悄然离开,轻轻关上了屋门。   郑杰夫挥了挥手中的报纸说:“老胡也看到了这篇文章,特地拿来给我看,我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现在想听听你们二位的看法。”   胡跃进和白部长对视了一眼,白部长笑道:“周文是你手下的县长,你比较了解他,还是老胡先说。”   “好吧,我谈谈看法,就这篇文章来说,写的确实不错,如果能把文中一些要点落到实处的话,工业园项目指日可待,不过文章归文章,落实归落实,纸上谈兵的事情谁都会做,我们缺的不是理论家,而是真抓实干的一线干部。”   郑杰夫点点头:“老白,你的看法呢?”   白部长道:“胡市长说到点子上去了,就文章本身来说,确实不错,但是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南泰县这个地方的情况就比较复杂,矛盾也容易激化,我觉得还是先放一放比较好。”   郑杰夫笑了笑,说道:“周文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是很强的,在当地居民中的影响力和口碑都很好,我曾经看到过一张照片,南泰县有个村子叫下马坡,是当地最穷的地方,老百姓把周文的相片放在神龛里供奉,我觉得这很能说明问题。”   说完他就低头喝茶,不再说话了。   白部长和胡跃进面面相觑,不明白郑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南泰县和玄武集团合作工业园项目,是麦省长拍板定案的,郑书记虽然并未明确反对,但也是保留意见的,而作为郑书记提拔起来的干部,周文的表现就有些不正常了,胡跃进为此提点了他好几次,结果这个愣头青还是一根筋的往上冲。   胡跃进干咳一声道:“周文还在党校上学,我看这个方案可以让其他同志先上,开展不起来的话,再让周文上。”   郑杰夫说:“老白,你的意见呢?”   白部长说:“玄武集团的摊子铺的比较大,不光是一个工业园的问题,还有江北市两个国营老厂的收购、搬迁、安置,以及大规模的廉租房项目,牵扯到的单位相当之多,工作极其繁琐,整个周期长达五年以上,不是靠一两个人的推动就能解决的,牵扯到具体带头人的话,麦省长的意见也很重要。”   郑杰夫说:“你们两个滑头,说了和没说一样,放着有能力有干劲有思想的同志不用,难道用一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两人就都嘿嘿地笑,端起茶杯掩饰尴尬,心中却腹诽不止:我们这也不是顺着您的路子说嘛。   郑杰夫大手一挥:“让周文辛苦点,学业不能耽误,工业园的担子也要挑起来,年轻人就要多吃点苦才行,好了,我们说另一个问题……”   郑杰夫没有留客人吃饭的习惯,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白部长起身告辞,和胡跃进一起离开了一号院,见领导出来,站在一块抽烟的司机赶紧上车发动,白部长却不上车,向胡跃进发出邀请:“一起走走?”   “好。”胡跃进欣然答应,两人在路上并肩走着,脚下的积雪吱吱呀呀的响,两辆奥迪车慢腾腾的跟在后面。   “白部长,郑书记要放弃周文了,这个年轻人可惜了,不懂审时度势啊。”胡跃进感叹道,忽然停下脚步,望着天上黯淡的太阳,嘴里呼出一股白气。   白部长却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咱们这位郑书记,行事作风和一般人不同,如果你看过他的履历的话,就会明白了。”   胡跃进明白白部长说的这个履历不是官方意义上的履历表,他一怔,问道:“怎么讲?”   “这个周文,就是郑书记年轻时候的翻版啊。”白部长爽朗的笑起来。   ……   不出所料,周文的文章也被麦省长看到,并且在常委会上提出,让周文担纲主持工业园项目,提议顺利通过,周文的一揽子解决方案被省里以文件形式下发,作为解决苦水井乡征地赔偿方案的指导方针。   与此同时,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的收购搬迁安置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玄武集团提出的方案相当宏大,在晨光机械厂的原址上建设高档住宅区和店铺,在红旗钢铁厂的原址上建设经济适用房,和市政府规划的廉租房公租房连成一片,届时江北城东将建成规模最大的居民社区,加上配套设施,总建筑面积高达数十万平方,由此带动的GDP增长将会是个天文数字。   这是有史以来江北市历史上最大的一个项目,市委市政府极为重视,专门成立了项目组,由市委秦书记挂帅,胡市长担任副组长,市委宣传部尹部长,公安局韩局长、以及建设局、规划局、财政局等相关单位一把手担任项目组成员,每周一次现场办公会,以最大的热情和力度支持玄武集团把这个项目做好。   力度大,是因为阻力大,晨光厂和红旗厂都是几十年历史的国营大厂,向心力和凝聚力都不容小觑,收购工厂和拆迁居民区有异曲同工之处,深谙此道的陈汝宁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对这两家厂子的现状可谓了如指掌。   晨光机械厂位于市中心偏东的位置,五十年代上项目的时候这里还比较偏僻,随着城市的扩展,优势位置凸显,事实上陈汝宁十年前就打过晨光厂的主意,后来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向红旗钢铁厂下手,玩了个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把红旗长分割并购,有价值的铁矿煤矿炼焦厂剥离出去,亏损严重的主厂一脚踢开,从此以后,本来尚能苟延残喘的红旗厂便一蹶不振,工人们谈及玄武集团莫不咬牙切齿。   时光荏苒,玄武集团卷土重来,如果说上次并购之时,玄武集团是条恶狼的话,那现在就是一头气势汹汹的猛虎,在丛林法则的王者面前,一切抵抗都是徒劳而可笑的。   晨光厂之所以难啃,是因为有个庞大的宿舍区,现在宿舍区地块已经分割销售,并且建起了 CBD,收购难度就小了许多,陈汝宁和晨光厂的陆总进行了接触,双方基本上达成了合作意向,采取换地的方式将这块地皮拿下。   红旗厂那边就麻烦一些,抛开工人的反感情绪不说,钢铁厂现在的生意如火如荼,从上到下谁也不愿意被收购,卫总更是拒接自己的电话,不过陈汝宁另有高招 红旗厂的法人代表并不是卫淑敏,而是一直在省城治病的王总,陈汝宁已经用一套省城的房子外加一辆宝马将他搞定,再加上国资委李主任的大力支持,事实上红旗钢铁厂已经是玄武集团的囊中之物了。   ……   昔日的大开发大厦,今天已经成为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但大开发三个霓虹灯组成的大字依然伫立在大厦楼顶。   寒风凛冽、滴水成冰的清晨七点钟,江北分公司的中层干部们已经全都站在了大厦天台上,公司被收购后,陈汝宁安插了大量嫡系人马,已经牢牢将聂万龙父子经营多年的大开发吸收消化掉,现在公司里充满了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玄武精神,七点钟的例会就是一个例子。   董事局主席陈汝宁年轻时候是京剧团的武生,有早起练功的好习惯,后来他把这个习惯带到了公司里,每天早上都要在天台上站着给员工开例会,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据说这样可以提高效率,减少废话,事实证明陈总是对的,玄武集团的晨会制度就是他们企业文化的缩影。   员工们穿着统一制式的藏青色西装站成三排,昂首挺胸,同样打扮的陈汝宁走上前去,扫视着大家,众人的腰杆挺得更加笔直了,以雄赳赳的目光回应着陈总的检阅。   “对于我们玄武集团来说,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陈汝宁开始讲话,所有人都凝神聆听。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陈总的儿子,身为集团总经理的陈玄武出现在楼梯口,一只手还在领口整理着领带,瞅见会议已经开始,陈玄武伸了伸舌头,就要往队伍里钻。   “陈玄武,你为什么迟到!”陈汝宁厉声质问道。   陈玄武低头道:“没有理由。”   “再说一遍,我听不到!”   “没有理由!”   “尹总,依照公司制度,应该怎么处罚?”陈汝宁的目光投向了集团常务副总兼项目负责人尹志坚。   “公司制度第三条规定,晨会迟到者,罚当月工资,做俯卧撑一百个。”尹志坚说道。   “听见了没有?”陈汝宁威风凛凛的对儿子说道。   玄武集团的少东家陈玄武,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的趴在了地上,开始做俯卧撑。   陈汝宁看也不看他,继续讲道:“今天,我们即将开始万里长征第一步,接管红旗钢铁厂……在出征前夕,我想领着大家唱一首红歌。”   11-53 乌云盖顶   陈汝宁京剧团的底子不是盖得,将一首《红旗飘飘》演绎的壮怀激烈,磅礴大气,他一边领唱,一边用两手打着节拍指挥着,一曲终了,陈玄武的俯卧撑也做完了,累得躺在地上直哼哼。   “好了,今天的晨会到此结束,各单位注意,七点半准时行动,都下去准备吧。”陈汝宁看了一下腕子上的手表,下了命令,员工们纷纷散去,只留下几个骨干人物,江北分公司的头儿聂万龙,项目负责人尹志坚,高级助理穆连恒,还有太子爷陈玄武。   陈汝宁说:“我简单说两句,今天的行动相当重要,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亲自带队,大家配合,争取把工作完成的漂亮点,就这些,还有人要补充么?”   没有人说话,聂万龙和尹志坚两人以前虽然都是呼风唤雨老总级别的人物,但是在陈汝宁强大的个人魅力和气场面前,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寒冷凛冽的严冬季节,陈汝宁依然是单衣单裤,肩膀宽阔,挺拔俊朗,更为可贵的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竟然一点肚子都没有,体形堪比男模,反观聂万龙,就像是个猥琐的小老头,一直自诩气质过人的尹志坚,在陈总面前也相形见绌。   “没有补充意见的话就散会。”陈汝宁大手一挥,众人各自下楼,陈家父子两人都在最后,陈玄武嬉皮笑脸的说:“爸,刚才我配合的不错吧?”   陈汝宁笑了笑:“演技一流,不过俯卧撑做的太快了些,打八十分吧。”   穆连恒回头笑道:“陈少每天都要健身游泳,一百个俯卧撑对他来说是小意思,下次可以多加一百个。”   三人哈哈大笑,走在前面的聂万龙和尹志坚却不说话,人在屋檐下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当惯了一把手的聂万龙,感觉尤为不佳,可是大开发已经破产,若不是玄武集团伸出橄榄枝,自己说不定已经进大牢了,所以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手创建的大开发被陈氏父子逐渐消化蚕食,毫无办法,尹志坚也是一样,在玄武集团的日子远没有在至诚那么舒心,总觉得心里有疙瘩,但是这工作是小姑妈强行安排的,自己也没有办法。   七点半一到,员工们集中在地下停车场,陈汝宁虽然家财巨万,但是行事颇为低调,出入都是一辆普通的奥迪A6,远不如当年聂总的宾利那么惹眼,七八辆黑色轿车缓缓开出车库,打着双闪向东面驶去,在第三个路口,和国资委、市政府的车辆会合,形成一个庞大的车队,由警车开道,浩浩荡荡开往东郊的红旗钢铁厂。   红旗钢铁厂,大门上还贴着欢度元旦的红纸,厂区内安静祥和,主干道两侧种满郁郁葱葱的常青灌木,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横幅,上面写着“自强不息,奋发图强”,“走出困境,全面发展”之类的标语。   传达室里,王召钢正在和几个门卫闲聊,他从城管岗位上退下来之后,走投无路只好托人说情,回到厂里上班,在外面混了多年,吃喝玩乐的本事长了不少,技术活却拉下了,只好在保卫科弄了个位置,当门卫虽然清闲,但工资也不多,每月千把块钱,好歹能维持家用,女儿也不会不好意思和同学提及父亲的职业了。   忽然,王召钢放下手上的报纸站了起来,几个门卫也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透过窗户望向远方,长长的车队逶迤而来,打头一辆警车上闪着红蓝警灯,后面跟着的是一连串的奥迪车,门卫们哪见过这个场面,全都慌了神,唯有王召钢镇定自若,跑出传达室打开了大门,车队径直驶入了红旗钢铁厂。   车队在厂办主楼前停下,一片开门关门的声音中,西装革履的省国资委领导以及玄武集团的工作人员下了车,鱼贯进入大楼,按照预先设定的程序,直奔目的地而去。   财务室的大门被敲响了,厂里的张会计过去打开门,几个陌生面孔不由分说走了进来,向她出示了相关文件,宣布接管财务室,张会计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穿西装的人打开抽屉,拿走了财务章,封存了账本和**。   办公室也被玄武集团的人接管了,一个工作人员要求办公室主任马大姐交出公章,马大姐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交出公章。”   “小马,红旗钢铁厂已经被玄武集团收购,合同已经签了,你把公章拿出来吧。”一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站了出来,马大姐认识这是厂里的一把手王总,忙道:“王总,您不能就这样把厂子卖了啊,卫总和我们都不知情啊。”   王总笑了笑:“事情是突然了点,不过也是好事,快刀斩乱麻,我们国营老厂需要引进先进机制,改变一下陈腐的风气了。”   “不行,没见到卫总之前,我绝不交出公章。”马大姐死死抱着盛着公章的盒子不撒手,王总没辙,玄武集团的人倒也没难为她,摇摇头退出了办公室。   马大姐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卫总,昨天下午卫总接到省里通知去开会,晚上就坐火车去了省城,现在想起来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啊。   电话打不通,一直关机,应该是在开会,马大姐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忽然听到下面一面嘈杂声,拉开窗帘一看,很多工人已经聚集起来,原来厂子被玄武集团收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车间。   玄武集团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名已经在红旗厂流传了多年,全厂从上到下都对玄武集团极其憎恶,对购并重组怀着深深的恐惧,原以为厂子扭亏为盈,已经走出困境,摆脱了被重组的厄运,没想到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工人们群情激奋,在楼下吵吵嚷嚷,玄武集团早有应对之策,请出了国资委的领导向工人讲话,李主任在二楼窗口拿出文件刚想宣读,下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骂人的有,拿东西砸的也有,一只皮鞋呼啸而来,差点砸到李主任。   “简直无法无天!” 李主任愤然道,陈玄武见局势恶化,对王总说:“还是请王总出马,安抚一下工人的情绪。”   拿人的手软,王总只好壮着胆子走到窗口,看到他的出现,下面竟然渐渐静了下来。   “同志们,你们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但你们要相信领导,相信政府,不会把你们往火坑里推,玄武集团是一家很有实力和拼搏精神的民营公司,在矿业、冶炼、房地产方面都有极其丰富的经验,适当的引进先进机制,对我们这样一家有五十年历史的国营企业来说,是非常有必要而且……”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外面谩骂声远远盖过了他说话的声音,局面再度失控,有人高声骂道:“姓王的你个老杂皮,你收了玄武多少钱,就这样把我们给卖了!”   王总满脸羞愧,退了回来,李主任脸色也很难看,但陈汝宁却不动声色,似乎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样。   “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们走。”陈汝宁向李主任使了个眼色,众人鱼贯下楼,在公安干警的保护下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   当天中午,人在省城的卫淑敏接到了厂里的电话,顾不得下午还有一场会议便赶了回来,来到厂里的时候人已经累得不行了,但她还是主持召开了中层领导紧急会议,商讨重组事件。   “这次重组,可以说完全违背了我们红旗人的意愿,红旗钢铁厂是国企,这种大规模的企业变更,要按照正常程序向职工代表大会通报,征求员工意见,可是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接管企业,我表示坚决反对,并且会向上级领导部门进行反映。”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红旗厂扭亏为盈,实现利润破千万的目标,但卫总却操劳过度,消瘦的让人看了都想落泪。   中层干部们纷纷发表意见,坚决抵制玄武收购,有必要的话进行集体上访。   卫淑敏摆摆手说:“同志们,一定要克制,要通过正常渠道达到合理诉求,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明天会和国资委、市政府的领导汇报大家的意见和看法,在这个期间,你们一定要坚持生产,不要耽误了工作。”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卫淑敏从会议室出来,一个人走在厂区的道路上,望着远处的高炉和烟囱,徘徊很久,很久……   ……   第二天,红旗钢铁厂所有高层领导被叫到市里开会,省国资委的李主任向他们宣读了文件,发放了宣传材料,大家看到红头文件和合同的复印件,心情非常复杂,彷徨、无助、不解、沮丧充斥在心头。   高层领导和普通工人看问题的高度自然不同,这些高层领导都明白红头文件的意义,省里有人铁了心要把红旗厂抛弃,胳膊掰不过大腿,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他们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前途问题,玄武完成收购之后,肯定要安置大量的亲信,挤掉自己的位置。   仿佛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李主任说:“我代表玄武集团的陈总向大家做个保证,在座的各位都可以留任,岗位级别不变,薪酬翻番之外,还可以获得相应比例的股份,我想这样的处理足以证明陈总的诚意了吧。”   大家交头接耳一番,眼中尽是欣慰。   忽然卫淑敏站了起来,平静无比的说道:“我拒绝接受玄武集团的新任命。”   11-54 说客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李主任的脸色有些难看,右手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问道:“其他的同志还有什么意见?”   在座的红旗厂高层包括正副总经理,三总师,以及分厂厂长,一共九个人,大家面面相觑一番后,总会计师第一个站了出来,平心静气的说:“我和卫总意见一致,不接受玄武集团的任命,同时坚决反对玄武入主红旗。”   总会计师是个五十岁的老头,干了一辈子会计,门清的很,无论哪个单位,财务都是重中之重,玄武集团吞并了红旗厂而不换财务人员,傻子也不信啊,再说财务专用章和增值税**采购簿都被玄武的人拿走了,分明就是大换血的前奏,这会又让李主任来撒迷魂药,分明是小瞧红旗人的智商。   见总会计师和卫总站到了一起,王总急了:“我说两句,玄武集团是一家很有实力的民营企业,他的加盟,可以做到强强互补,合作共赢,虽然我们两家以前有过合作上的不愉快,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风物长宜放眼量嘛,大家要向前看才是,我表个态,坚决支持省委省政府的决议,支持玄武集团入主红旗钢铁厂。”   说着王总举起了手,胸有成竹的环顾四周,很可惜,除了他孤零零的一只胳膊外,没有任何人举手。   场面有些尴尬,会议进行不下去了,李主任宣布休会,然后把卫淑敏叫到办公室里单独谈话,半小时后,李主任将卫淑敏送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和红旗厂班子成员一一握手道:“事情是有些突然,脑子一时转不过来这个弯是可以理解的,你们都是党员,是职工的当家人,我希望你们能识大体,顾大局,做出正确的选择。”   卫淑敏淡淡的说:“请李主任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出有利于党,有利于国家,有利于红旗钢铁厂所有干部群众的决定。”   李主任笑道:“这样就好,小卫我是相信你的,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回去后好好考虑,尽早给我一个答复,时不我待啊。”   卫淑敏点点头,带着红旗厂一帮人昂然出了会议室,来到门口,大家对视一眼,脸上尽是慷慨悲歌之色。   红旗厂的路,究竟在何方啊。   ……   红旗厂的领导班子走了,只剩下一个王总,陈汝宁推门进来说道:“会议进行完了?成果如何?”   李主任苦笑道:“比想象的阻力还要大一些。”   陈汝宁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有阻力是正常的,不过我们也有对策,多路出击,各个击破,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掌控红旗厂。”   玄武集团早在一年前就着手准备收购红旗厂的前期工作,这项工作是由穆连恒负责的,他整理了一份厚厚的档案,包括红旗钢铁厂所有中高层领导的名单、简历,住址、电话、家庭成员,甚至兴趣爱好、财产状况,可谓把工作做到了极致,有这份档案在手,何愁收购不成。   当天晚上,陈汝宁就展开了公关行动,集团所有高层领导出动,找红旗厂的人做思想工作,你们不是担心自己的官位和前途么,那就当场给你们兑现,除了聘书之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好处,家里缺房子的给解决住房问题,小孩成绩差考不上名牌大学的,直接安排保送名额,总之只要用心,就能找到突破口。   最难啃的骨头莫过于卫淑敏,对这个倔强的铁娘子,穆连恒曾经下过一番工夫进行研究,最终得出结论,直接放弃,但是陈汝宁觉得还可以再尝试一次,比如从她女儿入手。   “尹总,你和卫淑敏的女儿卫子芊曾经是同事,我想你应该可以说得上话,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找她谈谈。”陈汝宁问尹志坚道。   尹志坚苦笑一下,还是答应了:“好吧,我试试。”然后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卫子芊的号码:“子芊,我是尹志坚,晚上有时间么,想约你谈谈,哦,这样啊,好吧,我等你电话。”   放下电话,尹志坚说:“约好了,今天晚上,但我不能保证成功,卫子芊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一般的物质引诱对她没有作用。”   陈汝宁说:“那就要看我们尹总的口才了,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尹志坚走后,穆连恒说道:“陈总,你觉得尹志坚能行么?”   陈汝宁笑道:“我们家乡有句俗话,有枣没枣打一杆,再说了,大价钱雇来的副总,总是要让他干点什么才行,人闲着是会出问题的,卫淑敏那边,我已经有别的安排了。”   穆连恒赞道:“陈总真是未雨绸缪,决胜千里啊。”   陈汝宁说:“哪里哪里,年轻时候看了一些三国水浒而已,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书里悟出的东西,不比你们这些MBA学的知识少啊。”   陈玄武插嘴道:“费那些心思干什么,找百十个人直接把车间厂门一封,谁不听话就撵滚蛋,再不服的话直接干死,弄个车祸啥的还不简单。”   陈汝宁呵斥道:“就你这个智商,我怎么放心把家族生意交给你打理,暴力手段那是最后的招数,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没事少玩几个女明星,多跟着小穆学学。”   陈玄武嬉皮笑脸的说:“没事,老爸你年富力强,干到八十岁也没问题,我当一辈子太子爷就满足了,我才不愿接你的班呢,累的蛋疼。”   陈汝宁无奈的笑了,摇着头说:“你呀,总是长不大。”   穆连恒也跟着笑道:“那还不是因为陈总您能力太强了,只要有您在,连我都可以休息了。”   三人哈哈大笑,陈玄武看了看手表说:“好了,不和你们聊了,晚上约了人,我先走了。”   陈玄武走后,陈汝宁问道:“小穆,玄武约了什么人?”   “好像是个女大学生。”   “哦,这孩子,太贪玩,也就是有你在他身边,我还放心一点。”   穆连恒垂首,一脸恭顺:“陈总您太过奖了,其实玄武还是很有能力的,只不过您太强势了,他的能力得不到发挥。”   陈汝宁一挥手:“知子莫若父,玄武什么斤两我还不清楚,他是从小没吃过苦,被他妈宠坏了,就拿上次来说,惹谁不好,非要惹地头蛇,唉,这孩子就是没吃过苦头,这辈子过得太顺了。”   穆连恒谦卑的站着,听陈总训示,陈汝宁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穆,你和玄武是大学同学,我一直是把你当儿子看的,玄武这孩子太让人操心了,以后你要多帮帮他,我老了,公司以后还要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   “陈总,您的知遇之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穆连恒的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说说你的计划吧。”陈汝宁拿起遥控器朝墙上按了一下,幕布向两边移动,露出巨大的江北市地图来。   ……   深夜,刚开完职工会议的卫淑敏匆匆往家赶,刚走到楼门口的时候,忽然警惕的站住,冲着花坛后面一明一灭的火星喝问道:“谁在那里!”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陆天明。   “怎么是你,这么冷的天,等了多久了?”卫淑敏有些心疼,今天格外寒冷,足有零下十度,在户外站这么久,肯定要冻坏的。   “没多久,就一会儿。”陆天明笑道,可是满地的烟头却将他出卖。   “赶快上来吧,晚饭吃了么,我给你下碗面条。”卫淑敏拿出钥匙开门,两人来到楼上,招呼陆天明坐下后,卫淑敏就来到厨房烧水下挂面,陆天明要帮忙,被她推开:“你又不会干活,别添乱了。”   于是陆天明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卫淑敏动作麻利的忙碌着,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清水挂面,但是她打了两个鸡蛋,切了些细碎的葱花蒜苗,又勾兑了些香油,在这寒冷的夜晚,这样一碗香气扑鼻的面条就是世上最珍贵的珍馐美味。   “淑敏……”陆天明鼻子有些酸,这个场景不就是自己一生期盼的么。   卫淑敏回头:“对了,你怎么这么晚跑来了?”   “打你电话不接,约你又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只好亲自登门。”陆天明苦笑着说。   “面条好了,趁热吃吧。”卫淑敏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回到客厅里,解下围裙看着陆天明吃面条,一边看一边微笑,两人就好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   “淑敏,我们……结婚吧。”陆天明忽然停下筷子说道。   卫淑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天明,现在厂里的事情太多了,我真的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再说这么多年都已经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陆天明问道:“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答应嫁给我?”   “快吃吧,都凉了,你也知道玄武集团强行收购红旗厂的事情了吧,工人们意见很大,连着开了几个小时的会了,也没拿出个方案来,你说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还有心情去想个人问题。”   “淑敏,我这次来,也正要和你探讨一下重组的问题。”   “你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在依靠企业自身能力无法实现突破的时候,适当的借助外部力量,引进先进管理经验和大规模的资金,对企业是有好处的。”   “哦,你的见解我很同意,但是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分析,就拿我们红旗厂来说吧……”   谈到重组问题,卫淑敏的精神又上来了,两人就这个问题深入交换了看法,不知不觉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十一点的钟声,一阵钥匙响,卫子芊出现在门口,看到陆天明在家,她只是微微颔首致意。   “很晚了,我该走了。”陆天明很适时的起身告辞,卫淑敏关切的问道:“这么晚了还有车么,要不让子芊送送你。”   “不用,我开车来的,回去吧,外边冷。”陆天明坚持不让卫淑敏相送,自己下楼去了。   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和昏黄的灯光,卫淑敏轻轻叹了一口气,背后传来女儿的声音:“妈,他来干什么,不会也是当说客劝你向玄武投降的吧。”   没有回答,正在换衣服的卫子芊探头一看,母亲站在门口,姿势有些奇怪,赶忙走过来一看,只见母亲用手顶住腹部,额头上冒出汗珠,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   “妈,你怎么了!”卫子芊失声叫道。   11-55 强势入主   卫淑敏回过头来,五官都扭曲了,但还是勉强一笑:“没什么,老胃病又犯了。”   “妈,胃病哪有这么严重。”卫子芊上前扶住母亲,将她搀到屋里坐下,倒了杯热水,拿了块热毛巾帮她擦汗,过了一会儿,卫淑敏苍白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子芊,没事了,这是老毛病了,我撑得住,你去睡吧。”卫淑敏怜爱的拍了拍女儿的脑袋。   “妈,你不能这么硬撑着,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卫子芊说。   卫淑敏摇摇头:“厂里的事情太多了,等忙完这一阵再说吧。”   卫子芊急了:“妈,有病可拖不得,你看看你,这一年多瘦了十斤下去,为了厂子也不能这么拼命啊。”   卫淑敏淡淡的笑了:“拼命……要是拼了这条命,能把厂子换回来也值了。”   “对了,妈,今天玄武集团的人找我了,让我做说客劝你不要和他们对抗,而且开了很多条件。”   “哦?是玄武集团的什么人?开了什么条件?”卫淑敏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尹志坚,他原来在至诚集团做副总,如果不是他的话,我根本不会和玄武集团的人接触,他们开出的条件是,您继续担任红旗钢铁股份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年薪五十万,配车分房。”   听到这里,卫淑敏嘴角浮起讥讽的微笑:“他以为红旗人的尊严,就值这个价?”   “还有”卫子芊继续说道,“在南泰县工业园区的新厂房没有落成之前,老厂区继续生产,玄武集团作为红旗股份的控股方,会从多方面进行支持,保证年内红旗钢铁的利税上升百分之二十。”   “继续生产?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卫淑敏狐疑起来。   卫子芊冷笑:“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主意,他们既然能找上我,就能找到红旗厂其他领导的家属,不得不说玄武集团的工作做的很到位,对这个厂子他们是志在必得。”   卫淑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半晌才道:“斗争比预想的还要严酷啊。”   ……   第二天,一脸病容的卫淑敏走进了厂办会议室,却发现本应到场的其他七位高层领导只来了五位,总工程师和一位副厂长因病请假未能到场,卫淑敏扫视剩下的五个人,发现大家脸上也都没了昨天那种慷慨激昂的愤然,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无可奈何、欲言又止的表情。   “玄武集团通过各种方式和大家接触过了吧?”卫淑敏轻轻的说道。   死一般的沉默,总会计师兼财务总经理说话了:“卫总,现在的情况连一天都坚持不下去了,财务的一套东西都被拿走了,银行提不出钱来,运营陷入停顿,工人工资也发不出来,玄武集团卡住了我们的脖子,这样下去,不用他们施压,我们自己就乱了。”   卫淑敏说:“这样,登报声明财务章和**申购簿以及**丢失,重新刻财务章和**章。”   总会计师苦笑道:“不可能了,虽然公章还在我们手里,但是工商局已经在进行企业变更了,红旗钢铁厂有限责任公司更名为红旗钢铁股份公司,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性质全变了,玄武集团这招狠啊,逼得我们没有退路。”   卫淑敏沉默了,总会计说的是实情,玄武集团已经控制了红旗钢铁厂的经济命脉,银行账户里虽然有钱但是提不出来,外面一大堆的汇票也无法兑现,更可怕的是工资都发不出来,玄武集团的背后是国资委,是政府,工商局和开户银行都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红旗厂和他们对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那你们怎么看?”卫淑敏问道,心中已经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组织工人上访,给高层施加压力,坚决抵制玄武入主红旗,还有一条就是妥协,毕竟玄武集团开出的条件还是可以接受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想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总经济师侃侃而谈道,神色从容,其他领导也都不停点头,看来玄武集团昨晚的工作做的相当到位。   “当然了,不管是上访还是围堵政府大门,都是下策中的下策,不提倡,不鼓励,作为党员,毕竟我们都是党员嘛”一位副厂长说着,随手拆了包香烟,很快又意识到什么,悄悄将这包昂贵的九五至尊收了下去。   “我尊重大家的选择,但同时保留意见,我不反对重组,但坚决反对玄武集团入主红旗厂,好吧,我们表决吧,同意重组的人举手。” 卫淑敏说完,抬眼看着大家。   短暂的沉默,总会计师竟然第一个举起了手,但目光下意识的躲闪着,随后是总经济师和一位副厂长,然后又是几位分厂厂长,最终只有卫淑敏没有举手。   卫淑敏惨然笑了一下:“好了,现在反对重组的人请举手。”   只有她自己的一只手高高举起。   ……   春节前夕,玄武集团终于成功入主红旗钢铁厂,厂门口悬挂了五十年的“红旗钢铁厂”五个铸铁大字连同中间的金属五角星被一并取下,放置一旁,随后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西装革履的国资委、市政府领导和玄武集团的高管们矜持着笑着走上前来。   六个身高均在一米七二以上的礼仪小姐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守在一块巨大的红绸子旁边,相关领导讲完话后,一起走到红绸子边,在礼仪小姐的协助下揭开了幕布,顿时闪光灯一片,掌声雷动。   红绸子下盖的是新的厂门标志,大理石面上,红旗钢铁股份公司八个不锈钢大字在冬日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格外具有现代感和力量感。   今天,江东省内主要媒体的记者都来了,长枪短炮围聚在红旗钢铁大门口,气氛相当热烈,玄武集团为了防止万一,特地从省城调来一百余名保安人员负责会场警戒,万幸的是并没有出现闹事的情况,红旗厂职工的情绪基本上还算稳定,或者说是麻木,国家抛弃了他们,政府抛弃了他们,现在连厂领导也抛弃了他们,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挂牌仪式之后,玄武集团的董事局主席陈汝宁发表了讲话,他回忆过去,展望未来,对红旗厂六十年风雨历程和广大干部职工的奋斗精神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并且满怀深情的说:“红旗钢铁厂的老厂牌,我们会永久保留,作为激励下一代红旗人的珍贵历史文物,在这个即将迎来新春的日子,让我们继往开来,奋发图强,共同创造美好的明天!”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然后国资委李主任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泰腔上台讲道:“这次玄武集团入主红旗钢铁厂,开创了我省盘活不良资产,实现优势互补的又一个大好局面,我相信,在省委省政府的亲切关怀下,在国资委的高度重视下,在江北市各级领导的亲力亲为下,我们玄武集团红旗钢铁股份公司的所有员工,一定能在陈总的带领下,实现跨越式的大发展!”   李主任以一记有力的挥手结束了讲话,工厂大门打开,道路两侧张灯结彩,领导们在工人群众热烈欢迎下,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路走进了红旗厂的大礼堂,在这里将会召开玄武入主以后的第一届职工大会。   陈汝宁在主席台上春风得意的宣布了新的任命,玄武集团果然没有食言,所有高层领导全部留任,只不过总会计师和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因为身体原因辞去了职务,不得已玄武集团只好委派了新的财务负责人和生产负责人。   “卫副总怎么没有到场?”陈玄武侧身问了一下穆连恒。   “她辞职了。”穆连恒不自然的笑了笑,又补充道:“大概是不愿意和那些屈服于金钱的同事们同流合污吧。”   陈汝宁说:“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屈服于金钱么?不是,这些在企业干到高层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让他们屈服的不是我们玄武集团给的房子、车子、票子,而是来自于更高层的权力压迫,他们知道抵抗是徒劳的,所以才采取了妥协。”   穆连恒若有所思:“陈总,我理解了。”   “理解就好。”陈汝宁微笑着点点头,如同看到儿子长进的慈父一样。   ……   虽然红旗厂的高层领导基本上原封未动,但是几个主要的位置还是被玄武集团派出的人员占据了,玄武本身就有钢铁厂,派来的也都是行家里手,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中层领导基本被换了一遍,财务、人事、采购、等几个重要科室的一把手,全都换成了玄武人。   就在玄武集团正式接管红旗厂的第二天,发工资的日子到了,工人们拿着工资存折去附近的银行取钱,却被告知存折已经和工资脱钩了,愤怒的工人找到财务科,又被告知新的工资核算系统和激励制度还在完善之中,这个月的工资要推迟几天才能领。   不安的气氛渐渐开始蔓延。   11-56 工潮   红旗钢铁厂的工人工资本来就不高,中层干部每月不到三千块,一线工人两千出头,王召钢这样的后勤行政人员只有千把块钱了,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千块钱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本来工人们就对玄武集团深恶痛绝,现在又突然换发工资卡,立刻激起了大家的强烈反感。   一群工人围在财务科门口吵吵嚷嚷,更多的人站在楼道里打电话发信息,随着消息的快速传播,越来越多的工人还穿着工作服就从车间跑来了,吵吵嚷嚷着要领工资。   玄武集团入主红旗厂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换了财务负责人,又调来一个现金出纳,只是留用了原来的记账稽核等人员,现在看到工人闹事,玄武集团委派的会计立刻就溜了,只留下原来厂子里的会计苦口婆心的向工人们解释。   人越聚越多,保卫科的王召钢挤在最前面,奋力拍打着财务科的防盗门,一张红脸膛上全是愤怒:“发工资!发工资!我们要吃饭,我们要养家!”   后面一群人受到感染,也跟着喊:“发工资!发工资!”声音震得玻璃窗都嗡嗡响。   王召钢真的很生气,心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做生意赔本,干城管被开除,现在回厂上班又遇到重组,这他妈叫怎么回事,心里窝火,嗓门就大,他喊一声,后面工人跟着喊一声,俨然成了工人领袖。   不大工夫,王总在一群中层干部的簇拥下赶到了现场,说实话大家对这位王总的感情不深,这人以前是工业局的副局长,工业局撤销之后就到红旗厂来当一把手,没在厂里上过几天班,大多数时间都在省城养病,在大家心目中就是个虚无缥缈的人物。   “大家静一静!”王总声嘶力竭的喊道,但是没人理会他。   有人拿来高音喇叭,王总站到了桌子上又大喊了几声,走廊里的喧嚣声才渐渐停下。   “工资制度改革,是厂里的既定方针,更换开户行,重新给你们集体办理工资卡,这都是需要时间的,难道你们连一两天都不能等了?我看这是别有用心的人想借机闹事!”   王总声色俱厉,工人们默不作声。   “当然了,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向大家保证,最多三天,不,两天,工资就能发下来了,好了,大家现在可以回去上班了,不要耽误生产。”王总语气变得和缓起来,大家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儿,更换工资卡哪有那么快的。   于是工人们渐渐散去,王召钢也回到了保卫科,玄武集团从省城保安公司聘请了数十名年轻力壮的保安,已经取代了他们的位置,门岗、车库、仓房、配电室等重要位置已经由他们接管,现在王召钢和他的同事们只能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甩扑克。   王召钢虽然刚回厂子没多久,但他十五年前就是红旗厂的翻砂工,老婆也是本厂职工,再加上他进过劳教所、社会上又混迹多年,厂保卫科这些师傅都敬他三分,也喜欢听他吹牛。   “玄武集团忒不是东西,我闺女马上要过生日了,还等着钱给她买礼物呢。”王召钢愤愤道。   另一个五十多岁的门卫说:“我说小王,你别惦记礼物了,咱们这些人指不定连工作都没了,人玄武集团找了一帮小年轻,那就是顶咱们位置的。”   王召钢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谁让我下岗,我就让谁见血。”   正抖狠呢,别在腰间皮套里的手机响了,王召钢看了看号码,赶忙走出门去,客客气气说道:“钟科长,最近还好吧。”   电话里传来王召钢的老上司,区城管局钟科长婚浑厚有力的声音:“老王,晚上有空么,出来喝一杯。”   “有有有,几点钟?哪儿见?”王召钢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说道。   “六点,老地方见。”   “得嘞,不见不散。”挂了电话,王召钢神清气爽,回到屋里对几个老伙计说:“那啥,我有事先走一会。”   “你忙你的,反正也没啥事。”伙计们说道。   王召钢骑着电动车来到厂门口,新来的门卫伸手拦住他:“下班时间没到,你干什么去?”   “管的着么你!”王召钢蛮横的推开他,自顾自的去了,小保安挠挠头,被他的气势吓到了。   一路来到以前城管们经常喝酒的五味砂锅居,进到包间里,就看到钟科长和一个陌生男子坐在桌旁,王召钢急忙掏烟,却被钟科长按住。   “抽我的”一支中华烟递了过来,钟科长说道:“老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路勇,你喊他路哥就行。”   ……   这场酒喝的天昏地暗,王召钢一个人就喝了一斤半白的,然后又转战烧烤摊,要了一箱啤酒,等回到家的时候,王召钢已经醉的不成样子,李燕气的拿鸡毛掸子抽他,他也不生气,反而冲房间里正在学习的女儿笑道:“闺女,等你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你买个IPAD,让你在同学面前有面子。”   王嫣猛回头,眼中都是惊喜:“真的么?”可是老爸已经躺在地上烂醉如泥了,李燕出门一看,更加愤怒:“你个狗日的,喝点猫尿把电动车都丢了,一千多块啊!”   王召钢依然鼾声如雷。   第二天,王召钢没去上班,直接请了病假。   第四天,也就是王总承诺发工资的日子,王召钢才晃晃悠悠去厂里上班,刚进厂门就发觉气氛不对,办公楼下的公告牌上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片咒骂之声。   王召钢急忙挤上去,大嗓门问道:“怎么回事?”   “王哥,玄武集团出新政策,实行绩效考核,上个厕所都要扣钱。”一个相熟的工人说道。   “狗日的!”王召钢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怒气冲冲走向财务科   财务科这边围的人更多,王召钢根本挤不进去,从同事们的议论中他得到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财务科给全厂职工统一换发了江北市城市信用社的银行卡,这家小信用社的网点很少,红旗厂方圆三公里内别说ATM了,就连储蓄所都没有,没有网点也就算了,据已经拿到卡的同事说,本月的工资足足比上个月少了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是什么概念,原本能拿两千块的,现在只有一千四,原来一千块的,现在就只剩下七百了,在物价飞涨的今天,一两千块本来就捉襟见肘,再大幅度降低,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人越积越多,楼下黑压压一片,人声鼎沸,群情激奋,王总再度出马平息民愤,他站在二楼窗口拿着电喇叭向大家喊话:“同志们,大家听我说,大锅饭真的不能再吃下去了,引进先进管理经验,实行有效的激励政策,实行工资和绩效挂钩,是我们的一项新举措……”   话没说完,一只黑色的皮棉鞋呼啸飞来,正砸在王总身上,下面传出一声吼:“你个老杂皮,红旗厂的叛徒!”   王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回身便走,下面一阵欢腾,工人们簇拥着刚才扔鞋的王召钢大声喝彩:“王哥,砸的好!骂得漂亮!”   王召钢四下拱手,一脸坚毅凛然之色。   ……   王总惶惶然回到办公室,冲常务副总经理穆连恒抱怨道:“你们也真是的,大幅度削减工资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搞得我很被动。”   穆连恒坐在简陋的办公桌后面,一脸淡然:“王总,事先我们曾经沟通过,老国企人浮于事,积重难返,不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是绝对不行的,我们玄武集团是做生意的,不是开善堂的,让我给那些成天不干活,坐在太阳底下抽烟看报纸的老爷们一个月开两千块养老钱,对不起,做不到。”   王总急了:“可那也要慢慢来才行啊,本来工人对玄武集团的负面看法就不少,这么一搞不是火上浇油么,你听听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穆连恒慢悠悠的说:“改革的阵痛是难免的,再说我们又不是真的把他们往绝路上逼,这样做只是要刺激他们的劳动积极性而已,几千人的大厂,吃闲饭的人太多了,怪不得你们以前发展不起来。”   王总无话可说,一方面他对红旗厂的情况并不了解,另一方面他手上也没权力,穆连恒虽然是常务副总,但等于上面派下的太上皇,自己这个老总只是个幌子,再说自己马上就要退休了,何苦来哉陪他们闹腾。   “刚才那一鞋,砸的我不轻啊,我这都赶上总统的待遇了。”王总坐下来,拿出速效救心丸吞下,苦笑一声:“穆总,我是不行了,就看你的了。”   穆连恒说:“王总您身体不好多休息,我会让行政部的同事处理问题的。”   原来的厂部各个职能科室都改了名字,行政部就是原来的办公室,忠心保护公章的马大姐被精简到了一线,现在办公室的一帮人都是玄武集团派下来的俊男靓女,他们迅速出动,向工人分发传单,解释新的工资考核制度,说的天花乱坠,并且承诺一个月内就在厂区开设信用社储蓄所,解决工人取钱难的现状,两个小时过去了,工人们终于骂骂咧咧的散去了。   穆连恒拿起电话:“陈总,今天又闹了一场。”   电话里传来陈汝宁中气十足的声音:“是么,小穆你的担子很重,要好好干啊,那边我都交给你了,正打球呢,不多说了。”   挂了手机,抛给秘书,一身高尔夫装扮的陈汝宁继续挥起了球杆,虽然是三九腊月,满地的进口草皮依然郁郁葱葱,一杆挥出,城市信用社的老总拍着巴掌道:“陈总球技果然不凡。”   陈汝宁笑笑:“曹总,贷款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11-57 泄压阀   江北城市信用社的曹总是个儒雅的中年人,最大的爱好就是高尔夫球,即使是在这种严寒天气也兴致不减,他挥出一记漂亮的击球,看着球在横风中改变了弧线,不禁笑道:“天不助我啊。”   陈汝宁见对方不搭茬,也不再提贷款的事情,微笑道:“不如我们去室内球场一较高低吧。”   曹总一摆手:“没关系,这种运动就是要户外才有意思。”   两人又打了一会,坐着电动高尔夫车回到俱乐部,要了两杯热咖啡,曹总不经意的说道:“陈总,听说最近伦敦现货白银跌的很凶啊。”   陈汝宁矜持的一笑:“四十五美元的时候我就抛掉了,和华尔街的那帮大鳄斗智斗勇,我们中国人也不是每次都吃亏。”   曹总点点头,若有所思。   陈汝宁又说道:“对了曹总,我预备了一件小礼物。”说着将一串钥匙推了过去。   曹总不敢接,狐疑道:“这是?”   “杰出人才福利房,是我们玄武地产和江北政府合作推出的一项旨在招揽人才、招商引资的新举措,曹总作为海归博士,又是金融人才,自然也在此列,不过不是产权哦,是三十年房屋使用权,本来这个喜讯要晚些时候再告诉你的,我实在等不及了,哈哈。”   这样一说,曹总放下心来,拿过钥匙晃了晃:“陈总,您真是太客气了,对了,下星期有时间的话,一起打球?”   “没问题。”陈汝宁豪爽的说。   两人没有一起共进午餐,曹总参加完省金融系统会议后,驱车回了江北市,路过城东经适房小区的时候,他招呼司机道:“去那边转转。”   宝马车开进了刚落成不久的经适房小区,绕了几圈后来到靠近江边的杰出人才福利房小区,曹总一直低垂的眼帘忽然睁开了,一栋栋造型别致的北美风情别墅伫立在风景优美的淮江边上,道路、绿化都是一流的,称之为江北最高档别墅区绝不为过。   “路边停一下。” 曹总说道。   车停下了,曹总望着不远处的十六号别墅,想了好一阵子,钥匙在手里都快捏出汗来了,终究还是没有过去,招呼司机离开了。   目前是曹总事业的一个关键节点,江东省多家信用社将进行资产重组,组成崭新的江东银行,曹总有望出任行长,但在高层未拍板定案之前,一切变化皆有可能,玄武集团的陈汝宁后台极硬,靠上这棵大树对自己肯定是很有益处的,但在涉及上亿金额的贷款上,曹总也不敢懈怠,万一有个闪失,倒霉的可是自己。   回到办公室,他先给信贷部主任打了个电话:“玄武集团贷款的事情,还要慎重考虑一下。”   随后他又给几个金融界的朋友打电话,探听玄武集团最近的动向,得到的消息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事情发生。   曹总陷入了沉思,何去何从,难以抉择。   忽然手机响了,是宝贝女儿发来的彩信,背景是一辆造型极其新潮的豪华跑车,女儿瞪着眼鼓着嘴做非主流状。   曹总笑了,每当他烦闷的时候,看到古灵精怪的女儿,都会感到轻松和愉快。   啪啪按动黑莓手机,回了一条信息过去:乖囡注意保暖哦。   女儿很快回复过来:老豆,布加迪威航,见过没?   曹总吃了一惊,两千五百万的超豪华跑车布加迪威航,江东省好像还没有吧。   紧接着女儿又发过来:是玄武哥哥新买的,酷吧。   曹总忽然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抓起桌上的电话,酝酿了一下情绪拨通了陈汝宁的手机:“陈总,贷款的事情有眉目了,我给你预备了……一个亿资金,明天过来谈谈吧,顺便请你吃个饭。”   电话背景音很嘈杂,陈汝宁的声音有些模糊,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哎呀不好意思曹总,我明天很忙,让财务人员过去谈吧。”   “好的,没问题,就这样,再见。”虽然吃了个闭门羹,但曹总心里更踏实了。   第二天,玄武集团派了一个首席财务官助理过来谈贷款,信用社的同志就很不满,觉得上亿贷款只派一个助理来谈未免有些瞧不起人,酒桌上多喝了几杯谈到这个话题,财务官助理只是淡淡一笑:“一个亿而已,……呵呵,你懂得”   曹总听说之后,暗道不好,私下里打听,果然听说玄武集团从别的渠道进行了大规模融资,数额起码在十亿以上,当时他就急眼了,召集社里班子开会,最终把贷款金额上升到了信用社能接受的最大程度,然后亲自赶赴省城找陈总洽谈。   “这次我准备了两亿资金,蚊子腿也是肉嘛,陈总就不要见外了。”曹总这样说道。   “曹总太客气了,最近我们集团摊子铺的很开,资金缺口很大,对每一笔贷款,我们都是欢迎的。”陈汝宁彬彬有礼的答道。   曹总终于松了一口气。   ……   红旗厂,各科室、各车间都张贴了最新的工资考核标准,由于玄武集团自身就有钢铁企业,所以在规章制度方面直接采取拿来主义即可,布告上印着一百多条规章,看的人眼花缭乱,前面的内容没看懂,后面罚款的数额大家却都看的清清楚楚,以五十元为最低单位,比如迟到一分钟负激励五十元,以此类推,当然,正激励也是有的,不过通常都设计到工人们能达到的临界点,就像是驴头前挂的胡萝卜,看得到吃不到。   玄武集团吞并红旗钢铁厂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是各项措施做的相当到位,一批年轻有为、朝气蓬勃的玄武人很快充实到了红旗厂的一线管理岗位,他们统一被安排为车间主任助理、科室副职等职务,事实上权限却比正职还要大,不但对工人有处分权,还可以直接向常务副总汇报工作。   如此一来,原来还打算静观其变的中层领导们也坐不住了,即便是原本斗的死去活来的关系,现在也变得亲近起来,大家没事坐到一起就说“监军”们的坏话。   监军们指的就是那帮南方籍的助理,这些人整天穿着整洁干净的工作服,里面是衬衣领带,头戴安全帽,不苟言笑,铁面无私,动辄就给工人负激励。   玄武集团派驻红旗厂的这批人基本上都是南方籍,厂里为了照顾他们的饮食习惯,特地搞了个小食堂,每天中午工人们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捧着搪瓷缸子和不锈钢饭盒往大食堂走去的时候,也能看到这帮衣冠楚楚的南方佬们空着手说说笑笑走向他们的小食堂,有工人曾经进去看过,小食堂采用自助餐形式,每天三荤三素外加两个烧菜,米饭馒头羹汤稀粥水果饮料糕点酸奶样样俱全,最气人的是,这么丰盛的午餐竟然是免费的。   这天中午,烧结车间的几个青年工人正在厕所里吞云吐雾,因为新的厂规规定,厂区范围内禁止抽烟,逮到就是五十块罚款,所以他们只能趁着午饭后的空当在厕所里偷偷过过烟瘾。   忽然财务助理匆匆走了进来,工人们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烟蒂丢进了小便池里,助理闻到了烟味,狐疑的看了看他们,质问道:“谁抽烟?”   “不知道?”工人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助理将手里的档案袋放到洗手台上,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用小手指从裤袋里勾出一包心相印餐巾纸来,矜持的将手擦干净,撇着南方味很足的普通话说:“厂区禁止抽烟,也包括洗手间在内,我希望没有下次。”   说完他就昂然走了,工人们咬牙切齿,无声的咒骂着,忽然有人看到洗手台上的档案袋。   “他拉东西了。”   “给他丢粪坑里去。”   “别忙,先看看有什么东西。”   几个工人打开了档案袋,发现了两份工资表,一张是中层干部的,一张是助理们的,薪资差距之大令人大跌眼镜,助理们的工资奖金加上各种补助差不多有六千元左右,而红旗厂同级别的中层干部就只有不到两千元。   几个青工面面相觑,忽然有人说:“拿手机拍下来,上网。”   立刻有人附和:“对,上厂论坛曝光!”   ……   当天晚上,一则帖子在红旗钢铁厂内部论坛引起了轰动,帖子由一个新注册的帐号发布,没有文字内容,只有两张手机拍摄的图片,玄武派驻助理们和厂里中层干部的工资对比。   跟帖里骂声一片,本来降低工资后就有满腹怨气,看到这帮整天耀武扬威的助理们一个月薪水顶自己好几倍,顿时炸了锅,上班的时候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下班后回到家里上网,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工人们骂声一片,那些干了十几二十年才熬上中层管理岗位的车间主任们,更是愤懑不平。   第二天,工人们再次登陆论坛的时候发现,网站已经处于维护状态。   最后的泄压阀也被关闭了。   11-58 停产待岗   又下雪了,窗子上结了一层冰花,穆连恒捧着一杯热咖啡站在窗前,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鬼脸,窗外是一派空旷萧瑟的景象,自打实行新的工资奖惩制度之后,就再也看不到无所事事在厂里闲逛的人了。   办公室里暖气很足,穆连恒只穿了件衬衣,从玄武集团总裁高级助理一下跳到红旗钢铁常务副总,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现在已经慢慢融入了新角色。   穆总使用的办公室,是原来厂里退休老书记的办公室,桌椅都是九十年代的旧货,行政部准备全套换新,却被穆连恒拒绝,他还下令不许添加任何新的办公设备,并且以身作则,除了一台笔记本和一盆水仙花,办公室的陈设没有任何改变。   房门被轻轻敲响,三个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们是穆连恒亲自挑选的干将,行政助理、财务助理、人事助理,都是二十六七岁年纪,朝气蓬勃,敢作敢为。   “工人们情绪怎么样?”穆连恒浅酌一口咖啡问道。   行政助理说:“论坛关闭之后,工人们的负面情绪增长极为迅速,说怪话的,当面顶撞领导的都有大比例增加,而且集团内部手机短信量突然放大,我推测他们采用了短信方式进行串联……穆总,我有些想法。”   “你说。”   “我认为企业内部论坛作为发泄工人负面情绪的一个阀门,还是有实际存在意义的,希望穆总考虑是否可以重开。”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在网络上,任何负面因素都可能被无限放大,导致更大规模的反感情绪,所以必须关掉。”   “可是,我怕他们压抑的太狠,铤而走险做出过激的事情。”   穆连恒轻蔑的一笑:“一切尽在我掌控之中”   行政助理心悦诚服的说:“我明白了,穆总。”   穆连恒点点头:“财务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这几天我们基本上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争分夺秒对账目资产进行盘点,红旗钢铁的财务状况远比我们预计的要好的多,去年扭亏,今年实现利税零的突破,资产负债率和坏账率都在允许的范围内,如果投入资金和技术的话,这家企业或许可以成为集团的优质资产。”财务助理推了推眼镜,很认真的说道。   穆连恒皱了皱眉头:“那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尽快将除了保证必要运转之外的流动资金抽出,做好固定资产清理工作,为开展下一步计划打好铺垫,对了,人力成本方面的工作进展的怎么样了。”说完将目光投向了人事助理。   人事助理拿出一叠资料说:“这是我统计出来的,四十岁以上,高中学历以下工人名单,以减员增效为由对这批人进行待岗处理,效果应该比较理想。”   行政助理说:“这个年龄层次的人,老人体弱多病,小孩子初中阶段,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待岗处理是否发放基本薪酬?”   穆连恒摇摇头:“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不论从哪个层面考虑,这批人都是必须要抛弃的,这样,按照基本薪酬的本分之……六十发放吧,这批人作为试点,下一步就是清理中层干部,就以中级职称、本科学历为标杆吧,不够这个杠杠的全部待岗。”   一阵沉默,三位年轻的助理低头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穆连恒叹口气,拍了拍行政助理的肩膀说:“小王,丛林法则就是这样,任何仁慈之心都会带来灭顶之灾,难道你们忘了陈总的教诲么,我们来到玄武集团的目的是什么?责任是什么?”   三人立刻挺起腰杆:“明白了!”   ……   最新通知下达了,红旗钢铁领导层为了节能减排,减员增效,做出关停四台炼铁高炉,三座氧气顶吹转炉以及六台烧结机,三台制氧机的决定,同时对四百名四十岁以上、高中学历以下的职工做待岗处理。   和通知一起张贴在布告栏里的还有厂房对关停设备、工人待岗做出的说明,说由于国际铁矿石价格居高不下,钢企面临巨额亏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减产,待岗也只是暂时的,厂方绝不会将这些工人推向社会,而是和相关部门合作成立培训机构,帮他们充电补习,同时每月发放百分之六十的工资作为生活费云云。   几十张布告贴出去之后,助理们惶惶然躲进了厂办大楼,准备迎接暴风骤雨,但是奇怪的是,这么爆炸性的消息发布之后,竟然没有工人闹事。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工人们默默的走到布告栏前,在待岗名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然后默默地离开,没有一句牢骚,没有一声抱怨,仿佛那上面引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名字一样。   愤怒的总工程师找到穆连恒,质问他为什么要关停正常运行的设备。   “设备均已老化,跟不上时代发展,达不到省委省政府提倡的绿色环保企业标准,我认为关停减产,有利于红旗厂的长远发展。”穆连恒对答自如。   总工程师气的太阳穴直跳:“你把设备停了,订单怎么办,工人干什么去,别的不说,你知不知道厂里取暖用的是高炉煤气,寒冬腊月的,你让家属区几千号人怎么过冬!”   穆连恒神色自若:“生产的越多,亏损的要多,我坚持认为停产是负责任的决定,至于过冬的暖气问题,不是还有空调么。”   “关停设备,必须领导班子同意才行,你经过谁的批准了,就做出这个决定!”总工程师依然怒不可遏。   穆连恒冷笑:“您还以为是以前的国企么,干什么都要领导班子表决,现在红旗钢铁是民营企业,我是常务副总,完全可以拍板做主,如果您有异议,可以向集团申诉,或者辞职。”   总工程师一脸铁青的转身走了。   ……   厂区宿舍,一群穿着工作服的男子在花坛边抽着烟,低声议论着什么,当他们看到卫淑敏踩着积雪从远处走来的时候,都丢下烟头,招呼道:“卫总好。”   卫淑敏打量着他们:“怎么都站在这儿?不去上班。”   “卫总,厂子停机减产了,我们都没活儿干了。”   “卫总,我和我们家那口子都待岗了,每月只能拿六百块钱,这可怎么活啊。”   “卫总,玄武集团这帮人欺人太甚,您要帮我们拿着主意啊。”   卫淑敏拧起了眉头:“居然来的这么快,走,上楼去说。”   来到家里,却发现房间里冷的像冰窖一样,原来厂里的暖气是用高炉煤气烧的,现在高炉停机,暖气自然就停了。   职工们又是一阵咒骂。   卫淑敏说:“同志们,不要急躁,当前的形势非常危急,玄武集团关停高炉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还会有更阴险的招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目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我们红旗厂搞破产。”   职工们纷纷问道:“那是为什么?咱们厂不是能盈利的么。”   “钢铁厂的盈利水平比起房地产来,差的太多太多了。”卫淑敏拿出一张地图在桌子上铺开,指点道:“你们看,这里,这里,都是玄武集团买下的地皮,正好能和红旗厂连成一线,我们厂以前算是偏僻地区,现在却是抢手的临江地段,这正是玄武集团急于收购红旗厂的原因,他们的目的不是我们厂,而是地皮!”   职工们面面相觑,有人问:“那在南泰县建设新厂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卫淑敏说:“我这段时间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南泰县工业园只是存在于蓝图上,建设一座钢铁厂比建造一个居民小区花的时间、精力、代价都要大的多,少说也要三年周期,你们觉得,玄武集团能等三年么?”   众人目瞪口呆,一个中层干部问道:“卫总,照您这么说,下一步就是关停全厂,强迫我们搬迁了?”   卫淑敏说:“你怎么还没明白,不会有什么新厂,他们要的只是这块地,仅此而已。”   “卫总,那我们怎么办?”职工们毛骨悚然,紧张的看着卫淑敏。   “团结起来,坚持斗争,红旗厂是我们五千红旗人的,不是玄武集团和少数腐败分子的,大家一定要认清这一点。”   几个分厂厂长和车间主任七嘴八舌的说道:“卫总,您领着我们干吧,狗日的玄武集团断我们的活路,和他们拼了!”   工人们也喊起来:“罢工!上访!”   卫淑敏说:“冷静,大家一定要冷静,罢工正中了他们下怀,上访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激化问题,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一方面组织生产,证明红旗厂存在的价值,一方面通过正常渠道进行反映,寻求上级领导部门的支持,使玄武集团彻底退出红旗钢铁厂。”   “卫总,我们听您的,你下指示吧!”   ……   外面的雪更大了,北风呼啸,在卫总家里开会的职工们心里却如同熔炉般滚烫。   11-59 斗争才刚刚开始   红旗钢铁常务副总办公室,暖气已经停了,空调还没装上,屋里冷的象冰窖一般,行政部送来一台电取暖器,但穆连恒根本连包装盒都没打开,依然穿着单衬衣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着文件。   屋里很冷,但令人的头脑更加清楚,穆连恒在一份文件上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漫步到窗前欣赏着自己带来的那盆水仙,前几天屋里暖气充足的时候水仙没有开花,今天暖气停了,一朵洁白无暇的花朵却悄然绽放了。   忽然房门被急促的敲响,行政助理走进来说道:“穆总,不好了,待岗的工人不知道在谁到底组织下,全都回去上班了。”   穆连恒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昨天晚上就开始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报告。”   “这些工人干什么都瞒着我们,掌握一线情况很困难,今天上午一大堆工人堵着行政部的门,让我帮他们解决供暖问题,吃饭问题,说什么吃不上饭就上我家吃去,还有很多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什么的,我都快忙死了。”   穆连恒用手指关节磕击着桌面,陷入思索。   紧接着财务助理也进来报告道:“晨光厂的货款前几天一直拖延不给,今天去催款的时候他们却说已经支付了,还向我出示了盖章的收据和支票存根,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笔货款。”   “你查过银行账户没有?”穆连恒沉声问道。   财务助理一摊手:“查过了,信用社那边也说没有支票进账,我怀疑红旗厂除了原先的工商银行基本账户外,还有秘密户头。”   穆连恒急速思考起来,财务助理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象红旗钢铁厂这样几十年的老企业,秘密账户小金库这种门道绝对少不了,就凭几个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怎么可能斗得过这些老江湖。   玄武入主红旗厂之后,在第一时间封存了财务账簿,更换了财务负责人,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留给他们的只有基本账户里的区区五万块钱,作为一家大型钢铁企业,这点钱简直连办公费用都不够,为了迅速开展工作,玄武集团不得不自掏腰包,拿了五十万出来支付各种开支。   上个月的工资,本来应该厂里负担的,可是由于账户里没钱,应收账款又收不回来,又是玄武集团出资,支付了五千工人的工资,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穆连恒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这帮国企的老狐狸,太狡猾了!   “一定要查到底,晨光厂和红旗厂是多年对口单位,他们之间肯定有猫腻!”穆连恒拍着桌子说道,面孔有些扭曲。   “还有……”财务助理嗫嚅着。   “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穆连恒涵养再好,也有些不耐烦了。   “账户上已经没钱了,卖废铁的个体户还等着拿钱,上游客户也等着结算,还有一帮退休工人拿着住院单堵着财务科的门要求报销,我实在应付不过来。”财务助理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三九严寒的天气,他竟然在出汗。   “财务科只有你一个人么?其余的人怎么不帮忙。”   财务助理苦笑道:“他们都是一伙儿的,看笑话还来不及,怎么会帮我。”   行政助理也附和道:“办公室的那帮老人,现在经常背着我说悄悄话,我们已经被孤立了,穆总你要赶紧拿个方案出来啊。”   穆连恒心烦意乱,出任红钢副总之前,自己踌躇满志,以为定会马到成功,没想到开局是挺顺利的,没几天工夫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泥潭。   “这帮老国企,干事业的本事不大,捣乱的本事绝对一流。”穆连恒仰天长叹,承认自己小看了对手,几十年的老牌国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水平绝对比玄武集团这种新兴民企高出好几个档次去,斗心眼,自己真的还嫩啊。   看看时间差不多十二点了,穆连恒站起来说:“走,先吃饭去。”   带着几个亲信助理来到小食堂门口, 看到玄武集团派驻红旗厂的年轻助理们全都呆呆的站在门口, 穆连恒呵斥道:“都站这儿干什么!”   一人指了指里面,并不说话,穆连恒上前一看,顿时傻眼。   小食堂里熙熙攘攘全是人,基本上以中青年女职工为主,外带一部分小孩和老人,有人用食堂里提供的不锈钢餐盘,更多的人用自己带的饭盒和搪瓷缸子,大家狼吞虎咽,旁若无人,一片呱唧嘴的声音如同千百个小爪子挠着穆连恒的心。   这招太狠了,你让我待岗,我就上你家吃去,还真是说到做到啊。   几个女工拿着装满菜饭的不锈钢饭盒说说笑笑从穆连恒面前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这位常务副总是空气一样,穆连恒顿时感到脸上发烧,这帮工人明显是在示威啊。   “从明天起,小食堂停止供应。”穆连恒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小食堂旁边就是冶炼车间的布告栏,上面贴着一份用毛笔写在报纸上的大字报,黑色狰狞的字体触目惊心:玄武滚出红旗厂!!!   助理们噤若寒蝉,穆连恒却驻足观看,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回到办公室,穆连恒一个电话打给配电室:“把已经宣布减产停工,但还在继续生产的几个车间的电都给停了。”   “突然停电的话,会造成极大的损失啊。”配电室的负责人对这个命令感到极其震惊,厂里设了两条供电线路就是为了保障电力供应,停电的后果极其严重,会造成钢水运不出去,整座炉子都会报废。   “出了问题我负责。”穆连恒撂下了电话。   忽然电话铃又急促的响了起来,穆连恒抓起话筒:“说过了我负责!……陈总,没什么,刚才有个职工在无理取闹,您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边陈汝宁的声音有些疲惫:“小穆,工作节奏要加快了,钢铁厂属于污染企业,我们要响应省委省政府关于节能减排,绿色工业的号召,把涉及污染的车间尽快关停并转。”   “明白了,请陈总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我刚到江北分公司,下午会到晨光厂谈重组的事情,你也一起来吧。”   “好的。”   ……   满腹心事的穆连恒连午饭都没吃,乘车来到分公司总部,陪着陈总前往晨光厂洽谈重组事宜,此前几次接触,晨光厂的陆总都对重组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和兴趣,再加上陈汝宁私下里做了不少工作,所以此行志在必得。   在陈总的汽车里,穆连恒介绍了最近厂里发生的事情,陈汝宁听罢沉吟片刻,说道:“小穆,你听过螳臂当车这个成语么?”   “可是……”   “本来我们是打算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战略的,可是现在资金面吃紧,必须加快步伐了, 在战术上你必须重视他们,因为他们会以小市民的狡黠想出各种办法来对付你,恶心你,但是在战略上必须藐视他们,因为他们永远摆脱不了小市民阶级的那一套东西,分化瓦解加高压政策,很容易就能解决他们。”   “我懂了。”穆连恒说,随即又迟疑道:“晨光厂的重组,会不会受到影响。”   “不会,陆厂长是个聪明人。”陈汝宁自信的一笑,晨光厂和红旗厂完全不同,盘子小,容易操作,陆天明在厂里又有绝对的权威,只要摆平他,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再说了,杰出人才特供的经济适用别墅送了一套给陆天明,他也收了,没有理由在这个问题上作梗。   车到晨光厂,感觉果然和红旗厂不同,门岗是着迷彩服的民兵,严格查验了证件才将汽车放了进去,一行人来到会议室坐下,工作人员倒茶上烟,片刻后陆天明到了,和众人握手寒暄落座,陈汝宁开门见山道:“陆总,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陆天明说:“晨光厂的搬迁势在必行,作为一家重工业企业,继续留在闹市区显然是不合适的,同时我们也欢迎各方面的投资,现在除了你们玄武集团,还有另外几家企业也在考虑向我们晨光厂注资,但不管怎样,晨光厂的主导权,还是要掌握在职工大会手里。”   陈汝宁半天没说出话来,竟然被陆天明这个老狐狸耍了,搞了半天,前面都是虚以为蛇啊,但他没有当面发作,而是镇定无比的问道:“不知道陆总所说的另外几家企业是哪几家?实力比我们玄武集团如何。”   陆天明爽朗的笑了:“目前比较有实力的一家是北方工业,我想他们的实力应该不逊于玄武集团吧。”   陈汝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说话了。   穆连恒也倒吸一口凉气,北方工业可是军工业的巨无霸,随便拔一根汗毛出来都比玄武集团的大腿粗,两者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别说陈总了,就是陈总的后台出面,人家都不会卖你面子。   “那么,国资委方面什么意见?”陈汝宁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国资委能有什么意见,难道还能反对么。   陆天明笑道:“我们晨光厂早年就是军工企业,归总后勤部管理,现在也算是回娘家了,国资委自然也是大力支持的。”   “真是可惜啊,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合作。”陈汝宁很有风度的起身告辞,陆天明也起身道:“相信很快就会有合作的机会。”   两人握手告别,陈汝宁回到车里,脸色变得很难看:“陆天明,竟然敢耍我。”   穆连恒说:“晨光厂把应付的七十多万钢材款私下里结算给了红旗厂的黑户头,他们两家分明就是勾结的。”   陈汝宁英俊的面孔有些扭曲:“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数。”   ……   晨光厂会议室,刘子光和卫淑敏推门进来,陆天明说:“刚才的谈话你们都听到了吧,斗争才刚刚开始。”   11-60 山雨欲来   卫淑敏狐疑道:“老陆,你们真的搭上了北方工业的线?”   陆天明苦笑道:“我这是拉大旗作虎皮,要不这么说,晨光厂迟早沦为他们案板上的肉,有你们红旗厂的前车之鉴,我不得不防啊。”   “是啊,玄武集团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分明就是瞄上我们的地皮了,可笑国资委那帮尸位素餐之辈竟然看不出来,这几天我一直在省里申诉,一直也没有下文。”卫淑敏感慨道。   刘子光插言道:“玄武集团的背景很深,陈汝宁手眼通天,又会做人,红旗厂想和他们斗,要做出牺牲的准备才行。”   卫淑敏说:“他们的下一步棋我已经料到了,无非是借淘汰落后产能的名义关闭工厂,然后开发房地产,至于我们红旗厂上下五千工人的死活,他们根本不会考虑,我们组织了护厂队,一方面坚持生产,一方面努力上访,省城不行我就去首都,我就不信朗朗乾坤,就没有讲理的地方了,至于牺牲,有斗争就会有牺牲,我早就做好思想准备了,大不了把这条命填进去,只要能换来厂子的重生,也值了”   陆天明忙道:“淑敏,你本来就体弱多病,可不能再累着了,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办就是,他有张梁计,咱有过墙梯,搞资本运作,谁也不怕谁,我们两家厂子并不有资金有技术有市场,再不济也有地皮,凭什么非要便宜卖给玄武集团,实在不行咱们两家联合算了,把玄武集团从江北彻底赶出去。”   刘子光也说:“卫总您一定要注意身体,缺资金的话我这里可以大力支持,维持几个月的经营生产不成问题。”   卫淑敏脸上浮起微笑,连说几个好字,忽然额头上沁出冷汗来,腰也慢慢弯下来,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陆天明急忙扶住她,冲刘子光说道:“快找厂医来。”   刘子光刚要出门,卫淑敏却叫住了他:“不用了,老胃病又犯了,休息一会就好。”   “淑敏,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应该去医院好好检查身体,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病倒了,谁领着红旗厂和他们拼啊。”陆天明关切的倒了一杯热水递到了卫淑敏手里。   喝了点热水,卫淑敏脸色好看了一些,此时厂医也带着药箱赶了过来,帮卫淑敏量了血压,开了点止疼片,说了些注意休息之类的话就走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厂里不能断人啊,要不然那些家伙又该出坏主意了。”卫淑敏起身告辞,陆天明说:“我送你。”   正要动身,桌上的电话响了,刘子光上前听了一下说:“陆厂长,市政府的电话。”   陆天明接过话筒说了几句,放下道:“陈汝宁果然不甘心失败,市里主管工业的副市长约谈我了,让马上过去,小刘,你帮我送送卫总。”   刘子光答应一声,陪着卫淑敏下楼上车,直奔红旗钢铁厂而去,昨天的积雪还没有融化,整个城市被大雪覆盖,到处一片洁白,汽车在马路上行驶着,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卫淑敏深情的看着江滩上打雪仗的孩子,感叹道:“咱们江北越来越美丽了,真希望每天都看到这样的景色啊”   刘子光说:“卫总说笑话呢,想看江景还不简单,每天让子芊陪您去看呗。”   卫淑敏笑了:“子芊工作太忙,一星期才回家一次,唉,她也老大不小的了,眼瞅着就是老姑娘了,小刘你手上有什么优秀未婚男青年,也给我们家子芊介绍一个。”   刘子光说:“您怎么也搞相亲这种老套啊,子芊您还不了解,眼光高着呢,一般人她看不上的。”   卫淑敏扭头看着刘子光:“呵呵,你可不是一般人哦。”   刘子光赶紧打岔:“卫总,厂里资金缺口还有多大?”   “小刘,子芊心里一直有你,你知道么?”卫淑敏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沉。   一阵沉默,刘子光终于说道:“阿姨,我知道,可是……”   “别说什么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也真是,老大不小也不结婚,知不知道这样会伤了很多女孩子的心,你既然心有所属就该给别人一个明确的答复,让她们彻底死了这条心。”   刘子光百口莫辩,只得承认错误:“阿姨,是我不对。”   卫淑敏忽然又笑了:“阿姨不是批评你,你没结婚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子芊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就是脾气怪了点,你知道,她从小缺少父爱,才造成这种性格。”   “阿姨,为什么您不和陆叔叔结婚呢,这样也有一个完整的家,子芊也有父亲了。”   “我要照顾子芊的情绪啊,她至今不愿意认这个父亲,再说现在是非常时期,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你啊,又打岔,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子芊的脾气了。”   “对,子芊脾气差了点,人还是很贤惠的,会包饺子会织毛衣,相貌呢也不差,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能娶到我们家子芊呢。”   刘子光笑了,卫总这不明摆着向自己推销女儿嘛。   车到红旗厂宿舍区门口,卫淑敏下了车,刘子光刚要倒车离开,卫淑敏转身回来,很认真的说道:“小刘,如果我有什么意外,帮我照顾子芊,好么?”   “阿姨,您别吓我。”   “回答我。”   “好吧,我答应。”   卫淑敏脸上浮起两朵病态的红晕:“你亲口答应了哦,要是敢欺负子芊,我找你算账。”   刘子光倒车离开,眼睛却望着卫淑敏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苦涩。   ……   从钢铁厂回来后,刘子光直接去了市立医院的骨科特护病房,方副院长平时是个极为律己的人,从来都收红包开后门,但这次为了女儿却破例了,不但亲自指示安排特护病房,还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护士来负责女儿的饮食修养。   刘子光走进病房的时候,护工刚把晚饭送来,方霏看到刘子光的身影,立刻兴奋的叫起来:“大叔你来了,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大叔。”刘子光脸上漾着怜爱。   “知道了大叔,快讲故事,我等着听呢。”方霏伸了伸舌头,托着腮帮子说道。   “先吃饭,不然不讲。”   “好啦好啦,我一边吃一边听还不行么。”方霏乖乖端起了饭碗。   刘子光干咳一声开始讲故事:“医疗队驻地附近有一个湖泊叫做卡洛斯湖,湖边有个部落……”   当讲到政府军用火焰喷射器和机关枪屠杀村民的时候,刘子光注意到方霏眼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小手也紧紧抓住床单,一副害怕却又想继续听下去的表情。   “一边是遭受屠杀的部落民众,一边是中国医疗队,我们的主人公究竟该怎么办?”刘子光继续说道。   “应该留下来保护医疗队。”方霏插言道,“他毕竟是一个人,不能对抗整支军队,有时候必须做出取舍。”   刘子光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他虽然心中充满了愤怒,但还是留在了医疗队……”   “又在讲故事呢。”门口传来方副院长的声音,两人回头看去,老头儿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爸,你快来听,可精彩了,大叔讲故事的水平一流。”方霏招手道。   “呵呵,爸爸不爱听故事,借你的大叔谈几分钟可以么?”   “好吧,不能超过五分钟哦。”   刘子光来到走廊里,方副院长说道:“小霏的骨折愈合的很好,但是失忆的情况似乎没有好转,不过看她对你的态度还不错,照这个发展趋势下去,就算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你们也是能在一起的。”   刘子光苦笑道:“她现在完全把我当朋友看待,上次还和我说,内科实行的几个小医生多帅多帅呢。”   方副院长说:“这也难怪,她的记忆停留在十九岁,比现实年龄小了五岁,和你有代沟是正常的,不过勤于沟通,代沟也是可以填平的,我和她妈妈不也相差很大么。”   谈到袁副厅长,方副院长的眼神暗淡了一下,看得出来虽然协议离婚多年,方副院长对前妻还是很眷恋的。   ……   与此同时,陆天明正在主管工业的孙副市长办公室里接受约谈。   “天明同志,有意见可以提,采取这种欺骗手段抵制重组是毫无意义的,晨光机械厂一直是咱们市里重点扶持对象,不能有了成绩就忘本嘛,能重归军工行业自然是好事,可是也不能无中生有嘛,北方工业什么时候要入股晨光厂了,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孙副市长讲了一大堆,陆天明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对方不说了,他才说道:“我们厂出产的乙型防雷车在非洲受到用户的强烈好评,新的订单如同雪片般飞来,其中仅国防部维和办就预订了五十辆用于东南亚雷区,在这种形势下,我们全厂职工一致认为,不需要玄武集团的注资,并且红旗钢铁厂的例子也证明了,玄武集团根本没有诚意帮助我们发展,他们只是看中厂区所在这块地皮而已。”   “荒谬!”孙副市长怒不可遏,一拍桌子道:“天明同志,注意你的态度,我现在是代表组织对你进行约谈,如果你继续保持这种不合作的态度,我会提请有关部门免掉你的厂长职务。”   11-61 人民战争   孙副市长是个很有涵养的人,平时极少能见到他发脾气,这次他是真生气了,不过拍完桌子就后悔了,换了语气说:“天明同志,我是替你着急啊,省里最近下发了文件,要淘汰落后产能,进一步关停并转污染严重的重工业,你们两家首当其冲,时不我待啊。”   陆天明不动声色:“谢谢孙市长,我明白。”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凡事都要往远处看,玄武集团的动作是急躁了一些,可那都是为了企业好啊,红旗厂的情况,组织还是掌握的,那些产能低下的高炉都是五八年落成的,不淘汰难道还要用到下个世纪去?长痛不如短痛,我看玄武集团这件事做的雷厉风行,值得表扬。”   孙副市长侃侃而谈,陆天明只是听着,并不插嘴。   “你说你们有地皮,可是卖地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卖了地厂子怎么办,工人怎么办,你看我们江北市哪里还有空地能安排你们两家企业?只有南泰县工业园区是最合适的,所以说,离了玄武集团还真不行,天明同志,要认清形势啊。”   看陆天明还不表态,孙副市长又说:“我这个人有时候比较冲动,你不要往心里去,你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晨光厂离不开你,工人离不开你,所以你更要带好头,当好家,实现共赢多赢的局面,天明同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陆天明点头:“孙副市长,您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但是晨光厂不是一言堂,国企也不是民企,任何牵扯到工厂前途的重大问题,都要交职工大会表决通过才行,我不能替工人们做主。”   孙副市长说:“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约谈结束,陆天明走了,孙副市长拿起了电话:“李主任,我是小孙,对,刚才谈过了,效果不是很明显,我会继续跟进的,好的,您忙吧,再见。”   然后又给陈汝宁打电话:“陈总,我是小孙啊,你好你好,上次的事情还没谢你呢,对了,我受组织委托,刚才和晨光厂的陆天明谈话了,他对重组还是有些看法的,不过我会继续说服教育,哦,这个周末高尔夫俱乐部啊,我一定去,好的好的,再见。”   放下电话,孙副市长点燃一支烟,陷入无尽遐思当中,依稀间自己头上的副字去掉了,成为常委一员,紧跟在秦书记身后到处视察工作……   玄武江北总部,陈汝宁也放下了电话,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陆天明唱了一出空城计,差点把自己给吓住,但是陆天明明显小瞧了对手,小瞧了玄武集团的实力,陈汝宁的关系网早就笼罩到了全国,早年做钢材生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驻厂军代表,现在这人已经转业到了北方工业担任高层领导,陈汝宁一个电话打过去,就摸到了晨光厂的底子,军方订购了一些特种车辆用于援外确有其事,但什么重回军工系统,什么和北方工业重组,完全子虚乌有,空穴来风。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泛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想到得意处,陈汝宁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打着节拍,一边哼唱起《空城计》的京剧选段来。   陈玄武推门进来,看到老爸如此开心,便腆着脸说:“爸,我在香港订了辆玛莎拉蒂,付款的时候他们说的信用卡被取消了,这是咋回事?”   陈汝宁训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败家,摊上你这么个儿子真是倒霉,你看看人家小穆,年纪轻轻就挑这么重的担子,我也不要你有多大出息,你少给我惹点麻烦,少败点家就行。”   陈玄武耸耸肩膀:“一天到晚就知道小穆小穆,他再能干也不过是咱家的一条狗,不能替你传宗接代。”   “你!”陈汝宁一拍茶几,茶杯都跳了起来。   陈玄武吓了一跳,嗫嚅道:“就知道那我,布加迪威龙又不是我要买的,你非要让我买,跟你真是没法沟通。”说着悄悄溜了。   陈汝宁气的没话说,随手打开电脑,看着伦敦现货白银的行情,心中翻腾,如同刀绞一般,思忖片刻,他再度拿起了电话,拨通了省城的号码。   ……   第二天,江东省国资委会同有关部门召开会议,传达省政府重要领导关于淘汰落后产能,进一步加快产业调整的讲话精神,号召全省企业积极行动起来,关停并转,腾笼换鸟,玄武集团一位副总裁出席了会议并且做出承诺,绿色工业,从我做起,玄武集团下辖的两家钢企从即日起减产减排,其中污染严重,产能落后的江北红旗钢铁,则要全面关停,整体搬迁到南泰工业园,为振兴贫困地区的经济做出应有的贡献,省有关领导对玄武集团的顾大局、识大体的牺牲精神给与了高度肯定,并且勉励与会的企业家们向玄武集团学习,争当节能减排的领跑者。   会议当天,省城多家报纸刊登了这次会议的内容,并且报道了玄武集团南泰工业园的远景规划,据说蓝图中的红旗钢铁新厂,将会有三座一百五十吨级超高功率交流电弧炉,技术水平达到国际一流,省内更是独此一家。   同样的报纸张贴在了红旗厂的布告栏里,报纸上印着红钢新厂的效果图,下面是冠冕堂皇的套话报道,工人们看了直骂娘,南泰县又不远,所谓的工业园项目谁不知道,据说征地的时候打死过人,现在也只是用围墙圈起来的荒滩而已,哪有报纸上吹得这么玄乎。   报纸上透露的另一个信息却让工人们既愤怒又恐惧,卫总的预言竟然是真的,玄武集团收购红钢没有几天就迫不及待的准备关闭工厂搞房地产了。   现在红旗钢铁厂的情况非常复杂,拥有控股权的玄武集团已经被架空,被玄武收买的高层领导班子也失去了作用,全厂职工在已经辞职的卫总带领下,坚持生产,坚持运行,完全把控股方抛开了。   局面全面失控,穆连恒在办公室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本以为控制了财务和人事,就把工人的命捏在手里了,哪知道这点手段在几十年工龄的老国企领导面前如同儿戏一般可笑,在玄武集团的步步紧逼下,红旗钢铁厂陈旧的组织形式竟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来,中层领导和党员干部纷纷带头和玄武对着干,穆连恒手下的助理们完全失去作用,都被赶回了厂部。   “穆总,配电室被他们占领了,我顶了几句就被他们打成这样。”一个助理回来向穆连恒哭诉道,他的脸上有四道清晰的指痕,分明是挨了一记大嘴巴。   “走,我去看看。”穆连恒拿起大衣,带着一群保安和助理组成的队伍,杀气腾腾来到配电室门外。   护厂队员已经接管了这里,五个身穿工作服,臂带红袖章,头顶安全帽的工人们横眉冷目站在门口,双方对峙着,气氛相当紧张。   “你们是哪个车间的,谁让你们打扮成这样的?又是谁动手打人的?”穆连恒没有丝毫畏惧,上前严厉斥责道。   护厂队的小组长王召钢站了出来:“我们是全厂职工选出来的护厂队,保护配电房不被破坏,你又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穆连恒正气凛然道:“我是红旗钢铁厂的常务副总经理,现在我正式命令你们,离开配电房,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如果你们拒绝配合的话,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将由你们承担。”   工人们爆发出一阵大笑,王召钢更是笑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穆连恒冷笑一声,大步向前走向配电室大门。   “王哥在这儿,谁也别想进去。”王召钢眼疾手快,伸腿一绊,同时伸手一拨,穆连恒一头栽在了污水坑里,雪水混杂着煤渣,顿时将他的羊绒大衣弄的污浊不堪,脸上也擦破了油皮。   玄武集团为了维持厂区秩序,从省城雇佣了数十名某护卫中心的保安人员,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这些日子来跟着助理们受了不少白眼,心里早就憋着火了,看到领导挨打,立刻冲了上去,双方推推搡搡,言辞激烈,很快就爆发了一场冲突。   护厂队员只是手无寸铁的普通工人,保安们却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打手,还装备了橡皮棍,辣椒喷雾等武器,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很快将王召钢等人打翻在地,乱棍齐下,护厂队员们满地打滚,哀号不已。   “别打了!”刚爬起来的穆连恒金丝眼镜都断了,脸上更是沾满污泥,他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没人听他的,就连那些文质彬彬的助理们都加入了战团,用穿着翻盖皮鞋的脚猛踢工人。   护厂队全军覆灭,趴在地上不动了,保安们这才停手,簇拥着穆连恒打开配电室的大门,正要拉闸限电,忽然听到一阵令人心悸的滚雷声。   “大冬天的怎么打雷?”一个助理纳闷道,同时伸头一看,整张脸都变成了惨白色。   无数工人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雷声就是他们的脚步声汇聚而成。   11-62 工贼   “快关门!”穆连恒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手下们如梦初醒,慌忙逃进配电房,刚把铁门关上,就听到咚咚的砸门声,大家面面相觑,惊恐万分,外面人山人海,根本逃不出去。   穆连恒依然保持着冷静,一边下令报警,一边走上配电室二楼,企图向工人喊话,他刚站到窗前就缩了回来,外面黑压压全是愤怒的工人,场面已经失控,这时候任何试图安抚工人情绪的行为都是徒劳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援军解围。   王召钢等五名护厂队员被打得头破血流,这更激起了工人们的愤慨,配电室的大门被砸的砰砰响,玻璃也碎了,助理和保安们龟缩在角落里,惶恐的看着不停晃动的大门,祈祷警察赶紧来。   “大家别怕,配电室是钢筋水泥结构,窗户上有铁栏杆,除非动用大炮,否则他们绝对进不来。小王,报警了没有?”穆连恒镇定自若的样子给他们带来一丝信心。   “打过110了。”小王战战兢兢的答道。   穆连恒想了想,拿出手机调出了一个从未打过的号码,不假思索就拨了过去:“韩局长您好,我是玄武集团的穆连恒,有个突发事件……”   打完电话,穆连恒心中稍微平静了一些,外面人声鼎沸,怒火滔天,此刻他却感到一丝欣慰,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如果暴风雨一定要来的话,那就让它早点到来吧。   钢筋水泥大铁门也挡不住愤怒的工人,王助理扒着窗口看到外面有人抬来了气割机,吓得大喊道:“他们要割开铁门。”   穆连恒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他忘记了钢铁厂是什么地方,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工具,气割、电锯、就连挖掘机都有,小小的配电房绝不是固若金汤的堡垒,而是汪洋中的一条小破船。   工人们用乙炔气割破坏了门锁,大门被踢开,门外一片愤怒的群众冲了进来,保安们垂死挣扎,妄图用橡皮棍抵抗,被工人们一阵乱棍放倒,一个个拖了出去暴打,助理们吓坏了,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工人们也没打算放过他们,一群女工冲上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骂到不能自已的时候就动手撕打,一边打一边哭,场面极其混乱。   在工人们打开大门的同时,穆连恒藏进了配电房的工具间,好在工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动手打人的保安们身上,没人发觉少了他这个罪魁祸首,听着外面的噪杂声,穆连恒将头深深埋进了裤裆里。   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话:“工具间里不会藏着人吧。”   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狭窄的工具间无处可藏,被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穆连恒紧张的都要崩溃了。   “不会的,门一直是锁着的。”是那个叫王召钢的工人在说话。   危机解除,穆连恒松了一口气。   外面隐隐传来警笛的声音,警察终于赶到了。   等穆连恒灰头土脸的从工具间出来的时候,局面已经被警方控制住,十余名参与打人的保安被送到医院,闹事工人被驱散,一帮助理们神情沮丧的站在原地,身上衣服被扯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极其狼狈。   穆连恒却笑了:“大家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   五味砂锅居,王召钢走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看四周,警惕的好像地下工作者,来到二号包间,上次钟科长介绍认识的路勇已经坐在这里了,桌上摆着两瓶淮江特曲,砂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羊肉,上面还洒了一些鲜绿色的香菜,王召钢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刚要掏烟,路勇就拿出了中华:“抽我的。”   两人略微寒暄几句,王召钢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压低声音说:“都在上面,姓名职务电话号码家庭住址。”   路勇扫了一眼,放在口袋里,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推过去,笑道:“你那一下子可够狠的,穆总脸上都破皮了。”   王召钢喜笑颜开接过信封,并不查看,直接塞进口袋,说:“干城管时间久了,手上没个分寸,你下回见了他,帮我赔个不是。”   路勇哈哈大笑:“受点伤也好,显得真,来,满上。”伸手去拿起酒瓶子。   王召钢赶紧抢过酒瓶子:“路哥你坐着,我自己来。”说着帮路勇斟上了一杯酒。   ……   深夜,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度,滴水成冰的季节里谁也不会在半夜出门,高炉停炉,供暖断了,家属区一片萧瑟,昏黄的路灯照着屋顶的积雪,屋檐下一排长长的冰溜子,靠近烟囱的地方被熏得黄黄的。   吱吱呀呀脚踩积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手电光乱晃,一队警察走进了宿舍区,领头的拿出一张名单,用手电照着,再看看宿舍区的楼号,一摆手,警察们四下散开,各自执行抓捕任务去了。   宿舍区的犬吠声突然响起,紧跟着是踹门声和哭喊声,三十余名参与白天械斗的职工被堵在了被窝里,一个都没跑掉,全部押到宿舍区门口,十几辆警车隐藏在黑暗中,此时全部亮起了警灯,带着嫌疑犯满载而归。   第二天,厂里参与对抗玄武的一些中高层干部都接到了派出所的传唤,昨夜的大逮捕事件让他们心有余悸,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犯不上为了这点事亡命天涯啊,于是他们都惴惴不安的来到派出所,接受了一通思想教育后回到厂里,再也不敢提对抗玄武的事情了。   几十张崭新的布告贴满了全厂,这次直接一步到位,全厂关停,工人待岗,等候进一步通知。   ……   市区,富豪广场楼上电子专柜,这里有一家店铺专营苹果产品,王召钢已经转了好几圈,漂亮的女营业员都快想报警了,他终于走了上去,问道:“这个阿派多少钱个?”   女营业员鄙夷的说:“最便宜的三千八,最贵的五千五,你要哪一款?”   王召钢趴在玻璃柜台上看了半天,说:“拿一个给我看看。”   女营业员说:“对不起先生,贵重商品不能出柜台。”   王召钢不悦道:“怎么做生意的,怕我买不起么!”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大叠钞票拍在柜台上。   “给我拿最贵的,白色的。”   女营业员赶紧乖乖拿出一部白色64GIPAD2来,正要向王召钢介绍怎么使用,这位豪爽的大哥说道:“不用你教,我女儿是一中的学生,精通电脑,这是我买给女儿的生日礼物。”   “老板,您真是一位好父亲。”女营业员很适时的拍了一记马屁。   半小时后,王召钢带着IPAD回到了家里,把盒子藏在身后,喊道:“乖女儿,快出来,看爸爸给你带什么了。”   李燕从屋里出来,脸上尽是泪痕:“你鬼叫什么,女儿和同学出去玩了。”   王召钢说:“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找他算账去。”   李燕擦着眼泪说:“没啥,这回咱们是真没活路了,厂子全线停产,张主任,李科长,还有老王老赵他们几个闹事的都被警察抓了,据说要判好几年,眼瞅着女儿下学期的学费又要交,咱家连隔夜粮都没有,这可咋办啊。”   王召钢愣了一会儿,走到厨房看了看米缸,只有浅浅一层,地上扔着两棵大白菜,案板上摆着一瓶辣酱,这就是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了。   他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二百块钱说:“买几斤肉,给女儿改善一下伙食,厂子这回是真完了,回头我想想办法,给你找个临时工干干,总比坐着等死强。”   李燕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叹气。   晚饭吃的是稀饭和炒白菜,两口子都心不在焉,王召钢随手打开电视,已经七点半了,他咕哝道:“女儿怎么还不回来。”   李燕说:“和同学去过什么爬梯去了,你别打电话催她回家啊,回头又和你急。”   王召钢果然没敢打电话,一直等到八点半,心里有些急躁了,这回李燕主动说:“这死丫头玩起来不知道时间,你打电话吧。”   于是王召钢拨打了女儿王嫣的手机,没人接听,再打,依旧没人接听。   这下两口子急眼了,赶紧给同学打电话,也没人听,王召钢二话不说,拿了衣服就出门去找,学校、同学家,女儿爱去的肯德基,全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正在心焦之际,忽然接到了李燕的电话,声音很急促:“女儿有消息了,在大连路上的假日旅馆,你赶快过去。”   王召钢心里一凉,假日旅馆就是个以钟点房为主的快捷旅馆,滨江大道上那些酒吧、夜总会里出台的小姐,经常选择假日旅馆作为交易地点,女儿怎么跑到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去了。   他骑着电动车顶着刺骨的寒风赶到了假日旅馆,几辆警车停在门口,警察拉起了警戒线,路边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王召钢连电动车都顾不上锁,直接丢在一边奔过去,警察伸手拦住他:“你干啥的?”   “我女儿在里面。”王召钢的声音有些颤抖。   警察看了看他,说道:“进去吧,在3018。”   王召钢上了电梯,腿有些发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到三楼,电梯门对面就是3018房,王召钢走了进去,看到凌乱的床上躺着一具赤-裸瘦弱的尸体,正是自己的女儿。   11-63 报应   房间里血腥味熏人,地上扔着啤酒罐、烟蒂和一团团卫生纸,王嫣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无神的瞪着天花板,胸前还未完全发育好,布满了齿痕和青紫淤痕,身下一摊血迹。   王召钢的脑子在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呆呆的站在那里,眼前警察、法医、走来走去,仿佛都成了虚幻的影子,唯有躺在床上的女儿是那么清晰,大冷的天,女儿睡着了还踢被子,冻着怎么办。   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帮女儿把被子盖上,忽然一切回到了现实,女儿的尸体已经僵硬,警察拍了照,做完了初步尸检,拿了一条黑色的塑料尸袋正准备把尸体装殓起来,王召钢猛地扑了上去,抱住女儿嚎啕大哭:“都别动,谁动我闺女我和谁拼命,快找医生,我女儿还活着。”   说着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心脏,忙的不可开交,一边忙乎一边嚷嚷着:“下次可不能这么晚不回家,这世道外面乱啊,今天爸爸就不骂你了,咱们赶紧起来穿衣服回家,爸爸给你买了阿派,白色的,五千多块。”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精神显得有些不正常了,一个警察在背后拉了他一下:“喂,人已经死了,你清醒一下。”   王召钢猛然回头,眼神如同丛林中最凶猛的野兽,吓得几个警察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我女儿还活着,谁敢咒她!”   警察摇摇头,退到一边去了。   王召钢继续忙乎着,王嫣瘦弱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毫无反应,王召钢忽然停了下来,混乱的脑子慢慢缓过劲来,停了几秒钟,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冲破了旅馆的墙壁传到大街上,行人都驻足不前,被这悲恸到了极点的男人悲鸣所震撼。   李燕也打车来到了假日旅馆,看到门口的警车和救护车的时候,她就站不住了,扶着墙慢慢走过去,听到两个警察在议论:“那个小女孩才十六岁,真是可惜了。”   扑通一声,李燕瘫倒在地。   经再三说服劝告,王召钢终于接受了现实,尸体装袋运走解剖化验,李燕因过度伤心,被送到医院急救,王召钢在医院走廊里坐着,不停的抽着烟,没人敢管他。   一个警察走了过来:“你是死者的父亲么,跟我们去所里做个调查。”   王召钢点点头,站了起来。   来到派出所,驻所刑警拿出一堆东西放王召钢面前:“这是不是你女儿的东西?”   一中的出入证、手机、零钱、公交卡,几粒花花绿绿的药丸,两个杜蕾斯。   王召钢觉得头皮被针扎一样,跳起来说:“这不是我女儿的东西,我女儿是一中的好学生,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警察耐心的说:“所以才让你辨认的嘛,你女儿的情况我们会去落实的,她今天放学之后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去的,做家长的知道么?”   王召钢说:“我女儿快要过生日了,今天回来的晚些,就是和同学一起玩去了,有个要好的女同学,叫张静的,她们俩形影不离的,这事儿她肯定清楚。”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又问道:“你听说过邓渺凡这个人么?”   王召钢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   警察又问了一些问题,王召钢脑子有些混乱,说话也颠三倒四,见他伤心过度,神志不清,警察也就不再问了。   夜已深,王召钢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派出所,春节临近,命案必破,警察们迅速展开了侦破工作,调取监控录像,传唤有关人员,这个夜晚注定繁忙无比。   警方根据死者手机上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号码,将同为一中学生的邓渺凡连夜传讯,但是只用了几分钟就解除了他的嫌疑,因为案发时间内他正在学校组织的奥数班补习,有几十个同学可以作证他不在现场,而且他根本不认识死者王嫣,有经验的老警察一看就知道这个少年绝对和本案无关。   那么凶手究竟是谁,刑警又去传讯当晚和王嫣在一起的女同学张静,结果却发现她不在家,根据旅馆监控录像显示,死者王嫣是和三男一女同时进入房间的,那三个男青年打扮入时,一看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警方展开调查,找来一些特情进行辨认,却被告知,这几个小子根本不是道上混的。   案情陷入了僵局,次日上午,警方前往一中继续调查取证,王嫣的班主任介绍说,这个孩子学习很好,人也单纯,绝不会和社会上的人搅合在一起。   警察要求和张静谈话,班主任却说她今天旷课没来,同时又抱怨说这一届高一新生良莠不齐,光旷课的就有三四个。   警察眼睛一亮,问还有谁旷课。   “还不是傲天社团那帮人。”老师苦笑道。   “有他们的照片么?”警察问道。   老师拿出了学校活动的集体照指给警察看。   “就是他们!”警察马上认出这几个学生正是和王嫣一起出现在旅馆的人,正要回去组织抓捕,所里电话来了:“撤吧,嫌疑人投案自首了。”   ……   导致王嫣死亡的正是傲天社团的几个主要成员,秦傲天、小胖、阿可,他们分别在家人和律师的陪同下到当地公安机关自首。   三名涉案人员的口供完全一致,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死者王嫣主动邀请秦傲天等人聚会,他们先是在一家肯德基吃了晚饭,然后去滨江大道某酒吧喝了一些啤酒,事后死者感到疲劳,要求找个地方休息,三名涉案男孩就带着死者来到距离酒吧不远的假日旅馆开房休息,由于喝了点酒,三个少年应死者要求,轮流和其发生了性关系,随即死者突然失去知觉,三个少年惊恐万分,仓皇逃离现场。   “一派胡言,我问你,死者身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主审警官怒不可遏,拍着桌子质问着面前的嫌疑犯秦傲天。   秦傲天个头很高,虽然只是高一学生,已经一米八左右了,穿着一件很潮的羽绒夹克,头发当中的一撮挑染成黄色,看起来不像是一中的学生,反倒像是社会青年,在警察的怒目注视下,他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小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警察冷笑道:“我干多少年公安了,你这点花招还是收起来的好,死者分明是被虐待致死,人证物证确凿,你老老实实交代,兴许还有条活路,狡辩的话,罪加一等。”   秦傲天颤抖起来:“真的不关我的事,她叫的太大声了,小胖拿棉被把她捂死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警察继续追问道:“老实交代,从头说起。”   “王嫣是高一三班的,我看她长的不错,就想泡她,是张静帮我把王嫣约出来的,我们一起吃的饭,她说要回家,张静不愿意,说要去酒吧玩,就去了,喝了点酒,然后阿可说要去开房,我们就去假日旅馆了,王嫣喝多了,他们轮流上她,她喊,小胖怕人听见,就拿被捂她的头,结果不小心捂死了,真的和我没关系啊,都是他们干的。”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根据他们的经验,这个供述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肯定还有没交代的罪行,经过解剖化验,死者遗体中检测出迷幻药和高浓度酒精,肯定是被下了药之后进行轮-奸,过程中呼救而被残忍杀害的,这种案子基本上没啥悬念,故意杀人罪是跑不掉的。   不过这个嫌疑人的背景很深,听说和市委秦书记有些瓜葛,但这些就不是公安机关的问题了,留给法院让他们头疼去吧。   ……   昨天整夜王召钢都没睡,一直在医院陪伴妻子,李燕醒过来之后水米不进,整个人完全傻掉了,只知道喃喃的念着女儿的名字,王召钢何尝不是心如刀割,但他到底是个男人,越是这种关头越是要挺住。   一些亲戚赶到医院陪护李燕,王召钢抽空去了派出所打听案情进展,刚进院子就听两个协警说什么昨晚裸-死女生的案子已经破了,走进值班室,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前天才见过的路哥么。   路勇正陪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半老徐娘坐在屋里,那娘们一边哭一边嚷嚷着:“我儿子是无辜的,是被人陷害的,小天那么乖,从来不喝酒不抽烟不打架,怎么可能会杀人。”   路勇在一旁劝道:“姐,你别担心,死了个坐台小姐而已,我都打过招呼了,小天不会有事的。”   王召钢怒目圆睁,厉声质问道:“是你儿子杀了我闺女!”   妇人吓坏了,惊恐的看着王召钢,路勇也惊呆了,竟然没认出是王召钢。   仅仅一夜时间,王召钢整个人的精气神全变了,头发白了一半,眼窝深陷,形同鬼魅。   “凶手在哪儿,我要杀了他!”暴怒的王召钢向审讯室冲去,被闻讯赶来的几名协警按倒在地,犹自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咆哮。   妇人缓过劲来,明白这位是死者的父亲,顿时张牙舞爪扑了上来:“就是你女儿勾引我儿子,我儿子那么听话,学习那么好,都是被这些小**带坏了啊。”   派出所内哭声骂声混成一团。   11-64 绝路   发了疯的女人谁也拦不住,王召钢的脸上被路红的指甲挠出几道深深的血痕来,他的双手被协警们死死抓住不能反击,只能恶狠狠的瞪着路红。   “你女儿不检点,把我儿子害了,你还想打我,我让你打!你来啊!”路红歇斯底里的撒着泼,谁也不敢拦他,要知道这个寡居的女人可是市委书记的继母,背景大着呢。   路红的话深深刺激到了王召钢,女儿乖巧可爱的容颜出现在眼前,他长啸一声,居然挣脱了协警的手,一巴掌打在路红脸上,这一掌力道极足,路红当场就昏迷不醒,所有人都惊呆了,只见王召钢径直向审讯室冲去。   王召钢以前当城管的时候经常和派出所打交道,也算轻车熟路了,他一路冲到审讯室门口,正遇到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查看的民警,王召钢大喝一声,一把将他推开,冲进了审讯室,眼前坐着一个惊恐万分瑟瑟发抖的少年,就是奸-杀女儿的凶手。   二话不说,挥拳上前,秦傲天吓傻了,竟然不知道躲,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根电棍顶到了王召钢的腰眼上,噼里啪啦放着电,王召钢立刻瘫倒在地,大群警察涌了进来,七手八脚将王昭刚戴上手铐押走了。   ……   王召钢被拘留了,第二天,李燕来拘留所给他送被子,仅仅两天时间,李燕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步子都蹒跚了,望着妻子憔悴的样子,王召钢沙哑着嗓子问道:“燕子,你怎么来了?”   “医院住不起啊,厂里又不给报销,这是给你带的被子和牙刷,女儿没了,你可不能再有事……”说着李燕的眼泪就又下来了,瘦弱的肩膀耸动着,强忍着不哭出声来。   “这几天,我都不敢回家,一回家就看见女儿的影子,我心疼啊,老王……案子有进展了,那个张静把什么都说了,是他们三个杀千刀的强逼着嫣儿去的酒吧,又灌酒又下药,带到旅馆……”李燕说不下去了,低着头抹了半天眼泪才接着说:“三个王八蛋已经被拘留了,故意杀人罪,早晚挨枪子。”   “枪毙算便宜了他们,我恨不得活剥了他们。”王召钢咬牙切齿的说道。   从拘留所回来,李燕没回家,而是去了邻居王大姐家,王大姐的丈夫因为参与械斗被拘留至今,据说配电房门口那场恶斗,有几个保安被打成了重伤,现在人家要追究刑事责任呢。   李燕就暂且住在王大姐家,两个苦命的女人谈起厂里的事情,都是唉声叹气,最近谣言不断,有人说晨光机械厂要拿出资金来从玄武集团手里收购红旗厂,可是上面就是不同意,还有人说拆迁马上就要开始,先从家属区开始,然后是生产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时间谣言满天飞,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燕子,你听说了么,害你们家王嫣的那个瘪犊子,家里很有背景,他是市委书记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妈是正科级的干部,他舅舅是玄武集团的经理,还有一个小畜生,家里也不简单,听说有个叔叔在检察院工作。”   李燕说:“我不管那些,总之杀人一定要偿命,我就不信了,罪证确凿,他们还能翻了天。”   “唉,这都是命啊。”王大姐叹了一口气,拿出一包挂面来,准备做饭了,忽然房门被砰砰的敲响,对门的张大嫂在门外喊道:“玄武集团拆办公楼了,快去看啊。”   几个妇女连饭也不做了,匆匆下楼,宿舍区里有不少人都闻讯下楼,一边议论着一边快步赶往办公楼。   红旗钢铁厂的办公楼建于一九五八年,是一栋苏式风格的大楼,用料扎实,造型雄壮威武,当年曾经荣获省优秀建筑设计奖,一度是红旗厂的象征,有人说,这座楼再用一百年都不过时。   寒风瑟瑟,无数红旗人围在办公楼四周,默默的看着玄武集团请来的工程队拆除他们心中的圣殿。   先拆办公楼,是穆连恒的主意,认真研究了红旗钢铁厂历史的他知道,这座楼在职工心中的位置,和人民大会堂在全国人民心中的地位差不多,只有先拿这座有图腾意义的建筑,后面的拆迁工作才能积极有序的展开。   为了增强效果,穆连恒没有动用挖掘机等机械化设备,而是高价请了定点爆破工程队,在办公楼的主要承重位置安装了高爆炸药,办公楼内已经清空,空洞的窗户如同失去眼球的眼眶,风呜呜的刮着,每个红旗人心中都在呜咽。   “四三二一,起爆!”穆连恒一声令下,办公楼轰然倒塌,所有人都感到大地震颤了一下,空气中充满了呛人的粉尘。   烟雾散尽,办公楼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唯有一堵饱经沧桑的花岗岩外墙依旧屹立不倒。   拆迁队的人收摊子撤离了现场,并不打算用铲车将废墟清理掉,这也是穆连恒的一个手段,事实永远比语言更有力,办公楼的废墟代表了玄武集团的决心和力度。   工人们三三两两的回去了,李燕回到王大姐家里,两人下了一锅面条,里面放了些菜叶子,孩子正上初中需要营养,又单独加了跟超市打折的双汇火腿肠,一家人吃了饭,两个女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闲聊着。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我们家那口子这一进去不知道要判几年,就凭我一个人每个月五六百块钱,怎么养活孩子啊。”王大姐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李燕也鼻子酸酸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红旗厂倒了,女儿没了,这日子真的没啥奔头了。   当晚,李燕和王大姐一张床,睡到半夜,李燕悄悄说了声:“王大姐,王大姐。”   王大姐没动,睡的很沉。   李燕爬了起来,蹑手蹑脚穿上衣服,走到客厅,拿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把自己的钥匙、手机和钱包压在上面,走进厨房找了一个瓶子,轻轻打开门出去了。   卧室的门开了,王大姐走了出来,上了个洗手间,疑惑的四下看了看:“李燕,李燕?”   没人答应,王大姐忽然看到了茶几上的纸,拿起来一看,上面写了简短几个字:我陪女儿去了,李燕。   “不好了!快救人啊!”王大姐慌忙披了件衣服,穿着睡裤就奔了出去。   找到李燕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她蜷缩在自家楼后的小树林里,已经人事不省,旁边丢着一个空瓶子,上面写着杀虫剂三个字,邻居们打着手电,找来一辆三轮车把李燕送往附近的医院进行抢救,经过洗胃,李燕终于活了过来,王大姐哭着问她:“燕子,为啥想不开啊?”   李燕脸色苍白,喃喃道:“为啥要救我,我要陪女儿。”   ……   江北市南郊,锦绣江南别墅区,为了方便开展工作,陈汝宁在这里买下一座带网球场和游泳池的独栋别墅,寒冬的季节,别墅自备的大型AO史密斯锅炉系统将暖气送到每个角落,别墅里温暖如春,地下室里的游泳池更是保持着恒温。   相对于高尔夫球,陈汝宁更喜欢游泳,不管身处何地,他总要每天保持一个半小时的运动量。   游泳池中,陈汝宁矫健的身姿披荆斩浪,池边的穆连恒不禁拍掌道:“陈总的英姿我们晚辈望尘莫及啊。”   陈汝宁又游了一个来回,这才出水上岸,摘掉泳帽和眼镜,穆连恒将搭在胳膊上的浴巾递了过去,陈汝宁擦拭着身体,腹部八块肌肉线条明显,一点也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红旗厂的拆迁进度要加快了,但是也要注意工人的情绪,适当的给一些甜头,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陈汝宁说着,坐到了躺椅上,拿起一只雪茄,穆连恒擦着火柴帮老板点燃,问道:“晨光厂那边的进度怎么样了。”   陈汝宁吐出一股烟雾,说道:“比较麻烦,中办直接打招呼给省委,说晨光厂有维和装备的生产任务,这个时期不宜重组,呵呵,我小看了他们。”   穆连恒奇道:“难道说陆天明手眼通天?”   “不是他,我通过关系打听过了,又是刘子光捣的鬼,这个人神秘莫测,很有能量,在总参和总装都有人,而且不是一般角色,这个招呼是军委办公厅直接和中办打的,然后中办又给省委打招呼,你也知道,省委是郑在把持,在产业结构调整的问题上,一直和省府这边有分歧,所以,晨光厂这块宝地,我们看来只好放弃了。”   穆连恒说:“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所以我让你加快进度,省里的局势越来越不不明朗,卫生厅那一档子破事被纪委抓住不放,就是想在这上面打开突破口,一朝天子一朝臣,政治斗争是极其残酷的,我们在江北市铺开一个大摊子,一个烂摊子,谁也没办法收拾的烂摊子,这样对自己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穆连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明白了。”   11-65 最后的阵地   拘留所的大门缓缓打开,王召钢背着棉被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车上的人招呼道:“老王,上车。”   王召钢狐疑的走过去,看到司机是厂里的同事,还有一个工会干事坐在车里,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你们这是?”   工会干事说:“厂里派车来接你的,上来吧。”   王召钢潸然泪下,有组织的感觉真是温暖。   上车以后,两个同事告诉他,李燕自杀未遂,还在住院治疗,他家里的情况,厂里都知道了,为了这事,卫总亲自找到公安局的领导说情,还组织工人们给李燕捐了款。   王召钢坐在后座上,两手紧抓着头发,宽厚的双肩不停地耸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来说:“有烟么?”   工会干事递给他一支烟,帮着点着,王召钢深深吸了一口说:“我有事情向卫总交代。”   ……   红旗厂家属区,卫淑敏家里,这里已经成了临时工厂指挥部,王召钢一五一十的向卫总交代了路勇收买自己,策划打人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玄武集团早有预谋,通过关系在红旗厂工人中收买了一些内奸,王召钢就是其中之一,他的任务是挑起矛盾,激化矛盾,最好能制造一两起暴力冲突,这样才能使公安机关介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卫淑敏听完王召钢的交代,沉思一会道:“敌人很狡猾,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王召钢双眼通红:“卫总,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害了大家。”   “别过分自责了,就算你不挑头,冲突一样会有,现在玄武集团正在步步紧逼,咱们一定要团结起来和他们作斗争,组织需要你。”   王召钢猛地抬起头:“上刀山下油锅,卫总一句话!”   ……   刘子光的新家坐落在原来的高土坡,现在的临江CBD高档住宅区,李纨帮他留了两套位于顶层的豪宅,现在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   开车带着老爸老妈来到豪宅楼下,走进大厅,两名身材高挑,身穿红色羊绒大衣的物业服务人员就迎了上来,很客气的招呼道:“刘先生好,老人家好。”   老爸老妈有些局促,心说这新楼房怎么装潢的象酒店一样,还有这服务人员,比商场里的迎宾还漂亮,这新房子该有多豪华啊。   服务人员迈着轻盈的步子领着他们来到一处电梯旁,介绍道:“不好意思,专用贵宾入户电梯正在检修,请使用这一部电梯。”   刘子光说声谢谢,带着父母进了电梯,刷了卡,按了楼层,来到顶层住宅的后门,父母望着厚重的双开橡木大门和纯铜的门把手就已经很惊诧了,刘子光掏出钥匙打开门,老两口迟疑片刻才走了进去,门旁就是一个房间,装潢的很漂亮,实木地板进口家具,配备液晶电视和电脑一体机,还有独立的洗手间。   老妈感慨道:“这房间真不错,就是朝向不太好,窗户朝北了。”   刘子光说:“妈,这个房间是阿姨住的,所以设计上降低了要求。”   “阿姨,什么阿姨,你说的是家庭服务员吧。”老妈震惊万分,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专门有个房间,还配备全套电器独立卫生间,这房子也忒豪华了吧。   震惊的还在后面,豪宅的厨房简直可以媲美饭店的大厨房,亮闪闪的厨具,全套中式西式餐具,微波炉、电烤箱、煤气灶、洗碗机、消毒柜,双开门冰箱一应俱全,全都是昂贵的进口品牌,擦拭的一尘不染;厨房旁边是洗衣房,有全套的滚筒式洗衣机和烘干机,熨衣台。   “太高级了,这得花多少钱啊。”两位老人都傻眼了,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好奇的不得了。   继续向前参观,是饭厅和客厅,客厅尤其宽敞,挑高七米,上面悬着水晶吊灯,弧形飘窗,俯瞰江景,客厅足有上百平方,小孩子撒欢跑都绊不着。   客厅中的家具还没送到,所以显得格外空旷,红木质地的旋转楼梯通往二楼,房子采光极好,暖气供应充足,老两口站在客厅里感慨万千。   “简直象皇宫!”   “有钱人就是住这样的房子啊,今天可算开了眼了。”   刘子光说:“以后这就是咱的家,二老还满意么?”   老爸说:“这房子太大了,住着心里不踏实。”   老妈说:“这打扫起来也太费事了吧,没有三四个小时下不来。”   最后二老一致认为,还是住原来的房子舒坦,这么豪华的房子留给儿子娶媳妇吧。   “对了,小方的病怎么样了,你俩的事情要抓紧了,可不能再拖了。”   正说着呢,忽然大门外传来敲门声,刘子光过去开门一看,是李纨和卫子芊还有几个至诚集团的工作人员。   “过来看看,听工作人员说你们来了,就过来看看。”李纨微笑着走了进来,寒暄道:“伯父伯母,房子还满意么?”   “满意,满意,就是太大了,这一冬天得花多少暖气费啊。”老爸老妈和李纨攀谈起来,卫子芊也凑上来问道:“需要什么款式的家具,告诉我就行了。”   刘子光看着卫子芊憔悴的的容颜,答非所问:“子芊,最近要注意休息啊,别太忙于工作。”   卫子芊勉强一笑:“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家里的事情?”   “是啊,钢铁厂要拆除了,我妈整天在外面跑,怎么劝也不听,我真替她担心。”   刘子光说:“我们做过努力,想把红旗钢铁厂买过来,甚至开出了天文数字,可是国资委那边很难沟通,这也说明其中牵扯的层面很广,绝不是某一个人的力量能扭转过来的。”   卫子芊也叹了口气:“厂里的工人吃不上饭,看不起病,现在连唯一的栖身之所都要被拆了,去市政府上访没用,去玄武集团堵门也没用,想到他们的遭遇,我就吃不下饭,我想帮他们,可是又没有能力,妈妈是个伟大的人,你说的这些她都明白,可是依然义无反顾的去付出,去牺牲,她对厂子的感情太深了。”   正说着,卫子芊和刘子光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两人各自拿出手机查看短信,原来是一条群发信息,红旗钢铁厂最后的炼钢车间正在遭遇暴力强拆,五千工人发出最后的吼声,号召全市人民转发短信,支持红钢。   卫子芊立刻想到了母亲,她冲李纨喊了一声:“李总,我有事先走。”说完就急匆匆推门而去。   “怎么回事?”李纨纳闷的看着刘子光。   “红旗厂要出大事,我得过去一下,你帮我把爸妈送回去。”刘子光也紧跟着下楼,来到楼下已经不见了卫子芊的踪影,刘子光驱车开出大门,正看到卫子芊在马路上拦出租车,立刻停在她面前道:“上车!”   卫子芊二话没说上了车,刘子光一踩油门,汽车风驰电掣的向城东驶去,一路上卫子芊都在不停地拨打母亲的手机,可是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她急躁万分,毫不犹豫的拨通了陆天明的手机。   “红旗厂出事了,我妈的电话打不通!”卫子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我马上带人过去!芊芊,别怕,有我在。”陆天明的声音沉稳有力,卫子芊稍微镇定了一些,放下电话对刘子光说:“快点,再快点!”   奥迪A6的速度表已经到了二百公里。   ……   刘子光驾驶着奥迪车一直驶到钢铁厂大门前,两人下了汽车,直奔厂区,钢铁厂的大门已经不复存在,围墙也拆了大半,昔日雄伟壮观的办公楼,现在只剩下一睹花岗岩石墙,道路两旁的万年青被铲车压的一片狼藉,地上丢满了白色的一次性饭盒和矿泉水瓶子,看来这场战役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短短一个月时间,红旗钢铁厂已经面目全非,办公区变成瓦砾堆,生产区也满目疮痍,三座五十年代的高炉已经被拆除,烧结车间和制氧车间也拆了一半,看起来就像是经历过战争摧残的城市。   到处都张贴着标语,文字触目惊心,“要吃饭,要活路!”,“玄武滚出红钢!”,“还我工厂!”   远处停满了汽车,有市委市政府的黑色奥迪,有蓝白涂装的警车,也有武警牌照的依维柯,还有救护车和消防车,围观人群更是人山人海,现场极其混乱,上百名身材高大,身穿黑色防暴盔甲,手拿盾牌和应急棍的防暴警察席地而坐,更多的是绿色军大衣的武警,排成大队围在炼钢车间门口。   领导们则汇聚在汽车旁,摊开地图分析研究着什么,刘子光瞄了一眼,低声对卫子芊说:“秦书记胡市长都来了,玄武集团的陈汝宁也来了,看来今天真的要闹大。”   卫子芊不由得更加担心起来,仰望炼钢车间,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正在迎风猎猎飘扬。   11-66 红旗事件   最近市委书记秦松很忙,省里前段时间开了一个产业结构调整的会,有关领导批评了几个后进的县市,其中就有江北市,秦书记从省城回来之后,连续开了好几个会议,决定加快产业调整步伐,并且将红旗钢铁厂作为试点之一。   红旗钢铁厂是江北市的老大难企业,负担重、效益差,虽然最近有起死回生的迹象,但据有关专家分析,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这种落后产能,污染企业,正是产业调整的最佳对象,整体打包卖给玄武集团,既能完成省委省政府下达的任务,又能发展江北经济,实现跨越发展,还能还有关领导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秦松的前任李治安因招商引资骗局下台之后,省里有一部分意见是想让胡跃进接市委书记的位子的,经过一番博弈,最终还是秦松上位,胡跃进只当了市长,这里面的玄机,秦松自然是明白的,现在终于到了报恩的时候,他自然要倾尽全力。   玄武集团的吃相有些难看,接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红旗钢铁厂给关了,几千口子工人没饭吃,集体上访,把市委市政府的大门都给堵了好几天,省信访办也转来许多举报信,检举玄武集团在收购红钢过程中存在舞弊行为,对于这种捕风捉影的行为,大家都是嗤之以鼻,但是也不得已加以重视。   前段时间,红旗厂职工寻衅滋事,打伤十余名玄武保安,其中五人重伤,公安机关及时介入,逮捕了三十余名相关责任人,但事态并未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随着全省产业调整步伐的加快,红旗钢铁厂整体拆除搬迁也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部分红钢领导层鼓动工人以种种非正常手段抵制重组,已经干扰到了全省产业结构调整的进程。   在市委常委会上,秦书记发了话,一定要遏制这种不正常的苗头,坚决打击红钢非法生产的活动,市委副书记王大庆,宣传部长尹卫红、组织部长杨义和以及新任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韩寺清都表示坚决支持秦书记的提议,以法律手段支持玄武集团的重组搬迁工作。   值得注意的是,市长胡跃进保留了意见。   早在前天,玄武集团的拆迁工作就开始了,动员了十余台挖掘机、铲车、数十辆泥头车,数百名工人以及工作人员,对红旗钢铁厂生产区进行突击拆除,但是行动受到了数千名红钢工人的阻挠,场面一度激化,市委市政府接到报告以后,迅速启动紧急预案,调派相关部门人员前往现场协调疏导,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红旗厂有五千工人,再加上一大帮退休工人和看热闹的,厂区里聚集了近万人,把玄武集团的拆迁队团团包围,带队的穆连恒打电话向陈汝宁求援,陈汝宁又找到省国资委的李主任,李主任正好也在江北市调研工作,接到报告后立刻会同市委主要领导召开协调会,最后秦书记拍板,调动市公安局防暴大队和江北市武警支队机动中队以及城东分局上百名公安干警赶往红旗钢铁厂,争取把这场群体事件掐灭在萌芽状态。   防暴大队和机动中队迅速赶到现场,却无计可施,车间里面生产还在继续,外面围着一圈退休工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束手无策之下只能请示上级,区里领导来了解决不了问题,主管工业的副市长来了,也解决不了,国资委的领导来了,还是无济于事,最后终于把秦书记、胡市长几个主要领导给惊动了。   秦书记抵达的时候,胡跃进已经先到了,现场拆迁总指挥穆连恒拿了几顶崭新的安全帽给领导们戴上,然后众人在一辆汽车前展开了地图,听取玄武集团总裁陈汝宁的报告。   “这是红旗钢铁厂的炼钢车间,有三座八十年代中期建造的氧气顶吹转炉,属于省委省政府指明必须要淘汰的落后产能,可是工人们还在里面继续生产,而且蛊惑了一帮年老体弱的退休工人守在门外,我们的拆迁队伍不能进入,公安干警也无法进去,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还请市领导拿个方针出来。”陈汝宁简单扼要的把现场情况介绍了一遍。   秦书记拧起了眉头:“谁在里面组织工人抵制拆迁的?”   “是卫淑敏,红旗厂的副总,也是市级人大代表。”胡跃进插言道。   秦书记点点头:“我听过这个名字,她的人大代表资格已经被取消了,这样吧,我们先开展对话,争取和平稳妥的解决问题,实在不行的话再动用必要的手段。”   几个领导碰了一下,决定让孙副市长代表组织去和工人谈谈,孙副市长临危受命,戴上安全帽就要往里走,秦书记又把他叫住,嘱咐道:“原则问题坚决不能退让。”   孙副市长坚定的点点头,大义凛然的去了,十五分钟后悻悻回来,说:“分歧很大,无法达成共识。”   秦书记问:“他们有什么要求?”   “他们要求玄武集团彻底退出红旗钢铁厂,由红钢自主选择重组合作对象,并且玄武集团要赔偿盲目拆迁带来的损失。”   “荒唐!”秦书记甩了袖子。   胡市长不动声色。   今天气温很低,室外温度零下十度,穿着防暴盔甲的警察们冷的直哆嗦,武警战士们也不停地跺着脚,大檐帽下,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孔冻得发红,而站在他们对面的那些退休工人们更惨,冷的直打哆嗦却没有人退后一步。   胡市长回到自己的专车旁,对秘书说:“去准备几大锅姜汤,这么多老人家,搞不好要冻出人命来的。”   一阵风吹过,体质单薄的秘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胡跃进回头四顾,车间外一堵堵人墙如铜墙铁壁,视死如归的眼神和飘舞的白发让人看了心碎无比。   “民不畏死啊。”胡跃进轻叹一声。   指挥车旁边,秦书记和李主任、陈汝宁以及武警带队的参谋长磋商了一下,似乎做出了什么决策,胡跃进赶忙走了过去,秦松说:“老胡,为避免情况进一步恶化,我觉得还是采取强制措施比较妥善。”   胡跃进说:“秦书记你真的考虑过后果么?”   秦松拍了拍胡跃进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老胡啊,有些时候,是要做出选择的。”   “好吧,我继续保留看法,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不要动用警械。”胡跃进望了望寒风中伫立的人们。   ……   哨音响起,武警机动中队列队准备行动,防暴大队的干警们也拎起了盾牌,远处卫子芊紧紧抓住刘子光的胳膊:“不好了,他们要冲进去了,我妈妈还在里面,你快点想办法!”   刘子光也是心急如焚,但是这种局面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他急中生智道:“你知道炼钢车间还有其他入口么?我们进去把卫总保护起来。”   “知道,跟我来。”卫子芊带着刘子光匆匆向车间北面奔去。   身穿黑色铠甲的防暴队员们组成楔形冲击队形,放下头盔面罩,举起有机玻璃质地的防暴盾牌向前走去,后面紧跟着的是徒手的武警机动中队的战士,再后面才是玄武集团的拆迁队。   在寒风中站立许久的退休工人们半天水米未进,早已精疲力竭,但是看到警方展开进攻,依然拼尽全力手挽手组成人墙组织对方突入,防暴队员们保持了极大的克制,用身体和盾牌挤开一条道路,转瞬又被堵上,再开辟,再被堵上,如此往复数次,炼钢车间大门口成了拉锯战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乱的不可开交。   氧气顶吹转炉炼钢车间是红旗钢铁厂最重要的生产部门,主厂房由转炉跨、浇筑跨、加料跨,在这里完成加料、吹炼、出钢、出渣、精炼、浇铸、烟气回收净化等工序,副厂房有辅助跨和附属跨组成,厂房宏伟壮观,烟囱高耸入云,但是各个进口都被焊死,根本无法进入,卫子芊带着刘子光绕了一圈,急的满头大汗也找不到进口。   此时大门口的喧闹声传来,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忽然刘子光指着五米高处的一个窗户说:“从那里进去。”   “那么高,你疯了?”卫子芊瞪大了眼睛。   刘子光没说话,后退几步骤然加速,脚在墙上蹬了几下,竟然抓住了窗棂,动作敏捷的如同丛林中的猿猴。   卫子芊还没反应过来,刘子光已经倒挂金钩,头朝下向她伸出了双手:“跳!”   那么高,卫子芊根本够不着,刘子光抽出皮带挽了个扣伸下来,卫子芊试了几次,终于抓到了皮带扣。   “抓紧了!”刘子光一声低吼,卫子芊就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如同飞起来一样,转瞬就坐到了窗台上。   这里是浇筑跨间,庞大的龙门吊来回运作着,将盛着钢水的钢包从转炉跨运出,无数工人在车间内严阵以待,火热的钢水映红了他们的面孔。   11-67 国际歌   两人从龙门吊上爬了下来,工人认出是卫总的女儿和晨光厂的小刘来了,赶忙带他们去找卫淑敏。   炼钢车间内灯火通明,遍布巨大的设备,触目所及全是钢铁建造的支架、平台、楼梯、轨道、器械,以及各种管道、阀门、仪表,庞大无比的转炉中装满了炽热的铁水,在这种充满工业美感的大型设备面前,人类显得如此渺小。   空气中充满了热气和粉尘,车间里的温度远比外边要高,工人们身穿防护服头戴安全帽,坚守在工作岗位上,一位炉长带领卫子芊和刘子光来到转炉车间控制室,卫淑敏正和一群工人守在这里。   “子芊,你怎么来了?”卫淑敏看到女儿出现在控制室门口,颇为惊讶,拿起安全帽走过来给女儿戴上说:“这里很危险,你赶快回去。”   “妈,警察开始进攻了,你快点跟我走吧,再不走就晚了。”卫子芊急切的说道。   “妈妈哪里也不去,这里是妈妈的工作岗位,身为党员干部,怎么可以带头逃岗呢?”卫淑敏镇定自若的说道,看到女儿身后的刘子光,又向他点头招呼道:“小刘,你也是来劝我离开的么。”   车间门口传来一阵阵喧嚣,是执法者和工人发生了正面接触,刘子光说道:“卫总,退一步海阔天空,总会有机会扳倒他们的。”   卫淑敏淡然一笑:“退?往哪里退?我生在红旗厂,长在红旗厂,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工作单位,我用一辈子来热爱、奉献、保卫的地方,离开了她,我真的不知道往哪里去。”   刘子光和卫子芊都无言以对,控制室里其他老工人也是一副赴汤蹈火的表情,卫淑敏看了看他们,又看看女儿和刘子光,说:“你们走吧,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妈,我不走!”卫子芊固执的摇了摇头。   “傻孩子。”卫淑敏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电灯熄灭了,控制室内一团黑暗,供电线路被人切断了。   ……   车间门口的攻坚战已经分出了胜负,防暴大队终于成功突入炼钢车间,精疲力竭的退休工人们被武警战士两个拖一个,统统拉到警车上去了,这些人路过秦书记等人的指挥车时,依然破口大骂不止,秦书记脸色铁青,陈汝宁神情漠然,胡市长暗暗摇头。   “这件事,一定要追究到底,挑起事端者要承担法律责任!”秦书记掷地有声的话语激起了大家的斗志,陈汝宁慢声细语的说:“秦书记的话很有道理,抓了他们领头的,工人就闹不起来了,据我所知,红旗厂动乱的根源是原副总卫淑敏。”   “要严厉打击,决不姑息,寺清同志拿个方案出来吧。”秦书记点了韩寺清的将。   韩寺清刚要说话,一个年轻警官气喘吁吁的跑来说:“我们已经冲进去了,请求下一步指示。”   秦书记说:“把闹事的人驱散,逮捕首要分子。”   警官说:“可是……车间里没人闹事,他们只是在坚持生产。”   秦书记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韩寺清插言道:“非法生产就是闹事,要坚决取缔,坚决打击。”然后挥手将这个不会说话的小警官赶到一边去了,对秦书记说:“情况很复杂,敌人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我看方案要调整一下了。”   “你是公安局长,现场总指挥,你说了算。”   “车间里聚集了大量有负面情绪的工人,一不小心就会酿成更大的流血冲突,我认为,在适当的情况下可以动用非杀伤性武器,比如催泪弹,电击器等警械,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退缩的话就是全功尽弃,市委市政府的威信,法律的威严将荡然无存,所以我提议,适当的加大执法力度。”   秦书记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关键时刻就要拿出魄力来嘛,我赞同你的提议。”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胡跃进一眼。   胡跃进虽然是市长,但是在这个事情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发言权,他苦笑一声,没有参与讨论。   忽然远处传来警察的呵斥:“你不能过去!”众人一起转头,只见一个中年人正试图冲过警方的封锁线,和几个民警撕扯在一起。   胡跃进认出那个人是晨光厂的陆天明,招手让警察放他过来,陆天明整理一下衣服,匆匆跑过来见过领导们,胡跃进不等他说话就说道:“老陆同志,你来的正好,你们晨光厂和红钢是兄弟单位,你和他们的厂领导也很熟悉,现在情况随时都有进一步恶化的可能,我想请你进去劝一劝他们,尽快悬崖勒马,不要以身试法,盲目对抗是没有出路的。”   陆天明是接到卫子芊电话后匆忙赶来的,随行只带了一个司机,他是转业大校军官,一看现场这个阵势就知道事情不妙,武警机动中队、消防大队、公安防暴警察,治安、交警全都出动了,市委市政府的奥迪车停了一长溜,叫得上名字的领导基本上都到场了,可见事态之严重。   胡市长的一番话,更让陆天明心惊,他来不及多想便答应道:“我试试吧。”   “秦书记,让天明同志去做一下工作吧。”胡跃进提议道。   秦松看了看手表,说:“好吧,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只有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后采取强制措施。”   陆天明穿过层层人墙,终于进入炼钢车间,巨大的设备已经停止运转,手无寸铁的工人们和全副武装的防暴队员面对面站着,转炉操作平台上站着几个人,正是卫淑敏他们。   匆匆爬上位于高处的操作平台,陆天明苦劝道:“淑敏,别撑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卫淑敏说:“斗不过和放弃斗争是两码事,你问问这些工人,他们甘心就这样放弃厂子么?放弃辛辛苦苦几十年打下的基业?”   陆天明说:“时代不一样了,斗争也要讲究策略,除了直接对抗,还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卫淑敏笑了:“法律有用的话,还要政法委干什么。”   陆天明无言以对。   ……   车间外,陈汝宁不停看着手表,皱眉道:“这样拖下去,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啊。”   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国资委李主任也说:“他们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说着有意无意看了胡跃进一眼。   秦书记感受到了压力,他大手一挥,对韩寺清说:“不等了,开始吧。”   韩局长拿起了对讲机:“各单位注意,按照预定计划进行。”   防暴队、机动队,民警如同潮水般涌进了炼钢车间,防暴盾牌组成一道铜墙铁壁,慢慢向前推进着,后面挖掘机轰鸣着跟进,开始拆除车间大门。   工人们紧紧围拢在一起,但是在防暴盾牌组成的铁幕面前只能节节退缩,有人开始反击,立刻遭到了执法队伍的迎头痛击,电击器,辣椒喷雾,橡皮棍雨点一般落下,工人们节节败退,不时有人倒下,被警察迅速拖走。   操作平台上的卫淑敏看到这一幕,双手紧紧抓住栏杆,指节都发白了。   强制措施取得了很大效果,领导们戴上安全帽,亲临第一线进行协调指挥,陈汝宁指着操作平台上的卫淑敏说:“秦书记,抵制玄武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人。”   秦书记说:“对一小部分别有用心的人,一定要坚决打击,决不姑息。”   韩寺清立刻领会了领导的意图,组织了十余名精兵强将,亲自带队向操作平台方向爬去。   工人们大喊道:“保护卫总!”呼啦一下向这边冲过来,可是迅速又被防暴队员们堵了回去,偶尔几个漏网之鱼被战士们按在地上铐上手铐,动弹不得。   韩寺清带着干警们爬上了平台,向卫淑敏出示了逮捕证:“卫淑敏,你因煽动工人闹事,现在依法对你进行逮捕,请你配合一下。”   “配合你妹!”刘子光一把扯过逮捕证正要撕碎,几个人高马大的干警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向背后扭去,可是却像抓住铁棍一般丝毫无法撼动。   刘子光冷笑一声,刚要动作,却被卫淑敏喝止:“小刘,不要冲动。”   卫淑敏走过来接过逮捕证,仔细看了看,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不承认上面的罪名,韩局长,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想和工人们最后说两句话。”   韩寺清想了想,拿起对讲机请示了几句,坚定的说:“不可以。”   卫淑敏说:“好吧。”   “淑敏……”陆天明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妈……”卫子芊泪眼婆娑。   卫淑敏上前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又帮陆天明整理一下领子,说道:“天明,照顾好咱女儿,子芊,妈妈走了,以后听爸爸的话。”   两人都无语凝咽,卫淑敏却笑了,怜爱的拍了拍女儿的面颊:“大姑娘了,不哭啊。”   扭头冲韩寺清说:“我跟你们走。”   一个干警拿出了手铐要给卫淑敏戴上,却被她冷厉的眼神瞪了回去,警察回望韩局长,韩寺清一摆手:“不用了。”   卫淑敏在前面走着,警察们在后面跟着,忽然她停下脚步,四下看了看,走到了操作台的边缘,韩寺清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别过来,否则我跳下去!”卫淑敏回头说道。   下面是巨大的钢包,数十吨火红的钢水在沸腾,映红了卫淑敏的面庞,韩寺清吓了一跳,赶忙拦住了手下。   卫淑敏梳理一下头发,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国际歌在车间上空回荡,所有人抬头看去,只见他们的卫总正站在转炉操平台上引吭高歌,声音高亢有力,苍凉悲壮,直冲云霄,谁也不曾料到,卫总单薄的身躯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秦书记气急败坏,拿起了对讲机吼道:“韩寺清,我命令你马上制止她的行为。”   韩寺清如梦初醒,慌忙带领几个手下大步向前,试图制止卫淑敏的歌唱。   卫淑敏回头深情望了一眼,目光扫过卫子芊、陆天明、刘子光,还有其他工人师傅,然后重新向着前方,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太阳那样,义无反顾的一跃而出……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在厂区里蹒跚学步,吖吖学语。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青葱岁月,和一帮青年技术员在绿草如茵的厂区里追逐嬉戏。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入党宣誓的那一天,在鲜红的党旗下许下了伴随一生的誓言。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举行转炉车间落成典礼的时候,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女儿呱呱坠地的那天,新生命的诞生让她感到做母亲的光荣。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些为了振兴厂子,走出困境,奋战在生产一线,不眠不休的日子。   这一刻,她也想到了那些被国资委、市政府、信访办拒之门外的心酸和无奈,厂办公楼被玄武集团拆除时的愤怒和惋惜,看着工人生计无着,走投无路时的痛心和哀伤。   如今,这一切都结束了。   在现场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红旗钢铁厂的前任副总经理卫淑敏, 从十米高台跳入了盛满炽热钢水的钢包中。   当卫淑敏回头四顾的时候,陆天明就察觉到不好,他大喊一声:“不要做傻事!”拔腿向前冲去, 可是终于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的看着深爱了三十年的女人消失在火红的熔炉中。   车间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   片刻后,歌声再度在操作平台上再度响起,刚开始只有一个男低音在唱,慢慢又加入越来越多的声音,最后汇聚成一曲激荡人心的千人大合唱。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 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後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後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从来就没有什麽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 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後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後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一旦把他们消灭乾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这是最後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後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所有工人都挺起了胸膛,加入到歌声中去,一边歌唱一边任凭热泪肆意的流淌,就连那些防暴队员和武警战士,也被这股气势所打动,眼中饱含了泪水,手中的棍子和盾牌悄悄低垂了下去。   11-68 红旗今夜别为我哭泣   事态的发展严重超出了想象,卫淑敏惊天地泣鬼神的凌空一跃,震撼了现场所有人的心灵,震耳欲聋的国际歌声汹涌澎湃,回荡在车间,回荡在厂区,回荡在苍茫大地,回荡在白山黑水之间。   防暴队员们放下了手中的盾牌,头盔面罩内雾气蒙蒙,武警战士停止了前进,年轻的脸上晶莹闪烁,就连玄武集团的拆迁队员们也都悄悄擦拭着眼角。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领导们沉默了,胡跃进屹立不动,任凭泪水模糊了双眼,主管工业的孙副市长哽咽了,但是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更多的干部和工作人员默默的摘下了安全帽,用他们能做到的最含蓄的方法向这位英勇捐躯的英雄默哀。   李主任不满的干咳了一声,提醒秦松该表示点什么了,秦书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拿起对讲机下达着命令:“韩寺清,马上制止他们!”   韩寺清腰间的对讲机沙沙的响着,但秦书记的吼声完全被震耳欲聋的歌声所掩盖,韩局长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身后十余名执行抓捕任务的公安干警,却不约而同的举起手臂,向着卫淑敏跳下去的地方庄严的敬礼。   所有的行动都中止了,整个厂区沉浸在悲壮的歌声中,陈玄武见势不妙,带着穆连恒悄然离去,甚至没有和领导们打一声招呼。   秦书记也察觉到气氛不对,慌忙上了自己的奥迪车撤离了现场,其他领导见一把手走了,也各自上车离开,短短几分钟时间,车间门口停满的奥迪车只剩下胡跃进那一辆了。   “把暂扣的人都放了吧。”胡跃进对带队的武警参谋长说道。   “出了问题怎么办?”参谋长表示很为难。   “你不放人的话,才会出大问题。”胡跃进斩钉截铁的说。   参谋长无奈,现场只剩下胡市长一个最高领导了,他只好下令将先前控制住的退休工人全都放了。   胡跃进接管了指挥权,从指挥车上拿了一台对讲机下了命令:“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我是 胡跃进,我命令全体人员撤离红旗钢铁厂,重复一遍,我是胡跃进,我命令全体人员撤离红旗钢铁厂。”   一声令下,防暴大队和武警机动中队,消防大队、治安大队,交警大队等单位偃旗息鼓,匆匆退出车间,上车离开。   见警察开始撤离,拆迁队员们也慌忙离开,甚至连挖掘机也丢在现场不管了。   冷冷清清的厂区,如同浩劫后的世界,天阴沉沉的,开始飘雪。   胡跃进没有离开,孙副市长也没有离开,他们向广大红旗钢铁厂职工宣布了一个消息,终止玄武集团对红钢的重组。   没有欢呼,没有鞭炮,这个消息来的太晚了,付出生命代价后得来的胜利果实是那么的苦涩,那么的沉重,工人们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回到岗位上继续工作起来。   江B二号车缓缓驶离了钢铁厂,胡跃进坐在车里揉着太阳穴,卫淑敏凌空跃下的身影不时闪现在眼前,他猛然坐起,对司机说:“去省城。”   奥迪车疾驰在去省城的高速公路上,一路上胡跃进都在沉默,秘书也不敢说话,忽然司机望了望后视镜说:“孙市长的车在后面。”   胡跃进回头看了看,果然是孙副市长的二十七号奥迪车,他会心的笑了笑,躺在靠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   红旗厂,没有人发起,没有人号召,没有人组织,每个人都自觉的投入到紧张的生产中去,甚至连退休老工人都加入到生产行列中来,被玄武集团拆的面目全非的工厂,在这个悲壮的日子里重新焕发了活力。   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在工作,每个人都含着泪在工作,每个人都将无尽的愤慨化作了动力,投入到生产中来。,他们要用产量证明,红旗厂不是落后产能,不是负担企业,他们要用行动证明,卫总的牺牲没有白费。   车间房顶被拆毁了,就用彩条布蒙上继续生产,输送设备坏了,就用人力上,一炉炉铁水废钢化作火红的钢水,从氧气顶吹转炉中倾泻出来,用钢包运到连铸车间,浇铸成钢锭。   家属区也处在一片繁忙之中,家属们自发的组织起来蒸馒头,下饺子,炒菜,用保温桶把热乎乎的饭菜送到生产第一线。   入夜了,雪花飘飘洒洒落下,将大地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碘钨灯照耀下的红旗钢铁厂依然处在繁忙之中,车间顶上的红旗在风雪中更加鲜艳了。   ……   市立医院病房内,卫子芊尚在昏迷之中,一只手紧握住刘子光的手,嘴里不停喊着妈妈。   陆天明并不在旁边身旁,这个中年汉子强忍着痛楚,回到晨光厂组织起对红旗厂的全面援助之中,从资金到技术,从人员到设备,全方位大力支持红旗厂的生产重建。   一颗小脑袋从病房外探了进来,是胳膊上吊着绷带的方霏,看到刘子光正陪护在一个陌生女孩床边,她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刘子光俯下身去,在位卫子芊耳边轻声说道:“子芊,我向你发誓,逼死卫总的这帮畜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仿佛听到刘子光的誓言一般,卫子芊松开了手,沉沉睡去。   刘子光起身回头,正看到趴在门边的方霏。   “大叔,我不是有意偷看你的。”方霏低下头去,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帮我个忙好么?”刘子光说。   “什么?”   “帮我照看她一下,我出去一会。”   “好的,你快去快回啊。”方霏走了进来,坐在了卫子芊床边。   刘子光冲方霏笑笑,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衣服,走出了病房,消失在夜幕中。   卫子芊又开始说胡话:“妈妈,别走……”   方霏同情心泛滥起来,低声说:“原来你也没有妈妈了,爸爸告诉我说,我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外国考察,其实我知道,我失忆了,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他们怕我伤心,不敢告诉我,不过你也很幸运呢,有大叔这么好的男人陪着你。”   ……   市委宿舍大院外,积雪已经很厚了,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一个穿着灰色保安大衣的男子吱吱呀呀的踩着积雪走到围墙边,左右看了看,雪夜的街头能见度极低,但他还是拿出一个小小的仪器按了一下。   监控室内的屏幕瞬间闪起雪花,值班的保安打了个哈欠,继续趴下睡了,没有任何人发觉,一个陌生人已经稳稳落在宿舍大院墙内。   李治安虽然已经调任省国资委,但是在江北市依然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南泰帮的大小官员们依然唯他马首是瞻,这也是为什么秦松摈弃前嫌,在玄武集团入主江北市区的问题上大力配合的原因,李治安留下的人马,诸如王大庆、杨义和等人,现在已经在李治安的授意下,投入到秦书记的麾下。   官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李治安和秦松在省里投靠的是同一位大佬,自然要从大局着眼,一致对外。   但是现在似乎这种合作关系出现了裂痕,红旗厂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终于在今天达到了顶点,卫淑敏不惜自杀以抵制重组,数千名工人悲愤高歌,出于一个优秀干部与生俱来的敏感,李治安觉得这件事要闹大,要被政敌所利用。   书房内,李治安还在捧着电话和省里通话,不出所料,胡跃进和孙兴业这两个家伙连夜跑到了省城向郑书记汇报情况,估计肯定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这一点省里的眼线已经证实了,淮江路一号门口停着的就是胡跃进的江B二号车。   李主任的夫人在省城,孩子都在美国,家里只有他和一个保姆,小保姆是李夫人从家乡挑的可靠人,一个四十多岁的粗鄙农村妇女,早已沉沉睡去,偌大的房子内静悄悄的,房门无声的打开,穿着保安大衣的男子悄悄的走了进来,在客厅中四处踅摸一番,没有任何收获,索性直接走进了书房。   “那就这样吧,有新的情况我再向您汇报。” 正好李主任打完了电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刚要回头,废纸篓就罩在了头上,一记重拳将他的呼救声连同几颗碎裂的门牙打回到肚子里去。   穿保安服的男子一拳一拳的掏着李主任的胃部,疼的他将身子弓成了大虾状,那人还不满足,将他提进了洗手间按在了马桶里,一遍又一遍的冲着水。   几番折腾后,细皮嫩肉的李主任已经彻底崩溃,如同一滩烂泥般躺在了地上。   “钱在哪儿?”声音远的好像从天际传来,李主任却如同垂死挣扎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挣扎着答道:“我说,我全说,别杀我。”   按照李治安的供述,穿保安服的男子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起获了十余张银行卡,一百根五十克重的金条,还有金质劳力士手表三块、水头极好的翡翠挂件两枚,以及十余万欧元的现钞。   “都给你,我绝不报案。”李主任信誓旦旦,但那人不为所动,一掌劈在他的颈子上。   ……   秦松家的院子距离李治安家不过十几米远,一个黑影从李主任家出来后,径直走到秦书记家窗子旁,不知道从用什么工具拨了一下,窗子无声的打开了,黑影敏捷的跳了进去。   书房内,秦松正闷头抽着烟,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低头呜呜的哭着。   “你哭也没有用,命案这么大的事情,我也很头疼,更何况现在红旗厂的事情闹的这么大,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乱。”秦松说道,语气有些烦躁。   女人抬起头,抽泣着说:“可是,傲天是你的骨肉啊。”   11-69 死了也是帅哥   坐在秦书记对面的女人正是秦傲天的母亲路红,她的眼泪让秦松心烦意乱,猛抽了几口烟,说道:“好了,我知道了,回头我给政法委打个招呼,让他们尽量想想办法就是,没事的,你回去吧。”   路红说:“你又敷衍我,刚才还说是命案,现在又说没事,你根本没把我们娘俩放在心上。”   秦松说:“事情到了这一步,确实有些难办,尽量多赔些钱,争取和解,把事情压下去吧,我早就说,把傲天送到英国或者澳洲去上学,你就是不答应,结果闹出这么个事来,你让我怎么处理?”   路红怒道:“秦松,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了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是怕丑闻曝光,怕丢了官职,在你眼里,当官比什么都重要。”   秦松痛苦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好了好了,别说了,注意影响。”   路红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注意影响了,当初勾引我的时候干什么去了,你写给我的那些诗我都保存着呢,要不要我公诸于众,让大家看看你这个市委书记背地里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路红!”秦松严厉的呵斥了一句,到底是掌握权柄多年的领导干部,路红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我在位一天,你们路家就安稳一天,我倒了,你们也得遭殃,你哥哥路勇,这些年干的那些事情以为我不知道么,判他个十年八年的都算轻的。”   路红不说话了,又开始抽泣。   秦松语气缓和下来,柔声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傲天是我的骨肉,也是秦家的后代,我怎么可能撒手不管,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一定会亲自跟进的,决不让傲天受委屈。”   “还不受委屈,人已经被关在看守所好几天了……”路红抹着眼泪小声咕哝着。   “这个好办,明天我让李秘书去安排一下,先保外就医,然后再想别的办法,能不起诉最好,实在不行的话,争取缓刑吧。”   “不行,我儿子不能留案底,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秦书记轻叹一口气,刚要说话,忽然看到客厅里似乎有红光一闪,厉声喝问:“谁在那里?”可是走过去打开灯一看,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影。   性格谨慎的秦松并没有放松警惕,直接按下了墙上的报警按钮,保安值班室和门卫室的警灯立刻闪烁起来,还在打瞌睡的保安们立刻跳起来,抄起警棍向秦书记家奔去。   经过一番检查,确认安全,秦松这才放下心来,打电话让司机来把路红送回家。   秦书记的司机开着江B一号奥迪车离开了市委宿舍,门口的保安举手敬礼,等汽车尾灯消失在漫漫雪花中,保安才跺着冻得发麻的脚,回到了值班室。   “今天晚上怎么搞的,下那么大的雪,领导们一个个都往外跑,先是李主任的专车,现在又是秦书记。”保安嘀咕道。   另一个保安同事说:“听说白天红旗厂动迁的时候死人了,领导们可能在忙着处理这个事儿。”   “嗯,有可能。”   ……   市立医院,卫子芊还在昏睡之中,方霏坐在旁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正犯着迷糊,忽然门开了,刘子光夹着满身雪花走进来,抱歉的说道:“让你久等了。”   “下次请我吃饭就行了。”方霏站了起来,用没打夹板的那只手帮刘子光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动作自然的仿佛妻子为丈夫整理衣服一般,忽然她的脸有些发烫,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我先走了。”   ……   今夜风雪交加,交巡警大队的同志们却并未休息,反而增加了人手上路执勤,一辆警用涂装的昌河面包车艰难的在道路上跋涉着,忽然路边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奥迪轿车吸引了警察的注意。   这辆奥迪横在路边,车内亮灯,空无一人,警车缓缓靠边停下,两个穿着反光执勤背心的警察拿出手电筒走了过去,围着车子转了几圈,忽然听到尾厢内似乎有声音,警察立即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没有上锁的尾箱,一个包在毛毯里的人正在拼命挣扎着。   警察用强光手电照过去,只见这人五十岁上下年纪,全身**包在毛毯里,脸上血淋淋的似乎被割伤了,嘴里塞了个布团,手脚都被绑住,更令人惊讶的是,尾箱里金光闪烁,全是金条和现钞!   肯定和绑架案有关,一个警察拿起了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汇报情况,另一个则将男子扶起,拽出了他嘴里的布团,搀扶到了警车里取暖。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警察问道。   男子一言不发,眼神惊恐,瑟瑟发抖,警察以为他吓呆了,拿热水给他喝,男子喝了两口终于开言:“我要见你们局长。”   “请问你是谁?”警察再次和颜悦色的问道,能被绑票的人物,肯定非富即贵,一线警察可惹不起他,不过不报名字的话,冒然惊动局长大人也不可能。   男子再度沉默,拒绝回答。   由于事发地点距离公安分局只有二百米远,数分钟后,接到指挥中心命令的刑警来到了现场,负责案子的是刑警中队长胡蓉,英姿飒爽的她从越野车里跳出来,和发现案情的交巡警谈了两句,便来到了警车旁,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差点惊呆。   警车里包着毯子不停打喷嚏的人,怎么看都像是前市委书记,现国资委主任李治安,而那辆无牌奥迪车,从内饰和配置上来看,也很像是政府部门统一采购的公务用车。   胡蓉立刻意识到了案子的敏感性和重要性,她先打电话通知了大队长韩光,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公事公办的问道:“请你配合警方的调查,否则我们很难抓到凶手。”   李主任看了看胡蓉,说道:“我受伤了,要去医院,我要见韩寺清。”   他一说话,胡蓉更加确定这个人就是李治安,不过警车上的李主任狼狈万分,身上没穿衣服,裹了条毛毯而已,脸上血糊糊一片,分明是刻着两个字,左边是贪,右边是腐。   “送医院。”胡蓉知道此刻从他嘴里撬不出什么来,正要从警车里出来,忽然又回头说道:“李主任,我希望你能找一个好点的借口,来解释车里那些东西的来历。”   李主任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   等韩寺清赶到医院的时候,刑警大队的人已经从事发地点旁边的排水沟里找到了被摘掉的车牌,也将车里的金条、金表、翡翠、现钞、存折等物清点完毕,那辆奥迪车正是省国资委主任的专车,而脸上被刻了贪腐两个字的那个中年男人,虽然他还未承认,但大家都已经认定他就是李治安。   看到韩局长出现,李主任才开口,两人单独聊了很久,韩寺清才从病房出来,把韩光招呼到走廊里谈话,胡蓉远远的看着,只见韩光不停的点头,然后又不断摇头,似乎说了些让韩局长很失望的话,随后韩局长无奈的离去了。   “韩大,刚才说的什么?”胡蓉凑过去嬉皮笑脸的问道。   “还能有什么,说了一堆大道理,想把案子压下去。”   “那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说,按程序走呗,韩局要是不满意,撤了我就是。”韩光一耸肩膀,无所谓的说。   “韩大,牛逼!光棍!”胡蓉兴奋的一拳打在韩光肩膀上。   “死丫头,轻点,手越来越重了。”韩光苦着脸揉着自己的肩膀。   ……   韩局长当然没有撤了韩光的职,但他有的是其他的办法,半小时后,市局警卫科的同事来接管了案子,说李主任是省里的厅局级干部,在江北市出了情况,理应由他们负责,要把人和证物都带走,韩光也不含糊,说人你们可以带走保护起来,案子别想接手。   正在相持不下之时,忽然韩光的手机响了,他听了几句后,露出奇怪的表情,对胡蓉说:“有的忙了。”   “什么情况?”   “陈汝宁死了。”   胡蓉带着一队刑警来到位于锦绣江南别墅区陈氏豪宅的时候,还是早上六点钟,雪已经停了,天刚蒙蒙亮,别墅区内景色优美,一栋栋北美风情的别墅银装素裹,物业人员已经开始清扫积雪。   最先接到报案来到现场的是派出所的同事,他们在别墅外面拉起了警戒线,胡蓉亮了亮证件走进了别墅,来到位于半地下的游泳池,发现尸体的清洁工人正在接受盘问,恒温的池水中,泡着一具已经略微发白的男尸。   “法医什么时候到?”胡蓉回头问了一句。   “路上积雪太厚,大概还要半小时。”   “不等了。”胡蓉左右看看,从隔壁台球室里拿了根台球杆子,走到池边用力将尸体往岸边拨,尸体慢慢飘过来,胡蓉单腿跪下,戴上了橡胶手套,仔细端详着这具男尸。   英挺的鼻梁,浓浓的眉毛,匀称的体型,腹部八块线条分明的肌肉块,不得不说,陈汝宁即使死了也是个美男子。   第十二季   12-1 卫总的遗书   胡蓉简单检查了尸体外观,陈汝宁只穿着游泳裤,头发剃得很短,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包括手指甲里也是干干净净,初步断定是溺水身亡,但是一个游泳高手溺死在自家的游泳池里,未免太匪夷所思,而且死亡的时间也是如此的巧合,正是红旗厂事件发生的当夜。   “来,搭把手,把他抬出来。”胡蓉一摆手,几个警察上前合力将陈汝宁从水里拖了出来,水淋淋的丢在游泳池岸边,如同一只剥光了毛待宰的大肥猪。   依次把别墅中的工作人员叫过来问话,负责别墅安保的是四个陈家雇佣的专业保镖,事发当晚就在别墅中执勤,但是据他们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清洁工王某,清晨时分她按时来到游泳池进行打扫的时候发现飘在池子里的尸体,但是问来问去也没有任何线索。   胡蓉让手下继续做笔录,自己来到别墅外面绕了一圈,发现四周遍布监控摄像头和红外线报警器,犬舍里还有两头凶猛的杜宾护卫犬,想突破这些防御,无声无息的杀死陈玄武,这个人的身手一定相当了得。   忽然一辆轿车疾驰而来,在别墅门前刹住,一个青年男子跳下车直奔别墅而来,警察伸手拦住他,他立刻亮明身份:“我是玄武集团的总裁助理穆连恒。”   胡蓉心中一亮,高声道:“让他进去。”   穆连恒匆匆来到游泳池边,隔着老远就看到了陈汝宁的尸体,眼泪夺眶而出,步子也迈不动了,跌跌撞撞扑过来嚎啕大哭:“陈总,你不能走啊。”   “穆先生,请节哀,有几个问题我们想问问你,配合一下好么?”胡蓉在身后轻声说道。   穆连恒站了起来,脱下西装盖在陈汝宁身上,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一定配合警方,抓出杀害陈总的凶手。”   “没有经过法医检验之间,还不能断定为谋杀案,请问你是怎么断定陈汝宁是被人杀死的呢?”胡蓉紧盯着穆连恒的眼睛问道。   “陈总健康状况很好,也很懂得照顾自己,不可能自己淹死在游泳池里,我们玄武集团树敌太多,有人想置陈总于死地而后快,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现实。”   “那你说说,谁最有嫌疑?”   “对不起警官,这种问题我很难回答你。”   胡蓉点点头,看来这个穆连恒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最后一个和死者接触的人是谁?”胡蓉重新问了一个问题。   “应该是我,我是昨晚九点半离开别墅的,本来今天一早要回省城的,哪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穆连恒泪如雨下,声音哽咽。   法医终于到了,经过现场勘验,证实陈汝宁确实是溺水而死,进一步结果还需要解剖后才能得知,刑警们在现场仔细搜集着痕迹,并且将监控录像取出,带回去自己查看。   显赫一时的玄武集团总裁陈汝宁的尸体被装进了黑色的尸袋,抬上了汽车,别墅被暂时封闭,一干证人被带回公安局继续做笔录,毕竟陈汝宁的身份很特殊,这么大的案子,必须慎重对待。   回到大队,胡蓉先去了韩光的办公室:“韩大,那个案子怎么处理的?”   韩光说:“你说李治安那个案子么,那个案子现在分成两个,反贪局负责追查那些钱的来历,咱们负责调查是谁干的这事儿。”   胡蓉不悦道:“谁有闲空去抓小蟊贼啊,我倒是想亲自审问一下那个贪官,问问他收藏那么多金条准备干什么。”   韩光哑然失笑:“再说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案子本来就是归口检察院的,咱们查,真不合适,再说了,能在贪官脸上刻字的可不是什么小蟊贼,这案子够你查的。”   胡蓉说:“我对那个案子没兴趣,陈汝宁被杀这个案子倒是有点猛料。”   韩光冷笑:“搞不好这两桩案子是一个人做的呢,这个小子,尽在节骨眼上给我添乱。”   “是谁做的?”胡蓉瞪大了眼睛。   “还能有谁,咱们的老熟人呗,这回他可算捅到天上去了,陈汝宁的后台可硬啊……”韩光咕哝着,拿起案卷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回头道:“我去支队汇报工作,你盯着点案子。”   胡蓉低头沉思,竟然没听见韩光的话。   ……   市委,秦松坐在办公室内批阅着文件,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已经波涛翻滚,昨晚发生了两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先是李主任被人从家里绑走,然后和一大堆金条现钞一起被警方发现,然后是玄武集团的总裁陈汝宁在自家游泳池里淹死,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行动。   想到昨晚自家出现的那个神秘的红光,秦书记就不寒而栗,难道说杀死陈汝宁的人也曾进过自己的家?这么说他也有机会把自己杀死,为什么他没这么做?   案子是肯定捂不住的,虽然身为市委书记,但秦松却远没有掌握江北市全局的能力,人家既然敢这么做,就是一心要把李治安拉下马,与其忙乎着帮姓李的擦屁股,还不如赶紧撇清来的利索。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这案子省里已经收到风声了,这种时刻,牵一发动全身,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李治安已经被市局警卫科的人员保护起来了,说是保护,其实是软禁,就等着省纪委和反贪局的人过来提人了,现在秦松考虑的是如何善后的问题,想想就觉得头疼,不该陷那么深啊。   忽然电话铃急促的响了起来,定睛一看,是省政府的号码,赶紧拿起了毕恭毕敬说道:“我是秦松……”   一番通话之后,秦书记又给市局韩寺清打了个电话:“小韩啊,陈汝宁的遗体,就不要再动了,要照顾家属的情绪。”   韩寺清立刻领会了领导的意图:“好的,我明白。”   “哦……”秦松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前段时间那个案子,进展的怎么样了?”   “涉案的几个当事人,都是青少年,我认为应该慎重对待,我们的心理专家也认为,这起案子不存在故意杀人的动机。”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我们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秦书记做出指示以后,放下电话,靠在椅子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   市立医院病房,卫子芊已经醒了,静静地坐在病床上,眼神呆滞,望着面前的饭菜一言不发。   “姐姐,你吃点饭吧,要不然大叔会伤心的。”方霏眼巴巴的望着卫子芊说道,她的骨折恢复的很好,已经能到处走动了。   卫子芊依然没动,不说话,不哭泣,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从卫总跳下熔炉的那一刻起,她就昏迷了,苏醒过来就这样傻坐着,让人看了心痛无比。   饭菜是李纨带来的,一大早她就从家里赶到医院,卫子芊和她情同姐妹,出了这种事情,她感同身受,不停地擦着眼泪,劝说卫子芊节哀顺变,但丝毫不起作用。   房门轻轻推开,一脸憔悴的陆天明走了进来,走到卫子芊面前,拿出一张信纸说:“子芊,这是我刚刚收到的,是你妈妈前天寄来的信,走上牺牲的道路,是她早已做好的决定,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要辜负妈妈的期望。”   信纸摊开在卫子芊面前,她呆滞的眼神终于闪动了一下。   天明,子芊: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一年前,我就已经诊断为胃癌了,熬到今天,已经是灯枯油尽,天明,原谅我今生不能成为你的妻子了,子芊,我最爱的女儿,妈妈多想看披上婚纱的样子啊,可惜永远看不到了。   重组以来,厂子每况愈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斗争总是要付出牺牲的,与其牺牲别人,不如牺牲我这个行将就木的病人,我走以后,子芊不要再和爸爸闹别扭了,他和妈妈一样爱你,书桌中间抽屉里有家里的存折,密码是子芊的生日,钱不多,留给子芊结婚用。   就这些吧,永远爱你们   卫淑敏 即日   看完遗书,卫子芊忽然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陆天明上前抱住了女儿,父女俩抱头痛哭,泪洒病房。   李纨和刘子光轻轻退出了病房,方霏本来还傻傻的看着,被刘子光拉了一下衣角,赶紧也退了出来,轻轻的关上了门。   “小方,病情好些了么?”李纨微笑着向方霏点了点头。   “你认识我?”方霏眨着眼睛,不解的看着面前这个气质很好的白领丽人。   “呵呵,算是吧,我还有工作,你们聊吧。”李纨看了刘子光一眼,转身离开。   “大叔,她是谁啊?”方霏纳闷的问道。   刘子光苦笑一声,刚要回答,忽见胡蓉从电梯里出来,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刘子光,我要和你谈谈。”胡蓉大步走了过来,蛮横的说道。   “好啊,谈吧。”刘子光说。   “换个地方谈吧。”胡蓉扫了一眼方霏,硬拉着刘子光来到没有人的楼梯间,低声问道:“陈汝宁昨晚溺死在自家的游泳池里,是不是你杀的?”   刘子光苦笑道:“胡蓉,你是了解我的,如果我出手,起码把他大卸八块,怎么可能死的那么安逸。”   ……   12季了,大概是最后一季了,看一章少一章了   12-2 胡警花问案   胡蓉一瞪眼,揪住刘子光的领子把他往墙上推,没推动,再用力,还是岿然不动,正要发飙,刘子光很配合的往后面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说:“不用那么认真吧。”   “人家和你说正经的,还贫嘴!”胡蓉怒喝道。   “好吧,我也严肃的告诉你,陈汝宁不是我杀的。”   “那李治安的案子呢,是谁半夜把他从家里绑出来,还搜出那么多贪污受贿的金银财宝,你千万不要告诉我这事儿和你也没关系。”   刘子光苦笑道:“无可奉告。”   “耍花样是吧,我现在以刑警的身份向你问话,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我在医院。”   “谁能证明?”   “我能……昨天晚上我和大叔一起陪着病人的。”怯生生的声音传来,胡蓉扭头看去,竟然是方霏。   “你?还大叔?我看你是……”话还没说完,胡蓉就觉得身子一轻,被刘子光提到了旁边,压低声音在她耳畔说:“方霏出车祸丧失了六年的记忆,你别胡乱说话刺激到她。”   胡蓉立刻收起凶巴巴的嘴脸,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问道:“一整夜你们都在一起?”   方霏脸红了一下,却又连连点头如捣蒜:“是啊,病人昏迷不醒,大叔不方便照顾,是我帮忙的。”   胡蓉狐疑的看了看方霏打着夹板的胳膊,说:“你确定?”   “嗯,中间大叔就出去了一会。”   “哦?多长时间?”   “上了一趟洗手间的时间。”   “作伪证可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哦。”胡蓉紧盯着方霏的眼睛,故意吓唬她。   “我没有撒谎……真的只有上了一趟洗手间的时间。”方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胡蓉才不管她是不是撒谎呢,她想验证的不过是方霏是否真的失忆而已,以她刑警专业的判断力,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女孩确实和自己认识的方霏有所不同,更加青涩稚嫩,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心头一阵窃喜,但表面上还装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胡蓉干咳一声道:“好吧,今天先这样,有什么问题,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又狠狠瞪了刘子光一眼,扭头走了。   方霏目送女警察走远,才吐了吐舌头说:“她好凶啊。”   刘子光说:“你别害怕,胡蓉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大叔,看来你和她很熟哦。”   ……   市立医院高干病区,空荡荡的走廊里站着两个年轻的武警少尉,他们是隶属于市局警卫科的干警,肩负着保护李主任的重任。   随着一阵欢快的歌声,一个活泼靓丽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出现在楼梯口,两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年轻面面相觑,几乎不敢自己的眼睛,这难道真的是刑警之花,胡蓉胡大小姐?她咋这么兴奋?   看到两个小少尉,胡蓉干咳一声,脚步放慢下来,走到病房门口,一本正经的出示了证件,说:“二大队的,我要和当事人谈谈。”   “胡姐,李主任脸上有伤,不能讲话。”一个小少尉说。   “那可不行,领导交代,这个案子限期侦破,耽误了工作你负责?”胡蓉质问道。   小少尉急忙摇头,开门将胡大姐放了进去。   这是一间特护高干单人病房,暖气充足,配备独立洗手间,胡蓉刚要往里走,却被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客气而又坚决的拦住。   “不还意思小胡,李主任在休息,这会儿谁也不见。”阻拦胡蓉的是李治安的秘书赵庆楠。   “不了解案情怎么抓到凶手。”胡蓉硬梆梆的顶道。   赵秘书温和的笑笑:“李主任脸上有伤无法说话,心情又极差,即使你进去了也谈不出什么来的。”   “那不行,上面任务压得很死,要求24小时内必须破案,请你不要妨碍公务好不好。”   别的警察或许会被赵秘书的官威吓住,但是胡蓉可不吃他那一套,胡警官的亲爹本身就是正厅级干部,再加上政法机关工作人员的特殊身份,早就判断出李治安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逮着这个机会还不好好的过把瘾。   赵秘书还要坚持,却听到身后响动,李主任在床边朝他摆摆手,他便退后一步道:“好吧,胡警官,给你五分钟时间。”   实际上李治安脸上的伤势确实很严重,腮帮子上的肉被扯下来好几条,喝口水都能漏出来,虽然现在已经敷上药贴上纱布了,但不能张口说话,否则牵动神经相当的痛苦,更痛苦的是这种伤痕即使是送到韩国去整容,效果都不会很理想。   李主任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奇差,萎靡不振,眉毛低垂,强打着精神用纸笔和胡蓉交流,他告诉胡警官,当晚九点半左右,他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忽然有人闯进来对他拳打脚踢,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汽车尾厢里了,其他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那么,行凶的人长什么样子,你看到没有?哪怕一点小小的线索也行?”胡蓉问道。   李主任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清楚。   “那么,你汽车尾厢里那些金条和存折、外汇现钞是怎么回事,可以说明一下吗?”胡蓉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   李治安当即变了脸色,把笔一甩,拒绝回答问题,赵庆楠说道:“好了,胡警官,时间到了,李主任要休息了。”   胡蓉冷笑着站起来说:“李主任,你最好想个好点的托辞来说明巨额资产的来历,不然很麻烦的哦。”   李治安脸色铁青,胸膛起伏着,饶是他修养再好,也经不住这种侮辱,别说自己还没下台,就算被双规了,也轮不到胡家这个小丫头来撒野。   胡蓉见效果已经达到,啪的一声把小本子合上,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昂然去了,李主任气的直抖手,赵秘书好言劝慰一番,借口出去找医生询问病情,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拿出烟盒和镀金都彭火机来想点一支烟舒缓情绪,可是几声脆响之后,打火机已经打不着火了,气的他将昂贵的打火机直接丢到楼下去了,烟也折断了一丢,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表情痛苦不堪。   赵秘书的政治嗅觉是很灵敏的,他意识到自己的老板这回是真完蛋了,这么离奇的案子,而且发生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背后没有人兴风作浪才叫奇怪,偏偏李主任又是个底子不干净的人,上回被小木匠骗的差点把半个江北市给拆了,要不是省里有人力保,早就二线了,这回又闹出红旗厂的事情来,上面肯定要找个顶缸的,陈汝宁死了,那这个人就非李治安莫属了。   领导倒台,自己这个做秘书的也没有好果子吃,牢狱之灾即使能逃掉,政治生涯就算结束了,可叹自己才三十三岁啊,以后的道路还很漫长,眼瞅着一颗新星就要凋谢,这种痛苦是常人所无法理解的。   病房内,李治安更是辗转反侧,赵庆楠能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想到,这回红旗厂闹出这么大的群体事件来,肯定要被人揪住小辫子说事,省里的斗争很激烈,节骨眼上自己闹出这么大乱子来,让省里领导想护短都心有余力不足。   不过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他的脑子迅速的盘算着,忽然拿起一张纸刷刷的写起来。   ……   省城火车站,由于连降大雪,高速公路封闭,很多人选择了铁路出行,一列开往江北市的火车软卧车厢里,胡跃进望着车窗外月台上提着大包袱小行李的人群感慨道:“春运又开始了。”   “是啊,看着这些年轻人,才发觉自己老了。”坐在对面的孙市长附和道,他俩是乘汽车连夜赶赴省城的,路上由于雪太大,差点出了车祸,好不容易赶到省城,连夜向郑书记汇报了工作,又要赶回去,汽车是不能开了,机场也封闭,唯有火车最安全快捷。   李治安被绑和陈汝宁被杀这两件惊天大消息已经传到了省城,对于李主任的落马,大家并不惊讶,即使没有这件事,他的前途也不是那么光明,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李某人的政治生涯就算宣告终结了。   反倒是陈汝宁被杀一事,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看不明白,即便胡跃进是老刑警出身,也觉得这件事扑朔迷离,很难入手。   忽然包厢的门开了,列车员领着一个漂亮的女孩走了进来,孙副市长微微皱眉,心说这个列车员怎么这么不懂事,胡跃进却笑道:“白记者,又见面了。”   “胡市长好,孙市长好,我去咱们江北红旗厂做采访,正好和你们一路。”白娜大方的向两位领导伸出了纤纤素手。   握完了手,白娜又拿出名片双手呈给两位领导,孙副市长拿到名片才恍然大悟,这姑娘是省委宣传部白部长的侄女啊,这可很能说明问题……   包厢里多了一个青春貌美的大姑娘,气氛立刻就不一样了,两位领导也焕发了青春活力,和白娜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火车还没开动。   “奇怪,已经超过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开车。”白娜咕哝着,忽然看到月台上缓缓驶来一辆豪华宾利轿车,正停在车厢门口,司机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都是黑色衣装,黑色墨镜,胸前佩带着小白花。   12-3 她化做了山脉   春运期间,本来月台上就人满为患,突然闯入一辆轿车,更加堵塞了交通,大批背着行囊的旅人拥堵在汽车周围,穿黑衣服的一男一女伸出胳膊,将行人拦住,这时才从车里出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脸上戴着巨大的茶色眼镜,表情漠然走进了车厢,那一男一女也紧跟着上了火车。   这三人上车之后,列车就缓缓启动了,列车员迎上来说道:“真不好意思,春运期间铺位全满了,三位到列车员室坐一下吧。”   妇人不经意的皱了皱眉,男墨镜立刻说:“让他们腾出一个包厢来不就行了。”   列车员无奈道:“都是花钱买票上车的,谁愿意腾啊。”   女墨镜更加彪悍,直接去敲最近的一个包厢门,门开了,白娜露出头来狐疑道:“什么事?”   “这里只有三个人,怎么说满了呢?”女墨镜气势汹汹的质问列车员。   列车员无言以对,这个包厢里的旅客可都是省委办公厅的工作人员直接送过来的,指定要给他们一个单独的包厢,别说只坐了三个人,就连车票都没买。   “请配合一下,换个座位可以么?”男墨镜嘴上说的客气,手却直接伸向白娜的旅行包,准备帮她搬东西了。   “凭什么啊。”白娜按住了自己的旅行包,孙副市长也怒不可遏,站起来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虽然四十多岁了,但孙副市长在年轻女孩子面前依然很想表现自己血气方刚的一面。   “让你换个座位怎么了?”男墨镜径直走了进来,一把将孙副市长推倒在座位上。   “年轻人,不要动手动脚。”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抓住了男墨镜的右手,老刑警胡跃进的目光凌厉的如同刀锋一般,男墨镜一时气短,竟然不敢动作。   正僵持着,列车长及时赶到,说已经调剂出了座位,请贵客前去落座,贵妇人看了包厢里这三个人一眼,才在男女墨镜的护送下贵妇人离开,列车长向包厢里的三位客人连声致歉,替他们关上了门。   “太不像话了,他们是什么人,这么嚣张?”孙副市长忿忿不平道。   胡跃进淡然一笑:“小白,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白娜撇嘴道:“看这气派就知道是谁,玄武集团幕后当家人,陈汝宁的原配夫人,麦抗美。”   孙副市长大吃一惊,他是排名比较靠后的非常委副市长,接触高层的机会不是很多,但也知道玄武集团的来历,麦抗美,那不就是麦省长的大姐么,乖乖,今天一时兴起逞了强,没想到还得罪了大人物,他懊丧不已,半天没说话。   四个小时后,火车抵达江北市火车站,月台上早早停着一辆市委牌照的奥迪轿车,火车停稳后,列车员却迟迟不打开车门,等麦抗美一行三人下了火车,登上奥迪扬长而去之后,才打开车门放旅客下车。   胡跃进看见后不动声色,白娜却夸张的叫起来:“玄武集团的触角伸的真长啊。”   这回孙副市长学乖了,也不再发表意见。   下了火车之后,白娜谢绝了孙副市长派车送自己的好意,打了辆车到市级机关招待所住下,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拿起照相机和录音笔,奔赴红旗钢铁厂进行采访   ……   市公安局,法医检验解剖中心,陈汝宁的夫人麦抗美在玄武集团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了办公室,正巧市委书记秦松和市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韩寺清也莅临中心视察,秦书记和韩局长慰问了陈总裁的遗孀,并且做出指示,尽快破案,查个水落石出,麦抗美谈吐大方得体,感谢了市委领导的关怀,表示相信江北警方的侦破能力。   陈汝宁的遗体从地下停尸房送了上来,麦抗美见到丈夫的尸体,终于情绪失控,大放悲声,陈汝宁虽然生就一副风流倜傥的俊朗外形,但是婚后却很少有花边新闻,对妻子相当忠诚,夫妻两人关系很好,现在丈夫正当壮年却撒手人寰,怎能不让麦抗美崩溃。   哭声震天,玄武集团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落泪,就连秦书记和韩局长也被悲伤的气氛感染,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哭了好一阵子,麦抗美双眼肿的像两个桃子,她向秦书记提出两个要求,一是不要解剖尸体,二是将尸体送回省城安葬。   秦书记和韩局长交换了一下意见,表示理解和同意。   麦抗美一行离开了检验解剖中心,陈汝宁的尸体又被送回地下停尸房,另一具年轻女孩的尸体被提了上来,摆在价值数十万的不锈钢解剖床上,法医们戴上口罩和手套,拿起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熟练的在女孩胸前划开一道口子,血水渗入解剖床底部,汇聚成暗红的溪流,女孩苍白的面容如同熟睡了一般,任由法医们取出自己的心肝脾肺肾检查着。   ……   市区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但城郊公路上的情况就严重得多,雪被压得很实在,有些地方已经结成了冰,汽车慢吞吞的爬着,形成了一条长龙。   白娜百无聊赖的坐在出租车里,司机用车载无线电和同事时不时聊上几句,偶尔提到了红旗钢铁厂的字眼,白娜眼睛一亮,问道:“师傅,你知道红旗厂的事情?”   司机师傅说:“姑娘,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吧,红旗厂的事情全江北没人不知道的。”   “是么,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啊,你可问对人了,我三舅的同学的弟弟就在红旗厂,听他讲过一些,红旗厂那个女老总,比老爷们还有种,滚烫的铁水啊,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跳下去,要说这政府真是操蛋,玄武集团什么人啊,那是官二代开的公司,红旗厂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指望有什么前途,才他妈一个月,逼得厂里好几户家破人亡,这还是人么!”   忽然司机师傅看到白娜手里的录音笔,赶紧停嘴不说了。   “师傅,接着说啊。”   “你是记者?”   “是啊,我是省报的记者。”   “那啥,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不当真啊,不当真。”任凭白娜怎么说,司机就是再也不提这岔事了。   车到红旗厂门口,白娜付了车费,司机推说没有**,飞也似的开车跑了,白娜走向厂门,却发现红旗厂的大门已经不复存在,只有空地上搭建的一个小棚子,竖着两根杆子拦车用,门卫听说她是省报来采访卫总事迹的记者,便热情的指点了车间和临时办公室的位置。   白娜把单反相机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向办公楼方向走去,一年前她曾经采访过红旗厂,可是当初的厂区和现在满目疮痍的景象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这哪里像工厂啊,分明是轰炸之后的残垣断壁。   昔日办公楼前,一堵花岗岩墙壁下,码放着无数钢锭,外形绵延起伏,看起来很是古怪,堆积如山的钢锭下,是一片白色的花海。   白娜狐疑的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直奔事发地点的氧气顶吹转炉车间而去,在车间里采访了几名正好换班下来的工人,工人听说这位记者是为了采访卫总的事迹而来,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讲起来,钢铁厂的炉前工,大多是教育程度不高的普通工人,但是从他们质朴的话语中,白娜却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撼和感动,说到动情之处,工人们都落泪了,白娜也感到鼻子酸酸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采访完工人们,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白娜又赶到厂临时办公室,采访了领导们,领导们说话就四平八稳多了,拿出卫总历年来荣获的各种荣誉,以及卫淑敏担任厂主要领导后的业绩来说话,谈到当日的事情,领导们唏嘘不已,说没想到卫总如此刚烈,竟然以死相搏,也正是卫总的牺牲才换来厂子的新生,市委市政府及时叫停了玄武集团的重组,全场上下秉承卫总的遗志,冒着十年难见的大风雪,在破损的厂房中加班生产,一昼夜的产量,竟然创造了建厂五十多年来的最高记录!   说到这里,几位领导都哽咽了,白娜也湿润了双眼,问道:“卫总的追悼会在哪里举办,我想给英雄上一炷香。”   领导说:“卫总已经和红旗厂融为一体了,她捐躯的那一炉钢水铸成的钢锭,将永远屹立在红旗厂的中心。”   白娜混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堆钢锭,竟然是卫总的化身。   辞别了厂领导,天已经黑下来了,白娜匆匆向厂门口走去,忽然路边一股暗香飘来,是一枝傲雪的腊梅,鬼使神差的,白娜伸手将这枝腊梅折了下来,走到那堆钢锭前,正看到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工人,从怀里拿出一个毛巾包着的铝制饭盒放到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卫总,家里新包的饺子,荠菜猪肉馅的,趁热吃。”   说着说着,老工人就抬起袖子擦着眼睛,白娜注意到,除了那盒饺子,钢锭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不锈钢、塑料饭盒、搪瓷缸、里面盛满各色食物。   白娜轻轻将腊梅放到地上,鞠了三个躬,这才转身离去,走出百十米远,她又忍不住回头凝望,连绵起伏的钢锭在夜幕中渐渐化作了雄伟壮丽的昆仑山。   12-4 风光大葬   白娜并没有返回市区,而是步入了红旗钢铁厂的家属区,昏黄的路灯下,一栋栋八十年代的宿舍楼显得格外陈旧,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时光。   她随便敲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一脸狐疑的问道:“闺女,你找谁?”   白娜亮出了自己的记者证:“大妈,我是淮江日报的记者,想采访一下您。”   “老头子不在家,我不识字,你改天再来吧。”老太太急着关门,忽然白娜看见屋里挂着卫淑敏的遗像,顿时灵光一闪,觉得这户人家肯定很有料可挖,她赶紧说:“大妈,我就是想和您聊聊卫总的事儿。”   一提到卫总,老太太的语气顿时和缓下来:“你刚才说是哪儿的记者?”   “淮江日报,就是咱们江东省的省报,领导派我来寻访卫总的事迹的。”白娜真诚的说道。   “淮江日报……那是党报啊,孩子,赶紧进来,省里领导都知道俺们厂的事情了?”老太太忽然变得热情起来,把白娜请进屋里来,又是倒茶又是让座,白娜扫了一下屋里的摆设,陈旧的二十一寸电视机摆在五斗橱上,到处堆满杂物,一间卧室的门上还贴着褪色的双喜,看来这户人家至少是两代同堂。   狭窄的客厅中央摆着案板,上面有包好的饺子和一碗饺子馅,老太太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说:“闺女还没吃饭吧,趁热吃。”   白娜性格本来就很活泼爽朗,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不作假,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接过饭碗吃了一个饺子,赞道:“荠菜肉馅,真香。”   老太太慈祥的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白娜当然不是个吃货,她随便吃了几个就开始发问:“大妈,您家里怎么会挂着卫总的照片啊?”   老太太眼圈立刻红了,叹口气说道:“淑敏这孩子苦啊,一个人拉扯个孩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生活有点奔头了,又这么急着走了……唉,俺们能吃上饺子,那是淑敏拿命换的啊,别说俺家挂她的照片了,全厂上下几千个家庭,上万口子人,谁家不把淑敏当救命恩人啊。”   白娜停下了筷子,暗暗开启了录音笔。   老太太很健谈,从卫淑敏年轻的时候开始谈起,当说到玄武集团第一次吞并红旗厂的铁矿和焦化厂时候,老头子回来了,正是那个在卫总灵前送饺子的老工人。   “这是?”老头疑惑道。   “省报的记者,来采访淑敏的事迹的。”老太太介绍道。   老工人肃然起敬,连连和白娜握手:“感谢省里领导的关怀,卫总的事迹一定要好好宣传才行,她是我们厂的好干部,是我们党的优秀党员啊。”   一番交谈之后,白娜才知道这个老工人是第一代红旗钢铁人,八十年代曾经当过卫淑敏的师傅,现在早已退休,家里还有个儿子,今年三十多岁,也在红旗厂上班,去年才结的婚,可是前段时间因为和玄武集团的保安打架而被公安抓走,至今还在看守所中在押,媳妇也回娘家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老两口。   “淑敏这孩子刚烈啊,她这一跳,牺牲了自己,救了全厂上下啊,要是玄武集团继续搞什么重组搬迁,现在估计就该拆到家属区了。”老工人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白娜也觉得喉咙中有些堵的感觉。   回到招待所之中,白娜拿出笔记本电脑和录音笔,开始整理资料,她几乎是一边哭着一边整理,整理好了之后就开始写稿子,可是无论怎么写都不满意,在大学里号称才女的她,此刻竟然觉得自己笔力如此苍白,根本无法表述出卫总伟大光辉的十分之一来。   ……   就在白娜为稿子呕心沥血之际,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大楼彻夜亮灯,楼下停着一辆辆高级轿车,所有高层领导依然在会议室内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陈汝宁暴亡,玄武集团的发展方向成了最大的问题,近年来集团发展迅猛,在各个领域都有不俗的表现,但也呈现出铺的太广,资金面吃紧的难题,而且由于陈汝宁超强的个人能力,他撒手人寰之后居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能接手这么大的摊子。   玄武集团在江北有不少产业,其中投资最大的是南泰工业园项目,然后就是城东的经适房和商品房小区项目,此外还有一些煤矿、铁矿、焦化厂等实业,可以说已经占到集团业务量的一大半以上,由于拓展太快,集团里有不少像聂万龙、尹志坚这样不甘寂寞的职场强人,玄武集团就像是一个皇帝驾崩后的朝廷,野心勃勃的文臣武将们纷纷登场,争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   麦抗美是陈汝宁的夫人,陈玄武的母亲,更是麦省长的姐姐,按理说此时她最应该出面接手公司,但是这个出身于干部家庭的女人,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婚后更是一切事情交给老公操持,要说消费购物,撒泼骂人,她还有几分本事,但是掌控那么大的集团,就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眼瞅着一群副总、董事在面前吵来吵去,麦抗美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她猛然一拍桌子,吼道:“都给我住嘴!”   顿时鸦雀无声,玄武集团毕竟是家族产业,现在除了太子爷陈玄武之外,最大的就是这位夫人了。   “你们吵什么我不管,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办好老陈的葬礼,老陈家乡的规矩是,客死异乡的人要在当地办丧事,你们看看怎么安排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很快就都从中瞅到了机会,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在夫人面前表现一把的话,对自己在集团中的地位是有莫大好处的。   聂万龙第一个表态:“陈总突然离世,我失去了世上最好的兄弟,我恳请嫂子,让我来主持陈总的葬礼。”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要尽自己全力来把葬礼办好,麦抗美听他们表完忠心,点点头说道:“谢谢大家,我觉得具体事宜,还是让小穆操持比较好,老陈生前最信任他,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的。”   坐在角落里很久没有说话的穆连恒站了起来,短短两天时间,他已经憔悴的不像样子,胡子拉茬的,领带也不整齐。   “阿姨,我一定办好陈总的葬礼。”穆连恒向麦抗美深深鞠了一个躬,又坐了回去。   “那就这样吧,明天玄武就回来了,你们商量着办。”   ……   第二天早上,陈玄武搭乘的专机降落在江北机场,穆连恒率领工作人员前去接机,风尘仆仆的陈玄武从舷梯上下来,穆连恒上去痛哭流涕:“玄武,我没照顾好陈总。”   陈汝宁出事的时候,陈玄武还在欧洲旅行,得到消息后连夜往回赶,但是欧洲和亚洲各处普降大雪,机场封闭,所以还是晚了两天。   陈玄武上前拥抱了穆连恒,紧紧咬着嘴唇,几个字从牙缝里迸出:“找出凶手,碎尸万段!”   穆连恒的瞳孔不经意的收缩了一下,沉痛的说:“黑白两道都在查这件事,相信不久就能水落石出,玄武,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陈总入土为安。”   “我知道,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处理吧,回头拿个方案给我。”陈玄武拍了拍穆连恒的肩膀,旁边有人上前将一件黑色长风衣披在了陈玄武肩头,簇拥着他走了。   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机场,向市区驶去,一路上穆连恒向陈玄武介绍了集团内部的情况,他俩人是大学同窗,关系很好,知无不言,当陈玄武听说父亲死后董事会的乱局之后,愤然道:“这帮老不死的,真把自己当回事啊,说到底还不是给我陈家扛活的。”   穆连恒勉强笑了一下,陈玄武似乎意识到什么,说:“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兄弟,这帮家伙我信不过,现在只有你可以依赖了。”   “玄武,陈总待我如父子,你待我如兄弟,我这条命就是陈家的,你说怎么办的,我听你的。”   “这样,等葬礼办完之后,你拟一个名单,把不顺眼的不听话的全开了,然后我任命你为总经理,咱们哥俩齐心协力,把集团规模扩大十倍,让爸爸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你说好不好?”   “兄弟同心!”穆连恒伸出了一只手。   “其利断金!”陈玄武也伸出了手,两只年轻的手掌在空中击响。   回到分公司大厦,陈玄武在保镖助理秘书们的簇拥下走向大门,一路上遇到的职员都穿着黑色西装,胸配白花,看到太子爷纷纷鞠躬致意:“陈总好,陈总节哀。”   陈玄武看也不看他们,大步流星走进大堂,上了电梯,来到顶层父亲的办公室,麦抗美正在这里收拾陈汝宁的遗物,母子两人大哭一场,穆连恒在旁边也陪着掉了不少眼泪,哭完了之后,陈玄武说:“妈,为什么不回省城办葬礼?”   麦抗美说:“你这个孩子,还是不懂事啊,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给你舅舅添乱啊,再说了,你爸爸是被江北佬害死的,我就是要在这里风风光光办一场葬礼,让他们看看咱们家的实力,同时也看看江北官场的反应,毕竟集团的重心都转移到这边来了啊。”   12-5 送葬的车队   公安局法医中心,主任办公室内,胡蓉拍案而起:“不让解剖尸体,怎么查出死因?连死因都不清楚,怎么破案?”   中心主任苦笑着说:“我们也没办法,,这是秦书记和韩局长拍板的事情。”   胡蓉说:“秦书记是外行,不懂也就算了,韩局长怎么也跟着瞎起哄,真是胡闹。”   整个公安局上下,也就是胡蓉敢这么评价韩局长,主任也是看着胡蓉长大的,无奈的摇摇头说:“你这个丫头啊,一张嘴真是厉害,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别人面前可不敢这么说,韩局长是搞政工出身,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胡蓉不服气道:“分明就是这样嘛,一边不让解剖尸体,一边支队又压着破案,说是一星期内破不了案,唯我们是问,这不诚心难为人么。”   主任笑呵呵的说:“不解剖尸体一样有办法,我仔细检查过,死者双手有轻微的电击痕迹,超声波扫描可以看到肺部大量积液,死因应该是溺水身亡,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游泳池的护栏,或许会有发现。”   老主任有着三十年法医经验,他的话肯定有道理,胡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死亡时间具体在什么时间段?”   “这个就难说了,因为游泳池水和恒温的,所以难以确定。”   胡蓉又问了一些相关问题,主任都给予了解答,最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随口问道:“前段时间那个女高中生的尸检结果出来没有?”   “哦,那个女孩子啊,心脏有点问题。”主任含糊其辞的说道,胡蓉也没在意,那案子已经破了,下面就是检察院和法院的工作了,和刑警没啥关系。   离开了法医中心,胡蓉驱车来到了淮江南岸的锦绣江南别墅区,案发地点还在封锁之中,当地派出所派了两个协警看守这里,胡蓉亮出证件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站在游泳池旁边仔细观察起来。   这栋别墅本来是大开发的保留产业,设计极尽奢华,整栋别墅采用两套采暖系统,一套是AO史密斯燃气炉,一套霍尼韦尔的中央空调,楼上有价值百万的家庭影院系统,连电线都是银丝芯的,地下室内更有恒温的游泳池和健身房,无论哪个房间,都能上网和打电话。   游泳池内的水已经被放空,胡蓉带上手套和鞋套,打量着不锈钢扶手,两根扶手并不接触水面,而是固定在铺着瓷砖的池沿上,而旁边的地上,则铺着防滑的橡胶垫。   再看墙壁上,有若干电源插口,都是进口的梅兰日兰插座,胡蓉比划了一下,如果从插座引出一条电线来接在游泳池扶手上,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主要把线路藏在橡胶垫下面就能掩人耳目,而且由于池沿的高度,在游泳池中根本看不到插座。   胡蓉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陈汝宁在池中畅游,岸边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坐在躺椅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时不时回答着陈汝宁的提问,片刻后,陈汝宁上岸,双手刚接触到不锈钢扶手,岸边的西装男子就按动了藏在电脑下的开关,一阵蓝色的火花闪烁,陈汝宁全身抽搐,掉进了水里,男子急忙冲上去,看到陈汝宁头埋在水中好一会儿,才回身从墙上插座取下电线,装进包里匆匆离去。   胡蓉如梦初醒,拔腿就走,一边走一边拿起手机:“韩大,我怀疑是陈玄武杀了自己的老爸。”   “别管是谁杀的了,这案子现在和咱们没关系了。”韩光没好气的回答道。   “为什么,我们不查,难道让陈家自己查?”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市委大院那个案子现在交给你,去办吧,就这样。”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胡蓉气鼓鼓的上车走了。   ……   白娜再次来到了红旗钢铁厂进行采访,离得老远就看到钢山前白茫茫一片,无数的花圈堆积在山下,无数写满悼词的飘带在风中飘舞,一个白衣女子肃立灵前喃喃自语,白娜以为也是厂里的工人前来吊唁,看了一眼便过去了。   在车间里采访了一会儿,忽然接到厂办的电话,说是正在讨论卫总的追悼会问题,请白记者前来旁听,白娜赶紧赶了过去, 打开录音笔在一边旁听起来。   工会主席提出一个方案,先在厂里举办一次内部追悼会,让工人和家属们向卫总告别,然后再在条件相对较好的市殡仪馆举办一次更加隆重的追悼会,争取请几位市领导参加,遗憾的是卫总没有遗体,就只好采用衣冠冢的形式。   领导们纷纷表示,一定要给卫总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走完最后这一程,忽然有个女孩站起来说:“我反对。”   白娜抬头看去,那个女孩不就是在卫总灵前肃立的人么,她眉眼清秀,依稀间有些卫淑敏年轻时候的风采,看来应该是卫总的女儿。   说话的正是卫子芊,她已经从丧母的悲痛中坚强的站了起来,诚恳的对大家说道:“妈妈在世的时候,就一直反对铺张浪费,繁文缛节,我觉得仪式就免了吧。”   “子芊,话不能这么说,卫总是咱们厂的常务副总,又是为厂子牺牲的,于情于理都应该隆重的举行追悼会,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切都由组织来操办就行。”党委副书记说道。   其余人也纷纷劝解卫子芊,但她不为所动,坚持一切从简办理,卫子芊的性格酷似母亲,刚烈固执,谁也劝不动,没办法,家属的意见必须尊重,领导们只好做出妥协。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遵从卫总的遗愿,丧事从简,但是必须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到时候厂里出辆车,把卫总生前用过的一些物品和衣服,送到市殡仪馆吧。”   这回卫子芊不再反对了。   ……   与此同时,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大楼下,已经成为花的海洋,一张陈汝宁年轻时候的巨幅黑白照片伫立在大堂中,上面拉着一条黑色横幅,上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音容宛在!据说是省内著名书法家的墨宝。   遗像四周,全被鲜花所覆盖,玄武集团遍布全国各地的分支机构负责人全部汇聚到了江北市,为陈总献上了挽联,省市一些领导也亲自或者派人送来了花圈挽联进行吊唁。   玄武集团下属所有单位的员工,在陈总治丧期间全部穿黑色套装,戴黑纱配白花,禁止一切文娱活动,如有发现,一律严肃处理,大厦内反复放着哀乐,气氛凝重而悲伤。   陈汝宁的治丧委员会由穆连恒担纲,聂万龙、尹志坚,还有其他一些副总名列其中,大家各显其能,争相把陈总的葬礼做到最好。   ……   第二天,卫子芊早早起床,洗漱完毕,换上一件黑色的衣服,缓步来到客厅里,桌子上还摆着昨晚招待亲朋友好的茶杯,母亲的十二寸黑白相片嵌在镜框里,正对着自己微笑。   “妈,今天送您走。”卫子芊鼻子一酸,拿起手帕擦拭着镜框,眼泪啪啪的掉在上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遗像抱在怀中,拿了提包,打开房门,却看到陆天明正坐在门口。   “怎么不敲门进来?”卫子芊奇道。   陆天明站起来说:“来的早了些,怕影响你休息。”   卫子芊默默地点点头,抱着遗像在前面走着,陆天明在后面跟着,两人来到楼下,又看到刘子光和李纨。   “子芊,我们来送卫阿姨。”李纨说。   卫子芊感激的看了李纨一眼,继续向前走,此时天才刚蒙蒙亮,四周一边寂静,四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家属区显得如此清晰。   来到厂区,四个人呆住了,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无数工人早早等候在这里,要送卫总最后一程,积雪融化的时候,天气格外寒冷,家属区的水龙头都冻结了,车间上空飘扬的红旗也冻得挺硬,凛冽的寒风吹过,卫子芊却觉得心头一暖。   厂领导们也全部到场,工会主席按照家属的要求,尽量从简办理,只准备一辆蓝色跃进卡车,工人们帮忙将花圈抬到车厢里,又在车头上挂了一朵白花,就算完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卫子芊抱着遗像上了刘子光的车,李纨在旁陪同,陆天明也是开车来的,正好载上红旗厂的几位领导,汽车缓缓开动,工人们都泣不成声,跟在后面走着,忽然白娜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眼瞅着车上没自己的位置了,她眼珠一转,爬上了卡车的驾驶室。   两辆轿车,一辆卡车,组成了送葬车队,缓缓走在城郊公路上,此时还是清晨时分,路上的车辆非常稀少。   一辆轿车从后面呼啸而来,超越车队之后却突然减速,等车队过来之后,跟在了卡车后面。   进城卖菜的农用车加入了进来。   出租车加入了进来。   送货的卡车加入了进来。   早班的公交车加入了进来。   无数车辆在看到蓝色跃进卡车门上标着的红旗钢铁厂字样和车厢里的花圈后,自动加入到了送葬的车队中来,默默的开启了双闪,形成一条长长的车龙。   12-6 排场   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门前,气氛凝重肃然,整条道路都被封闭,路边停满高档黑色轿车,一眼望不到头,到处都是身穿黑西装胸配白花的工作人员,手持对讲机指挥调度着车辆,几台摄影机架在有利位置上,身穿马甲的摄影师和拿着话筒的记者小声嘀咕着。   陈汝宁的生前友好基本上都赶来了,这些人大都是生意场上的精英人物,连带着江北市五星级宾馆这几天都爆满,现在这些人都在楼上,他们的司机保镖们也都换上了黑色的正装,靠在汽车旁抽烟聊天。   一辆黑色宾利车缓缓驶来,车头上架着陈汝宁的巨幅遗像,周围用黑纱衬托,格外庄严肃穆,后面紧跟着一辆加长奔驰,工作人员拿起对讲机说:“车已经到了。”   公司大门打开,一群衣冠楚楚的人簇拥着麦抗美陈玄武母子从里面出来,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记者们立刻一拥而上,话筒像树林一般伸过去,还没等靠近,早被工作人员拦住,陈玄武身穿黑色修身小西装,搀扶着母亲走下阶梯,看到这么多不识相的记者,顿时大怒,刚要上前呵斥,被穆连恒拦住,上前轻声细语的和记者们解释了几句,记者们这才配合的收起了长枪短炮。   司机打开了奔驰S600的车门,麦抗美定了定神,弯腰坐进车内,黑色御本木珍珠浑圆的珠体在她保养的极好的颈部肌肤上散发着暗哑的黑光,陈玄武也跟着坐了进去,穆连恒帮他们关上车门,走到前面宾利车旁坐了进去,其余众亲朋友好也纷纷上车,车队缓缓开动,两排工作人员跟在车队旁边一溜小跑,上了几辆悍马车,抢先开了出去。   等这个全部由黑色高档轿车组成的送葬车队离开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大楼后,各媒体的记者们也收起器械,上了汽车尾随而去。   今天是星期六,大街上的车流不算很多,丁字路口,一辆悍马车冲上去急刹车停下,径直横在路口堵住了所有车辆,几个私家车主愤怒的降下车窗质问,悍马车上跳下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横眉冷目旁若无人,私家车主们顿时偃旗息鼓,缩回去不敢吱声了。   然后大家就看到一条浩浩荡荡的车龙,全部由黑色高档豪华轿车组成,宝马7系列奔驰S级之下的都不好意思参加,打头的车更牛逼,是一辆宾利轿车,省城车牌,四个8极其晃眼,一张巨幅照片上是玄武集团董事会主席陈汝宁英气逼人的遗容,后面紧跟的汽车里放着哀乐,所有车辆打着双闪,一辆接着一辆,缓缓从路口经过,似乎永无尽头。   “MLGBD,死了也要折腾人。”围观群众们低声骂道。   ……   卫淑敏的送葬车队已经进入了市中心,一些车辆离开了,但是更多的车辆却加入进来,形成一条壮观的长龙,在行车道上缓缓行进着,一些起来晨练的老人也加入到送葬的行列中来,他们站在路边,摘下帽子默默注视着车队,以自己的方式为卫淑敏送行。   白娜坐在卡车驾驶室里,不顾严寒天气,打开了车窗,端着单反相机咔咔按着快门,记录下这一幕幕感人至深的画面,整条马路上,全是自发送葬的人群,私家车、出租车、摩托车、自行车,卫淑敏的事迹似乎已经深入到了千家万户,深入到每个江北人的心中,大家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不约而同的向卫总表达着自己的敬意。   忽然,前面的十字路口实行了交通管制,长时间的红灯拦阻了自东向西的所有车辆,眼瞅着南北方向的车流渐渐稀少了,但红灯依然亮着,两辆警用摩托疾驰而来,在路口两侧停下,伸手做了个禁止通行的手势。   刘子光正要下车询问,忽然远处传来哀乐声,一辆警车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的是架着陈汝宁遗像的宾利轿车,再往后是一长串黑色轿车,也打着双闪缓缓而来。   玄武集团的送葬车队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开过了十字路口,似乎永无止境般鱼贯而来,随行的摄影师从汽车天窗里探出身子,噼里啪啦闪动着快门。   刘子光怒不可遏,但又不想在这个日子闹事,于是猛按喇叭,立刻就有人响应起来,鸣笛声响成一片,最后竟然发展到整条道路上所有的汽车都在长时间的鸣笛,声音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交警想管都没法管,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假装没听见。   后面一辆车里,红旗厂的工会主席看到陈家送葬车队的气势后,摇头苦笑道:“玄武集团真是连死都要死的比别人气派。”   陆天明听到这话,忽然觉得心如刀割一般。   奔驰车的隔音效果虽然很好,但还是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麦抗美问儿子:“小武,他们在干什么?”   “可能是穆连恒安排的吧,512的时候不也鸣笛致哀的么。”陈玄武猜测道。   “小穆很能干,以后你要多用他。”麦抗美说。   “那当然。”   ……   出了闹市区,道路就变得宽阔起来,玄武集团的送葬车队略微加快了行进速度,忽然从斜刺里开出一队军绿色涂装的轮式装甲车来,硬生生拦住了去路。   宾利车被迫停下,负责安保护卫的悍马车立刻从后面开了上来,几个平头青年跳下车来,猛踢装甲车巨大的轮胎,喝问道:“你们哪个部队的!”   没人搭理他们,装甲车皮糙肉厚,别说是踢两脚了,就是用自动步枪扫射都打不透装甲钢板,平头青年们无计可施,只好打电话报警,警方得知有军队装甲车挡路,立刻表示这事儿他们不管,平头青年们虽然一贯嚣张,但江北毕竟不是他们的主场,对方又是背景更加强硬的军人,所以他们也只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几分钟后,另一支送葬车队出现了,如同浩荡长龙一般从玄武集团众人面前经过,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玄武的司机们都忍不住下车观看起来,足足十五分钟后,这支由各式各样社会车辆组成的庞大无比的送葬车队终于走完,总计不下千辆汽车,全都打着双闪匀速通过,这份气派,让见多识广的司机们都惊叹不已。   直到不再有打着双闪的车队经过,装甲车才发动起来扬长而去,早已等的焦躁的麦抗美让人打听那是谁家的车队,问了一圈却没人知道答案。   “这帮江北佬。”麦抗美恨恨的说了一句。   送葬车队终于来到了江北殡仪馆,火葬场和公墓连在一起,都是民政局下属的肥的流油的高效益单位,殡仪馆依山而建,气势恢弘,全部采用金黄色琉璃瓦的仿古式建筑。   陈汝宁的遗体停放在一号厅内,悼念仪式按时开始,专门请来的司仪在哀乐声中抑扬顿挫的念着陈总的生平光辉历史,然后是亲朋友好讲话,最先上台的是陈汝宁的生意伙伴,江东商场上的某位重量级人物,当他拿出稿子声泪俱下的念起时,穆连恒有些烦躁的抬起手腕看了看。   按照预先定好的计划,市里几个重要领导应该到场了,可是到现在为止,连一个像样的领导都没来,只有几个副处级的小虾米到场,完全衬托不出陈总的身份地位来。   穆连恒悄悄朝尹志坚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厅。   “怎么搞的,市里领导一个都没到?”穆连恒毫不客气的问道。   尹志坚微微有些不悦,穆连恒只是高级助理的身份,而自己是副总级别,陈汝宁生前,这个穆助理还尊卑分明,不敢造次,现在老东家尸骨未寒,太子爷还未正式登位,穆连恒就俨然以从龙功臣自居,不把这些上司放在眼里了。   但涵养极好的尹总并未和他一般见识,他眉毛一扬道:“我和尹部长打过招呼的,别人不敢说,她一定会来。”   话音刚落,山脚下就驶来数辆奥迪A6,并未驶入停车场,而是直接开到殡仪馆附近,从车上下来的正是江北市市长胡跃进,以及分管工业的孙副市长等人。   “他怎么来了?”穆连恒正感到奇怪,就见胡市长等人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进了远处的二号厅,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好像是红旗厂的卫淑敏在举行追悼仪式。”穆连恒远远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   尹志坚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赶紧拿起手机拨打了小姑妈尹卫红的号码。   “志坚啊,省里突然有急事,不能参加陈总的追悼会了,帮我向陈总的家人问好,就这样啊,还在开会,先挂了。”   那边穆连恒也在给秦书记打电话,书记的手机关机,秘书的电话是通的,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秦书记正在省城开一个很重要很紧急的会议,所以不能参加陈总的追悼会了。   穆连恒心中有数,既然秦书记来不了,那其他人更不会来了,他快步回到大厅,和主持人耳语了几句,把领导讲话的安排给删除了,直接进入了遗体告别程序。   陈汝宁身穿西装的遗体躺在水晶棺材中,面部经过精心化妆,栩栩如生,大家依次走过遗体,三鞠躬后和家属握手,陈家是官商,拿得出手的社会关系都在官场上,但追悼会是在江北举行,省城很多官员来不了,所以能上台面的亲朋友好也就是几十个人而已。   陈玄武和穆连恒两人搀扶着麦抗美,接受着亲朋友好们的吊唁,看到那些人伏在水晶棺材上垂泪悲恸,穆连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走一圈用不了多久,半小时后仪式就结束了,麦抗美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出大厅,一扭头正巧看到远处二号厅外人山人海,队伍一直排到山下,保守估计几千人总是有的。   麦抗美正在为领导没参加丈夫葬礼而不悦,看到这个情景更加不高兴了,问道:“那是谁家在办丧事?”   12-7 案子移交   麦抗美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其实已经是不悦的体现,穆连恒明知道那是卫淑敏的追悼会,但却装着不知道的样子,一边故意派人前去打听,一边搀扶着麦抗美前往贵宾接待室休息。   过了一会儿,穆连恒收到回信,匆匆来报:“是红旗钢铁厂自杀的那个女副总的追悼会,刚才在路上堵我们车队的也是他们。”   麦抗美奇道:“不是说有军方背景的人么?”   穆连恒解释说:“应该是晨光厂的装甲车,他们以前是兵工厂,就生产这个,陈总和我去考察重组项目的时候在他们厂区见过。”   麦抗美怒道:“江北市难道没有王法了,任由他们这样胡来!”   穆连恒苦笑道:“没办法,胡市长都去参加卫淑敏的追悼会了,阿姨您别动怒,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麦抗美虽然不是个精明的女人,但出身干部家庭,耳目濡染多年好歹也明白一些道理,再想到丈夫的追悼会上没有任何重量级的领导干部出席,她悲从心来,哭道:“老陈你走的太早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让人家欺负啊,你要是还在,他们谁敢这么放肆啊。”   陈玄武在旁边听得怒从心头起,招呼来几个手下低语了几句,干练的平头青年们应声而去,穆连恒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只顾劝解麦抗美:“阿姨您节哀,陈总不在了,我们只有您了,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玄武集团的保镖们这几天可受了不少气,先是老总莫名其妙死在游泳池里,然后又是车队在半路上被人堵了十几分钟,这口恶气正没处撒呢,太子爷一声令下,立刻抖擞精神前去找茬闹事。   几个人走到二号厅附近,嘴里哼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顺手将花圈推倒,嘴里骂道:“谁家摆的花圈,这么碍事。”   前来吊唁的群众立刻对他们这种无理取闹不尊重死者的行为给予了强烈的指责,保镖们不但不承认错误,反而变本加厉,推搡起群众来,殡仪馆的保安赶来劝架也无济于事。   这几个家伙的嚣张行为犯了众怒,很快便被愤怒的人群所淹没,别看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此刻也全无还手之力,被打得头破血流,衣服扯烂鞋子也丢了,直到警察闻讯赶来才把他们解救出来,不过这几个人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风头完全被人抢了不说,连人也被打了,麦抗美听到消息后气的直发抖,一言不发起身就走,陈玄武和穆连恒紧随其后,坐进了奔驰车后,司机却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   数百万的奔驰S600,居然会发动不起来,陈玄武的脸当时就耷拉下来,怒骂司机道:“你会不会开车!”   司机一头雾水,打开引擎盖下车检查,一切正常,再绕着车巡视了一周,才发现原来是排气管被人堵上了,找东西投了半天终于扒拉出两个烂苹果来,再次发动,终于打着火了。   经此一闹,麦抗美的心情更差了,直接对儿子说:“不去江北了,带着你爸爸的遗体,咱们回老家去。”   这本来也是计划内的安排,在江北殡仪馆举行完追悼会后,玄武集团租了一辆灵车,将陈汝宁的遗体送到南方老家,先在寺庙里停放一段时间,等陵墓修建好再按照老家风俗正式下葬,那才是重头戏。   陈玄武立刻安排穆连恒照办,一番手续后,车队再次上路,直接经高速先回省城,由于是春运期间,高速路上汽车拥堵,两个小时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麦抗美身体不适,车队驶入服务区休息,忽然来了一辆省城牌照的汽车,车上下来四个人,走到灵车旁出示了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证件,要求检查尸体。   工作人员急忙前去请示,本以为夫人会大发雷霆,那知道麦抗美只是摆摆手说:“要查就让他们查好了,你们尽量配合。”   ……   一上午胡蓉都在市委宿舍查案,她详细询问了当班的保安人员,又检查了李治安住宅内的情况,由于案发当天下了大雪,很多痕迹随着积雪融化而不见了,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真的很困难,胡蓉查了很久也没有收获,只得悻悻而归。   回到大队,胡蓉敏锐的发现门口多了几辆省城牌照的汽车,号码段应该属安全厅下属的公务车辆,进门一看,队里果然多了几张陌生的面孔,一个身穿便服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桌前,翻阅着陈汝宁案件的卷宗。   “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不好吧。”胡蓉不满道。   那个女子站了起来,身量比胡蓉略高,微笑着拿出自己的证件:“总队的,陈汝宁被杀一案,现在归我们管,这些卷宗都是要拿走的,不过我觉得不和主人打声招呼恐怕不好。”   胡蓉扫了一眼对方的证件,二话不说气冲冲走进了韩大队的办公室,真要发飙,忽见韩光对面坐着一个派头十足的中年人,而且谢支队长也在一旁陪同。   “小胡你来的正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厅的王处长。”韩光起身介绍道。   中年男子矜持的向胡蓉点头致意:“胡警官你好。”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丝毫不带省城口音。   胡蓉略一点头,就算回礼了,继续转向韩光:“怎么连卷宗都要交给他们?”   韩光说:“这是上面的命令,执行就是。”   胡蓉站着不动。   “还有什么问题?”韩光瞄了她一眼。   “没有了。”胡蓉气鼓鼓的回身走了。   所有关于陈汝宁被杀案件的资料,包括现场照片和证物都被省厅的同志带走,他们还一再追问,二大队有没有保留什么证物没有移交,韩光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绝对没有。   这帮人走后,一帮同事们都愤愤不平,胡蓉更是走进韩光的办公室,关上门问道:“韩大,这帮人到底是不是省厅的?”   韩光悠悠的说道:“小胡,你想说什么?”   “省厅刑侦总队那些人我都认识,根本没有这几号人,而且他们的车牌号应该是安全口的。”   “行了,小胡,这件事已经超出咱们的管辖范围了,就别去想它了,好么?”   ……   本来只想为母亲办一次简简单单的葬礼,没想到却惊动了全江北的父老乡亲,十万民众自发的为卫淑敏送葬,追悼会现场起码来了将近万人,市长亲自主持追悼会,可谓极尽哀荣。   一贯低调的陆天明也终于干了件出格的事情,下令让正在进行试车的装甲车拦阻了玄武集团的送葬车队,也让厂里的小伙子们扬眉吐气了一把。   淮江日报的记者白娜,全程跟踪拍摄了整个出殡过程,一幕幕感人至深的情景让他豁然开朗,等追悼会仪式结束立刻返回了招待所,打开电脑奋笔疾书,一篇语言朴实无华的报道稿一气呵成,名字就叫《她化作了山脉》,自己先通读了一遍,竟然看到热泪盈眶。赶紧插上网线,发给了报社。   半小时后,白娜的手机鸣叫起来,是主编打来的:“小白,那篇稿子是你写的么?”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看起来不太像是你的笔风哦,凝重大气,朴实无华,感人于无形,标题也起的很大气,写的很不错,相当好!”   头一次得到主编大人如此高的赞誉,白娜脸都兴奋的红了:“真的啊,那可以发么?”   “当然可以,而且要头版。”主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兴奋。   连日来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白娜开心的蹦到了床上,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和最亲密的人分享,拿出手机啪啪发了一条信息给周文。   很快收到了回信“我就在你门外。”   “骗人。”白娜回了两个字过去,却又不甘心的爬起来透过猫眼瞄了一眼,立刻惊喜的打开了门:“真的是你!”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党校放寒假了,我刚回来。”周文举了举手中的行李。   “你没先回家啊?”白娜有些感动。   “回家就出不来了。”周文苦笑一下,说:“怎么,不准备请我进去?”   “赶紧进来。”白娜四下里望了望,把周文拉进屋里,用脚勾上房门,恶狠狠的扑了上去,在周文肩膀上咬了一口,虽然隔着厚厚的衣服,还是把周文疼的差点叫出来。   “轻点, 你属老虎的啊。”   “对了,我就是属虎的。”白娜不依不饶的揽着周文的脖子不撒手。   周文的眼神有些迷离,胸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烧,但他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说:“内急,借洗手间一用,你要不要一起进去?”   白娜这才悻悻的放手,周文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恢复了清醒的头脑,这才回来问道:“听说红旗厂事件闹得很大,玄武集团的老总也意外事故了,你这里有什么内幕消息么?”   “怎么,你很关心这个?”   “我当然关心,陈汝宁一死,玄武集团的大方向就要变,南泰工业园项目说不定就要搁浅,你要知道,起码有几万人指望着这个项目吃饭呢,而我也是其中之一,你说我能不关心么?”   12-8 变局   周文和白娜坐在房间里谈起了南泰县的发展形势,陈汝宁的暴死确实给工业园项目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因素,虽然陈家外有强援,内有强大资金支持,但全靠陈汝宁一个人独立支撑,他死后,这个庞大的企业帝国很可能轰然倒塌。   “陈玄武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玄武集团落到他手里,距离垮台就不远了,所以我很担心,工业园项目会搁浅,到时候可就把农民给坑苦了。”周文的语气有些沉重。   白娜宽慰他:“那也不关你的事啊,这都是不可抗力因素。”   “大多数人是不看原因,只看结果的,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一再阻止我参与工业园项目了,即使陈汝宁不死,这个项目迟早也要搁浅的。”   “为什么这么说?”白娜睁大了好奇的眼睛。   周文淡淡一笑:“在党校结交了一些朋友,学了不少东西,也明白了很多道理,以前的我太幼稚了,政治上很不成熟。”   白娜将头深深埋在周文怀里:“我就喜欢不成熟的你,如果你是那种很有城府的官僚,我才不搭理你呢。”   忽然白娜抬起头:“什么在动?”   周文掏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按下接听键走向了窗口:“晓静,我快到了,火车晚点,不用去接,我打个车就回去了,就这样,挂了。”   回过头,白娜一脸的幽怨。   “我该回去了。”周文的声音有些苦涩。   “嗯”白娜低头收拾文件。   周文提起行李,逃也似的离开了招待所,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白娜心底仿佛被戳了一下般痛苦,她哀叹一声,开始收拾行李,报道完成了,周文也见到了,她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江北市了。   周文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招待所,打了辆出租车回家,一进家门就发觉不对劲,家里怎么冷冷清清的,桌上空荡荡的没有饭菜,刘晓静打扮停当,看到老公回来就说:“走,下馆子去。”   “在家吃不挺好的么,博睿呢?”   “去奶奶家了,今天是我们单位领导请客,这个面子你可得給。”刘晓静不由分说拉起周文就走。   接风宴就摆在小区附近的一家酒店,刘晓静所在单位的副局长两口子做东宴请周文,席间不经意的提到想在南泰县买些房子做投资的事情,周文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回到家后,刘晓静甩了脸色给他看,周文也不含糊,两人当场吵了一架。   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周文是在沙发上睡的。   ……   卫总的葬礼终于结束了,但是红旗厂的复兴之路依旧艰难漫长,王总退休了,卫总不在了,厂里缺少有威信有干劲的带头人,股权也不明晰,虽说胡市长宣布重组终止,但毕竟上面没有下红头文件,玄武集团并未真正退出红旗厂,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在等着他们。   现在工人们每天加班加点的奋力苦干,完全靠的就是一股精神,被卫总牺牲所激发出来的干劲,但是等这股劲头过去,各种问题就会浮出水面,资金和原料的短缺,利益分配不均衡,都会影响到红旗厂的发展。   好在有陆天明,这个深明大义的共产党员做出了一个英明而又胆大的决定,向有关部门提出晨光厂和红旗厂合并的想法,强强联合,剥离不良资产,盘活优质资产,组成新的企业。   当然这些都不是眼前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过年。   高土坡拆迁工程完工之后,至诚集团的发展进入了稳定发展期,着眼点已经不仅仅是国内市场了,集团下属的海外建筑公司在西非取得了大量的订单,日进斗金,公司良性运转,按部就班,已经不需要李纨时时刻刻盯着了。   春节来临之际,李纨带着小诚回首都过年,顺带着把卫子芊也一并带去了,母亲去世后,卫子芊的精神一度崩溃,葬礼时虽然表现的很坚强,但心里的伤痛却并未排解出来,李纨带她回京,就是想治疗她的心病。   在机场送别了李纨和卫子芊,刘子光心情有些寂寥,回到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风中。   李建国身穿一件军绿色的M65风衣,背着行囊正看着自己。   “警惕性下降了很多哦,我已经跟了你一段时间了。”李建国微笑着走过来,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终于回来了,难道说你已经厌倦了漂泊?”刘子光说。   “是啊,在外面混了那么久,有些想家了。”李建国打开汽车后备箱,把行囊丢了进去,坐进副驾驶位置。   汽车在机场高速上行驶着,李建国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忽然说:“西萨达摩亚有变故。”   “小阿瑟怎么了?”刘子光急忙问道。   “他不会有事,我说的是政府更迭,马丁的临时政府任期已经到了,现在国内有好几股政治势力都在角逐首相位置,你知道,马丁太年轻了,在政治上很幼稚,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家伙斗,他赢不了。”   “是谁?”   “何塞先生,原驻中国大使,现任外交副大臣,他回国之后组建了一个政党,把西萨达摩亚的精英人士都网罗了进去,你知道,这个国家的命脉总是把持在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们手中的,马丁只不过是卡耶族的代言人而已,他代表的是原始的卡耶部落的利益,战争时期或许会占据优势地位,但在和平时期,那些泥腿子出身,连拉丁字母都认不全的家伙们怎么和留学欧美的精英们抗衡?”   “这么说马丁大选必败了。”   “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李建国吐出一口烟,意味深长的说:“我来之前,马丁说了一句话,他说不怕大选失败,因为他手里有兵。”   刘子光倒吸一口凉气:“幼稚,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当初库巴手里也有兵,还不是一样下台,何况现在国内有矿藏,有各方面的投资,谁也不想再乱。”   “所以你就回来了?”   “我是渴望戎马倥偬的生活,但我不是雇佣兵,不是给钱就杀人的,所以我选择退出。”李建国淡淡的说。   刘子光脑子里轰的一声,西萨达摩亚的乱局早在他预料之中,但是乱的这么快是他没有想到的,马丁年纪轻资历浅,完全靠的是机缘巧合才当上首相,手底下一帮干将全部是没文化的粗人,只知道舞刀弄枪打天下,搞公关,拉选票,他们完全不是那帮精英的对手。   更可怕的是,马丁的竞争对手是何塞,何塞是外交世家,本人曾留学中国和古巴,更有着长期出任驻中国大使的经历,然濡目染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那是肯定的,深谙厚黑之道,更兼长袖善舞之能。   本来刘子光给马丁出的主意是釜底抽薪,明升暗降,把马丁调回国内担任外交副大臣的虚职,如果不老实的话,就办他一个贪污腐败的罪名关起来,哪知道何塞回去之后,竟然咸鱼翻生,不但坐稳了位子,还联合了一帮人组建了政党,隐隐和首相分庭抗礼,要说这里面没有其他势力的支持,刘子光根本不信。   “不管那些,回来就好,把兄弟们叫上,喝酒去!”   ……   随着李建国的归来,昔日的高土坡四大天王重又聚首,当年的高土坡棚户区已经变成高楼大厦,夜市大排档一条街也不复存在了,但是地地道道依然还在,只不过早已换了人做。   大家的事业上了台阶之后,烧烤摊子就盘给了一个下岗工人,东家换了,招牌没换,依然是地地道道四个大字,严寒的天气里,在棚子下支一个汽油桶改装的大火炉,里面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两只肥羊挂在钩子上,任由客人们挑选,不过年关临近,这种半露天的摊子生意不是很好,只有零散两桌客人。   一辆加长悍马停在了路边,几个汉子走了过来,老板殷勤的迎了上去:“几位吃点什么,哟,这不是卓二哥么!”   在往后看,更加惊诧:“刘哥也来了,建国哥,疤哥,小贝哥。”   老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北道上成名人物来了这么多,小小的烧烤摊子蓬荜生辉。   “肉串、筋、球、腰子,有多少上多少,回头一块算账。”如今卓力已经是成功人物了,头皮刮得锃亮,肚子微微腆起,露出金光闪闪的皮带扣。   老板答应一声,回头又问道:“要什么酒?”   “自己带了,内蒙马奶酒。”卓力扬了扬手中的酒瓶子,招呼兄弟们坐下。   大家纷纷落座,疤子拿出中华来发了一圈,在座的他年龄最大,正要说两句,旁边一桌的年轻人凑了过来,冲刘子光喊了一声:“刘老师。”   刘子光笑了:“袁伟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两个月了,我退伍了,现在等着分配工作呢,这是我几个战友。”袁伟向老大们介绍着自己那一桌的客人,小兄弟们诚惶诚恐,起身致意。   “过来坐吧,凑个热闹。”李建国说。   就这样推杯换盏喝了大半个钟头,玄子和孟黑子也赶了过来,于是添酒回灯重开宴,又要了一箱二锅头继续开整,大家谈到了这些年的发展,都感慨万千,兄弟们好歹都混出了名堂,尤其是起点较低的卓力,现在已经是商界成功人士,还找了个师大的女硕士当老婆,过了年就结婚,可谓风生水起。   “光子,你啥时候结婚啊,也老大不小了。”疤子说道,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12-9 大行动   方霏、李纨、胡蓉、卫子芊,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浮现,刘子光苦笑一声:“还早,不谈这个。”   大家或多或少知道方霏失忆的事情,既然刘子光不愿意谈这个,也就没人再提了,贝小帅岔开话题,说起了上次一帮小孩子打架的事情。   “卓二哥和我都出面了还是压不下去,搞到最后,还是光哥那个同学起了作用,一个电话过来,林国斌立马老实,这年头谁拳头大,谁有钱,不一定好使,但是有权那是真好使啊,管你江湖成名多少年的老大,管家家财多少万,一个县处级干部就吃的你死死的。”贝小帅感慨道。   李建国却拧起了眉毛:“毛孩这小子真不听话,看来他天生不是念书的材料,我看托人送去当兵算了。”   刘子光却问道:“你说那个小孩叫什么傲天,是不是家里有点背景,前一段时间被抓起来的。”   贝小帅说:“对,就是那个人渣,祸害了人家小女孩不说,临走还用小女孩的手机给邓渺凡打了个电话,故意扰乱警察的视线,企图栽赃陷害,要不是邓渺凡有不在场的证人,免不得要替他背黑锅,你说这小子怎么这么坏?”   刘子光冷笑道:“可能是遗传吧。”   “幸亏警察也不是那么好骗的,这几个人渣已经被抓起来了,肯定要拉到江边打靶的。”贝小帅说。   孟黑子插嘴道:“小贝这你就外行了,那几个小子家里都有点能量,也知道轻重,人命案跑不掉,还不如投案自首,至少死刑就先免了,然后托关系走门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到底,死的不过是个下岗工人家的女儿,要是会闹的话,能弄点赔偿,老实巴交不会闹的,能权当没养这个女儿吧。”   贝小帅不服气的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杀了人还想逍遥法外,还有天理么?”   “哼哼,我在看守所蹲了这么久,这里面的道道清楚着呢,投案自首,死者自身疾病原因导致死亡,这两个因素就能把罪行降低到最轻,然后弄个监外执行,屁事没有,你还别不信,秦傲天现在已经保外了,说是有什么精神分裂症,真有意思,精神病还能上重点中学。”   贝小帅无语了,大家也纷纷发出赞叹:“真他妈的操蛋!”   酒足饭饱之后,卓二哥请客,众人前往华清池娱乐会所,北方传统,来了客人要请洗澡,李建国从国外归来,这个接风洗尘的程序是免不了的。   滨江大道,霓虹闪烁,流光溢彩,原金碧辉煌的遗址上,建立起了江北图书城,本来这个项目在周市长调走后一度搁浅,是社会各界纷纷伸出援助之手才建立起来的,正是华灯初上,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的饭店酒吧门前都是门庭若市,图书城却早早关门,门庭冷落。   新落成的华清池会所中西合璧,别有风情,停车场上一片忙碌,卓力按了按喇叭,服务生赶紧过来搬开路障,将车辆放进了内院,大家下了车,门口八个肩披貂裘,身穿旗袍的迎宾小姐一起弯腰说道:“欢迎光临。”   一番洗浴后,众人上楼休息,却并未看到传说中的按摩技师,一问才知道,如今卓二哥已经改邪归正,不搞歪门邪道了,黄赌毒一概不碰,只提供正规服务。   “当年也是穷怕了,现在什么都有了,也就想开了,干什么不能赚钱,靠那些不长久,背后还被人戳脊梁骨,何苦来哉。”卓力这样说。   叫来几个师傅帮大家捏脚,聊着聊着,疤子老婆来电话查岗,只好先撤,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玄子也赶紧回去了,又过了一会,卓力也扭扭捏捏的说不能陪大家了,要先行告退,搞到最后,只剩下刘子光李建国贝小帅三个人了。   “我操,现在有钱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贝小帅挠着头说。   落地长窗外,又开始飘雪了。   ……   大年初一下午,刑警二大队办公室,胡蓉和几个小年轻正在值班,刑警这一行是最辛苦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得不到休息,过年也不例外,至今还有几名刑警在外追逃,而那些有家有院的老同志,则在韩光的勒令下回去过年了,大队里难得的冷清。   忽然电话铃急促的响起,胡蓉抓起话筒:“你好,二大队。”   听筒里传来谢支队威严的声音:“小胡,你把韩光叫上,马上到支队来一趟,有重要任务,带上武器,要快。”   放下电话,胡蓉快步走进韩光的办公室招呼了一声,韩光忽地站起:“一定有大案!”打开抽屉拿出九二式九毫米手枪,退出弹匣检查一下重新插回,放进腋下的快拔枪套中,拎起搭在椅子上的风衣说:“走!”   令人驱车来到支队大院,就看到院子里停着几辆生面孔的汽车,一辆车窗全部涂黑的厢式卡车后门开着,能看到几个戴着黑色头套的彪悍男子坐在车里,手中隐约拿着很罕见的滚筒式冲锋枪和88式狙击枪。   两人心中一凛,明白肯定出了大事,省厅反恐中队都调来了。   疾步来到谢支队办公室门口,敲门喊了一声报告就进来了,屋内烟雾缭绕,几个人正围坐在茶几旁研究着地图,谢华东看到他俩进来,向周围人介绍道:“这是我们江北市局有名的神探,韩光和胡蓉。”   坐在谢支队身边的几个男子身着便装,但是看起来相当干练,腰间的武警制式皮带扣显示了他们的身份。   “小韩,小胡,我介绍一下,这是省厅刑侦总队的万处长,这是武警省总队的陈副参谋长,还有作训处的小马和反恐中队的小齐,咱们江东省公安系统和武警部队的精兵强将基本上是汇聚一堂了。”   谢支队长爽朗的大笑,韩光和胡蓉却觉得压力骤增,忽然调遣这么多人马,究竟是为了对付谁呢。   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积满了烟蒂,胡蓉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走过去打开了窗子,就听到那个反恐中队的小齐在说:“我建议用破门锤和催泪瓦斯配合使用,突击队员五人一组,手持防弹钢盾突入,用泰瑟枪和网绳枪将目标制服。”   万处长说:“这个计划很好,不过我觉得太流于形式,对于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原来我在缉毒大队工作的时候有过经验,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大家一拥而上,叠罗汉一样按住罪犯,让他动弹不得,我们就是用这个办法制服了腰间别着手榴弹和上膛手枪的境外贩毒分子,这个方法虽然土了点,没有什么花哨,但是实用。”   陈副参谋长插言道:“万处长的方案很实用,但还有更加实用的,我在南方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奉命打击一个黑社会犯罪分子,采用一支八一杠和一支79狙击步枪交替射击的方式,把犯罪分子当场击毙,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窗户一开,屋子里的空气就好多了,胡蓉走过去端详那张地图,却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至诚小区的建筑平面图么。   谢华东说道:“韩光,小胡,我把这次任务简单说一下,我们要抓捕的对象刘子光,他不但残忍杀害了玄武集团总裁陈汝宁先生,还制造了一些列的恐怖事件,并且和境外一些反动组织有联系,现在上面已经把这个案子定性为恐怖事件,因为你们和这个罪犯打过一些交道,所以才指定你们参加。”   胡蓉如遭雷击:“他杀了陈汝宁,怎么可能!”   谢支队不悦起来:“这案子是省里办的,铁证如山,难道还有有错?”   韩光悄悄拉了一下胡蓉,问道:“这个案子,到底是哪个单位在主办,上次移交卷宗之后,我问过宋副厅长,他表示对此并不知情。”   谢支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忽然门开了,韩局长陪着上次来调卷宗的那个女警官一起走了进来,韩局长说:“案情重大,情况复杂,上级领导对此非常重视,选调各单位精兵强将,争取一举打掉这个威胁性极大的毒瘤,下面请中央来的上官处长讲话,大家欢迎。”   上官处长穿一身裁剪合体的名牌套装,更显身材高挑,年纪比胡蓉大不了几岁,但看起来却稳重成熟多了,她示意别人关上门,拉上窗帘,打开幻灯机,先说了几句开场白   “好了,现在正式进入临战状态,大家把手机都拿出来,禁止一切对外联络。”,大家纷纷拿出手机丢进一个纸盒子,胡蓉也把自己的手机放了进去。   上官处长继续说:“在座的都是各单位挑出来业务骨干,纪律我就不再强调了,这次的行动将不会记录在案,行动过后,你们也不会有任何嘉奖,行动的所有细节,我希望过后你们都自动忘记,听明白没有。”   谢支队长一边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一边抬头说:“明白。”   上官处长指了指他的本子说:“不允许记录。”   12-10 代号 K   上官处长的声音冷漠而生硬,谢华东当时就觉得有些下不来台,胡跃进和宋剑锋相继离开江北市公安局之后,老谢就是刑侦口的大拿,有传言说韩寺清只是下来镀金而已,等他高升之后,谢支队有可能提拔为市局一把手,面对这样一位有能力有威信的老公安,北京来的上官处长竟然如此不给面子,让大家都有些尴尬。   老谢毕竟是老谢,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深知这次行动的重要性以及对方的来头之大,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顺从的将钢笔帽盖上,笔记本合上,朝比自己起码小了二十岁的上官处长笑了一下。   上官处长冷峻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继续,首先我来介绍一些目标的基本情况。”   说着打开自带的电脑,调出一张图片,正是刘子光的身份证大头照,还有许多张全身照,看得出是用长焦相机在远距离上拍摄的,背景似乎是首都机场。   “目标代号K,年龄三十三岁,身高一米七六,体重七十五公斤,受过专业系统的培训,精通无限制格斗、射击、爆破、会驾驶包括喷气式飞机在内的几乎任何交通工具,实战经验丰富,警惕性极高,可以说相当危险。”上官处长侃侃而谈,忽然看到下面举起一只手。   ”我想知道,是谁培训了K?”不等上官处长回应,胡蓉就站起来问道。   上官处长微微有些诧异,看了看胡蓉,走过来紧盯着她的眼睛,冷冷的问道:“你觉得有必要问这个问题么?”   ”有!”胡蓉毫不退缩的顶了一句。   气氛有些压抑起来,韩局长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想劝却又不敢劝,谢支队也只当没听见,省厅和武警省总队的同志们也面面相觑不敢插言。   上官处长本来和胡蓉身高差不多,但是穿了一双高跟鞋,海拔上高出了五个厘米,再加上组织赋予她的巨大权力,在气势上足以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但是在胡蓉面前却丝毫不占上风。   胡蓉也冷冷的盯着上官处长的眼睛,两人相持了几十秒,上官处长首先退让了,眼睛不经意的瞟了一眼胡蓉的胸前,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说:“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是国家培训了他。”   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都明白了大概是什么事情,只有胡蓉还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既然是国家培训了他,那为什么又要抓他?”   这回上官处长没再给胡蓉面子,说道:“因为他涉嫌重大刑事案件,并且有背叛国家的行为,简单说,他变节了,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们都有充分的理由对他采取行动。”   干警们都微微点头,深以为然,胡蓉还要张嘴,上官处长伸手阻止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涉及国家机密,我不可能说的。”   胡蓉只得坐了下来,上官处长继续说道:“省厅和总队的建议,我们认真研究过,认为还有很大的改进余地,首先,K的警惕性极高,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别说是整队特警靠近他家门口了,就是有陌生人出现在他五十米距离内,他都能发现,如果他跑了的话,可就没人能抓住他了。”   反恐中队的小齐有些尴尬的撇撇嘴,他觉得上官处长的话有些夸大其实了,但又不敢反驳什么。   “万处长的意见也很好,但仅仅适用于一般的犯罪分子,别说你几个人扑上去按不住他了,很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所以也不能采用。”   万处长一副领悟的表情,神情肃然。   上官处长继续说道:”至于远距离狙击,从技术上来说,我是比较倾向于这个方案的,对我们武警总队指战员的枪法也是相信的。”   陈副参谋长深深的点点头,表情比万处长还严肃,似乎组织已经将千斤重担交给了他们。   胡蓉只觉得血往头上涌,立刻就要站起来说话,却被一直没说话的韩光拉住,轻轻摇了摇头。胡蓉紧咬着嘴唇,终于还是没开口。   上官处长自然注意到了胡蓉的反应,她笑了笑说:“但是,我们毕竟是法治社会,即便目标人物的身份特殊,在没有经过法院审判之前,怎么可能将其当场击毙呢?”   胡蓉轻轻松了口气。   陈副参谋长提问道:“直接抓捕不行,远距离消灭也不行,那应该怎么办。”   上官处长说:“这个任务我准备交给江北警方执行,其他单位负责配合支援。”   众人大跌眼镜,调遣了这么多的精兵强将,研究了那么多的方案,最后居然是让本市刑大的人出马,这让他们相当失望,但谢支队和韩局长却兴奋起来,韩局长先表态:“我们江北警方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绝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   谢支队也一脸凝重的说:“上官处长把任务交给我们刑大,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和信任,我们坚决完成领导交办的一切任务,我虽然已经快五十岁了,但是身体底子还在,一线指挥的任务,就交给我好了。”   韩局长正要附和两句,上官处长却视他为无物,指着胡蓉和韩光说:“不需要那么复杂,让这两位同志逮捕目标即可。”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表示完全无法理解,胡蓉却明白上官处长的意思,无非是利用自己和刘子光之间的特殊关系而已,不得不说这是最高明的一个方案,因为刘子光是绝不会伤害自己的。   ”怎么样,有难度么?”上官处长笑吟吟地看着胡蓉问道。   韩局长和谢支队也一脸紧张的瞪着胡蓉,生怕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一个冲动说出什么话来,要知道刘子光和小胡的关系,局里人尽皆知啊。   胡蓉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好的,没问题。”   “很好,那么我们现在部署一下具体人员配置……”上官处长开始了排兵布阵,将任务分配到了每个人头上,最后又宣布道:“如果目标拒捕的话,允许开枪,必要的时候可以当场击毙,我再重复一遍,我们首先要保证活捉,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他,明白了没有?”   “明白!”大家又兴奋起来,尤其是总队的作训参谋和反恐中队的小齐,均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上官处长对韩局长说:“器材方面还需要你们支持一下。”   韩局长说:“需要什么器材,我们全力以赴。”   “一副连体式脚镣手铐。”   ……   市立医院停车场,刘子光停好汽车,向病房区走去,正看到方霏蹦蹦跳跳从里面出来,胳膊上的夹板已经取下,身上也没穿病号服,而是一套鲜艳的橙色羽绒服,小脸通红,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冻,脖子上还挂着一副绒线连指手套,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   “大叔你来了。”方霏看到刘子光,眼睛一亮跑过来,上下乱翻起来:“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这回没有,不过我可以请你吃好东西。”刘子光说。   “真的?”方霏伸了伸舌头,不过很快又愁眉苦脸起来:“今天没口福了 。”   “约了别人了?”刘子光随口问道。   “哎呀大叔你真聪明。”   刘子光觉得心头有些酸酸的,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谁啊?”   “就是他呗。”方霏居然有些扭捏起来。   一辆电动车从远处驶了过来,方霏看见立刻跳起来:“这边,我在这。”   刘子光扭头望去,驾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蓝色冲锋衣,牛仔裤旅游鞋,很阳光很帅气的一个大男孩,电动车无声的驶过来,小伙子停下车,很有礼貌的对刘子光说声你好,然后问方霏:“这位就是你常说的大叔么?”   “对啊,大叔人可好了,经常给我讲故事,还给我买好吃的呢。”方霏一脸兴奋的说。   “大叔好,我叫陈昆,是江北医学院的学生,在市立医院骨科实习,认识你很高兴。”帅小伙伸手和刘子光握了握手,然后示意方霏:“上车,请你吃饭。”   方霏高兴的直跺脚,坐上了电动车后座,刘子光还客气呢:“和那个明星重名啊?”   帅小伙回头问:“霏霏,想吃什么?”   “必胜客。”方霏的声音清脆无比。   “大叔再见啊。”帅小伙冲刘子光一点头,拧动电动车把手,带着方霏呼啸而去,徒留刘子光在原地摆手。   刘子光望着电动车渐渐远去,回到汽车旁,拿起放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百合花叹了口气,正要启动汽车,电话铃响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胡蓉的号码。   “有空么?找你有点事。”   “什么地方?”   “滨江公园,就是去年我们一起打雪仗的地方。”胡蓉的声音有些苦涩。   “我马上到。“刘子光拧动了汽车钥匙。   五分钟后,刘子光停在了滨江公园路边,下车后迟疑了一下,四下里观望了一下,还是毅然走向了公园的长椅,胡蓉正在那里坐立不安。   刘子光在胡蓉旁边坐定,好整以暇问道:”狙击手就位了?”   “如果你有异动,他们就会开枪。”胡蓉说道,眼睛不自觉的朝远处瞄了一眼。   12-11 戴手铐的旅客   刘子光掏出烟盒叼起一支烟,从容的点上,左右看了看,今天是大年初一,老百姓基本上都在走亲访友,亲朋聚会,马路上的车流量比平时少了很多,江滩公园里的游人也寥寥无几。   一艘观光旅游船在淮江中缓缓行驶着,船上空荡荡的只有零散五六个客人悠闲的欣赏着江景。   一个身穿公园管理处工作服的男子,爬在园区路灯杆子上,拿着工具进行维修。   食品销售车里,售货员百无聊赖的看着报纸。   不远处的长椅上,一对小情侣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着,甚是亲密。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安宁。   “是7.62还是12.7的狙击步枪啊?”刘子光弹了弹烟灰,很随意的问道。   胡蓉有种想哭的感觉,但还是很艰难的说道:“是武警总队的狙击手,起码四个人,已经锁定你了,你最好不要有逃走的企图,否则他们真的会开枪,是真的!”   今天胡蓉穿了一件白色的中长款羽绒服,正是去年和刘子光在江滩边打雪仗时穿的衣服,只不过胸前多了一枚不太起眼的宝石胸针。   “这是摄像头和受话器吧?活儿糙了一点,电线都露出来了。”刘子光语带嘲讽的说道,胡蓉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哪儿有什么电线,她无奈的苦笑:“果然是受过培训的特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刘子光笑道:“哪里哪里,你太抬举我了,你不喜欢带饰物,今天却突然挂了这么一个玩意,只要是看过谍战片的人就能猜出来,还真被我蒙对了。”   胡蓉说:“这样也好,大家打开窗子说亮话,他们要逮捕你,罪名是谋杀陈汝宁,可我相信你是无辜的,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就不要反抗,只要你表现出试图逃跑或者拘捕的企图,狙击手就会开枪。”   刘子光问道:“让我来猜一下,想抓我的人是个女的,不是姓上官就是姓王,她有可能是首都来的官员,也有可能以军人身份出现,嗯,或者公安部的什么身份,你知道,这些人衣橱里的品种总是很丰富。”   “姓上官,具体部门不清楚。”胡蓉答道。   “王教官,又见面了,还好么,大过年的出来办差,辛苦了。”刘子光冲着胡蓉面前的胸针说了一句。   游船上,监控屏幕上的刘子光面孔显得有些失真,这是因为胡蓉身上的微型发射器功率太小的缘故,但是声音还是很清晰的。   刚才所有的对话上官处长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摘下监听耳塞,下令道:“各单位注意,目标已经警觉了,执行第二方案。”   埋伏在游船船舱里的狙击手轻轻将一枚12.7毫米口径的专用子弹填进了弹膛,推动机柄,修正着风偏,镜头里的十字正好罩住了刘子光的脑袋,首都带来的狙击手朝上官处长做了个手势,表示已经就位,可以随时射击。   趴在江滩荒草丛中的武警狙击手也用88狙击步枪瞄准了刘子光,朝送话器吹了两口气,表示准备就绪。   公园管理处房间里,省厅反恐部门的狙击手趴在地板上,79式狙击步枪透过微微打开的门缝,瞄准了目标。   食品销售车里,售货员的膝盖上放着一把子弹上膛的79微冲,耳机里传来命令后,他轻轻打开了保险,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小马,镇定,目标没有武器,你担心什么?”站在旁边的一位中年顾客低声说道,他的大衣领子下,隐约露出防弹背心的一角。   趴在路灯上的工人也悄悄把手伸到了工具包里,握住了92式手枪的枪柄,手上汗津津的,有些颤抖。   毕竟大多数人只是基层干警,第一次执行这种特殊任务,而且目标人物又极难对付,大家都难免紧张。   刘子光抬头看看飞机,又看了看四周,摇摇头说:“怎么大多是市局的人,待会动起手来都不好意思下手啊。”   “刘子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投降吧。”胡蓉再次劝道。   刘子光不说话,静静地坐着,嘴角一缕笑意,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情侣一般,但胡蓉却注意到刘子光的眼中隐隐有精光闪现。   他还是决定拼个鱼死网破,胡蓉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上官处长紧紧盯着屏幕,手里拿着对讲机,负责现场配合协调的谢支队一脸严峻的说道:“上官处长,现在是最佳时机。”   “再等等。”上官处长的手微微颤抖。   忽然一群年轻人从公园大门涌了进来,嘻嘻哈哈追逐打闹,狙击手突然发现镜头里一花,人不见了,再搜寻目标,已经满眼都是游人,再有没有K的身影。   “一号报告,失去目标。”   “二号报告,失去目标。”   “三号报告,失去目标。”   “二组,三组,四组,立刻执行紧急预案,抓住他!”上官处长急切的声音在各单位参战人员耳机里响起,食品销售车里埋伏的干警抽出微冲用毛巾掩护着,朝刘子光的方向冲去,路灯上的维修工也跳了下来,紧握着藏在工具包里的手枪疾步走过去,管理处办公室里的四个特警拉动枪栓子弹上膛走了出来。   一架涂着某广告公司LOGO的直升机紧急从江南起飞,轰隆隆转动着旋翼飞了过来。   荷枪实弹的警察从四面八方走了过来,把刘子光所有的逃生之路都封锁了,而那群年轻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旧在刘子光周围嬉闹着,追打着,有他们在场,警方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子光紧紧盯着那个穿售货员服装的年轻人,看得出搭在他手上的毛巾下面是一把79微冲,这种武器射速很高,五十米内的精度也不错,更重要的是拿枪的人似乎比较紧张。   悄悄捏住了裤兜里的一枚一元硬币,刘子光有把握用硬币击中那人的手腕,抢下那支微冲,只要拿到那把枪,自己就不再忌惮任何人。   忽然一个人跳到刘子光面前,大声说道:“大叔你也来玩啊?”   刘子光精神过于集中,竟然没有看到这群年轻人中竟然有方霏。   陈昆就站在方霏旁边,手里拿着一束红玫瑰和满满一包零食,略微窘迫的大男孩也朝刘子光点头致意:“大叔好。”   刘子光略一分神的时候,情况就改变了,拿79微冲的人扯掉了毛巾,双手端枪瞄准了自己,维修工人也从包里拿出了手枪,不远处长椅上的那对侦察员伪装的情侣也拔出手枪,身穿黑色特警服的反恐队员们更是如神兵天降一般,齐刷刷举起95式自动步枪。   一霎那间,刘子光决定放弃抵抗。   现场的人全愣住了,然后方霏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叔苦笑着慢慢举起了双手,几个警察冲上来扳住他的胳膊,动作麻利的上了手铐脚镣。   “好险。”上官处长终于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刘子光困兽犹斗会造成一些伤亡,没想到他竟然投降了。   谢支队也是心有余悸:“差点出大事啊,这个刘子光如果挟持人质的话,我们就被动了,公园大门不是封闭的么,怎么还能放人进来,回头一定要彻查。”   警方制服刘子光之后,立刻进行清场,将围观群众驱散。   “大叔他怎么被警察抓了!是不是搞错了?大叔是好人啊。”方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傻了,扯着陈昆的袖子问道,   陈昆束手无策,勉强解释道:“警察应该不会抓错人吧。”   “快走快走,不要影响我们执行公务。”警察像赶小鸡一样把他们往后赶去,方霏不甘心的回头张望,就看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孩正走向她的大叔。   刘子光戴着连体式的手铐脚镣蹲在地上,两根铁链将手铐和脚镣连在了一起,很大的限制了人的行动,走起路来步幅很小,手的动作也不能过大,四把自动步枪顶着他的脑袋,稍有异动就会把他打成马蜂窝,十余名干警守在旁边虎视眈眈。   一辆防暴装甲车从远处驶来,这是从省武警总队专门调来押送K的专车,紧跟在后面的是几辆警灯闪烁的黑色大排量越野车,门上涂了四个大字:反恐特勤!   天上直升机轰鸣着,手持狙击步枪的特警戴着墨镜,嘴里嚼着口香糖,居高临下看着。   游船靠岸,上官处长领着指挥人员走了过来,向刘子光宣读了逮捕证,以谋杀罪正式将其逮捕,刘子光微笑不语,神态自若。   “带走!”谢支队大手一挥说道。   “等等!”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胡蓉喊了一声,然后疾步走了过来,特警横枪就要阻拦,却被胡蓉一把推开,然后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出现了。   胡蓉紧紧拥抱着在手铐脚镣束缚下的刘子光,毫不犹豫的吻了过去。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了个法国式的湿吻。   谢支队气的把脸别了过去,上官处长面无表情,其他参战人员面面相觑。   一个惊世骇俗的热吻之后,胡蓉扭头便走,再不回头。   刘子光被押进了装甲车,四个全副武装的特警手持自动步枪全程押送,车队直接经淮江大桥开往桃林看守所,刘子光将暂时羁押在那里。   警笛凄厉的长鸣起来,由十辆汽车组成的押送车队浩浩荡荡驶离了江滩公园。   远处方霏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犹自呢喃着:“大叔不是坏人……”   ……   汽车疾驰在淮江大桥上,四个特警没有丝毫懈怠,全神贯注的盯着这个危险的犯人,刘子光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的关节发出类似于金属摩擦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 一个特警厉声喝道。   “我该走了。”话音刚落,一记肘击正中说话特警的面门,当场将其击晕,其余三名特警急忙拔枪,但是即便是无托式自动步枪在狭窄的车厢里也施展不开,更何况保险还没打开,特警们的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刘子光,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全被他放倒了。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警官拔出手枪,又怕误伤了战友不敢开枪,这正好给了刘子光半秒钟宝贵的时间,他双脚齐出,警官被巨大的力量踹到门上,手枪走火了,子弹在车厢里反弹了两次,击中了司机的胸口,他当场就趴在了方向盘上。   装甲车立刻走起了S形状,刘子光从容的吐出一枚钥匙,打开了连体式手铐脚镣,从昏迷的特警腿部枪套中抽出一支92式手枪,又搜了几个弹夹出来,别在腰间,一把拉开了车门,装甲车虽然失去了驾驶员,但还在风驰电掣的疾驰着,一股寒风立刻灌了进来,吹起了他的头发。   12-12 舔伤的独狼   为了押送刘子光这个重犯,淮江大桥实行了交通管制,单向车道封闭,宽阔的路面上只有这支车队以一百公里的高速疾驰着。   装甲车驾驶员中弹昏迷了,血流了一地,伤者的脚死死踩在油门上,车速越来越高,时不时撞上路中央的水泥隔离墩,擦出一串火花来,前面警车里的人意识到发生了紧急情况,立刻踩刹车想截停装甲车,可单薄的越野车又怎么能抵挡住装甲车的冲击,轰隆一声就被撞到了一边。   刘子光迅速检查了一下驾驶员的伤情,顺手扯下一人头上的反恐头套,按在伤口上暂时止血,忽然一串子弹打过来,将防弹玻璃打出一片裂纹来。   前面五十米处的警车里,两个特警打开车后门,端着79式冲锋枪朝着刘子光一阵猛射,但是手枪子弹威力有限,连防弹玻璃都打不穿,更别说击穿装甲了,特警们太紧张了,二十发的弹匣瞬间就打空了,却丝毫见不到效果,正手忙脚乱的换弹匣呢,就看到装甲车里伸出一支枪管。   刘子光左手把住方向盘,右手抄起一支自动步枪,伸出车外扣动扳机,打的全是三发短点射,子弹精准无比的打在警车尾部,将两盏尾灯击碎,特警们急忙趴下寻找掩护,谁也不敢抬头。   “赶快采取措施!”最后一辆车上压阵的上官处长厉声喝道,但是现场情况全乱了,对讲机里吵成一片,省厅、总队、市局的头头们都在吵吵嚷嚷用名语下着命令,反而造成更大的混乱,大家都缺乏协同作战的经验,遇到突然情况全抓瞎了。   关键时刻,武警部队还是显示了强大的战斗力,陈副参谋长命令狙击手射击装甲车的轮胎,战士打开天窗钻了出去,果断开枪,子弹击中了装甲车轮胎,但是似乎没有效果。   “那是防弹轮胎!”有人嚷道。   战士们急眼了,抄起家伙一顿乱射,子弹打在装甲车上,如同密集的雨点敲击着铁皮屋顶,陈副参谋长把大檐帽的风带拉在下颌上,从战士手里抢过一把八一杠,钻出天窗瞄准着装甲车,同时下令道:“冲上去,超车!”   装甲车虽然是防弹轮胎,但是中弹后速度不免降了下来,警车迅速超车,陈副参谋长举枪瞄准装甲车的挡风玻璃,正要扣动扳机,只见对方车窗里伸出一把手枪,砰的一声,自己头上一凉,警帽竟然被打飞了。   陈副参谋长一惊,立刻缩回车里,心有余悸的摸摸脑袋,头皮火辣辣的疼。   天空中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援军终于出现,同时在桥头执行交通管制的交巡警也紧急铺设了便携式路障,大家趴在掩蔽物后面严阵以待。   这辆装甲车是用押款车改装而成,防弹效果远逊军用车辆,经受了数百发子弹的蹂躏后已经不堪重负,风挡玻璃也全碎了,刘子光果断拉了手刹,笨重的装甲车一个漂移横在了路上,车尾正对着道路中央的隔离墩,他踹开车后门,一个虎扑跃上了隔离墩。   子弹瓢泼一般打过来,水泥碎屑横飞,但没有一发命中目标,刘子光的动作敏捷的超乎想象,竟然直接跳下隔离墩,冲入了反向车道上的滚滚车流中。   淮江大桥是连结南北岸的重要交通要道,虽然是过年期间,来往城乡之间的车辆依然很多,众多司机都目睹了这场足以媲美好莱坞大片的追逐枪战大戏,震惊的心情还没平复,忽然看到有人横穿道路,竟然来不及闪避,就这样直直撞了过去。   直升机上的狙击手一度瞄准了刘子光,但是车流滚滚,目标转瞬即逝,一直没有机会开枪,眼瞅目标就要消失,从警车里跳出几名干警,高举着手枪爬上隔离墩追了过去,一名年轻的江北刑警动作最快,爬上水泥隔离墩举枪瞄准刘子光的背影大吼一声:“站住!开枪了!”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省厅的一名同志双手平举手枪连续发射,砰砰砰一连几枪如同爆豆般清脆,刘子光丝毫没有停顿,汽车在他身旁疾驰而过,刺耳的笛声响彻大桥,大家眼睁睁的看着已经冲到大桥护栏边的刘子光一个鱼跃消失在桥下。   一个司机被枪声惊得突然踩了刹车,引发了一连串的追尾事故,大桥上惨祸连连,干警们一边紧急救护伤者,一边冲到护栏边朝下望去,滚滚江水一望无际,哪还有刘子光的身影。   “我打中他了!”省厅的同志大声喊道。   江北市局的刑警扫了一眼路面和护栏边,根本没有留下血迹。   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着,仔细搜寻着目标,平时运输煤炭水泥黄沙的平底船都停航了,茫茫江面上空旷无比,只有一些大块的浮冰顺流而下。   上官处长在一群下属的簇拥下来到桥边,朝下面看了看,说:“人在这种水温中不可能撑过十分钟,马上派船来搜索,另外组织人员沿两岸进行拉网式搜索,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是!”干警们四散而去。   “处长,请过来看一下。”江北警方的韩光站在装甲车旁喊道。   上官处长走过去一看,装甲车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但是车里几个特警都是皮外伤加脑震荡,唯有司机胸前中弹,但是已经紧急做了包扎止血处理,看起来情况不算很糟糕。   “你想说什么?”上官处长咄咄眼神直逼韩光。   “是刘子光帮他包扎的。”韩光毫不畏惧的和上官处长对视着。   今天是大年初一,各单位都在放假之中,即便是韩局长亲自打电话协调指挥,效率也高不起来,等水上城管局的巡逻船开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工作人员听说要打捞尸体,纷纷摇头表示没这个可能。   水上城管局的主要任务是打捞江面垃圾或者蓝藻之类的东西,哪有深水打捞尸体的经验,大家合计了一下,认为请海军方面或者海洋局的专业潜水员来打捞最为合适,可是江北是内陆城市,等调来潜水员怕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眼下最便捷的办法就是请在江叉子一带专业打捞尸体的渔民来。   沿两岸搜索的干警们也发来报告,说已经搜索到五公里以外,没有任何发现。   大家乱糟糟的讨论着,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上官处长叹了口气,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任务失败了,K处于逃亡之中。”   对方说了些什么,上官处长连连点头。   ……   滚滚江水顺流而下,一块巨大的浮冰在江水中浮沉飘荡,冰面上有个不起眼的小窟窿,一根芦苇管伸了出来,水面下的刘子光计算着冰块漂流的速度和行程,向江边潜游过去,终于在荒草丛生的江滩上登陆了。   忽然,一阵汽车轰鸣声传来,刘子光急忙趴在半人多高的草丛中,听引擎声应该是武警部队装备的猎豹越野车,警车就在不远处停下,然后是一阵杂乱的开关门声和脚步声,夹杂着一两声凶猛无比的犬吠。   刘子光从腰间拔出手枪,退出弹匣一看,哗哗往下滴着水,虽说枪械设计标准是泥水中浸泡后仍然可以使用,但关键时刻还是小心为妙,他一边倾听着远处的动静,一边快速拆解着手枪。   从声音判断,有四名战士牵着警犬在江边搜索,两个干部在岸边抽烟聊天,他俩的对话飘进了刘子光的耳朵。   “案子闹得挺大,听说总队副参座亲自出马了。”   “我也听说了,老陈挨了一枪,帽子都飞了,差点爆头。”   “罪犯什么背景?枪法这么准。”   “不清楚,好像是退伍军人吧,哎,这年头……你懂得。”   刘子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爬上来的地方,淤泥上几个深深的脚印分外醒目,警犬已经越来越近了。   两手加快了动作,迅速将简单擦拭后的手枪组装起来,慢慢的拉动枪栓,推弹上膛。   “行了,撤吧,这他妈都八公里以外了,神仙也游不过来。” 带队干部丢下烟蒂,招呼了一声,战士们立刻收队撤走,听到汽车引擎声渐渐远去,刘子光才感到后背上一阵剧痛,伸手摸去,一片鲜红。   脱下湿衣服,撕下一幅布扎住伤口,爬起来慢慢向前走去,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坐下来,额头上已经冷汗淋漓。   搂了一些干草堆在地上,从手枪里退出两枚子弹,又取出匕首拔出弹头,一枚弹壳里的火药洒在干草上,另一枚弹壳依旧填回弹膛,扣动扳机,枪**出一团火焰,引燃了干草。   匕首在身上擦掉泥沙,放在火上烤了一会,退出弹匣咬在嘴里,扯下包扎伤口的布条,用微微发红的刀尖探入了伤口。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传来,刘子光闷哼一声,额上大滴的汗珠滚落。   刀尖挑出一枚已经变形的64式子弹头,他将弹头收起,用将匕首在火焰上烤了一会,一狠心按在伤口上,滋滋拉拉类似韩国铁板烧的声音传来。   子弹取出,血止住了,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空中又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刘子光赶紧将火堆踩灭,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直到直升机的声音远去,才站起来朝马路方向慢慢走去,步伐比往常沉重了许多。   12-13 回马枪   夜深了,淮江两岸漆黑一片,水上公安分局的巡逻艇还在四处游弋,花重金请来的专业打捞队在探照灯的照明下撒着渔网,在桥墩附近寻找着什么。   天上的直升机还在轰鸣,雪亮的光柱照射在江面上,两岸尽是拿着手电和竹竿的协警队员,在岸边的草丛中搜索着。   指挥车里,上官处长一遍又一遍看着直升机拍摄的录像,现场录像显示刘子光落水之后就再没有浮出水面过,省厅和市局的领导都判定目标已经落水溺毙,只需要在下游打捞尸体即可,但上官处长却固执的认为目标还活着。   虽然上官处长年龄不大,但是来头够大,据说是省里重量级领导亲自下了指示让省厅配合的,所以大家对她都很尊重,业务方面也尽量配合,不过正值节假日,警力本来就很紧张,现在再抽出上百人来搜捕布控,更加显得捉襟见肘,基层干警虽然没有怨言,但工作效率明显还有很大提高余地。   这次抓捕行动可谓相当的不成功,包括一辆装甲车在内的三辆警车损毁,七名干警负伤,其中一名重伤,此外还引发了一场连环追尾事故,三人轻伤,损失财产上百万元。   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即便是那位重伤干警也因为刘子光处理得当,成功止血而挽救了一条命,不过所有的知情人都被告知,在任何场合不允许提到这件事。   至于刘子光是怎样挣脱连体式手铐脚镣的,很多老刑警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上官处长似乎也没有兴趣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大家心照不宣也就过去了。   “刘子光如果没死的话,一定会打电话回家。”上官处长这样说。   刑警已经在至诚一期刘子光家附近进行了布控,数十名特警埋伏在周边,只等目标出现就一拥而上,刘子光所有本地社会关系的电话全部被监听,华清池门口每隔几分钟就有警车经过,全市摄像头都进入了工作状态,可谓天罗地网密布。   ……   五号码头,大年初一所有货运业务都停止了,货场上冷冷清清,一盏碘钨灯高悬在高杆上,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后面,是堆积如山的集装箱。   一个人影从齐腰深的枯草中钻出来,悄无声息的翻越了铁丝网,巧妙的规避着监控镜头,来到货站深处的一个集装箱门口,转动门上密码锁的转盘,轻轻打开货舱门钻了进去。   电灯打开之后,集装箱内可谓别有洞天,两边摆满储物柜,还有一张折叠椅子,一张行军床和一个铁皮桶。   刘子光脱下身上依旧湿漉漉的衣服丢在地上,从储物柜中拿出一块浴巾擦干身上的泥水,找出一套新衣服换上,但依旧赤-裸着上身,又在柜子里搜寻了一番,拿出一个医药箱来,对着镜子处理了后背上的伤口,6-4式手枪子弹威力较弱,钻进皮肉也不算深,活动一下,似乎并无大碍。   从柜子里端出一个小巧的炉子来,在里面放了两块固体酒精,用打火机点燃,放上一个小茶壶烧着。   趁着烧水的时间,又拿出单兵自热干粮和军用罐头来打开,支起折叠桌子摆上饭菜,想了想又开了一瓶二锅头,梅菜肉丁米饭,咖喱牛肉罐头,花生米罐头,压缩的紫菜块加上热水就是一锅汤,狼吞虎咽一番后收拾了狼藉,打开了另一侧的铁皮柜。   一排铁箱子整齐堆放着,刘子光打开一个印着俄文字母ПП-90的箱子,拿出用防水布包裹的金属盒子,哗啦啦展开,形成一把小巧玲珑的折叠式冲锋枪,用棉纱擦掉枪上的黄油,卸下弹匣,取出几个纸包撕开,黄橙橙的子弹落了一地,全是苏式9毫米手枪子弹。   在弹匣里填满了三十发子弹后,再次把枪擦拭了一遍,折成长方形金属盒状态,摆在了一边,又从柜子里拿了一把06式手枪,和警用手枪不同的是,这一把是5.8毫米口径,一般的警用防弹衣可以射穿。   把手枪拆成零件状态重新装了起来,连续试了扳机力和复进簧的力度,满意的点点头,装入二十发的弹匣,在枪口上拧上一个圆柱体试了试,又摘了下来一并放在小桌子上。   柜子底下还放着几口木箱子,其中一个上面印着白色的字:82-2式全塑无柄钢珠手榴弹,刘子光想了想还是打开了箱子,取出两枚同样摆在桌子上。   准备完武器后,返身打开对面的衣柜,里面满满的全是各种服装,挑了一套警察常服扔在行军床上,拉开抽屉找出相应的警衔和警号以及证件同样丢在床上。   又拿出三台对讲机,三部手机,检查了电池容量后放在桌上。   从容的换上衣服,对着柜子里的小镜子打上领带,在衬衣外面套上腋下式快拔枪套,把手枪和弹匣插在枪套中,连续试了几次拔枪的动作后,把手榴弹挂在腰带上,披上外套扣上扣子,在外面又套了件警用多功能大衣,梳理一下头发,戴上了警帽。   穿上黑色高腰奥克利军靴,在靴筒里放了把匕首,原地弹跳几下,试了试装备的便携性,走过去掀开蒙在装备上的苫布,显出一辆无牌越野摩托车。   冲锋枪、对讲机、手机,证件都装在身上,刘子光关上灯,打开集装箱门把摩托车推了出来,虽然货场上只有两个中年保安在远处值班室里睡觉,他还是没有发动摩托,而是推出去很远才启动了摩托   ……   公安局指挥中心,灯火通明,还在紧急部署各种方案,所有卡点已经进行了布控,就算是一只鸟也飞不出江北去,其实领导们心中都有数,假如这个刘子光真的如同上官处长说的那样无敌,那么这些手段根本留不住他,他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尽责而已。   忽然一个负责监听的警察举起了手:“目标家里有电话打进来。”   谢支队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立刻站起来说:“马上监听!”   至诚一期,刘子光家里,老爸老妈还在边看电视边等儿子回家,听见电话铃急促的响起,老爸拿起话筒说:“喂?”   “爸,是我,今天公司出了点意外,我要去外地处理一下,可能要很长时间。”刘子光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老爸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怎么这么急,啥时候能回来?明天还有亲戚朋友来拜年呢。”   刘子光说:“事情很棘手,或许你们明天会在报纸上电视上看到一些关于我的新闻,你们不要相信,那都是污蔑和陷害……”   老爸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怎么回事,你现在哪里?”   老妈在旁边也紧张起来:“老头子,咋回事,小光出啥问题了?”   “你别说话。”老爸回头道,捧着话筒说:“孩子,你到底闯什么祸了。”   公安局指挥中心,技术人员正在紧张的工作着,谢支队急切的询问道:“能不能查到方位?”   技术员头上都是汗:“起码要五分钟的通话时间才能锁定手机的位置。”   干警们紧紧捏着拳头,只盼刘子光家里人能多说几句话拖住他。   很幸运,如他们所愿,对话持续了超过五分钟的时间,技术员终于锁定了位置,就在滨江公园和大连路交叉口的一栋楼天台上。   “出动!”谢支队下了命令,一队特警如猛虎出巢般冲出大楼,跳上警车,没有闪灯,没有鸣笛,向目标所在位置扑去。   正在街面上巡逻和在监控点布控的干警也从其他方位包抄过去,有了下午的经验教训,现在所有单位都归熟悉本地情况的谢支队长指挥,警力跟着警情走,效率达到了利用率最高。   沮丧万分的上官处长没有跟随他们一起出动,而是留在了指挥中心。   特警们从四面八方冲向了目标,公安局距离这里不超过三公里距离,很快就赶到了现场,直升机在空中用探照灯照射着天台,特警队员鱼贯而下,呈战斗队形猛扑过去,在天台角落里发现了一部和对讲机绑在一起的手机。   特警们顿时傻眼,谢支队从楼下上来,看到这堆东西后恨恨的挥舞了一下拳头:“这个狡猾的家伙!”   ……   指挥中心,上官处长正静静地坐着等候消息,一个女警走过来说:“处长,外面有人找您。”   上官处长问道:“谁找我?”   “不清楚,好像是省厅的。”女警说。   上官处长起身向外走去,刚出门腰里就顶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的身子立刻僵住了。   “刘子光,是你?”   “答对了。”   “你敢在这里开枪?就不怕跑不出去?”上官处长讥讽的问道。   “呵呵,你不妨赌一赌我的胆量。”刘子光的声音里,嘲讽语气更浓一些,“我带了三把装满子弹的枪,身上挂满手榴弹,别说你一个地级市的公安局了,就是重返德军总部都富余。”   12-14 掳走上官   此时已经是零点时分,公安局指挥中心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为了节能减排,天花板上的射灯关闭了一半,光线有些灰暗。   大部队已经被调虎离山了,现在整个公安局带枪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局机关又不是军营,大多数人只是文职和技术而已,从警以来就没进行过射击训练,就算给他们枪,也不过是徒增刘子光枪下的冤魂而已。   所以上官处长很理智的选择了配合,她从容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从大门进来的。”刘子光指了指前面的电梯口:“咱们下楼吧。”   上官处长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男子身着笔挺的警服,肩膀上两杠一花,还挂了市局的胸牌,帽檐的阴影下,一张大众脸让人看了之后既觉得熟悉,又觉得没有任何特色可言。   “化妆技术很高哦,哪里学的?”上官处长揶揄道。   “处座,这不叫化妆,叫易容,你不懂的。”   上官处长看了看指挥中心大厅,希望有人能看到这里的情况,但是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谁也注意不到灯光昏暗的走廊里发生的事情。   “走吧,别看来,没用。”刘子光又轻轻戳了一下上官处长的腰眼。   上官处长只好无奈的走向电梯口,刘子光按了向下键,两人静静等待着电梯,叮咚一声,电梯到了,里面走出几个值班警员来,说说笑笑和他们擦肩而过,上官处长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的走进了电梯。   “你刚才很明智,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不然那几个小伙子的命就被你害了,因为我不是每次都能掌握好分寸。”刘子光说。   “我想我们应该坐下来谈谈,这里面有些误会。”上官处长仰起头,对着电梯上方的摄像头。   “又做小动作,不乖哦。”刘子光说着,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却并不点燃。   忽然电梯门开了,省厅万处长出现在门口,狐疑的看着上官处长和她身旁的陌生警官,老公安的警觉性自然要比小年轻们高出无数倍,再加上刚才已经听说目标摆了空城计的事情,万处长的手往腰间按去,同时问道:“你哪个单位的?”   “噗”的一声,万处长的脖颈上扎了一枚细细的木刺,挣扎了两下瘫倒了,刘子光上前扶住他,对上官处长说:“帮我抬一下。”   “好吧,我抬腿。”上官很配合的抬起万处长的腿,打开旁边储藏室的门,把人塞了进去。   重回电梯里,一直下到地下车库,刘子光走到一辆警车旁,拉开车门做了个有请的手势,上官处长正要往副驾驶的位子上坐,忽然刘子光将她按在车上,反剪双手,一把扯掉了外套,在身上摸索起来,虽然正值冬季,上官处长穿的却很单薄,外套里面只有一件T恤,刘子光的手在她身上粗暴的划过,却又无力反抗,上官处长的眼中含满了屈辱的泪水。   一枚纽扣状电子元器件从T恤上扯了下来,刘子光拿出一卷强力胶带,三下五除二将上官处长绑了起来,嘴上也贴了条胶带,打开后备箱把人丢进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不要出声哦。”   “呜~~”上官处长无力的扭动着,喉咙里发出一阵低鸣。   刘子光盖上尾箱盖子,上车发动,开出地下停车场,匀速来到市局大门前,与此同时,闪着警灯的特警车队正从外面开来。   刘子光从容不迫的停车刷卡,门卫室里的保安客气的打招呼道:“这就走了?”   “回见。”刘子光挥手致意,不慌不忙轻踩油门离开,谢支队长所乘的警车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两辆车擦肩而过。   ……   警车鱼贯而入,在指挥中心大院里停下,谢支队长跳下汽车,扯开了衣领大骂道:“居然敢耍我们,就算追到天边我也要抓到他!”   其余干警也都怒不可遏,这么多刑侦一线人员竟然被人耍了,大家怒气冲冲的上了楼,来到指挥中心大厅,谢支队长正要向上官处长汇报经过,扫视一圈却没发现人影。   等了几分钟,还是没见人,谢支队急了,问道:“有人看见上官处长了么?就是首都来的那个女的。”   一个女警说:“刚才有人把她叫出去了。”   “谁?”   “好像是省厅的人,挺面熟的,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谢支队点点头,坐了下来,忽然又站了起来大吼一声:“不对!”拔枪冲出大厅,茫然四顾,走廊里哪有人影。   干警们被谢支队的行为惊呆了,有些人反应过来,也拔枪冲了出来,在谢支队的指挥下四处搜索,深夜的指挥中心大楼,灯光陆续亮了起来,大门也紧紧关闭,一队特警把守住所有出入口和,所有值班人员奉命到大厅集合,特警们穿上防弹衣,在各处楼道、走廊里搜索着。   省厅反恐中队的战士们负责搜索四楼走廊,他们四人一组,握枪在手,以标准CQB队形前进着,最前面的战士手持防弹钢盾和手枪,后面紧跟着霰弹枪和冲锋枪,搜索到电梯口附近的时候,忽然旁边储物间里传出一串音乐声。   战士们立即瞄准储物间的门,喝令里面的人投降,半天没有动静,于是在掩护下,一名战士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万处长肥胖的躯体随着一堆拖把和扫帚从里面滚了出来   谢支队得到报告迅速赶到现场,韩局长回去休息了,他就是现场总指挥,重任在肩,谢支队感到压力很大,责任也很大,他当机立断,亲自打电话向韩局长汇报情况,同时命令全市各卡点加强戒备,并且调取了市局前一个小时内的监控录像。   根据监控显示,就在特警队出动不久后,一辆警车驶入了市局大院,车上下来一个穿警服的人,大摇大摆上了楼,请人将上官处长叫了出去,然后竟然把人直接带走了。   录像很清晰,屏幕中的人虽然是张陌生面孔,但谢支队可以断定,那就是刘子光,因为这个人以前经常出入市局,对指挥中心的地形相当熟悉,人头也熟悉,比如门卫,他肯定能叫出名字来。   “这个人真是胆大包天!”谢支队一拳砸在桌子上,同时又不得不赞叹,目标的心理素质确实惊人,遇上这样难缠的对手,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哀。   睡梦中的韩局长被惊醒,立刻赶到市局主持工作,事情太大,他一个区区局长根本担不起责任,只好又惊动了胡市长,老刑警胡跃进赶到现场,详细询问了情况。   万处长仍在昏迷之中,法医从他脖子上取下一枚木刺,经化验上面涂有某种可以致人昏迷的生物碱,又在地下车库发现了上官处长的外套和手机。   万幸的是,陪同上官处长同来江北的工作人员表示,领导身上藏有无线电追踪系统,可以据此寻踪,抓到罪犯。   于是警方立即行动起来,迅速进行定位,特警队再度出击,在一处荒废的烂尾楼工地包围了目标,小心翼翼的杀进去之后,搜遍所有角落依然一无所获。   向指挥中心反馈了现场情况之后,中心却说信号依然在烂尾楼中,并且再度告知了确切方位,于是特警们再度杀回去,这回终于有了收获,在墙角里抓到了一只惊恐万状的野猫,猫脖子上挂着无线电追踪器。   半小时后,装在铁笼子的野猫被放到了胡市长的桌子上,瘦骨嶙峋的野猫喵呜喵呜的叫着,几位忙乎了一夜的特警尴尬的站在一旁,胡市长摆摆手说:“放了吧,问题很严重,我们江北市已经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有关部门会来接手的。”说完转身离去。   胡跃进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点半,小心翼翼的打开家门,就看到宝贝女儿坐在沙发上。   “蓉蓉,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胡跃进一边换拖鞋一边故作轻松的问道。   “抓到他了?”胡蓉反问。   “没有,可以说毫无线索。”   胡蓉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起身回屋去了。   卧室的门轻轻关上了,胡市长无声的叹了口气。   ……   江北市城乡结合部某条街上,遍布着铁艺作坊和计生用品专卖店以及小网吧、发廊等营业场所,路上电线杆拉着乱七八糟的电线,临街门面后,是杂乱无章的村民自建出租屋,到处张贴着治疗性病和出租房屋的小广告。   天没亮的时候,一辆摩托车轰鸣着开进了街里,没人在意,因为乡下经常有些地痞流氓开着大排量的摩托车在半夜或者凌晨呼啸来去,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摩托车停在一处出租屋旁,车手摘下头盔,从后座上拿下一个绳子捆扎结实的蛇皮袋,走进院子打开房门,掀开床铺露出坑道口,扛着口袋一步步走下去,来到一间地下室,把口袋往地上一丢,口袋竟然蠕动了一下。   刘子光点燃一支烟,沉思了一会,站起来关上盖子,拉开电灯,拔出匕首割开蛇皮袋,捆成粽子的上官处长露了出来,嘴上贴着胶带,眼睛蒙着黑布,房子里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外套被剥掉的处长大人已经冻得浑身鸡皮疙瘩。   刘子光摘掉黑布,上官处长一双美目惊慌失措,嘴里咕哝着。   12-15 盗梦者   房间阴暗潮湿,墙皮剥落,灯光昏暗,粗糙的水泥地上似乎能渗出水来,上官处长左右端详了一番,这里竟然没有门窗,看来是个地下室,判断不错的话,应该在江北市西郊城乡结合部一带。   “欢迎来到我的安全屋。”刘子光撕开了上官嘴上的胶带,因为用力过猛,疼的她惨叫一声。   “没关系,这里隔音效果相当良好,你可以随便叫。”   上官处长摇摇头,表示配合。   刘子光拿出上官处长的手提包抖了两下,把包里的东西全倾倒出来,夏奈尔的皮夹里面塞满各种金卡、钻石卡,贵宾卡以及少量现钞,一张国家安全部的工作证,名字是上官谨,警衔二级警督,职务副处长,一把沉甸甸的GLOCK26手枪,还有若干化妆品、小镜子、纸巾、系着卡通玩偶的钥匙等物。   “上官谨,我记得你不是叫王茜的么?”刘子光打量着手里的证件问道,这张黑色的国安警官证显然是货真价实的玩意。   上官谨苦笑一下:“随便叫什么都行。”   “那好吧,大家都是业内人士,我想可以省掉一些不必要的环节了,告诉我,是谁在幕后指使?”   “其实你不用这样做,我也会告诉你,不过在告诉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刘子光笑了:“不愧是心战专家,咱们别绕弯子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上官谨也笑了:“我愿意回答你的问题,是把你当朋友看,那么你是不是也把我当朋友呢?”   刘子光说:“当然,咱们不但是朋友,还有过师生之谊。”   “那么既然这样,你是不是可以先放开我呢?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我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见刘子光不动,上官谨又举起手,晃着手腕上的胶带说:“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   “好吧。”刘子光用匕首将上官谨手脚上的胶带割断。   上官谨揉着发麻的手腕,四下打量着:“你的安全屋很别致,我想外面的景色应该和原来的高土坡差不多吧?”   刘子光说:“比高土坡还要破烂些,因为这里住的都是流动人口,属于治安比较混乱的地区,所以你别想耍什么花招,就算听到你的呼救,他们也会置若罔闻的。”   上官谨温和的笑了:“我不会逃跑的,好不容易有个和你坐下来谈谈的机会,又怎么能放弃,再说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我。”   “哦?为什么这么说。”   “你在逃跑的时候没有杀死那几个特警,相反还对伤员进行了救治,说明你内心深处是一个善良、正义的人,不会滥杀无辜。”上官谨紧盯着刘子光的眼睛说道。   “那你怎么会认为自己也是无辜的呢,上官处长,我昨天挨了一枪可是拜你所赐。”刘子光说。   上官谨摇摇头,继续紧盯着刘子光的眼睛:“你懂得,我是身不由己,其实我和你一样,出身寒微,生长在一个类似于高土坡的地方,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工资微薄,妈妈身体不好,爸爸喜欢喝酒打人,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正好双双下岗,靠借钱给我交的学费,记得我上大二那年,因为低血糖在宿舍里昏倒了,是妈妈偷偷去卖血换钱给我买的营养品……”   说到这里,上官谨眼眶中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刘子光沉默了一会,拿出纸巾递给她。   “谢谢。”上官谨接过纸巾擦擦眼泪,继续说道:“天下的母亲都是伟大的。”   纸巾掉在了地上,上官谨俯身去捡,动作有些艰难,似乎是腰肌劳损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刘子光的母亲扫大街时的动作,她捡起纸巾望向刘子光,四目相接的时候忽然举起两只手,灵巧而修长的手指扇面般展开,如同孔雀开屏。   刘子光眼神迷离了一下,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小光,你这八年干什么去了,让妈担心死了。”遥远的声音似乎从天际传来,充满了母亲的关心和担忧。   “妈,我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你们。”刘子光声音有些低沉。   “回来就好,家里一切平安,妈下岗了,现在环卫处扫大街,你爸爸在至诚小区当保安,回头帮你安排一个工作,好好干,将来买房子娶媳妇。”   “妈,我一定好好干。”刘子光说。   “唉,刚才派出所打电话来,说你杀了人,妈相信你绝不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孩子,和政府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咱不能替别人背着个黑锅啊,小胡她父亲不是市长么,怎么都能说上话的,我和你爸年纪都不小了,总要有个养老送终的人吧。”   如果只听声音的话,绝对不会相信这些话是从一个年轻女孩嘴里说出的,无论是语调还是感情,都酷似一位饱经风霜,深爱儿子的中老年妇女。   “妈,是他们嫁祸我的,原因我是知道的,有些人看上了我在西非的铁矿股份,想要强取豪夺。”   “孩子,咱家虽然穷,但是人穷志不短,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他们想要股份,咱偏不给他,咱献给国家。”   刘子光点点头说:“妈,我抽支烟考虑一下。”   “行,你先考虑清楚,然后妈带你去派出所自首。”   刘子光颤抖着摸出香烟点上,深深抽了一口,缓缓吐出,地下室里弥漫着烟雾,有些阿拉伯水烟的味道。   静谧的地下室里充满了诡秘的感觉。   “孩子,爸没本事啊,连你的大学学费都凑不齐,别人家的孩子买电脑买手机,爸连一顿饱饭都不能让你吃上,喝了酒还打你,你妈偷偷背着我去献血,我知道以后想死的心都有啊,孩子,等你将来有了出息,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妈啊。”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似乎是从云端飘来。   良久,上官谨哽咽的声音传来:“爸,我不怪你们,要怪就怪这个社会,那些不愿意借钱的亲戚,那些看不起我的同学,我要让他们知道,出身贫寒也一定能出人头地,现在领导都很欣赏我,提升我做了处长,我下个月就回去,在老家给你们买一所大房子,还有车,还有保姆,让他们羡慕去。”   “孩子,有钱也得省着点花,你是吃公家饭的,做事更要小心,让人抓着把柄就不好了,还有,别太累着自己,有时间考虑一下个人问题,找个稳重可靠的就结了吧,我和你妈年龄大了,也该抱外孙子了。”   “爸,这您就别操心了,工作太忙,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上官谨的声音略显焦躁。   室内再次升起烟雾。   “小王,你是怎么搞得,调派那么多人手竟然能让他跑了,回头写一份报告给我。”严厉的声音似乎是从深潭底传来。   “谭主任,地方警察从装备到经验都无法和目标对抗,我建议采取其他方案。”上官谨紧蹙眉头说道,从孝顺女儿变成了干练的特工。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合适的机会,我会对目标进行催眠,在他的潜意识里种下一个概念,让他认为自己是王牌特工,有很多同事在隐蔽战线上牺牲了,以此激发他内心深处的爱国情操,把铁矿股份献给国家。”   “很好,我批准这个方案,你不要经过地方公安,直接把人带到我这里,我有话问他。”   “是,谭主任。”   “陈汝宁谋杀案那件事也撤了吧,现在不需要了。”   上官谨迟疑道:“可是,那件事是您亲自交代必须办理的,和铁矿无关的啊。”   “那个我不管,你记住,在签字之前,绝对不许伤害他,而且要用你的生命保护他,这件事关系到国家战略安全和中央领导的决策,你要明白,这是来自最高层的命令!”   “是!”   刘子光抽了口烟,喷在上官谨脸上,拉灭了电灯。   ……   一小时后,上官谨从睡梦中苏醒,刘子光坐在不远处沉睡着,小桌子上点着一支小蜡烛,自己的小包放在旁边,拿过来打开检查一番,手枪和证件都在,只有手机丢了。   退出手枪弹夹检查了一下,子弹是满的,上官谨放下心来,静静的等待刘子光醒来。   又过了半小时,刘子光才醒过来,狐疑的看着上官谨:“你怎么没跑?”   “不是说好了么,咱们现在是朋友,朋友是要坦诚相对的,你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要跑,再说,我还要帮你洗刷冤屈呢。”上官微笑着说。   刘子光说:“好吧,我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了。”顺手脱下自己的外套丢过去:“天冷,别着凉。”   上官谨穿上外套,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市里怕是要翻天了。”   两人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此时才刚早上七点半,大街上早点摊子前熙熙攘攘,刘子光过去买了两杯豆浆两根油条,两屉小笼包,找了个位子坐下,又帮上官谨拿了一双筷子,说:“饿了吧,快点吃。”   上官谨接了筷子,简陋的桌椅,廉价的塑料碗碟,酱油壶,肮脏的桌布,喧嚣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电动车、三轮车、农用车、城郊长途公交车来来往往,不禁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些东西。   “怎么?想起谁了。”刘子光问道。   “这里和我老家很像,那时候我上高中,为了不给家里增添负担,把早点钱省下来买复习资料,从来没吃过早饭。”上官谨沉浸在少年时代惨痛的回忆中。   “所以没发育好。”刘子光插了一句,立刻破坏了这种苦情戏气氛。   “你!”   上官处长显然对这种只有亲密朋友之间才能来开的近乎粗俗的玩笑很不适应。   12-16 似梦似真   刘子光并不在意,吃着油条喝着豆浆,风卷残云吃完了饭,上官处长那边才刚动了一点,斯斯文文吃完了饭,刘子光又拿起桌上切成短截的卫生纸撕了一段递过去,上官谨连忙摆手:“我有纸巾。”   吃了早饭,天阴沉沉的开始飘雨,城乡结合部根本没有出租车,只有长途车从旁边慢慢驶过,售票员从车门处探出身子说:“市区,市区,五块钱一个人,有座位了,上车就走。”   “要不要体验一下生活?”刘子光问道。   虽然完全可以打电话叫辆车来接,但上官谨还是选择了自己回去,她点点头叫停了汽车,上去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刘子光也上来在她身旁落座,拿出十元钱买了车票,车辆继续在郊区沙石路上颠簸起来。   “我们去哪儿?公安局么。”刘子光问。   “不,回宾馆。”上官谨望着车窗上雨点打出的花瓣说。   车到市区后,两人转乘出租车来到上官处长下榻的宾馆,回到房间后,上官谨先找出一件新的外套换上,然后当着刘子光的面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了专车和飞机,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和刘子光一起下楼,一辆黑色军牌奥迪已经停在门口,驾车的是个穿空军制服的三级军士。   “机场。”上官谨坐进汽车说道,司机一言不发,启动汽车疾驰而去。   由于昨天的惊天大案,所有出城要道都增派了警力严加盘缠,出城方向已经积压了十几辆汽车,身穿反光背心的交巡警都挎起了79微冲,还有穿军大衣的武警,戴着钢盔背着八一杠,如临大敌一般。   所有车辆一律进行严格盘查,检查身份证,后备箱,所以通过的很慢,上官谨拍拍司机的肩膀,小伙子拿出警灯扣在车顶,一踩油门从旁边窜了过去,警察伸手阻拦,司机踩了一脚刹车,不耐烦的伸出头来说道:“首长急着去机场。”   警察们看到车牌号码和风挡玻璃下的警备字样,赶忙挪开路障,举手敬礼,司机鸣笛致谢,呼啸而过,沿着宽阔的机场高速开到了江北机场。   江北机场是一座军民两用机场,除了固定班次的民航机之外,还有空军的航班和教练机起降,军车直接开上了停机坪,一架小型喷气式公务机已经滑入了跑道,等待起飞了。   上官谨和刘子光下了车,登上舷梯,机舱门随即关闭,飞机开始滑行,等升空之后,上官谨才从座位下拿出卫星电话拨通了江北市局的号码。   “韩局长,我是上官,现在机场,人我已经带去首都了,你们可以解除戒备了,就这样。”打完电话,啪的关了机丢在桌子上,乘务员送上两杯香浓的咖啡,刘子光端起来呷了一口,赞道:“正宗的蓝山。”   “你先休息,我和首都方面联系一下。”上官谨解开安全带,走进了驾驶室。驾驶室里有个小小的监控屏幕可以看到机舱里刘子光正在喝咖啡。   上官谨放下心来,拨通了号码:“谭主任,我是小王,K已经落网,不过计划略有更改,这个人的能力确实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真不知道永昌都教了他些什么,地方公安力量不足以进行抓捕,反而激怒了他,单枪匹马从公安局里把我绑架出来,嗯,我现在很安全,昨晚我对他实施催眠的过程中,他甚至对我进行反催眠,呵呵,谭主任您放心,他的反催眠无效,我伪造了一段童年经历去争取他的认同感,结果他反而利用这个来勾起我的记忆阴影,这当然是不成立的,是,我明白,再见。”   忽然,驾驶舱内的报警灯响了起来,飞行员说:“机舱迅速减压,有人把舱门打开了。”   上官谨大惊失色,再看小屏幕,座位上的刘子光已经不知所踪。   冲回客舱,发现舱门大开,一朵白色的伞花已经远去,呼呼的冷风灌进机舱,机务人员好不容易才把门关上,大家都吓得冷汗直流,上官谨更是心惊肉跳,难道这个刘子光发现了什么?   再次回到驾驶舱向谭主任报告:“谭主任,K逃脱了,在天津上空跳伞了。”   “知道了,你先回来。”谭主任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愉快。   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后,一辆黑色轿车驶到舷梯旁,两个陌生男子等上官谨下来之后,抓住她的双手戴上了手铐。   “为什么抓我?”上官谨没有挣扎,平静的问道。   “你已经不可信任了。”陌生人说。   汽车开到郊区一处偏僻的别墅中,上官谨被押进一间房子,房子造型古怪,地板墙壁和天花板的设计是扭曲的,给人一种错觉,心理素质不高的人连站都站不稳。   陆续来了几个人,问了上官谨一些话,然后离开了。   又来了另外一些人,开始用刑,他们在上官谨的脸上盖了一块毛巾,慢慢的浇水,窒息感和绝望感令上官谨近乎崩溃,但她依然坚持自己是无辜的。   连续几次酷刑之后,谭主任终于出现了。   “主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上官谨挣扎着问道。   谭主任摇摇头说:“小王,你懂得,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得不这样做。”   “可是我是你的人啊,你怎么能这样!”上官谨的脸刷的变白了,声嘶力竭的吼道。   “对不起,我也是执行命令,我会亲自去你家送烈士证书的。”谭主任站起身来,腕子上的金表熠熠生辉,格外刺眼。   “不!”上官谨绝望的嘶喊到。   谭主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几个面目粗野的汉子走过来,将身材轻盈的上官谨拖走了,上官垂死挣扎着,喊道:“我爸爸是少将,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汉子们面无表情,将上官谨摆在一张不锈钢操作台上,然后一个干枯的老头出现了,打开箱子展示着闪闪发光的全套手术器械,慢条斯理的戴上橡胶手套说:“你放心,我干这个很多年了,不会痛苦的。”   汉子们开始脱衣服,上官谨更加惊恐:“你们要干什么!”   干枯老头说:“不好意思了,你是死亡原因将会是被K奸-杀致死,所以需要这样一个环节,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屈辱感,进行之前我会给你打一针。”说着取出一个针筒汲了药水,滋出一股来,阴险的冷笑着。   上官谨努力镇定着心神,说道:“我们谈谈可以么,你没有女儿么?”   老头说:“心战专家,你那一套还是收起来的好,在我面前没用的。”说罢举着针筒狞笑着走过来。   一个赤-裸的粗壮汉子也走了过来。   “不要啊!”撕心裂肺的声音直冲云霄,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房门猛地被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那汉子刚要阻拦,被他一脚踢飞,老头正要逃跑,被他从后面抓住,一扭脖颈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上官谨泪花四溅:“你怎么来了?”   一身西装的刘子光拔出匕首割开绑住上官谨四肢的皮带,说:“虽然你多次阴我,我还是不忍心看你被他们宰掉。”   “我……”上官谨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   “别废话了,这是你的包。”刘子光将一个提包塞给了上官谨。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群武装人员在走廊里出现,刘子光拔出微型冲锋枪扫过去,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刘子光单枪匹马却丝毫不落下风,拿出一枚手榴弹甩了过去,一声巨响,烟雾腾腾。   “走!”趁着对方被压制的空当,刘子光拉起上官谨向外冲去,路上多次遇到阻拦,每次都被刘子光干净利索的一枪放倒。   两人在空旷的草地上狂奔着,上官谨气喘吁吁,脚不沾地,简直是被刘子光拉着飞,忽然刘子光停了下来,在手表上按了一下键,远处的别墅顿时爆炸,一片火海。   上官谨身上仅穿着内衣,冻得瑟瑟发抖,刘子光脱下西装外套把她包在里面,两人在冰天雪地中紧紧依偎着,望着远处的残阳如血和熊熊烈火。   “他们自绝于人民,罪有应得。”刘子光义正言辞的说道。   上官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随即问道:“现在怎么办?”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跟我走。”   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特工,伪装成一对情侣,用假身份证买了两张火车票,一路回到江北市,抵达火车站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刘子光叫了辆黑车,来到市郊一个流动人口聚集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安全屋。   两人进了屋子,从密道进入地下室,劳累了一天,身心俱疲,同是天涯亡命鸟,此时也没有了什么隔阂,就这样合衣而眠了。   阴冷的夜,地下室里彻骨的寒冷,上官谨裹紧潮湿的被子,还是冷的睡不着。   “刘子光,你跟谁学的催眠?”她忽然问道。   “永昌公司培训的时候上过几堂课,不过是讲反心理催眠的,防止在关键时刻被敌人套了口供。”刘子光说。   “哦,那你这门课的成绩一定是特优。”   ……   不知道多久后,上官谨悠悠醒转,看着旁边熟睡的男人,竟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轻轻叹了一声,坐了起来。   小圆桌上燃着一支蜡烛,皮包就放在桌上,打开一看,证件,手枪等物都在。   又过了半个小时,刘子光醒来了:“你还在?我以为你走了。”   “现在我还有地方可去么?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帮你,帮我洗刷冤屈。”上官谨苦笑道。   刘子光沉默片刻:“先吃饭吧。”   两人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此时才刚早上七点半,大街上早点摊子前熙熙攘攘,刘子光过去买了两杯豆浆两根油条,两屉小笼包,找了个位子坐下,又帮上官谨拿了一双筷子,说:“饿了吧,快点吃。”   上官谨接了筷子,简陋的桌椅,廉价的塑料碗碟,酱油壶,肮脏的桌布,喧嚣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电动车、三轮车、农用车、城郊长途公交车来来往往,似曾相识的场景不禁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一些东西。   “怎么?想起什么了。”刘子光问道。   “吃早饭,是我心中永远的梦魇,那时候我上高中,每次都把早饭钱省下来买漫画,为了这个没少挨家里的打。”上官谨沉浸在少年时代惨痛的回忆中。   “所以没发育好。”刘子光插了一句,立刻破坏了这种苦情戏气氛。   “讨厌!”   上官处长一拧身子,在刘子光后背上猛擂了几拳,动作竟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   12-17 没党性更没人性   刘子光并不在意,吃着油条喝着豆浆,风卷残云吃完了饭,上官处长那边才刚动了一点,斯斯文文吃完了饭,刘子光又拿起桌上切成短截的卫生纸撕了一段递过去,上官谨连忙摆手:“真恶心,用那么脏的纸擦嘴,我有纸巾。”   吃了早饭,天阴沉沉的开始飘雨,城乡结合部根本没有出租车,只有长途车从旁边慢慢驶过,售票员从车门处探出身子说:“市区,市区,五块钱一个人,有座位了,上车就走。”   两人叫停了汽车,上去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刘子光也上来在她身旁落座,拿出十元钱买了车票,车辆继续在郊区沙石路上颠簸起来。   “我们去哪儿?”刘子光问。   “去该去的地方。”上官谨望着车窗上雨点打出的花瓣说。   ……   江北市公安局,韩局长拿起电话,说道:“给我接谢华东。”   谢支队长正在指挥中心稳坐中军帐,接受着各处反馈来的情报,忽然接到韩局长的电话,赶忙汇报道:“暂时还没有上官处长的下落,万处已经苏醒,没有生命危险。”   “加强布控,严防死守,一定要在最快时间内救出上官处长。”韩局长的语气很严厉,谢支队长很坚决的答了一声“是!”   放下电话,韩局长又向胡市长进行了详细的汇报,听取了指示,这才拿起衣服出门,对秘书说:“去医院。”   省厅的万处长脖子上中了一枚淬毒的木刺,昏迷了整整六个小时才苏醒过来,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罪犯抓住了没有,当大家告诉他不但没有抓住,特警队反而被人家折腾了一夜,连上官处长都被绑走后,万处长气的青筋乍起,也不管身处医院了,问手下要了一支烟,连打了几次火都没点燃。   护士进来换药,看到他抽烟,不满的说道:“病房里不能抽烟!”   “没关系的,你先出去吧。”一个秘书模样的眼镜男子上前将护士连劝带哄推了出去,然后上前打开了窗户,拉了一张椅子,对身后的白净儒雅中年男子道:“韩局,您坐。”   韩寺清坐了下来,往前拉了拉椅子,距离万处长更近了些:“老万,好点没有,法医检测过了,麻醉剂没有危险的。”   万处长狠狠吸了几口烟,说道:“玩了一辈子鹰,结果让小家巧啄了眼,我这一世英名算是毁了。”   韩局长劝道:“老万,你不能这么想,虽然你玩了一辈子鹰,可对方也不是什么小家巧啊,咱们特警队忙乎了一夜都没抓到他,他竟然能独闯龙潭,把上官处长都绑了去,就算是当年的白宝山也没有这么强的心理素质啊,其实你应该庆幸,万一木刺带的是剧毒,老万这回你可就捐躯了,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嫂子和孩子想想啊。”   万处长却掀开被子到处找鞋:“我不能躺在医院,这次行动是部里和省厅联合组织的,没抓到人自己反倒趴下了,这个脸我丢不起。”   韩局长很理解万处长的想法,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在省领导面前露脸,结果人没抓到,自己还负了伤,忠心虽然可嘉,但是领导也要看你的业务能力的。   万处长急的团团转,韩寺清何尝不是如此呢,陈汝宁被杀一案归上级部门办理了,缓解了他的压力,但是红旗钢铁厂群体事件和李治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件都让他很是头疼,纪委和检察院反贪局已经介入了,,这几件事加起来,足以让正在省城述职秦书记焦头烂额,搞不好省里会地震的。   ……   省城,省委办公大楼会议室。   省委书记郑杰夫手里摇晃着几张写满字的纸,声色俱厉的说:“这是李治安写的一份材料,列举了一些所谓的成绩,为他自己求情的,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让我觉得刺眼的是什么你们知道么!”   常委班子领导们都缄口不言。   “死亡指标!红旗钢铁厂拆迁竟然有三个死亡指标,然后这位主任辩解说并没有超标,而且,你们注意听啊,这上面写着,红旗钢铁厂副总卫淑敏,经查实生前已确诊胃癌晚期,跳钢水自杀纯属通过不正常手段恶意给领导施加压力的行为,这是什么逻辑?”   说完这句话,一贯温文尔雅的郑杰夫竟然拍了桌子。   领导们暗暗对视,心中自然有数,李治安现在虽然暂时还没双规,但是纪委和反贪局已经介入了,这几天李治安的秘书上窜下跳,送礼说情,想让大领导们为李治安背书,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谁都知道郑杰夫要拿他开刀,又有那个不长眼的会插手呢。   郑杰夫继续痛心疾首:“这已经不是没有党性的问题了,就连起码的人性都丧失了!拆迁改建,重组改制,最终目的是什么?不是为了国民生产总值,也不是为了某人的官帽子,而是为了老百姓的福祉,厂子拆了,房地产赚钱了,领导出政绩了,可老百姓呢?没了工作,没了房子,牺牲了一切最终换来的只有眼泪,同志们啊,该反思了,我看江北市的领导班子的思想觉悟还有很大提升的空间,秦松不是在省城么,不要回去了,直接去省委党校学习,什么时候认识到错误,什么时候毕业。”   大家面面相觑,郑书记这一手玩的漂亮,一举就把李治安和秦松这两个人的帽子给摘了,但又让人抓不到把柄,不出意料的话,用不了多久,胡跃进就会接江北市委书记的位子,国资委那边也会由郑系或者其他中立派系的人掌权。   对于秦松的安排,常委们没有其他意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继续讨论李治安的问题。   宣传部白部长说道:“关于死亡指标这件事,我想郑书记有误解,这个是历史遗留问题,九十年代我省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的时候,有过几次大规模的群体事件,对于多少人以上的企业改制,或者多大规模的征地拆迁,一般都是有死亡指标的,当然这个指标绝对不说明我们对此的态度,只是一种预防机制而已,出了人命,谁该负责的,决不姑息!”   郑杰夫接着说:“原来还有这么回事,我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建议对李治安实行双规,如果查明确实违法乱纪,那就移交司法部门严肃处理。”   这种问题根本不牵扯举手表决的问题,其实从红旗厂出事之后,大家就做好有人当替罪羊的准备了,只不过李治安更倒霉一些,当天夜里就闹出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来,不让他顶缸都对不起他。   “我认为对这种害群之马应该坚决打击,决不姑息。”麦省长也表了态。   “我同意麦省长的意见。”副书记兼组织部长老韩也发表了看法。   重量级的人物都发了话,李治安的命运就算盖棺定论了。   而此时李治安的秘书赵庆楠还在省国资委的办公室里焦急的等待着审判的结果。   ……   常委会还在继续,正在讨论的是关于红旗钢铁厂事件的善后处理问题。   郑杰夫说:“跃进同志当机立断,叫停重组,避免了矛盾的进一步激化,是值得肯定的,我建议善后问题也一并交给他来处理。”   韩副书记说:“我同意,跃进同志一定能处理好各方面的矛盾,这次红旗事件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红旗厂的职工要安抚,但是玄武集团方面的损失也很大,不论国企民企,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觉得冷却一下后,重组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产业结构调整的步伐不能停啊。”   郑杰夫低头喝茶,并不说话。   白部长冷笑道:“恐怕重组必须要叫停了,新华社大内参已经把事情捅到中央去了,连总书记都知道江东有个工厂几千人合唱国际歌的事情了,我建议还是等总书记的批示下来,我们再讨论是继续还是终止的问题。”   韩副书记严肃的点点头:“应该这么做,对群众,对企业都要负责嘛。”   郑杰夫抬头道:“钢铁厂的事情,就交给胡跃进他们去做,玄武集团这次重组工作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我是建议该企业永远退出红旗钢铁厂。”   纪委书记跟着说:“最近有群众举报玄武集团旗下制药厂有行贿问题,我建议彻查玄武集团,或许能揪出一部分隐藏很深的腐败分子来。”   政法委书记当即回应道:“彻查是一定要进行的,不过我们是法治社会,不能因为一匹害群之马,就把整个马群否定,玄武集团是我省排名前列的民营企业,利税大户,政法机关随意查处企业,影响了经济发展,谁来负这个责任。”   斗争有些白热化了,麦省长面色如常,云淡风轻,似乎讨论的不是自己刚死掉的姐夫的企业。   郑杰夫说话了:“有确凿证据的就要查,捕风捉影的事情就算了,玄武集团上万员工,都是要养家糊口的,他们在进行的南泰县工业园项目,是省政府一贯支持的,再加上他们的当家人刚去世,我看调查工作放在制药厂上,就不要展开了。”   一份交锋之后,常委会结束,大家各自收拾东西离去,会议室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12-18 复仇无门   省国资委办公室,电话铃突然鸣响,赵庆楠猛地扑过去抓起听筒:“你好!”   “小赵啊,结果出来了,老李两规了,你有个心理准备,就这样啊。”   电话挂了,虽然结果不出所料,赵秘书依旧失魂落魄,本以为犯了错误的李治安能够东山再起,现在看来已绝无可能,李主任已经被更高层面的人放弃了,而自己这个副处级的秘书也到了仕途的终点,从今以后不会有任何领导会用自己,最好的结局是发配到某个清水衙门去吃闲饭,永远不会再有往日的风光了。   赵秘书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打量着这间办公室,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坐在这里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刀绞一般痛苦,拿烟的手都颤抖了,腕子上的江诗丹顿也跟着乱晃。   最后还是无奈的站了起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着皮包,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两个穿黑色西装,领子上缀着红色小徽章的人迎面走了过来,向他出示了工作证:“反渎局的,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该来的终于来了,领导和秘书唇亡齿寒,领导出事,秘书往往是突破口,司法机关又怎么会放过他呢。   ……   省城整容医院,李主任忐忑不安的躺在病床上,刚才给自己算了几卦,结果都很不好,果不其然,房门打开,护士带着两个面容严肃的男子进来了。   “李治安,我们是纪委的纪检人员,现在对你实行双规。”   “我有病,还在住院。”李治安徒劳的求饶道。   “我们给你安排另一家条件更好的医院。”纪检人员说道。   ……   省委办公楼,江北市委书记秦松走下长长的台阶,秘书打开奥迪的车门,接过领导手中的皮包,秦松坐了进去,长长呼了一口气说:“回江北。”   秘书坐上副驾驶的位子,回头问道:“不去麦省长家里探望一下了?”   秦松疲惫的摆摆手:“不用了,等春节假期结束后,我要到省委党校上个培训班,现在必须赶回去安排一下工作。”   秘书立刻不言语了,这个节骨眼上去党校学习可不是好兆头,不过总比书记帽子被人摘了的好,看来上面对平衡之道的掌握还是很有心得的。   政治斗争极其残酷,虽然身处高位,但是任何时刻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尤其是厅局级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稍有不慎就会沦为弃子,秦松对此是深有感触。   作为一个市委书记,必须要有掌控全局的能力,这次秦松回去,要抓紧时间进行部署,不能让胡跃进趁机抢班夺权,不过能不能斗过老胡,秦松心里还真没谱。   天上飘雨了,今天格外寒冷。   ……   江北市,红旗钢铁厂,数千工人聚在厂区广场上,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有穿工作服戴安全帽的工人,有家属,有干部,还有新闻记者和看热闹的人。   上次事件时候,重组只是暂时中止而不是终止,上面对于玄武集团是否全面退出红旗钢铁厂是存在不同意见的,有人说陈汝宁是省长的小舅子,即便死了也不会吐出嘴里的肉,有的人说官官相护,国资委那个姓李的也不会有事,愤懑的情绪在蔓延。   王召钢和李燕两口子也站在人群中,寒风呼啸,彤云密布,饱经丧女之痛的李燕已经憔悴的不像样子,看到领导的车队开进厂子,王召钢咬牙切齿的说:“这帮狗日的要是敢胡搞的,我就豁出去和他们拼了。”   李燕紧紧拉住老公的袖子:“老王,你要闹哪样?”   王召钢充满血丝的眼睛四下里望了望,压低声音说:“新仇旧恨一起报,让他们血债血偿。”   气氛有些压抑,衣冠楚楚的官员们走上了临时搭建的讲台,厂领导忙前跑后,下面却鸦雀无声。   胡跃进看着台下寒风中数千名工人,把讲稿丢在了一旁,直接拿起话筒说:“同志们,我是胡跃进,我这次来,是要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注意台下的反应,和想象中的一样,一片冷漠的面孔无言的看着他。   “玄武集团,永远退出红旗钢铁厂,重组到此结束!”胡跃进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   工会提供的音箱质量不好,发出刺耳的啸音,但是胡跃进的话大家却听得清清楚楚。   短暂的寂静后,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滚雷一般的声音响彻云霄,然后是久久的掌声,有人带头喊起来:“共产党万岁!”下面一片响应之声,全厂都沸腾了。   胡跃进和领导们也站在台上矜持的拍着巴掌,却感到眼角有些湿润。   多么朴实的工人啊,只要不再掠夺他们,压榨他们,他们就会真心的拥戴你,我们这些执政者,一定要多为基层百姓谋福利啊。   胡跃进想到在省城时候省委郑书记对自己的肺腑之言,不禁感慨万千。   胡市长代表省委省政府来宣读了决议,在厂区内张贴了无数的红头文件,职工们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了,工人们欢呼雀跃之后,该上班的上班,该休息的休息,王召钢和李燕两口子回到家里,墙上挂着女儿的遗照,少女王嫣的笑容是如此纯真甜美。   炉灶冷冷清清,厨房里没菜,米袋子也快空了,自打女儿横死之后,家里就没正常吃过饭,厂里捐了一些钱,都给李燕看病用了,那几个凶手家里倒是赔了几千块钱,但这点钱连丧葬费都不够,开始说的好好的,要大力赔偿,后来再去找,派出所不管,法院不问,据说凶手现在已经保外就医了。   李燕找出最后一点米来煮稀饭,坐在厨房里呆滞的看着炉火,忽然听到厕所里有奇怪的声音,走过去一看,王召钢正蹲在水池边磨着一把杀猪刀。   “老王,你干啥?”李燕问道。   “磨刀。”王召钢头也不抬的说。   “我知道你磨刀,你磨刀要做啥?”   “你别管,一边去。”   王召钢磨完刀,稀饭也做好了,喝了几口稀饭,带着刀子匆匆骑着电动车出门去了。   来到玄武集团附近,把电动车停在人行道上,走到避风处蹲下,开始等待,过了一个小时,路勇和几个同事说说笑笑从远处走过来,身上酒气熏天,王召钢上前揪住路勇的领子质问道:“什么时候给钱!”   路勇呆了一下,看清楚是王召钢,说道:“你他妈找我干什么,法院没判,凭什么给你钱,你要是有能耐,让法院今天判了,我明天就给你钱,少一毛我都不姓路。”   王召钢大怒,拔出杀猪刀在路勇面前晃着:“我闺女不能白死了,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先拿你开刀。”   路勇仗着酒劲,点着自己的胸膛说:“有种往这扎,扎不死我你是孬种。”   王召钢一咬牙,刚要举刀,手腕早被人抓住,路勇的同事和闻讯赶来的玄武集团保安人员一拥而上,把王召钢暴打了一顿。   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王召钢,路勇用两只手指捏着已经弯曲变形的杀猪刀说:“就这破铁片子你还想杀人,你路哥也不是吓大的。”   “路哥,要不要报警?”一个保安问道。   “不用了。”路勇拿出钱包,数了三张票子丢在王召钢满是血污的脸上,和同事们一起走了。   过了半晌,王召钢才艰难的爬起来,把钞票拿起揣进兜里,回到停电动车的地方,却发现车子不见了。   “小伙子,你的电动车被城管拉走了。”旁边报亭的老太太告诉他。   “谢谢了。”王召钢擦着脸上的血说。   老太太撕了一点卫生纸给他:“大兄弟,和人打架吧,擦擦血,唉,城管真丧良心啊。”   王召钢没搭话,一瘸一拐的走了。   ……   江北火车站,刘子光和上官谨手挽手提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候车大厅,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警车正拿着警务通检查着来往旅客的身份证。   火车站从来都是公安局重点关注地区,每年大量旅客来往于此,其中不乏逃犯,让车站派出所的警官们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根本不用检查身份证,搭眼一看就能从眼神、衣着、不自觉的小动作上看出旅客是哪里人,是干什么的,有没有犯事。   一个老警察瞄了刘子光一眼,又看了看上官谨脚上的红皮鞋,多年经验使他断定这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男的是本地人,女的比较洋气,应该是外地人,而且还是那种凤凰男和孔雀女的组合,两人这是刚在江北老家过完年回娘家呢,老公安哪里知道,他面对的是两个心理素质极佳的逃亡者。   两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警察身边走了过去,在候车室里等了一会儿,开往首都的列车开始剪票,两人顺利上车,在软卧车厢安置下来。   过道里熙熙攘攘,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刘子光问道:“再回去你怕不怕?”   上官谨说:“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再回去。”   刘子光笑道:“我很可怕么?”   “试想一下,你的催眠对象对你实施反催眠,难道不可怕么?幸亏我们现在是同一战线,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上官谨说。   刘子光笑了,笑的意味深长。   12-19 中办调查部   火车缓缓的开动了,春运返程高峰期还未到来,四个人的软卧车厢里只有刘子光和上官谨,两人面对面坐着,半晌无话,忽然上官谨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刘子光问。   “本来我们是猎人和猎物的关系,现在却都变成了猎物,还伪装成小夫妻,难道这不可笑么?”上官谨说。   说起来打扮成小夫妻的主意还是上官瑾出的,心战专家的思路就是和普通人不一般,不但在这种时候重回首都,还选择了最危险的路径,只凭着一双红皮鞋和镇定自若的表情就骗过了老练的车站民警。   刘子光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你到底隶属什么部门,我还不知道呢。”   上官谨望着窗外,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爸爸是海军军官,妈妈在军医院工作,所以我报考了第二军医大学,读临床精神卫生学,念硕士的时候主攻心理学,那时候的理想是做一个心理医生,专门给长期在潜艇上服役的官兵做心理辅导,没想到毕业后又去了耶鲁念博士,导师是斯滕博格,书读多了反而是种负担,回国后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这时候谭主任找到了我,说他正在组建一个新的部门,需要我的加入。”   “什么部门?”刘子光紧跟着问道。   “这个部门对外的牌子是中办信息调查部,谭主任是负责人,谁也不知道这个部门有多少人员,多大权限,多少秘密。”   刘子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怪不得你一会军装一会警服的,原来是东厂的人啊。”   上官谨嘲讽的笑笑:“我们这个部门是新组建的,为了保证纯洁性,所有的人员都是没有其他背景的,所以业务上并不精深,比如我,甚至连开枪都不会,却是组长级别的人物,我们的行动主要依靠第三方的支持,比如军队、地方公安等,所有的资源都可以使用,这才是调查部最强大之处。”   “那么,谭主任对谁负责?”   “据说是主管国家安全的副总理,必要的时候,可以接触最高级别的领导。”   “谭主任什么来头?”   “谭主任以前是XXX的秘书。”   刘子光微微惊愕了一下,继续问:   “那么你这次来江北,主要任务就是解决我?”   “你已经影响到国家战略层面的安全,所以必须对你采取强制措施。”   刘子光道:“我本本分分的,怎么就影响到国家安全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典故你都不知道么,西萨达摩亚几十亿吨的优质铁矿你握在手里就不觉得烫手么,真不知道你是太自信还是太傻,居然以为能保住这么一大笔财富,对于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人来说,这不是财富,是催命符。”   刘子光苦笑道:“这么说又是马峰峰在从中作怪。”   上官谨摇摇头:“马峰峰虽然能量很大,但也没大到这种地步,位居庙堂者谁也不是傻子,如此巨大的资源,只有国家层面才能掌控,马峰峰和他背后的势力最多只是跟着吃点残羹剩饭罢了。”   “那么陈汝宁的事情?”   “陈汝宁死的很是时候,到底是谁杀得他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死的太是时候了,而你恰恰是最佳的凶手。”   “那如果陈汝宁没死呢?”   “陈汝宁没死,还会有张汝宁,王汝宁,总之要让你背上一个洗脱不掉的杀人罪,让地方法院来审判你,判处你死刑,在适当的时候,我们会出面给你一个选择,献出你拥有的西萨达摩亚矿山股份,可以赦免你的死罪。”   “真的会赦免么?”   这回上官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刘子光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其实国家是一个很虚的概念,必须有一个单位来接受我捐献的股份,那么会是哪家公司呢?”   “金银铜铁矿业公司,有了你的股份,四金就能全面掌控伍德铁矿。”   “四金公司是谁的呢?”   “当然是国家的。”   “这个我知道,我是说具体是谁来掌控,四金的董事会成员名单你掌握么,这些人都有什么背景你清楚么,谁来监督伍德铁矿的股份真的归国家所有?”   上官谨豁然开朗:“四金很可能是谭志海之流侵吞资产的工具。”   “对,只有从政治上扳倒谭主任,我们才能生存,否则即使杀死他,我们也只有亡命天涯一条路可走。”   ……   次日凌晨,火车抵达北京站,隆冬天气,滴水成冰,站前广场上寒风呼啸,穿着多功夫大衣的民警站在警车前跺着脚,背着蛇皮袋的民工穿梭来回,旅馆拉客的,出租车司机不停吆喝着,刘子光和上官谨没有打车,而是乘坐早班地铁来到东城区安定门东大街附近一处平房居民区,花了三千块钱租了一间屋住下。   安顿下来之后,上街卖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若干上网卡以及一堆廉价手机和SIM卡,上官谨在房间里上网,刘子光在外面打电话联系。   半小时后,刘子光回到屋里道:“只有工商局注册的简单资料,具体内容查不到。”   上官瑾说:“我知道地址,建国门外世贸中心壹座四十八楼。”   “那我们晚上过去?”刘子光问。   “你是不是觉得应该准备两套黑色紧身夜行衣,绳索,划玻璃的吸盘和器械,还有麻醉剂,窃听器什么的?”上官瑾语气略带嘲讽。   刘子光点点头:“对,还有针孔摄影机。”   上官瑾说:“世贸中心这种地方,又不是卢比杨卡或者兰利大楼,用的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刘子光道:“难道不需要么?”   上官瑾说:“我们只需要两套比较排场的新行头而已,走,买衣服去。”   “什么行头?”   “职业装。”   “好!”   两人出门打车,上官瑾对司机说:“师傅,去秀水街。”   刘子光嘀咕道:“排场的行头啊……   ……   半小时后,两人在秀水街市场下车了, 采购了从衬衣皮鞋到外套大衣的全套A货行头,满载而归,打扮起来对着镜子展颜一笑,颇有职场先锋的风采,,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是个人气质也是相当重要的,名牌服装穿在猥琐之人身上照样猥琐,气质绝佳的人穿上A货大家也会认为是正品。   两人换好行头之后,直奔世贸中心而去。   世贸超市出口,一个小男孩拉着妈妈的裙角说:“妈妈,是爸爸。”   李纨抱起小诚,望着远处酷似刘子光的背影说:“小诚别胡说,那不是爸爸。”   “就是,我刚才看见了。”小诚固执的说道。   “好了好了,妈妈给你买小蛋糕吃。”李纨连哄带拉好不容易把儿子弄走,自己却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个背影确实很像刘子光,但是自己却能肯定,绝不是他。   江北传来的消息,刘子光因为杀人被通缉了,这儿他应该在亡命天涯远走高飞的路上,又怎么会出现在首都繁华的商业区呢。   冬天黑的早,七点钟天就完全黑了,大年初四还是放假时期,但外籍公司云集的世贸中心写字楼依然人来人往,一对衣冠楚楚的白领男女用英语交谈着走了进来,看也不看门口的保安就上了电梯,径直上到四十八楼,走廊幽静,落地玻璃窗外灯火璀璨,浅色高级地毯踩上去毫无声息,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来到金银铜铁矿业公司门口。   门是那种玻璃门,有磁卡门禁,刘子光正琢磨着怎么把门卸下来,上官瑾已经拿出一张卡来,利索的刷了一下,滴的一声,门开了。   “请进吧。”上官瑾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金银铜铁矿业公司的办公场所看起来中规中矩,有前台,有企业LOGO,有大片的办公区域,有会议室和经理办公室,墙上贴着优秀员工的照片和企业获得的荣誉以及总经理和前来视察领导的合影等,看起来就是规模中等运行良好的企业。   刘子光有点不知所措,上官瑾却轻车熟路的走进一间办公室,于是刘子光也走进挂着总经理室牌子的办公室,拉上百叶窗打开电灯,戴上手套开始翻箱倒柜,他还在档案柜里乱翻呢,上官谨轻轻敲了敲门说:“别忙了,拿到了。”   刘子光回头一看,上官谨手里一叠文件。   “公司股东资料在法务部的柜子里,总经理是不负责保管的。”上官处长说。   “给我看看。”刘子光接过来刚翻了两页,忽然敏捷的跳到门边拉灭了电灯,对上官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公司门口传来对话声。   “怎么要的这么急?”这是一个男声。   “没办法,外国人又不过节,大老板发话下来,合同必须在今天签署。”女声听起来有些熟悉。   声音越来越近,朝着办公室这边来了,上官谨屏息站在门后,眼巴巴的望着刘子光,刘子光冲她做了个孔雀开屏的手势,上官处长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催眠又不是魔法,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用的。   12-20 顺藤摸瓜   脚步声接近了,办公室里的两个人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等着门被推开,进来的人竟然是曾经在红星公司总部工作过的安妮。   “呀”,安妮看到了闯入公司的陌生人,掩口惊呼。   “安妮,怎么了?”外面那个男人在询问。   “没什么,手机掉了。”安妮连忙掩饰着,匆匆瞥了一眼刘子光,手指伸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来出去,顺手轻轻将门带上了。   “没事吧?”男声在问。   “没事,咱们走吧。”安妮说。   男的似乎觉得空荡荡的办公室很适合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语调变得轻浮起来:“安妮,你看过一段日本AV没有,OL在办公室里一边接电话一边……”   “讨厌,再这样不理你了。”安妮娇嗔道,显然两人早已春风几度。   “来一下嘛。”男的还在坚持。   刘子光瞧瞧上官瑾,上官瑾伸手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这丫头,比我还狠。”刘子光正要出去,就听安妮说:“真的不行,老板等急了要骂人的。”   男的只好作罢,脚步声渐渐远去。   一分钟后,上官谨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安妮是你熟人?”   “对。”刘子光打开了总经理的电脑机箱,把硬盘拆了下来放进包里,示意可以离开了。   两人从容离开一层大堂的时候,保安还彬彬有礼的向他们道别,并向他们提供了雨伞。   外面下雨了,冬天的雨格外寒冷,刘子光撑起雨伞,上官谨很自然的依偎过来,道路上车流滚滚,两人好不容易才打上出租车,开回租住屋研究起资料来。   ……   冬天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首都某机关宿舍楼,李纨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天在街上见到的那个人影,确实很像刘子光,关于刘子光的案子她问过父亲,李天雄说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但是他也让女儿放心,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刘子光这小子依然活蹦乱跳。   父亲自信满满,李纨的一颗心却放不下来,细雨敲打着窗户,让她的心飞到了远方,忽然沉睡着的儿子爬了起来,迷迷糊糊走了出去,李纨慌忙跟了出去,正巧住在客房的卫子芊也穿着睡衣出来了,看到李纨不禁一愣。   “小诚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很像刘子光。”李纨悄声说。   卫子芊点点头:“孩子想他了。”   李纨叹口气说:“小诚和他感情很深的。”   两人默默无语的看着站在阳台的小诚,各想心事,忽然小诚拉了个架势喊了一声:“铠甲勇士~~变身!”两个女人立刻大跌眼镜,孩子毕竟只是孩子啊。   李纨立刻走了过去:“小诚,嘘嘘完了就睡觉,变什么身!”   小诚委屈的说:“我要变身成铠甲勇士,打败坏人把爸爸救出来。”   李纨说:“谁告诉你爸爸被坏人抓走了?”   小诚说:“我听你和姥爷说的。”   李纨的眼泪涌了出来,蹲下来抱住儿子:“小诚乖,爸爸比铠甲勇士还厉害,不会有事的。”   ……   金银铜铁矿业公司的股东构成很复杂,有首都国资委,有国字头的投资基金,还有若干其他公司,公司的业务也很广泛,在蒙古国有铜矿,在印尼有油田,在北非有基建项目,看得出这是一个肥的流油的公司。   但值得注意的是,四金公司并不直接参与项目,而是通过控股参股来进行经营,严格来说,这是一家从事资本运营的公司。   “这是一家标准的红顶企业。”上官谨弹着员工档案说,“这上面的名字,有很多我认识的人,基本上都是手眼通天的人士,这些人的关系网组织起来,基本上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刘子光问:“先不管这个,突破点在哪里?”   上官瑾说:“突破点就在这里,搞清楚他们的大股东是谁,就能知道幕后的元凶。”   说着她指着那些掌握四金公司的法人股东名单说:“红星控股掌握伍德铁矿的大部分股份,而四金公司又掌握红星控股的股份,这些人又参股四金公司,也就是说,绕了几个圈子之后,伍德铁矿最终是落在这些人手里的,中间的环节只是障眼法而已。”   刘子光望着长长的名单说:“好像不光是国内的企业,还有境外公司,这些资料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查到。”   上官瑾说:“一个一个查,那是笨办法,我分析这些参股公司里面,肯定有现任华夏矿业老总邹文重的企业,只需找出这个名字,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一半了。”   刘子光问:“那么怎么才能用聪明的办法查到这个公司呢?”   上官瑾神秘的一笑:“当然是去找知情的人。”   两人连夜行动,先来到地下停车场,找了一圈锁定了一辆满是灰尘的宝马X5,上面还有无聊者的涂鸦,看来即便借走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发现。   “就这辆了。”刘子光围着车转了一圈说。   借了车,按照上官瑾的指点一路来到京郊某别墅区,两人故伎重演骗过了门卫,进入小区来到一栋别墅前。   “这是邹文重的家?”刘子光下车问道。   “不是,是最恨邹文重的人的家。”上官瑾说。   ……   前华夏矿业集团总裁薛丹萍的家里冷冷清清,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自从她调任《矿业发展》社长以后,社交忽然减少了九成,以前总是忙于应酬,苦不堪言,现在闲下来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让薛丹萍更不舒服的是儿子的改变,自从儿子去过江北市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阳光开朗了,而自己卸任华夏矿业总裁后,家族的态度也愈发恶劣了。   韩家老太太一直对薛丹萍这个儿媳妇很不满意,这种趋势愈演愈烈,终于在近年除夕年夜饭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顶峰,小姑子冷嘲热讽,老太太阴阳怪气,妹夫邹文重更是一只笑面虎,薛丹萍隐忍了十几年,也不在乎这一回,但儿子韩冰却忍不住,竟然摔门而出,搞得气氛相当尴尬。   回家之后,薛丹萍找了个时机呵斥了韩冰几句,没想到儿子竟然来了这么一句:“妈,如果你当初不嫁入韩家该多好。”   薛丹萍愣了片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说:“傻孩子,妈妈不嫁给你爸爸,怎么会有你呢?”   韩冰流着泪说:“我宁愿从未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妈妈,你知道当初你的选择给小雪和温叔叔带来多大的痛苦么,又给我带来多大的痛苦么。”   薛丹萍彻底傻眼:“小冰,你都知道了?”   韩冰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薛丹萍颤抖着拿起照片,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小冰,听妈妈和你解释?”薛丹萍回头望去,却是家里的保姆。   “太太,有客人找。”保姆递上一张名片,薛丹萍看到上面的头衔,赶忙道:“请她进来。”   访客正是上官瑾,显然薛丹萍对于江北市发生的惊天大案还不知晓,彬彬有礼的招待了客人,分宾主落座,吩咐保姆去倒茶。   薛丹萍拿着名片看着上官瑾:“您是中办的吧,我见过你,有次去中南海向总理汇报的时候。”   上官瑾说:“对,我们这个部门专门为中央领导提供决策信息,这次来就是想问您一些问题,是关于华夏矿业和邹文重的,这次谈话是不会记录在案的,您可以完全放心。”   被邹文重取而代之的事情,是薛丹萍心中抹不掉的痛,对方的身份她毫不怀疑,等保姆送来茶水之后,薛丹萍说:“叶大妈,你去休息吧,没有吩咐不要进来。”说完返身回去书房拿了一个黑皮小本子出来,说:“我一定配合您的工作。”   邹文重和薛丹萍之间存在亲戚关系,薛丹萍的小姑子的丈夫就是邹文重,而且两人又同是华夏矿业的高层,互相掌握一些信息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小本子上就记录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邹文重私下成立了几个公司,高层全部由有力人士担任,说白了就是各部委领导的三姑六婆,儿女亲家之类,这些公司根本没有正常的经营活动,只是从华夏矿业拿合同然后分包出去当二传手而已,每年利润几个亿,这在业内是公开的秘密,当然这只是他用来编织关系网的一种手段,邹本人的股份倒不是很多。”薛丹萍说。   “您看一下,这上面有没有邹文重的公司?”上官瑾递上了名单。   薛丹萍看了一下,拿起笔在纸上划了条线:“这一家我有印象,应该和邹文重有很深的联系。但具体关联到什么程度,我也说不出。”   上官瑾看了一下,这家公司的名字叫上海金瓯投资公司。   从薛家出来,上官瑾晃了晃手里的纸说:“有眉目了,四金公司除了首都国资委的股份之外,其余都被他们以各种名义瓜分了,为的就是伍德铁矿这块大蛋糕, 华夏矿业在西非投资以百亿计,邹文重肯定要借机合法的侵吞的。”   “那现在怎么办?”   “去上海。”   “现在?”   “对,我在后座上眯一会,等开到济南我换你。”说着上官瑾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刘子光耸耸肩,想不到上官瑾的风格比自己还要凌厉,于是他便驾着这辆偷来的汽车开始了京沪之旅。   12-21 团队作战   宝马X5在G2高速公路上疾驰着,上官谨裹着一件大衣躺在后座上熟睡,她似乎陷入了深度梦魇,嘴里时不时咕哝着什么,刘子光调整一下后视镜,看到她额上渗出的冷汗,转动方向盘驶入了服务区。   随着车子的停下,上官谨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到济南了?”   “到镇江了。”刘子光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   “谢谢。”上官谨擦擦额上的汗。   “又做噩梦了?”刘子光不经意的问道。   “是啊……”上官谨拿着纸巾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但是这个细节刘子光并没有发现。   “我去买早点,你再休息一会。”刘子光下车向服务区超市走去,上官谨看他走远,拿出了手机按了一个号码,迟疑着是不是拨出去,犹豫再三,还是放下了手机。   五分钟后,刘子光拿着蛋糕和牛奶回来了:“只有这个,将就着吃点吧。”说着上车系上了安全带。   “你不休息?”上官谨奇道。   “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等咱们昭雪之日,我请你吃大餐。”刘子光启动了汽车,迎着漫天朝霞再次踏上征途。   ……   谭主任昨晚参加了一个涉外商务签字仪式,喝了一些红酒,早上起得晚了些,穿着睡衣在餐厅用早饭的时候,秘书提着公文包进来了,向谭主任汇报工作。   “有小王的消息么?”谭主任打断秘书枯燥的汇报问道。   秘书迟疑了一下,低声说:“江北警方还在紧密排查之中。”   谭主任把餐刀和岔子重重的一放,冷哼了一声:“人在公安局里都能被抓了去,我看他们的忧患意识亟待提高!”   秘书知道王茜是谭主任的爱将,为这事领导没少发火,可是调查部的资源有限,这种事情必须依赖当地警方的支持,谭主任虽然满腹愤怒,但也无计可施。   忽然秘书的手机震动起来,谭主任摆摆手,示意他出去接电话,拿起刀叉继续吃着早饭,不到一分钟,秘书又进来了:“谭主任,四金公司被窃,一部分文件和总经理室的电脑硬盘不见了。”   “哦?”谭主任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刑警支队已经介入了,应该很快就能破案。”显然秘书对首都刑警的效率颇为相信。   “有什么情况马上报告我。”谭主任打发走秘书,独自坐在餐桌旁沉思起来,五分钟后,他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王局长你好,我是老谭啊,有这么个情况……”   不到中午,案件就有了眉目,刑警总队成立了一个专案组来调查此事,事发当日傍晚时分曾经有两对男女分别进入四金公司,前一组男女刻意遮挡面目,但可以确定并非四金公司员工,后一组男的是公司行政部部长,女的是新调来的行政专员,警方已经传讯了后一组男女,并且对前一组进行积极的追查。   首都的摄像头的密集度已经到了全方位覆盖,警方调取世贸中心三公里范围内所有监控资料,调遣精兵强将进行侦破,无巧不成书,派出所接到一宗汽车失窃案,失主是个商人,在国外出差三个月刚回来就发现汽车丢了,专案组把这两宗案件结合起来有了新发现,根据路面监控显示,被盗的宝马SUV是被一男一女开走的。   顺藤摸瓜,调取沿途所有监控,发现这辆宝马车先去了西郊某别墅区,然后直接上了G2高速,一路南下去也。   谭主任的秘书将视频资料送到技术部门进行了比对,从身体轮廓、摆臂幅度,腿部肌肉群组运动等细小动作入手,确认第一组人中的女性,确系调查部一组组长上官谨。   毋庸置疑,和上官谨在一起的男子定然是刘子光。   ……   江北市公安局,韩寺清接到省厅的电话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案子没破,但主战场已经转移了,这些天来江北警方连日奋战,疲劳至极,领导们的压力也很巨大,现在终于可以缓解一下了。   当然韩寺清并没有懈怠,他打电话把谢华东叫来做了一番指示,对刘子光的布控依然保持,电话监听,住所监视,这些措施不能放松,谁知道狡猾的敌人会不会来个回马枪呢。   上次江滩公园缉捕工作很不成功,是谁把人放进公园,刘子光的手铐脚镣钥匙又是从何而来,基层干警心知肚明,领导也有数的很,但大家都默契的缄口不言。   韩光是局里树立的英雄典型,脑子有伤至今尚未痊愈,每逢阴天下雨就要头疼请假,这样的角色谁敢招惹,万一旧病复发,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至于胡蓉,那可是胡市长的千金,啥也不说了,保护都来不及,又怎么能下黑手呢。   ……   上海浦东陆家嘴,黄浦江边某外国人经营的酒吧内,灯光朦胧,音乐悠长,一对情侣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着,不大工夫,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在他们旁边坐下。   “刘总,这位女士似乎在哪里见过?”东方恪警惕的看着上官谨,后者悠闲地搅着咖啡,并不说话。   “我来介绍一下,上官谨小姐,中办调查部的处长,东方恪,我的助理,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必拘束。”刘子光介绍道。   “您好。”上官谨落落大方的伸手和东方恪握了一下。   东方恪做贼一样四下里看了看,幽静的酒吧里只有几桌金发碧眼的外国客人在低语着。   上官谨说:“不用担心,谭主任在首都比较有能量,但在上海就要大打折扣。”   东方恪这才放下心来,说:“刘总,上官处长,我做过调查,金瓯投资公司的地址是陆家嘴银城中路汇丰大厦,常驻员工只有五个人,前台、司机、翻译,助理,总裁。”   刘子光说:“这位总裁什么背景?”   东方恪说:“总裁叫金旭东,祖籍安徽,中科大毕业后在美国麻省理工就读硕士,后进入国际铁矿业巨头雷拓工作,担任中国区高级职员,并入澳大利亚国籍,胡士泰事件后,金旭东离开雷拓,赋闲一段时间后自己开了这家投资公司。”   刘子光打了个响指:“越来越接近真相了,明天我们就去金瓯投资会会这个金旭东。”   上官谨说:“我感觉公司里不会藏有重要资料。”   “不试试怎么知道。”刘子光信心满满。   东方恪说:“准备工作交给我就行。”   刘子光点点头:“你去吧。”   东方恪欲言又止,上官谨很配合的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上官谨离开之后,东方恪才说:“赵经理和胡总都知道您的事情了,但目前他们很难直接插手,一切要靠我们自己,临来的时候赵经理说需要什么情报可以找他。”   说完这些,他起身离去,一分钟后,邻桌的两个身材彪悍的外籍男子也结账离开。   上官谨走了过来:“太高调了吧,把整个团队都拉过来了。”   刘子光说:“那当然,我不是一个人在作战。”   ……   过了两日,大年初七,年假结束,陆家嘴再度喧嚣起来,无数白领从地铁站涌出,匆匆行走在中国金融核心地带。   汇丰大厦21层金瓯投资公司迎来了两位气质不凡的客人,前台小姐彬彬有礼的接待了他们,并且很抱歉的告诉他们,金总目前不在国内。   女访客表示不满道:“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提前预约过的。”   总裁助理闻讯出来,将客人请进办公室,奉上咖啡款待,查了电子邮件后很抱歉的说:“真是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国内放假,一直没有时间处理邮件,金总目前在法国洽谈一个项目,大概要一周左右才能回来,等他回来我们再约时间,您看可以么?”   两人又和女助理聊了一会才离去。   从汇丰大厦出来之后,上官谨说:“你注意到没有,前台和助理有个共同的特点。”   刘子光说:“我注意到了,两人都是36D。”   上官谨说:“你的观察很仔细,但不止这些,前台小姐暂且不论,金旭东的助理英文水平很低,不符合她的职务,办公室收拾的井井有条,但似乎有一种没有烟火气的感觉,换句话说,这家公司只是个摆设而已,所以我们没必要继续调查金瓯投资,而是要把重点放在金旭东这个人身上。”   “他不是出国了么?”   “对,但是他家在上海,我想应该可以查到一些东西。”   刘子光拿出手机:“东方,我需要知道金旭东的家庭住址以及所有能查到的资料。”   数小时后,金旭东的详细档案已经放在刘子光的案头,包括他在澳大利亚的家庭住址,前妻供职的公司,儿子就读的学校,还有在上海古北新区的家庭住址,以及和金旭东保持暧昧关系的四个女人的简单介绍。   “这家伙离婚之后没有再娶,但是有一个长期同居的情妇,这个女人还帮他生了一个女儿,今年五岁,另外他在外面又包养了一个女人,金瓯投资里那两个女人也和他有着不正常的关系。” 刘子光弹了弹传真纸,说道:“就从他的首席情妇入手。”   上官谨说:“你哪里来的这么详细的资料。”   刘子光说:“胡士泰事件后,金旭东就是国安部门一直关注的对象,这只是最基本的资料而已,肯定还有更加详细的版本,只不过我接触不到而已。”   档案上的女人年轻漂亮气质出众,依稀有些李纨的影子。   ……   明天上午十点半,徐州淮海西路凤凰书城,就是老新华书店一楼,举行橙红签售仪式,届时将有贝小帅、赵辉、王志军、一中陈老师等重要角色原型出场,欢迎徐州读者前往参观,积极互动者有小礼品赠送。   明天下午即奔赴山东临沂,十二日上午十点在临沂书城举办签售,欢迎山东读者光临。   十三日,周一上午在山东济南蓝翔技校举办讲座,有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去参加一下。   另:欢迎收听我的微博,新浪:骁骑校17K,腾讯:骁骑校,都是认证用户,可以获得关于书籍和签售方面的第一手信息。   12-22 拆白党   安琪今年三十周岁了,细致的保养让她看起来比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还要年轻,谁也不敢相信她竟会是一个五岁女孩的母亲。   作为一个女人,安琪的人生几乎是完美的,大学毕业后进入外企工作,找了个人人羡慕的外籍华人老公,在古北新区的豪宅里做专职太太,出入有豪华跑车,老公每月给她五万元生活费,还有个粉雕玉凿的可爱女儿。   但是安琪心中明白,自己只不过是金旭东无数女人中的一个,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其貌不扬,对美女却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自己从大学毕业后就成为金旭东的女人,女儿诞生后更是沦为金旭东笼子中的金丝雀。   这个春节安琪没有回四川老家,而是留在上海过年,她唯一的乐趣就是逛街购物,从衣服饰物到居家日常用品,都是亲自采买。   傍晚时分,司机驾着途安来到古北家乐福,安琪提着小手袋下了车,保姆抱着孩子紧跟在后面,这个保姆是金旭东从安徽老家找来的,人有些笨,但是很忠心,很听话。   商场里人很多,安琪推着小车在前面走,保姆抱着孩子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回头一看竟然没人了,,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保姆和孩子的影子,安琪有些生气了,四下里搜寻了一番,保姆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踪影。   心里有些慌张,拿出手机手忙脚乱打通了保姆的电话,没人接,再打,还是没人接,这下安琪真害怕了,电视上网络上的新闻浮现在脑中,女儿不会是被保姆抱走卖了吧!   人一慌神就乱了分寸,原本精明无比的安琪竟然无计可施,像个疯子一样到处乱窜,忽然迎面看到自家保姆,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安琪冲过去问道:“咪咪哪去了?”   保姆眼泪都下来了:“我就上了个洗手间,让咪咪在门口站着等我的,结果出来一看人没了。”   安琪嚷道:“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保姆哭道:“手机声音太小,没听见。”   这下完了,安琪的心拔凉拔凉的,如果是保姆拐走的话起码还有线索可以追寻,在商场里被人抱走的话破案可就难了,想到女儿被人拐卖到外地流落街头乞讨,安琪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女儿就是她的命,没有女儿她也活不下去了,安琪觉得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喉头发甜,正要瘫倒之际,忽然听到商场广播:“有哪位顾客走丢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女童,请到服务台认领。”   安琪一个激灵,拔腿就往服务台奔,风风火火赶到地方,工作人员指了指旁边的茶座,安琪就看到自己的心肝宝贝趴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睡得正香,身上还盖着人家的外套。   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平静了一些,安琪走过去说道:“先生,这是我的女儿,请还给我。”   男子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我相信您就是孩子的母亲,可是为了慎重起见,咱们等孩子醒来确认一下可以么?”   听了这话,安琪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更加放心了,毫无疑问对方是一位真正的绅士,这时候她才认真打量起这个男人,中等身材,很有亲和力的笑容,考究而随意的服装一看就是国际名牌,光是脚上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就价值不菲。   过了一会,咪咪终于睡醒了,打了个卡哇伊到极点的小哈欠,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奶声奶气喊了声妈妈。   男子微笑一下,把孩子交给了安琪,说道:“现在正式把小公主移交给您。”   咪咪却忽然闹了起来,还要叔叔抱,男子笑着说:“叔叔可不敢要你,这几分钟就快把叔叔搞破产了。”   安琪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了一大堆糕点和饮料,不用问都是宝贝女儿点的,她赶忙去掏钱包:“多少钱,我给您?”   “开玩笑的,好了,我该走了,再见小公主。”男子成熟而温和的笑容让安琪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拿钱包的手僵住了,一向以小资自居的安琪竟然觉得自己俗不可耐。   男子拿起外套走了,安琪忽然想起还没问对方的姓名,懊悔的无以复加,咪咪又在闹着要叔叔,一直到上车也没哄好,安琪明白,女儿其实需要的是父爱。   金旭东虽然多金,但却不能给咪咪足够的父爱,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安琪知道自己只是二奶身份,没有资格要求过多的东西,但是从内心深处她也想有个完整的家庭,正常的家庭,哪怕像那些为了房贷压力奔波的白领一族那样也行,只是这一切都不能重来了。   回到家里,安琪依然心猿意马,陌生男子的笑容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海归学者,金融高管,医生、律师,安琪设定了无数和男子重逢的场景,连说什么话都想好了,但人海茫茫,再次邂逅的概率微乎其微。   第二天,安琪又带着咪咪去了一趟古北家乐福,其实她也知道这是徒劳的,但寂寞的女人总是需要一点幻想来麻醉自己,徒劳无功的转了一大圈后,驾车回返,进入小区后缓慢的行驶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不就是昨天那位先生么。   安琪的心怦怦直跳,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把车停在路边,降下奔驰SL300跑车的窗子,招手道:“先生!”   男子扭头回望,正看到咪咪的小脸,立刻走过来说道:“这么巧,又见面了。”   安琪开门下车,昨天想好的台词居然全忘了,只能干巴巴的说:“呵呵,是啊。”   “你住在这里?”男子问道。   “是啊,我住在三区,你呢?”安琪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傻。   “我正要搬过来,也在三区。”男子答道。   三区住的人大都是外交人员或者外籍商务人士,男子的身份可见一斑,安琪心中暗喜:“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您住在哪一号?”   男子指了指远处说:“就是那边,瞧我这记性,自家门牌号码没记住,其实正式搬过来还要几天,您大概很难理解,我的家当太多了,从英国拉了整整半个集装箱的书。”   “这么说,您是一位学者了?”安琪惊喜道。   男子笑笑:“算是吧,在牛津给他们上过几堂课,讲中国古典文学史。”   安琪还想再说点什么,男子的手机响了,说声抱歉接了电话,安琪听得出来,这是正宗的牛津腔。   “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男子挂了电话对安琪说道。   “没关系,对了,还未请教您的尊姓大名?”安琪主动伸出了香软的小手。   男子有力温热的大手握住安琪柔弱无骨的小手摇了一下:“姓刘,刘子光。”   “我叫安琪,英文名字也是安琪,这是我的电话,可以冒昧的邀请您的您的太太明天来我家做客么,我煮的咖啡很好喝。”安琪殷切的说道。   “一定叨扰。”刘子光将安琪的名片手下,捏了捏咪咪的小脸蛋,快步远去,安琪目送他上了一辆捷豹轿车,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捷豹轿车上,上官瑾略带讥讽的说:“你们只认识不到十分钟,我看她就打算为女儿找个后爹了。”   刘子光谦虚的笑了:“还是上官组长的计策高明,以孩子作为切入点,屡试不爽。”   上官瑾说:“哪里,还是您的魅力大,绝对少妇杀手级别的人物。”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驾车离开。   ……   第二天,安琪早早就起来了,洗澡洗头,看着满柜子的名牌服装扼腕叹息自己衣服太少,竟然没有适合今天场合的行头,挑了两个半钟头才选了一套最能体现自己凝脂般肌肤的真丝衣服穿上,又开始花时间盘头,浪费了两个小时候推翻了所有想法,直接长发披肩,更显女人妩媚。   咪咪也没闲着,被妈妈折腾着欢了十几套衣服,小女孩睁着大眼睛问道:“妈妈,是爸爸要回来了么?”   安琪说:“是前天抱你的叔叔要来咱家做客,咪咪你要懂礼貌哦。”   咪咪立刻兴奋起来。   到了中午,电话还没打来,安琪又开始懊悔,应该把刘子光的电话号码要来,等人家主动上门那希望多渺茫啊,人家是大学者大教授,人又斯文多金,怎么会在意一个普通邻居呢,自己虽然驻颜有术,但总归是个残花败柳,又是二奶身份,想到这里,安琪不禁自欺自艾起来,早知道就不这么作践自己了,世界上的好男人这么多,吊死在金旭东一棵树上真不值得。   咪咪仰着脸问道:“妈妈,叔叔怎么还不来,我都饿了。”   安琪没好气的说:“饿了就吃小蛋糕。”   忽然放在沙发上的Iphone4响了,安琪冲上去抓起电话,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您好,哪位?”   “安女士,您好,我是刘子光,我和我的太太想下午四点去贵府拜访,不知道方便么?”   “方便方便,欢迎你们,好的,就这样,再见。”放下电话,安琪喜滋滋的跳起了舞,但是想到这位刘先生还带着太太,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没结婚呢,再说自己不过是个二奶,又怎么能苛求人家。   忽然安琪觉得脸上发烫,这都想到哪里去了,难道自己潜意识里就想背叛金旭东吗?   12-23 似乎水落石出   简单吃过午饭之后,安琪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她第一次感到等待也是一种幸福,时不时的跑到卧室的化妆间里补妆,咪咪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粉雕玉琢,摆在沙发上就像个洋娃娃,每隔几分钟就仰头问:“妈妈,叔叔怎么还没来。”   安琪说:“叔叔很快就来了。”同时留意一下保姆的动向,家里的保姆是金旭东的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怕是都要汇报过去的,但是安琪问心无愧,对方对咪咪有恩,再说又是夫妇同来,社会地位也不低于金旭东,就算保姆打了小报告她也不怕。   三点五十左右,安琪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怎么还没来,难道说对方临时有变,拿起手机想打过去问问,又觉得太唐突,还是放了下来。   三点五十九分的时候,门铃终于响了,安琪暗暗感叹这位刘先生果然是英伦绅士风范,赴约分秒不差,她赶忙吩咐保姆:“露露,去开下门。”   来的果然是刘先生和刘太,他们带了一大束鲜花和一盒精美的瑞士手工巧克力,安琪将客人迎进客厅,简单寒暄之后分宾主落座,她便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刘太来。   刘太大约二十七八岁,气质不俗,一看就是上流社会人士,安琪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对方的服装品牌来,估计是在欧洲私人裁缝店手工定做的衣服。   “您先生不在?”刘太问道。   “哦,咪咪的爸爸去欧洲了,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他是做投资银行的,经常飞来飞去,挺忙的,对了,刘太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外交部工作。”刘太的语音柔和,让人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安琪肃然起敬,对方竟然是女外交官,怪不得气质这么好。   双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品尝了安琪亲自煮的咖啡后,又在女主人的带领下参观了房间,金旭东在古北新区的这个家是独栋别墅,有车库和花园,光汽车就三辆,保姆车、小跑车,以及金旭东的奔驰轿车,室内装潢奢华,可见主人实力雄厚,参观过程中,刘子光注意到壁炉上放着一排镜框,其中一张照片里有个自己认识的人。   照片上有三个人,依偎在一个猥琐男人怀里笑的有些局促的正是安琪,那时候的她眼神中有着更多的清纯,站在旁边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女孩,眉眼间依稀像是曾在法国和刘子光有过激情一夜的黛米.索普。   安琪注意到刘子光在观察这张照片,便介绍道:“这是我以前的邻居,美国人,她爸爸在上海外资企业工作,小姑娘很可爱,不过现在已经回美国了,真希望能再见到她。”   刘子光不动声色:“你们真是好客啊。”   安琪说:“咪咪爸爸喜欢交朋友,天南海北的朋友都有,等他回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那太荣幸了。”刘子光彬彬有礼的说道。   聊了两个钟头后,刘太看了看手表,一个眼神递过去,示意刘先生可以告辞了,安琪察言观色,哪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等刘子光说话,撒娇般的挽留道:“今天都不许走,尝尝我的厨艺。”   刘太客气道:“就不麻烦了。”   安琪悄悄对女儿使了个眼色,咪咪很配合的闹起来:“叔叔别走~~”   刘子光笑了:“好吧,既然咱们这么有缘,又是邻居,这顿饭我请,咱们找个饭店吧。”   安琪说:“现在就算再高档的饭店也不放心,食物安全很成问题,我买的都是无公害蔬菜,进口的橄榄油,不图别的,吃个放心,刘先生是不是对我的厨艺有怀疑啊?”   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刘先生夫妇不再坚持,留在客厅陪咪咪玩,安琪亲自下了厨房,食材都是现成的,又有保姆打下手,不大工夫就做了满满一桌精美的饭菜,又从酒窖里拿了一瓶拉菲庄园出品的红酒,宾主在餐厅落座,开始愉快的晚餐。   安琪受过高等教育,刚跟了金旭东的那几年,每年都要去国外旅游,香港更是常去,见识也算不俗了,但是和刘先生夫妇比起来,安琪简直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刘先生夫妇的谈吐优雅,不经意间提起一些大人物的名字,也都是安琪耳熟能详的,丈夫的社交圈子她接触的不多,但也略微认识几个首都的红色后代。   “华夏矿业的邹总和我们家老金很熟,每次去首都我们都要去他们家拜访,邹总的夫人很喜欢咪咪,上次说要认作干女儿呢。”安琪很适时的插了一句,显示自家和上流社会的关系也不浅。   饭后,保姆奉上茶点,刘太看到客厅中摆着一架钢琴,就问这是谁用的,安琪很骄傲的说自己是音乐学院毕业,这架钢琴是用来教女儿的,说着即兴弹奏了一首《蓝色多瑙河》,一曲终了,大家纷纷鼓掌,刘子光忍不住技痒起来,说:“我也献丑一下吧。”   “刘太”大惊,在计划中可没有这个环节,而且在资料中刘子光从小到大的音乐课成绩都是及格而已,可以说毫无音乐方面的天赋,忽然要弹钢琴那可真成了献丑了。   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刘子光坐在了琴凳上,开始酝酿感情,上官瑾只好微笑着对安琪说:“他很久没摸钢琴了,有些生疏。”   安琪搂过女儿,笑吟吟的看着刘子光,显然对他充满信心。   刘子光开始弹奏了,如同上官瑾说的那样,动作很是生疏,大家都报以宽容的微笑,对一个古文学史专家来说,钢琴完全属于副业。   但是刘子光的动作却慢慢变得熟练起来,钢琴声舒缓悠扬,颇有古韵,到后来竟然变得悲壮激昂,而刘子光也完全沉浸在音乐的氛围中,每一个动作似乎都饱含了深情,听到最后,感情丰富的安琪竟然热泪满眶,而上官瑾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刘先生,您弹得太好了,这首曲子应该是《满江红》吧?”安琪再看刘子光的眼神已经有些崇拜的色彩了。   刘子光点头说:“是啊,我一直觉得用西洋乐器演绎出的中国古典音乐有一种独特的韵味,所以做过一些这方面的研究。”   看到安琪一脸神往的样子,似乎还想就这个问题深入探讨,上官瑾赶紧插嘴:“时间不早了,我们不要打扰咪咪休息了。”   刘子光就坡下驴:“好吧,非常感谢您的晚餐,我们先告辞了,等金先生回来,我们再约时间一起聚聚好么?”   “好的,我送送你们。”安琪牵着咪咪将他们送出了大门。   ……   汽车上,上官瑾讥讽道:“如果我阻拦的话,我看你都不打算走了。”   刘子光一边开车一边反驳:“这个计划好像是您定的吧,我只是认真执行而已。”   上官瑾说:“临时加戏可不是我定的,如果你的钢琴曲演砸的话,完美形象就会破灭,计划就要变更,我不希望有下次。”   刘子光说:“难道我演奏的不好么?”   “我并不否认你的钢琴演奏水平,但问题是事先并未和我沟通,我们两人现在是一个行动小组,我并不是想争主导权,而是认为搭档最重要的是默契。”   刘子光耸耸肩,不再争辩。   上官瑾停顿了一下,换了和缓的语气说:“你弹的真的很好,我仿佛看到金戈铁马、儿女情长,似乎有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在面前缓缓打开。”   说到这里,上官瑾偷眼观察刘子光,他的眼神比平日更加深邃了,似乎埋藏着无尽的故事。   这一刻上官瑾断定,《满江红》才是真正能开启这个男人灵魂深处的钥匙。   过了片刻,刘子光缓缓说道:“我已经猜到幕后黑手是谁了?”   “谁?”   “一个叫理查德.索普的美国人,我们交手不止一个回合了,不过每次都是我赢,这次也不例外。”   上官谨有些惊讶:“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刘子光直言不讳道:“金旭东和索普曾经是同事,索普为了西萨达摩亚的铁矿不惜动用雇佣军和捕食者无人机,但仍功亏一篑,这种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他们会从别的地方下手,我怀疑索普和马峰峰同流合污,想借着国家的名义侵吞属于别人的财产,而金旭东就是买办的角色,从中奔走撮合,期待大亨们从指甲缝里剔出点碎屑给他。”   “听起来很符合逻辑,可是我们需要的是证据而不是推理,而且是确凿的证据,我们的对手等级高到什么地步,我想不用再提醒你了吧。”上官谨说。   “这种威胁到国家战略安全层面的事情,绝不是谭主任马峰峰之辈可以任意胡为的。”刘子光冷笑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   “把这件事捅出去,直接报给总参罗克功将军,军方付出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裳。”   12-24 都在查   为了接近安琪,刘子光在古北新区租了一套豪宅,在这种地区租住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安全,警察是不会随便临检外国人聚居的地区的。   从首都长途跋涉而来的那辆宝马车已经被弃在苏州某派出所的门口,上官瑾和刘子光是乘坐其他公用交通工具前来上海的,为了交通便利,他们租了两辆汽车,一辆捷豹、还有是一辆不起眼的帕萨特。   虽然不准备长住,但是必要的生活用品也是要采购的,回到临时住所后,上官瑾说要去商场一次,刘子光很有绅士的风度的表示可以共同前往。   “你太入戏了吧,我要去买内衣你也要一起去么?”上官瑾揶揄道。   刘子光耸耸肩,等上官瑾离开住所五分钟后,也驱车离开住地,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拿出崭新的手机和SIM卡,装好开机拨通了贝小帅的手机。   “小帅,是我,事情办得怎么样?”   “不好弄,出入境管理处的人说户口本有问题,不给大爷大妈办护照。”   “知道了,就这样,再联系。”   刘子光有条不紊的打开手机后盖,卸下电池抠出SIM卡,抛进路边小河里,又拿出一部新的来拨了个号码。   响了很多声之后电话才接通。   “是我。”赵辉的声音很低沉,背景音里有冲水的声音,应该是在厕所里接的电话。   “听我说,四金公司的股东之一金瓯投资的总经理金旭东和索普是老朋友,按照这个线索查下去,我想你会有重大发现。”刘子光说。   “知道了,我会向上面汇报的,保护好自己,随时联络,不说了,再见。”   听筒里传来忙音,刘子光又把这部手机拆散了丢进手里,他不担心赵辉的电话会被窃听,但是万事小心为上。   刚要发动汽车,一辆闪着警灯的摩托车开了过来,警察下车敬礼:“请出示您的证件。”   刘子光一边从遮阳板后面取驾驶证和行驶证,一边观察这个警察,白色的武装带上挂着巡警八大件,饱经风吹日晒的标准南方人面孔,面孔坚毅,肩膀宽阔,他不由得暗暗捏住了藏在座位下的军刀。   “这里不能停车,请尽快开走。”警察把证件递回,开着摩托走了,刘子光松了一口气,放回军刀,开车回去。   ……   回到住处,上官瑾已经回来了,丢了一个纸袋子给刘子光说:“喏,给你买的东西。”   打开纸袋一看,竟然是几条男式内裤,上面还有CK的标志。   “这个,太不好意思了。”刘子光客气道,心中却暗暗纳闷上官处长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有品位的男人,要注意每个细节,像你这种身份的男人,CK内裤是标配。”上官瑾脸上荡漾着恶作剧似的微笑,似乎很想看到刘子光窘迫的表情,但是让她失望的是,刘子光皮糙肉厚,不但不像嘴上说的那样不好意思,还拿出CK内裤翻来覆去的看,嘴上咕哝着:“尺码对不?好像是A货啊,是不是科技馆地下买的?”   “当然不是,专卖店里买的。”上官瑾又不死心的加了一句,“你再去泡金旭东二奶的时候可以穿上。”   刘子光却说:“不必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把无辜的女人和孩子牵扯进来,等金旭东回国我们直接把他绑到一个地方严刑拷打,一样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上官瑾怒道:“你可不可以不这么直接,有点技术性好不好?”   刘子光说:“时间不容许我们慢慢调查了,必须快刀乱麻。”   ……   首都,赵辉驾驶着军牌越野车来到一处没挂牌的大院门口,哨兵检查了他的证件后予以放行,汽车沿着宽阔的道路向前驶去,路两旁是高大的杨树和修剪整齐的万年青灌木,黑色的柏油路一尘不染。   汽车在一栋苏式大楼前停下,花岗岩建筑宏伟肃穆,门口哨兵挺立如同标枪,赵辉在门厅登记了军官证之后,被值班军官带上了电梯,来到十楼的一间办公室坐下。   过了半个小时,一位戴眼镜的大校军官走进来说道:“小赵,罗将军时间不多,你要长话短说。”   赵辉急忙站起,将军帽托在手上,跟着大校来到罗克功的办公室前,不由自主的又拽了拽军装下摆,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大校秘书推开门,赵辉高声喊道:“报告!”   办公室很大,有一整面墙都是地图,罗克功的办公桌后面是一幅万里长城的油画,党旗和军旗分立两旁,头发花白的总参谋长助理正在伏案工作,肩膀上将星闪烁。   “进来。”罗克功头也不抬的说道。   赵辉昂首阔步走了进去,站在办公室中心位置上敬了个礼说:“罗总助理,赵辉前来报到。”   罗克功不搭理他,在一份文件上刷刷签下名字,交给大校秘书,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打发了秘书,这才坐直了身子,胸前长长的勋略令人眼花缭乱,赵辉突然发现,罗司令的身板虽然依旧坚挺,但是明显比以前瘦了。   “小赵,你有什么事情要报告,说吧。”罗克功淡淡的说道。   “是这样的,我收到确切情报,布雷曼矿业方面试图染指伍德铁矿项目,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不惜栽赃嫁祸,现在红星控股的持有人刘子光已经被逼的……”   罗克功忽然摆了摆手,赵辉赶紧停下。   “不要说了,刘子光已经不是军方的人,地方刑事案件应该由当地警方处置,至于铁矿的事情,你也说了只是试图,所以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你回去吧。”   “可是!”   “可是什么?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首先是一个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让你不要管,你就不要再管,如果抗命,军法从事,你出去吧。”   罗克功的声音不大,但是极其严厉,赵辉只得屈服,敬礼之后转身离去。   出了门,赵辉也不管墙上的禁烟标志,拿出烟来猛抽起来。   大校秘书走过来说:“小赵啊,罗总有他的难处,你要体谅。”   赵辉把烟掐灭,扭头走了。   室内,罗克功拿起了电话:“小杨,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   江北市,夹江派出所,贝小帅拍着桌子说道:“你说这是什么道理,户口本身份证样样俱全,就是不给人家老两口办护照。”   坐在对面的王星笑眯眯的掏出烟递过去:“别生气,肯定有原因,正好有个伙计在市局上班,我让他托人问问咋回事。”   “那你赶紧打电话,我等着。”贝小帅接了烟,没好气的说道。   王星先帮贝小帅点着烟,这才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不大工夫对方回电过来,王星嗯嗯啊啊几声后放下手机,神色严肃:“这事儿有点复杂,上头有人发话不让办的,我估计是受光哥那个事的影响。”   贝小帅气急败坏:“陈汝宁那货死了也就死了,别说不是光哥干的,就算是,也不能影响家里人办护照啊。”   王星解释说:“法律是没规定,但架不住人家就是不给你办啊。”   “我找他们去。”贝小帅转脸就往外走,却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啊。”贝小帅刚说出这句话就尴尬的笑了:“胡警官,是你啊。”   来的正是胡蓉,她根本不和贝小帅一般见识,点点头就算打了招呼,走进屋里对王星说:“我需要陈汝宁案发当日锦绣江南附近的监控视频。”   “小区里面的,还是外面的?”王星问道。   “全部都要。”   “有点麻烦,得一段时间,还得让所长签字,而且那天下大雪,能见度很低,恐怕没什么效果。”   “那些先不管,你先帮我找,搞好打我电话。”   安排完之后,胡蓉又风风火火的离开,驱车来到玄武集团江北公司大楼。   自从陈汝宁死后,玄武集团就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以前陈汝宁在的时候,身兼董事长和总裁的职务,现在人没了,董事长的位子肯定由太子爷陈玄武来做,而具体开展工作的总裁一职就成了集团高层们竞相追逐的目标。   竞争很激烈,但结果却大出意外,资历最浅,年纪最轻的穆连恒竟然出任玄武集团的总裁,以前那些老前辈、老上级都要听从他的调遣,一些人气不过,请假不来上班,但公司里的年轻人却兴高采烈,觉得翻身的时候到了。   胡蓉来到玄武集团分公司,在前台出示了证件,接待员打了个电话到总裁办,然后脸上漾起职业性的微笑道:“对不起胡小姐,穆总正在会见客人,没有时间见您,您可以现在预约,我帮您安排一个最近的时间。”   “不用了。”胡蓉直接向电梯走去,前台小姐急得在后面紧跟不舍:“胡小姐,您不能上去。”   在大厅里巡视的安保人员闻讯赶了过来,胡蓉掏出警官证出示了一下,两个保安悻悻退走,前台小姐被胡蓉的气势吓住,捂着嘴目送她上了电梯。   来到总裁办所在楼层,胡蓉径直走过去,两个黑衣保镖显然已经接到报告,快步迎了上来,胡蓉站定,掀开风衣露出别在腰带上的钢制手铐和黑皮枪套,一柄九二式手枪发着幽光。   12-25 疑点人物   胡蓉和玄武集团保安部的梁子早就结下,两个保镖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腰间携带ASP甩棍,但是面对杀气腾腾的胡警官,两个家伙别说抽出甩棍了,就连手都不敢乱放。   如果是普通公安人员,玄武集团的保镖绝对不会客气,但胡蓉是真正见过血的刑警,气场远比一般警察要强的多,那种凌厉的气势和义无反顾的狠辣劲让人不敢直视,两个保镖深信如果自己乱来的话,这位女警官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拔枪射击。   胡蓉冷哼一声,从两个束手无策的保镖中穿过,径直走向穆连恒的办公室,一个女秘书推门出来,看到胡蓉腰间的手铐和手枪,惊讶的捂住了嘴,怯生生的说:“胡警官么,穆总在等您。”   胡蓉点点头,走进穆连恒的办公室,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外面有秘书的办公桌,里面才是总裁办公室,并且配备了独立的洗手间和卧房。   穆连恒从巨大的环形办公台后面站起,笑容满面的走过来迎接胡蓉,一身裁剪合体的范思哲西装里面是黑色的大尖领衬衣,显得他更像是一个娱乐圈人士而不是一位集团老总。   “胡警官,请坐,小张,去给胡警官倒杯咖啡。”穆连恒从容说道,门口两个保镖探头探脑,他又挥手道:“没你们的事了。”   胡蓉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许久未见的穆连恒,眼前这位春风得意的玄武集团新总裁和以前那个兢兢业业,低调勤恳的穆助理怎么也对不上号,胡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穆连恒的时候,他总是跟在陈玄武的身后,默默无闻的帮太子爷擦屁股,穿衣也不像现在这么出位,总是一身几千块的国产品牌西装,白色或蓝色衬衣,中规中矩的领带外加一副金丝眼镜。   而现在的穆连恒不仅换了打扮,整个人的气场都不同了,往日屈居人下的种种不快全都快速释放出来,那种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嚣张劲儿,让胡蓉隐隐觉得有些值得关注。   “穆总,我想要一份玄武集团中层职员的档案,可以么?”胡蓉说道。   穆连恒说:“警民合作一家亲,胡警官的要求我一定满足,不过这个牵扯到商业机密,我想问一下,您用这个派什么用场。”   胡蓉说:“我怀疑陈汝宁被杀一案,有内鬼从中协助。”   穆连恒连眉头都不眨一下:“这案子不是已经破了么,怎么胡警官又要调查。”   “补充调查很正常,希望穆总能配合。”胡蓉有些不耐烦起来。   “好吧,我给人力资源部打个电话,您过去拿就可以了。”穆连恒豪爽的说。   胡蓉站起来:“谢谢。”   “不客气。”穆连恒作势相送。   胡蓉下楼来到人力资源部,一个看起来明显处于更年期的中年妇女接待了她,没等她说完就回绝道:“不可能,这是商业机密。”   胡蓉说:“难道穆连恒没给你打电话么?”   妇女说:“打电话也不行,你让他给我下书面文件。”   胡蓉不再继续纠缠,转身离去,还听到妇女在背后嘀咕:“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玄武集团也是你撒泼的地方。”   再次上楼找到穆连恒质问,穆总却是一脸无奈的笑:“胡警官,实在是对不起,您也知道我年纪轻,资历浅,集团里很多人不买我的帐,他们又都是大股东安排的亲戚,我的政令不出总裁办,爱莫能助啊。”   胡蓉说:“好吧,我就不给穆总添麻烦了。”   “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一定支持您的工作,只是人力资源这边一向水泼不进,我也没办法,实在抱歉啊。”   离开玄武集团后,胡蓉跳上汽车开回了刑警队,在办公室门口看到一个男子正在纠缠值班的同志,便问了一声:“这人是干什么的?”   值班警员说:“年前那个一中女生的案子,他是受害者家长,来打听情况的,我告诉他这案子已经不归公安局了,他还是隔三差五就来问。”   胡蓉不由得打量起这个男子来,男子大冷的天上身只穿了件单薄的阿迪达斯运动服,敞开的领子里是一条粗大的金链子,头皮刮得发青,一副混社会的打扮,但眼窝深陷,精神萎靡,就算是混子也是那种比较低级的,看到胡蓉倒也客气,点头哈腰道:“胡警官来了。   “你女儿的案子已经破了,凶手归案,现在要等法院判决,你打听情况的话也要去检察院和法院,到刑警队来没用的。”胡蓉说。   “胡警官,我也是没办法,听说主犯现在已经保外就医了,我就是想要个说法,到底杀人犯法不?那几个小B崽子祸害了我闺女就这么算了么!”   胡蓉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竖起眉毛道:“当然犯法,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影响我们正常办公小心我不客气。”说着走进了办公室,不再搭理这个家伙。   内勤正在整理文件,胡蓉走过去说:“帮我调取玄武集团穆连恒的档案,一定要全面详细,从小到大的都要。”   ……   王召钢有些尴尬,掏出烟来想抽,值班人员说:“这里不许抽烟。”   “好,我出去抽。”王召钢走出院子,站在墙角点了支烟,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蹦蹦跳跳从眼前经过,其中一个体态和女儿特别的相似,王召钢差点喊出来,醒悟过来才叹了口气,深吸一口烟狠狠踩灭烟蒂走了。   半小时后,王召钢来到本市最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直接找到一家批发刀具的摊位,问老板道:“有好点的刀么?”   老板说:“看你干什么用了?”   王召钢说:“开了个烧烤摊,宰羊用。”   老板返身拿了四五个盒装的尖刀一字排开:“阳江出的,质量绝对过硬,你挑挑吧。”   ……   上海,古北新区,一辆奔驰商务车驶到安琪家别墅家门口停下, 司机打开车门,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钻了出来,早已等在门口的安琪把咪咪放下,小女孩张开双臂跑了过去:“爸爸!”   金旭东把女儿抱起来,猛亲几口:“乖囡,想爸爸没有?”   咪咪脆生生的嚷道:“想!”   金旭东哈哈大笑,揽过安琪的肩膀,抱着女儿向家里走去,安琪嗔怪道:“不是说去了澳洲才来看我们娘俩的么,怎么又不去了。”   金旭东捏捏小老婆的脸蛋说:“又吃醋,法国的事情处理完我就直接飞回来了,还不是想你们娘俩了。”   安琪撅起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金旭东却更加开心了,对提着行李进来的司机说:“明天你放假,后天再来吧。”   司机道谢后离开,金旭东坐在沙发上和女儿玩耍,安琪去帮老公准备家居服和洗澡水,一边忙碌一边说:“老金啊,前几天女儿差点丢了,幸亏有个好心人把咪咪送到服务台。”   金旭东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谢人家没有?”   安琪说:“谢了的,人家两口子是大学教授和外交官,我请来家里吃了顿饭的。”   金旭东不经意的说:“哦?家里吃饭怎么能行,有机会找个好点的饭店,我做东。”   “好啊,我联系他们。”安琪兴奋地立刻拿起无绳电话开始联系刘子光。   简单打完电话,安琪说:“他们最近没时间,有空的话会约我们的。”   金旭东说:“你刚才说这个人姓刘?”   “是啊,怎么?”安琪歪着脑袋问道。   “没什么,有照片么?”金旭东说。   安琪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数码相机,调出照片给老公看:“这是上次我们的合照。”   金旭东看了没再说什么。   ……   临时住所内,上官瑾揶揄道:“你倒是很会掌握别人的心理,欲擒故纵,我想小少妇现在一定在百爪挠心,既想偷情,又不愿意驶失去现有的东西,你这个横空出世的黑鱼精,可把人家的平静生活搅得一团糟。”   刘子光说:“上官处长您太邪恶了,我猜人家安琪根本就没想这么多。”   上官瑾撇撇嘴:“算了吧,你还是不懂女人,尤其这种女人,她们的空闲时间太多,生活无忧,足以支撑任何形式的幻想,从她看你的眼神就能看出来,这女人已经被你迷住了,她希望你能成为她丈夫的朋友,她女儿的朋友,经常出入于他们家,最终在某个暴雨的午后,你俩……”   刘子光说:“打住,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金旭东已经回国,把情报掏出来之后,我和这位多情的少妇就没什么瓜葛了。”   上官瑾一摊手,好像很遗憾似的说:“那么你打算怎么从金旭东嘴里套出情报来呢?”   刘子光纠正道:“不是套,而是掏。”   上官瑾正要问,忽然门铃响了,刘子光透过监控器看到门口站了个送快递的小伙子,远处还停着涂着快递公司标志的面包车,似乎并无异状。   “你等在这里。”刘子光叮嘱上官瑾道,顺手拿了把匕首走到了门口,侧身站立,轻轻搭上门把手。   “噗噗”两声,门上出现了两个小洞,午后的阳光顺着空洞照射进来。   ……   为了照顾广大读者,以后更新时间尽量提前,不在0点,希望大家都能睡个好觉。   12-26 杀手登门   头戴棒球帽,身穿快递工作服的杀手听到了门后面类似面口袋倒地的声音后,右手紧握手枪,左手握住门把手向内推,门开了一条缝,却发现地上根本没有人!   杀手大骇,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一只大手从门后伸出,抓住他的衣襟往门里拖去,杀手急忙举枪,握枪的手却被强力扭转回来,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同时感到食指上一股巨大的压力传来。   “噗”的一声,杀手胸前衣襟被鲜血染红了,人却站着不倒,亚音速子弹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击中心脏足以在短时间内致命,失去知觉之间,他依稀能辨别出杀死自己的人正是自己要杀死的目标。   快递车是一辆白色的金杯面包车,车辆停在路边,发动机还在轰鸣,同样穿着工作服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装模作样的看着报纸,注意到自己的同伴有些不对劲,司机从座位下抽出一支锯短了枪管和枪托的五连发霰弹枪,刚要下车,一颗子弹从室内飞出,正中他的额头,人一个踉跄倒在驾驶室里再也不动了。   刘子光把手搭在杀手颈动脉上测了一下,确认对方已经死亡后才把他放在地上,他并没有直接出门去检查车上的另一名杀手,一方面是确信自己的枪法,另一方面是不敢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杀手。   迅速在杀手身上摸索了一下,不出所料,除了一些零钞之外,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连钥匙都没有,杀手是典型的北方汉族人面貌,右手食指有老茧,应该是个经常摸枪的行家。   那把杀死他自己的手枪通体黝黑,枪管粗壮浑圆,是军用67式微声手枪,世面上不多见,通常只有在解放军侦察连或特种部队才会装备。   把枪插在皮带上,拖着尸体走进内室,对一脸惊恐的上官瑾说:“暴露了,收拾东西走人。”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上官瑾慌忙提着自己新买的两套衣服和笔记本电脑就跟着刘子光往外走,刘子光却不慌不忙的用一张地毯将尸体卷了起来扛在肩上。   “难道你要扛着他走?”上官瑾惊道。   “如果这里死过人,房东损失就大了,做人要厚道。”刘子光说着,一手提枪一手扶着地毯卷,昂首阔步走出大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古北新区是高档社区,这个时间小区内基本没什么人,刚才那三声微弱的枪响也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地毯很厚实,尸体上流出的血水并没有滴在地上,刘子光抬头看了一眼小区内的摄像头,选择住所的时候他就很注意这一点,监控的角度正好捕捉不到自家门口发生的事情,小区保安虽然尽责,但毕竟不是警察,只要不严重影响其他业主的生活,他们是不会随便干涉住户的行为的。   面包车身上贴着快递公司的不干胶,车厢里的座椅拆掉了,玻璃是密封的,放了一堆纸箱子,但用手一推,竟然都是些空盒子,刘子光把尸体丢进车厢里,又简单检查了驾驶员身上,和他的同伴一样,除了一把霰弹枪之外没有任何身份文件,甚至连手机都没有,同样将人丢在车厢里,坐上驾驶位,把带有快递公司标志的棒球帽戴在头上,又顺手把驾驶台上的大墨镜卡在脸上,对下面的上官瑾打了个手势,让她爬上后车厢,这才挂档踩油门离开。   刘子光一边开着车,一边快速思索着,昨天自己和赵辉通电话后,赵辉发了个邮件过来说要给自己寄一些必要的装备和护照信用卡来,自己就把地址告诉他了,难道说这两个杀手和赵辉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或者信息被人截获?   自己在隐蔽战线上的经验还不够丰富,但赵辉绝对是老特工了,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那么疑点就在自己身后这个女人身上了,刘子光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上官瑾,上官处长和两具尸体待在一起显然很不舒坦,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坦然,丝毫没有出卖了刘子光之后的心虚慌张。   出小区大门的时候,门后把先前快递司机押在门口的行驶证递了过来,刘子光一摸就知道行驶证是伪造的,顺手翻下遮阳板,一份驾驶证落了下来,打开一看,正是额上中枪的那个家伙的证件,不用说也是伪造的。   假快递车辆,假证件,侦察兵用的67式微声手枪,威力巨大的民用五连发霰弹枪,还有身份不明的杀手,这些诡异的元素集合在一起让刘子光有种头昏脑胀的感觉,如果是谭主任出手的话,应该是大张旗鼓的派遣本地特警队出马,如果是军方对付自己,那就不会选择这么蹩脚过时的武器,更不会派遣势单力薄的二人小组来对付自己。   敌人在暗处的感觉让刘子光很郁闷,汽车在虹桥机场附近的道路上疾驰着,忽然他一脚刹车停在了路边,上官瑾被巨大的惯性摔倒在车厢里,和两具尸体滚到了一处,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刘子光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道路上车辆呼啸而过,他拿出烟来点燃抽了两口,车里的上官瑾爬起来捋着头发,刚要下车,却被刘子光一把推了进去,闪身上车关上车门,按到上官瑾,在她身上粗暴的搜索起来。   没有任何窃听设备,没有手机,刘子光有些尴尬,但依然凶巴巴的质问道:“杀手是怎么找过来的?”   “啪”上官瑾甩了刘子光一个耳光,接着又余怒未消的扑上来一顿好打,刘子光没有反抗,等她打累了才说:“你还没告诉我杀手是怎么找过来的。”   “你这个人,不可理喻!”上官瑾打得气喘吁吁,“我怎么知道,你办事那么粗心大意,走到哪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嚣张的一塌糊涂,不被人盯上才叫怪!”   休息了一下,她又说:“不过这两个杀手不像是谭志海的人,调查部从来不用这种方式处理问题。”   刘子光紧盯着上官谨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一些端倪,但这个尝试毫无悬念的失败了,心理战专家出身的上官处长比一般的特工人员更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无奈,刘子光只好选择相信对方,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半小时后一辆厢式货车开了过来,驾车的是他的安全助理胡光,东方恪坐在副驾驶位子上。   “把车上的东西处理掉。”刘子光吩咐道,胡光从车上拿出两个黑色尸袋上了面包车,开始收拾残局,东方恪递上一部海事卫星电话,刘子光拿过来走到远处说道:“赵辉么,刚才有两个人来杀我,你知道这是谁干的么?”   “想杀你的人太多了,不过你很快就不用担心了。”   “为什么?”   “因为我将会和你并肩战斗。”   “什么时候到?”   “我已经在虹桥机场上空了。”   刘子光微笑着收了线,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这个号码是专门用来应付安琪的,所以他立刻换了极富磁性的嗓音说道:“你好。”   “刘先生你好,真的很不好意思,本来说要大家一起吃饭的,可是我先生突然有紧急的事情要去香港,我和咪咪也要一起去,所以只能下次了。”安琪的声音很急促,背景音里还有英语播送的航班信息,大概是在浦东机场候机楼打的电话。   刘子光心中一动:“没关系,反正我们也经常去香港的,你在香港有固定的住所么?”   “有的,就在九龙那边,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湾的海景房,具体地址在包里,我记性一向不好,待会发给您……来了来了,好了,不和你说了,要登机了,再会啊刘先生。”   安琪匆匆挂机,刘子光走回面包车旁,对上官谨说:“金旭东一家人去香港了,你不觉得有些诡异么?”   上官谨眼睛一亮:“他这种高端商务人士,所有的行程都是至少提前三个月预定的,今天刚回到上海就要匆匆携家带口离去,绝对值得怀疑,如果不是时间上太过紧凑的话,我甚至怀疑杀手他派来的。”   “可是动机在哪里?”刘子光问。   “可能觉得你勾引了他的二奶吧。”   “你不觉得这个笑话太冷了点。”   “好吧,因为你用的是真名,金旭东听安琪介绍了情况之后,做贼心虚先下手为强,杀手可能是别人派来的,但和他脱不开关系,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匆忙离开上海,这分明就是逃跑。”   刘子光打了个响指,胡光听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老大?”   “先别忙着销毁,等赵辉来看看能发现什么线索。”   “好的。”   ……   赵辉乘坐的小型公务机在虹桥机场降落之后,一辆警备区牌照的三菱帕杰罗直接开到停机坪上,陆军中校打扮的赵辉从飞机上下来,和前来接机的少校军官握手寒暄之后,接收了车钥匙,把行李箱丢在后座上,跳上了驾驶座,腋下沉甸甸的92式5.8毫米自动手枪和两个20发的实弹夹让他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临来前罗总助理的话犹在耳边:“这次去上海执行任务,一定要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情况非常复杂,必须慎重行事,切切不可鲁莽。”   12-27 再战香港   半小时后,赵辉和刘子光在机场附近的一块空地旁见面了,两人握手后,赵辉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上官谨,低声说:“你把中调部的这个妞拐走以后,老谭都快气疯了。”   刘子光一笑,附耳说了几句,然后弹了弹赵辉的中校肩章大声问道:“怎么穿这一身来,办军务么?”   赵辉拿出烟盒,抖出一支递给刘子光说:“可不是么,二部牵头,和上海市政府第十办公室,还有当地安全口要合办一台表彰退休英模的晚会,我主要筹备这个事儿,顺带处理一些私事,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来的这么快,我现在可是坐办公室的文职,调动飞机军舰那种牛逼事儿都是老黄历了,这回是罗老头儿亲自批的。”   刘子光接了烟点上,赵辉又给东方恪和胡光抛了支烟,很江湖的招呼道:“辛苦了兄弟。”若不是他身上穿着陆军中校制服,就凭那张越来越丰满的大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混社会的大哥呢。   一阵飞机的轰鸣声从头顶经过,赵辉大声喊道:“那俩倒霉蛋呢?”   刘子光指了指金杯面包车,赵辉走过去拉开尸袋的拉链,简单查看了一番,跳下车拍拍手说:“回头我把照片发给支援部门的同事搜索一下,我感觉这两人有当兵的经历。”   刘子光把别在腰后的67式微声手枪抽出来递过去:“瞧瞧这个,差点要了我的命。”   赵辉接过手枪端详一番,枪号已经被磨掉了,握把和枪机突出部分略有磨损,看样子有些年头,但是用的却不是很频繁,退出弹夹一看,子弹是专用的7.62MM亚音速弹。   “这种枪除了在八十年代对越特种作战时期有少量损耗之外,根本没有失窃或者战损,所以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赵辉掂量着手枪说道。   刘子光问:“会不会是谭主任或者马峰峰派来的人。”   赵辉说:“谭志海手底下只有一帮高学历的分析师,严重缺乏能玩命的突击手,毕竟他们只是个文职机构,杀人放火的事情有别的部门帮他们做,我的情报反映谭并没有大动作,马峰峰这小子我太了解了,喜欢收集枪械,结交江湖朋友,他倒是有可能,不过他的情报来源很有限,又怎么会知道你的具体位置呢。”   说着很有深意的瞧了一眼远处的上官谨,刘子光回头看了一眼,笑道:“不管是谁干的,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本来只想平平安安当个富家翁,可是有人不让我舒坦过日子,我也只好让他们难受点了。”   赵辉晃晃微声手枪说:“这枪我先留着当证据。”   刘子光说:“那我用什么?”   赵辉返身回帕杰罗里拿出一个手提箱,打开说:“我把看家的宝贝都拿来给你了。”   提箱里放着两把精钢制造的手枪,套筒上刻着NP44,.45ACP的字样,还有北方工业的厂标。   “你别小看这两把枪,是我从重庆青山厂几千把外贸货里挑出来的,精度绝对超一流,丝毫不亚于那些上万刀的的美国货,四五口径,比九毫米子弹猛多了,再壮的汉子,一枪就撂倒,十四发的弹匣,和主流自动手枪对抗一点也不吃亏。”   刘子光抄起两把手枪,手指挑着扳机护圈转了几圈,又放到耳旁用力晃动,零件啮合紧密,一点杂音都没有,试试拉簧力量和扳机力度,都很适中。   “不错,谢了。”刘子光连箱子一起接了过来,里面有全套的尼龙快拔枪套和子弹夹,还有几盒美国造的.45口径手枪弹,而且是那种黄铜弹壳的高级货。   “先说好,借给你用的, 别杀太多人,我不喜欢血腥的武器摆在家里。”赵辉假惺惺的说道。   刘子光白了他一眼:“你家里老爷子那把鬼头刀可砍过不少鬼子脑壳吧,怎么不见你扔了。”   赵辉呵呵直乐,忽然把烟蒂丢在地上说:“麻烦来了。”   一辆黑色涂装的机场特警车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有赵辉在场,大家都不慌张,不大工夫警车开到眼前,车上跳下几个手持八一杠的武警,带队中尉看到赵辉的中校肩章和警备区的车牌,不敢造次,客气问道:“你们在这里有什么事情?”   赵辉亮出证件:“我们在执行任务,你们的头儿是老李吧,告诉他是二部的叶明在这里,他就知道了。”   中尉狐疑的拿起对讲机向机场保卫部门做了报告,得到指示后挺直腰杆向赵辉敬了个礼:“首长,对不起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   赵辉摆摆手:“没事,你们先回去,转告老李,我有空去看他。”   “是!”中尉带着人离去,   武警们走了,赵辉把刘子光拉到一边说:“刚才可够险的,又是枪械又是尸体的,我现在职权有限,没有人捣乱还行,万一谭志海插一脚,搞不好我也得进去,这样,善后的事情交给我,你去香港把金旭东挖出来就行,国安的人早就盯上他了,只是一直没动罢了。”   刘子光问:“你怎么善后?先把我头上的冤案给洗清了吧。”   赵辉摇摇头:“这个有些难度,现在毕竟名义上是法治社会,不是他们的直管领导,说话根本不好使,对方办事严格按照程序来,挑不出理怎么干涉,这事儿摆明是有人想借题发挥,即使陈汝宁不死,也会有别的屎盆子扣到你头上,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没有背景罢了。”   刘子光无语,低头抽烟。   “好了,别郁闷了,有我给你做后盾你还怕毛啊。”赵辉拍拍刘子光的肩膀说,但刘子光却听出他的豪言壮语远没有往常那么有底气。   面包车和尸体交由军方保卫部门处理,刘子光和上官瑾坐上了赵辉的帕杰罗,径直向虹桥机场驶去,东方恪和胡光则等着和军方的人交接证物。   赵辉煞有介事的对上官谨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谭志海丧心病狂,为了一小撮人的私利不惜铤而走险,杀人灭口,不过高层领导被他蒙蔽,我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快取得有力证据,扳倒谭志海和他幕后的那帮人。”   上官瑾严肃的点点头:“我已经在做了。”   赵辉说:“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从虹桥起飞直接去香港,一定要掏出金旭东掌握的情报。”   上官谨说:“如果没记错的话,虹桥机场傍晚七点十分有香港航空的HX239航班直飞赤鱲角机场,我们可以坐这一班。”   赵辉笑笑:“民用航班可不能携带武器,再说香港那边入境的时候也麻烦,毕竟不是公开执行任务,还要小心谭志海的耳目,你们坐我的飞机去,先到深圳,然后通过管道抵达香港。”   专机是一架涂着金鹿航空标识的湾流Gulfstream IV喷气机,从虹桥机场起飞后,历经两个半小时的飞行抵达了深圳,有个穿便装的男子来接他们,双方简单握手寒暄后,开一辆奔驰车把他们送到深圳湾口岸,走内部通道直接通关。   “同志,我就送到这里了,这是赵经理委托我转交的东西,请收好。”便装男子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交给刘子光,和两人握手后转身离去,刘子光打开档案袋看了看,里面有两本护照,几张信用卡,还有一叠港币现钞。   口岸香港一侧,早有一辆政府牌照的汽车等在这里,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上前自我介绍道:“我是中联办社团联络部的小王,前来迎接你们。”   刘子光和上官瑾对视一眼,均感赵辉手眼通天,上了车之后,小王开始讲古:“我们中联办的前身就是新华社香港分社,当初那叫一个牛,什么新义安,14K,平时牛气冲天,听到新华社的名头立马老实,比孙子都乖。”   “那现在呢,不牛了?”刘子光笑呵呵的问。   “现在更牛了,中央人民政府驻香港特别行政区联络办公室,正儿八经的中央机关,谁敢呲毛……”小王很健谈,一路滔滔不绝,并且时不时试探这两人的底细,估计在他看来,这一男一女应该是中央大员的亲戚。   虽然小王嘴里嚣张无比,但是开车非常规矩,不超速,不闯灯,甚至连乱鸣笛都没有,用他的话说:“不能让港农笑话咱没素质。”   有小王在倒也不寂寞,车到尖沙咀梳士巴利道的半岛酒店时,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身着考究制服的门童打开车门,殷勤的想帮刘子光提包,被他礼貌的谢绝,大堂经理早就看到送他们来的专车牌照,笑盈盈的迎出来用带着粤语味道的普通话说:“欢迎光临半岛酒店,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   房间确实订好了,而且是位于北面新楼二十八层的豪华海景房,望着窗外维多利亚湾的旖旎夜景,不由得令人沉醉,刘子光进屋先把外套脱了丢在大床上,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可乐喝了,却对放在冰桶里的香槟酒视而不见。   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但是两人却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什么谁睡床谁睡沙发之类狗血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话题,大敌当前,哪有闲空睡觉。   12-28 情人节攻略   香港和上海的气温差距很大,两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适应亚热带地区的环境,半岛酒店地下商城里有许多奢侈品牌的专卖店现在应该还在营业,刘子光拿出一张信用卡递给上官瑾说:“去给自己买几套衣服,顺便替我带两套。”   待上官瑾下楼之后,刘子光打开手提箱,拿出两把NP44用床单简单擦拭了一下,拆开装子弹的纸盒,将黄澄澄的子弹一枚枚的压进弹匣,在外套里穿上尼龙肩带和枪套,手枪关了保险放进枪套,又打开箱子夹层拿了一些东西放在兜里这才出门。   再过一个半小时就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了,深夜的尖沙咀街头依然繁华无比,无数内地游客在街头游览留影,穿风褛戴贝雷帽的PTU队员双手扣在武装带上,四人一组在人群中穿梭巡逻,维多利亚湾对面的香港岛灯火璀璨,繁花似锦,刘子光叫了一辆的士,对司机说去湾仔。   出租车是一辆红色老款皇冠,司机是个胖乎乎的本地人,撇着蹩脚的普通话和刘子光搭讪了一路,来到湾仔洛克道的一座大厦门前下车,绕了一圈来到后巷,四下张望一圈,防火梯高高悬在二楼位置,退后几步,突然发力前冲,蹭蹭蹭就上了围墙,单手将防火梯拽了下来,然后从容爬了上去。   这座大厦的第十五层是金瓯投资香港办公室,用特制钢丝投开走廊尽头的锁,悄悄走了进去,顺手调整了头顶摄像头的角度,沿着走廊走了一圈,来到挂着金瓯投资铜牌的门前,拿出几张磁卡试了一下,门开了。   金瓯投资香港办公室的规模甚至不如上海的办公室,仅有三张办公桌,一个小会议室,靠近门口的位子是秘书的,电脑屏幕上贴着一些便笺,刘子光匆匆扫了一眼就过去了,停了半秒钟又转过身来,撕下一张便笺,上面写着,2月15日,和索普先生会面。   ……   首都郊外的某会所内,谭志海手中转着红酒杯,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的是马峰峰,房间内暖气很足,不远处一个身着玫瑰色晚礼服的女人正在弹奏钢琴,音乐声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令人愉悦,但谭主任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好。   “我看小王是被他们洗脑了,非要追查什么真相,真是乱弹琴。“谭主任愤愤的将红酒杯放到了桌子上。   马峰峰穿了一件真丝的衬衣,扣子解开三粒,露出结实的肌肉,他轻笑道:“谭叔,别为这事儿烦恼了,我已经替你解决了。”   谭主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峰峰你不要乱来,小王的父亲和我是好朋友,在海军说话很有分量的。”   马峰峰说:“不就是个少将么,在我爷爷跟前他连提鞋都不配,再说了,我找的全是可靠的老手,就算失手也查不出来。”   谭主任猛地站起,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停住说:“你做事太鲁莽,应该提前和我打声招呼的,现在罗克功已经在关注这件事了,被他抓到把柄我们就被动了。”   “所以我才做了决断,谭叔,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关键时刻不能心软啊,上官谨那个女人绝对不可靠,你想啊,这种在外国上过大学的人,受资产阶级那些腐朽的东西影响太深,用得好还行,用得不好反咬一口,哭都来不及。”马峰峰悠然的劝解着谭志海,红酒在玻璃杯里荡漾,似乎根本没当回事。   谭主任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年轻啊,游戏规则不是这么玩的,你能杀别人,别人就能杀你,党内斗争虽然残酷,但也不到这种地步,早知道我就不该告诉你他们的位置,你是什么时候派人过去的?现在还能不能撤回。”   “晚了。”马峰峰一口将红酒喝干,透过玻璃杯端详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请的是国内顶尖的杀手,退役的特种兵,做事绝对专业,而且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我想那两个心腹大患已经在去奈何桥的路上了。”   谭主任气的直抖手,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嗯嗯啊啊说了五分钟后,挂了手机说:“叶家小明今天乘专机去了上海,飞机在上海接了一男一女去了深圳,体貌特征和我们正在找的这两个人非常吻合。”   马峰峰跳了起来:“不可能,我找的杀手绝不可能失败。”   谭主任冷笑道:“这回真的闹大了,本来小王只是说要查清真相,并没有要针对我们,现在你派人暗杀未遂,硬是把她推到对方阵营里去了,他们俩这哪是去深圳啊,分明是去香港查金瓯投资的老底子,金旭东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胆小如鼠两面三刀,能守得住什么秘密。”   这回轮到马峰峰着急了,站起来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操,丫挺的还这能打,我小看他了,不过这事儿更有意思了,谭叔,这回您别再拦着我了,后天在香港有个重要的签约仪式,真让他们查到咱的事情就全完了,必须进行肉体消灭,连那个小丫头一起杀。”   谭主任想了想,沉痛的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   第二天就是情人节了,江北市立医院骨科实习医生陈昆心里泛着幸福的小浪花,他家境一般,父母都是中学教师,从小对他管教甚严,以至于上大学之前都没谈过女朋友,和方霏的交往还是他第一次恋爱。   第一眼看到方霏的时候,还是在主任医生的带领下查房的时候,本以为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高中女生,听同事讲了方霏失忆的事情后,陈昆就被这个女孩的故事深深打动了。   卫校毕业,远赴非洲援外,父亲是医院副院长,脑外科专家,母亲是前卫生厅副厅长,传奇的经历,显赫的家世,让没有太多社会阅历的陈昆觉得浪漫而又伤感,从心底深处生出一种呵护她的欲望来。   从那时候开始,陈昆就开始关注方霏,一有时间就去和她聊天,当然是趁没有人的时候,有个三十岁的男人经常去看方霏,而且据说这个人和方霏以前有点什么,想到这个陈昆心里就酸酸的,但又无可奈何。   “陈昆,你要加倍爱她才行啊。”陈昆经常暗暗激励自己。   年初一的时候,在江滩公园发生了耸人听闻的事件,方霏和自己一起亲眼目睹了那个大叔被警察当场抓走,场面和电影里差不多,直升机、蒙着头套的特警,装甲车,陈昆当时就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的情敌竟然是个江洋大盗,他又是后怕又是惊喜,当然惊喜占大大多数。   那位大叔被捕之后,方霏的心情就一直不好,为了开解女朋友,陈昆决定搞一个浪漫无比的“情人节攻略”。   三天前陈昆就在医院门口的花店预定了九十九朵红玫瑰,现在的玫瑰花价格很贵,一束花就顶的上一个月加班费,但陈昆义无反顾,不但定了玫瑰花,还跑到新开张的西餐厅预定了一个靠窗的位子,他要给心爱的女孩一个浪漫的情人节。   浪漫的烛光晚餐之后还有其他节目,陈昆本想定个快捷宾馆来共度情人节之夜的,但是考虑再三还是下血本定了本市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大床房。   为了明天的休息,陈昆主动要求今天加夜班,骨科病房的工作不算忙,前面有护士顶着,医生只要在值班室睡觉就行,陈昆躺在架子床上,憧憬着明天的美好场景,不禁心猿意马起来,按照他的计划,明天白天就带方霏回家见自己的父母,虽然方霏比自己大了三岁,但是俗话说得好,女大三抱金砖,况且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开明人士,应该不会在乎这个的。   想着想着,陈昆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嘴角慢慢的翘了起来。   ……   香港,半岛酒店,刘子光回到房间的时候,上官瑾正盘腿坐在床上看TVB的肥皂剧,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看来刚洗过澡,手里捧着零食吃的津津有味。   “honey,看不出您的品味比较独特啊。”刘子光打趣道。   上官谨停止咀嚼:“你叫我什么?”   刘子光将手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桌子旁拿起电话机,从底盘上扣下一个电子元器件来。   上官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再说话了。   刘子光把电子元器件拿到洗手间冲下了马桶,回来说:“别大惊小怪,香港从来都是东**报集散地,虽然九七之后重点转移到了曼谷,但是间谍依然到处都是。”   上官谨小声说:“那现在可以说话了么?”   “可以了,他们只是常规性的窃听一下,并没有恶意的。”   “常规性窃听?他们又是谁?”   “应该是英国MI5,回归之后,这帮人潜伏到香港政府、警察部门、商业机构中,半岛酒店肯定也有人,我们是中联办的客人,他们当然要常规性的窃听一下,哪怕家长里短枕头话也是情报啊。”   上官谨做领悟状,起身在房间里搜索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窃听器之后才爬上床说:“你准备睡哪里?”   12-29 二月十四日(上)   刘子光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告诉她另一件事情:“那两个杀手的信息查出来了,一个在XX军特种大队服役过,后来因为违纪被遣返原籍,再后来不知所踪,另一个因为杀人坐牢十年,前年才出狱,枪找专家鉴定过,是从越南边境买的黑枪,根据弹道检测,三个月前浙江某富豪就是死于那把微声手枪,所以这两人应该是职业杀手。”   上官瑾低头思索,刘子光拿出一张房卡说:“我重新开了间房,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行。”   “可是,我害怕。”上官瑾说道,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害怕就拿着这个。”刘子光从腋下抽出一把手枪递过去,上官瑾不接,他便将手枪放到了枕头上,走到门口转身又说:“时间不早了,抓紧睡一会儿,明天还有事做。”   听到清脆的关门声之后,上官瑾脸上那种我见犹怜的表情不见了,起身下床,拉上窗帘,关上电视,返身上床,拿起那把手枪退出弹匣看了看,又推上弹匣关上保险,轻轻叹了一声,把手枪压在枕头下面,拉上被子睡觉了,可是一双眼睛却依然睁着,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   二月十四日早上八点,香港九龙某高层豪宅,金旭东早早的起了床,在洗手间里刷牙洗脸,安琪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老公不在身边,起身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金旭东:“老公,怎么不多睡一会。”   “有事情。”金旭东不耐烦的说道,从昨天开始他就有些心神不宁了,甚至对安琪盘在自己身上那条修长白腻的大腿视而不见。   安琪有些失望:“老公,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金旭东正拿着毛巾擦脸上的剃须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质问道:“你知道些什么!我早说过让你不要管我的事情。”   安琪撇嘴道:“什么啊,今天是情人节。”   金旭东这才反应过来,心不在焉的在安琪脸上掠了一下说:“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安排。”   安琪乖巧的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挑了一套浅色的西装和配套的领带放在床上,伺候金旭东更衣完毕,才问他:“老公,晚上我们哪里吃饭?”   金旭东从皮夹子里拿出一张卡说:“这里面有十万块,带咪咪吃点东西,给自己买些衣服鞋子,乖,我晚上还有事。”   安琪心中不悦,她知道金旭东是个色中恶鬼,天知道来香港是不是会见某个三线小明星啥的,不过安琪的精明就在于此,明白自己的定位,既然不是正房,又哪有权力争风吃醋,所以她很用力的点点头说:“老公你去忙吧,我会照顾好咪咪的,香港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嗯。”金旭东很满意,走到旁边卧室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女儿,昨天仓促之间从上海飞到香港,大人都觉得累,更何况是孩子呢。   “我走了。”金旭东拿起公文包出门了,安琪送他到电梯口,看到电梯上的指示灯降到底楼,这才回来拿起了手机,啪啪发了个信息给刘子光。   “刘先生,你在香港了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坐在汽车驾驶席上的刘子光却并不急着去看,因为这个手机号码只有一个人会发来信息,那就是安琪。   金旭东正从不远处的高层住宅大门里走出,站在门口不停看着手表,物业保安站在路口帮他拦的士,副驾驶位子上的上官瑾低声问道:“那就是金旭东?”   “没错。”看到金旭东上了的士,刘子光也发动了汽车,这是从半岛酒店租来的一辆双门保时捷跑车,右舵车稍微有些不适应,但跟踪一辆出租车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   江北市,市立医院骨科病房。陈昆脱下白大褂,换上了便服,兴冲冲的走出了病房,热情的和上早班的同事打着招呼,来到门口的花店,付了余款,取了一束硕大的红玫瑰,放在了电动车的篮子里。   “小陈,会女朋友去啊?”一个同事招呼道。   陈昆腼腆的笑了:“待会儿去方副院长家。”   他丝毫不避讳自己和方副院长的女儿正在处朋友的现实,一方面觉得这种两情相悦的事情光明正大,不需要隐瞒,一方面觉得公开此事对自己的工作有好处。   骑着电动车,哼唱着爱情买卖,一路来到方霏家楼下,先打了个电话上去:“方霏,我来了,下楼吧。”   十分钟后,方霏下楼了,左顾右盼看不到人,忽然一束玫瑰花出现在眼前,陈昆灿烂的笑脸就在花束后面。   “送给你,情人节快乐。”   “哦……”方霏却迟疑着不去接花,眼前恍惚出现了另一幅场景,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后面是一张模糊的脸。   “怎么了?”陈昆问道。   “没什么?”方霏的表情有些奇怪,“头有点疼,我想上楼休息一下,”   “我陪你去。”陈昆赶紧扶着方霏上楼,方副院长不在家,陈昆忙里忙外,倒了一杯水端到方霏面前,关切的问道:“吃早饭了么,我下楼帮你买一份小笼包吧。”   “没事,不饿。”   陈昆把鲜花放在花瓶里,颠颠的下楼去买了一份早点上来,监督着方霏吃完,才笑着说:“这才乖嘛。”   方霏嫣然一笑:“谢谢你了。”   陈昆有些痴了,傻傻的说:“你好美啊。”说着就慢慢凑了过去。   忽然楼下传来电动车的报警声,陈昆从迷醉中醒来,奔到窗口看去,只见一个汉子正在敲打自己的电动车:“谁的车,停的这么不是地方,再不挪走我砸了啊。”   陈昆赶紧下楼处理,好说歹说解决了问题,心情大受影响,上来对方霏说:“中午去我家吃饭吧。”   方霏纳闷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别多想啊,就咱们两人,我做几个拿手菜给你尝尝。”   “哦……好吧。”   ……   陈昆的家在东区的多瑙河风情园,小高层住宅,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平米,装修的精美无比,亮闪闪的地板,实木家具,全新款的家电,显示着陈家的殷实富足。   “坐吧,别客气,和在自己家一样。”陈昆招呼方霏在沙发上坐下,将电动车的电池插上电源开始充电,又忙着泡茶洗水果,正忙乎着呢,大门突然开了,一群人涌了进来,陈昆站起来说道:“爸,妈,二姨,二姨夫,你们怎么来了?”   为首一个妇女说:“本来想上街逛逛的,结果出门就遇到你二姨了,就回家来了,这位是?”说着将目光投向了方霏。   陈昆赶紧介绍:“这是我朋友,方霏。”   方霏站起来打招呼:“叔叔阿姨们好。”   “你好你好,快坐。”大人们喜笑颜开,把陈昆赶到厨房去洗水果,围着方霏坐下,开始打探信息。   “小方,哪里人,多大了,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是江北人,25了,我和我爸爸都在市立医院工作。”方霏很老实的答道。   “25了?”陈昆的妈妈眼睛眨了眨,看了看老公,陈昆的爸爸在某中学当副校长,还是有些城府的,干咳一声问道:“你是哪个医学院毕业的?”   “我是卫校毕业的。”方霏说。   “这么说是当护士的了,我们家小昆可是本科生,将来要当医生的。”陈昆的二姨说道,言语间的不屑流露无遗。   二姨夫点燃一支烟,说:“我们家小昆还没毕业,才二十二岁,这个嘛……”   陈昆端着一盘子水果从厨房出来,说道:“你们说什么呢,方霏的爸爸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也是省医科大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内顶尖的脑外科专家。”   “女大三,抱金砖,好!”二姨夫的脸色转的很快。   二姨的脸也笑得像一朵菊花:“小方,吃水果。”   陈昆妈妈很沉得住气,问道:“小方,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方霏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说:“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拿起自己的双肩背包旁若无人的走向大门。   陈昆急了:“方霏,你怎么了,别生气啊。”   方霏快步走到门口,拉门出去了。   陈昆急得汗都下来了,回身拿了钱包和手机,对围坐在客厅里的四个长辈说:“你们真是……唉!”紧跟着他也出门了。   陈昆的父母和二姨两口子面面相觑,半晌他妈才说:“我的天,这丫头脾气太大了吧,还没过门就甩脸子给咱看,以后还了得。”   二姨夫冷笑着说:“她爹当院长,女儿才混了个护士,我看她家老头能量也一般化,指望不上。”   二姨撇着嘴说:“不就是个小护士嘛,拽什么拽,我们小昆是医生,只要愿意,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我看小昆是被这丫头迷住了。”   只有陈昆的爸爸立场比较中立,说:“小女孩脸皮薄,咱们一群人围着问这问那的,人家不好意思了,再说小昆和她不是还没确定关系么。”   陈昆妈说:“你是什么意思,看中了?”   陈昆爸说:“我阅人无数,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这孩子挺单纯的,再说她父亲毕竟是有地位的教授,对我们家小昆有助力,护士也没什么不好的,家里两个医生反而不好,这女的地位就得比男的低,家庭才能稳定,就比如我们家,我是副校长,小昆妈是普通教师,这不就挺好么。”   大家心悦诚服的点着头,表示同意。   12-30 二月十四日(中)   “方霏,你别走,等等我。”陈昆在前面追着,方霏在前面疾步下楼,眼泪在眶里打转,不是因为陈昆家人的态度,而是这一幕不知道刺激到她内心深处某段记忆,恍惚中低矮的平房里,慈眉善目的一对老人仿佛在对自己说着什么,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就在不远处,却又像隔了千山万水般触摸不到。   下楼奔到了马路对面,陈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霏,你等等,等等我。”   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音响起,陈昆的声音消失了,方霏猛回头,只见一辆泥头车停在路上,后面两道漆黑的刹车痕迹,陈昆被撞飞到十几米外,鞋子飞了,腿以一种奇怪的角度耷拉在地上,一只胳膊犹自颤抖着。   方霏吓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泥头车的司机根本没下车,继续发动汽车逃之夭夭,一直蹲在路边抽烟的陌生摩托车手反应还挺快,奔到陈昆跟前看了看,大呼道:“打电话叫救护车!”   方霏这才醒悟过来,拿出手机拨打120,过路的闲人们也都停下自行车、电动车,驻足观看,楼上的陈昆家里人听到楼下的喧哗,从窗口探头一看,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的衣服竟然如此眼熟,那不就是自己的儿子么!   “小昆!”陈昆妈大叫一声,当场晕倒,还是二姨夫比较镇定,匆忙往楼下奔去,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给交警队的熟人打电话。   奔到楼下马路上,陈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神智却还清醒,抓着方霏的手磕磕巴巴的说:“方霏……别走……”   方霏急得汗如雨下,安慰着陈昆:“我在呢,挺住,救护车一会就到。”   先前那个摩托车手见陈家人下来了,便悄悄离开人群,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低声说:“贝哥,事情大了,姓陈的让车撞了,起码是重伤。”   手机那边传来一阵怒吼,摩托车手急忙解释:“贝哥,不是我找人干的,你交代过的话我哪能忘,只盯梢不动手,好的,我明白了,再见。”   救护车很快来到事发现场,将伤员抬上车送往医院急救,方霏随车前往,二姨夫留下等交警,不大工夫交警也到了,开始处理事故现场。   摩托手骑着摩托车一路来到滨江大道上的私人城市酒吧,把公路赛停在门口,抱着头盔进去,在包间里找到了贝小帅,坐下说道:“我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小B崽子敢打光哥马子的主意,我看就算车撞不死他,早晚也让人弄死。”   贝小帅说:“光哥正在跑路,家里的事情咱们就得扛起来,不过咱也不能欺负别人,袁伟你给我说实话,撞人的车是你安排的不?”   袁伟说:“我倒是有那个想法,不过真的不是,那车虽然没挂牌,但我认出来了,是东郊大勇的车队,专门给玄武集团经适房工地拉土方的。”   贝小帅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袁伟转身离去,在门口正好遇到了卓力和李建国,赶忙喊声二哥、建国哥,两人点点头,走进包间问道:“小贝,忙乎啥呢?”   贝小帅说:“光哥这不跑路了么,家里一滩事我得扛着,有个医院实习生想泡霏嫂,还他妈买了九十九朵玫瑰,定了西餐厅和五星级大酒店的大床房,我安排了几个人准备中午搞他一下,先揍个半死再说,哪知道老天开眼,这小子出车祸了,现在生死不知。”   卓力说:“那好啊,省的咱动手了,伤的重不重,要不不重的话我派人去医院给他补两下。”   李建国说:“趁虚而入这种事确实不地道,不过人家已经残了,就不要赶尽杀绝了,光子跑路,老人担心的要命,这事儿才是我们要抓紧解决的。”   贝小帅笑道:“建国哥你怎么知道人已经残了?是不是你做的啊?”   卓力皱眉道:“小贝,别开玩笑了,今天我们来是说正事的。”   贝小帅这才正色道:“光哥的案子分明就是陷害,不过这事儿咱们都明白,有人瞄上光哥的铁矿了,大爷大妈的护照不给办,我看上面肯定有人发话了,这事儿也难不倒咱,搞几本外国护照还不容易得很。”   卓力说:“话是这么说,但老年人故土难离,你真让他们去外国定居,不出三个月肯定水土不服,临老了还要离乡背井,这是闹哪样啊。”   李建国说:“对,逃避是下策。”   贝小帅双手一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才好?”   “以牙还牙,打回去!”李建国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包间里回荡,嗡嗡作响。   ……   刘子光驾车跟踪金旭东来到一座商场前,金旭东下了车,拎着公文包走进商场,刘子光一个漂亮的倒车将保时捷停入车位,下车紧跟而去。   五楼茶餐厅内,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看到楼下疾步而行的刘子光,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   金旭东在前面匆匆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上官瑾低声说:“被他发现了。”   “这正说明他心中有鬼。”刘子光冷笑道。   金旭东上了扶手电梯,拿出手绢擦着脖子上的汗,刘子光正要跟上,两个商场保安走过来伸手拦他:“对不起先生,请跟我来一下好么?”   刘子光使了个眼色,上官谨立刻上前交涉:“有什么问题么?”这边刘子光就要继续前行,却被另一个保安拦住:“不好意思先生,没说清楚之前不可以离开。”   “什么事?”刘子光眼瞅着金旭东消失在电梯尽头,心中恼怒无比。   “我怀疑您身上有没有付款的商品。”一个保安说。   刘子光没有进行无谓的解释,一拳掏在保安的小腹上,拔腿向电梯走去,另一名保安急忙抽出橡皮棍,还没举起来就被刘子光一脚踹倒。   “追。”刘子光整理一下衣服,踏上了扶手电梯,上官谨迈过躺在地上哼哼的保安,紧跟了上去。   可是上楼之后,偌大的商场哪有金旭东的身影,现在还是上午不到十点钟,商场里人不多,两人茫然四顾,忽然上官谨指着楼上说:“他在那!”   金旭东的身影果然出现在楼上的茶餐厅门口,可是追上去一看,茶餐厅里只有零散几桌客人,哪有金旭东的身影。   “刚才有个穿浅色西装的丑八怪来过,他去哪里了?”刘子光递过去一张五百元的的港币,侍者立刻说:“刚才那位先生和另一位先生从那边下楼去了。”   继续追赶,刚到楼梯口就看到两个头戴贝雷帽脚蹬战斗靴的机动队员迎面而来,刘子光知道坏事了,肯定是刚才被打的保安叫来的,回身便走,却又发现身后也有两个机动部队警员。   四个PTU包围了刘子光和上官谨,手按在左轮枪的枪柄上喝道:“站住,双手抱头!”   刘子光看看十几米高的楼,又看看上官谨,见他流露出反抗的意思,PTU们立刻紧张起来,拔枪瞄准他,警告道:“先生,现在控告你故意伤人,你可以不说话,但你所讲,势必要作为呈堂证供。”   身处闹市,地形不熟,刘子光打消了反抗的念头,举起了双手,就在警察上前给他上手铐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远处停车场上,金旭东上了一个人的汽车,而那个穿西装的家伙,似乎相当面熟。   ……   西九龙警察总区,刘子光表示在见到梁骁督察前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警察无奈,只好把重案组的梁长官请来。   不大工夫梁骁来了,看到被抓之人竟然是刘子光,大感惊讶。   “赶快让他们把我放了,还有正事要做呢。”刘子光说。   梁骁很无奈:“香港是法治社会,你把商场保安的肋骨打断了,别人要起诉你,我也没办法,不过罪行不是很严重,应该可以争取对方谅解不起诉的,在此之前,我可以保释你。”   刘子光说:“你们港灿就是事多,麻溜的赶紧办,我真有事。”   梁骁赶紧去办保释,他是重案组的红人,伙计们都给几分薄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梁骁陪刘子光来到警署门口,上官谨迎上来问:“没事了么?”   “你换搭档了?”梁骁问道。   “是啊,这位是上官处长,中央来的。”刘子光介绍道。   “处长好,我是香港西九总区重案组督察梁骁。”梁骁赶紧立正敬礼。   上官谨点点头,伸出手:“梁警官你好,我们需要你的协助。”   “为什么不找保安科?”梁骁狐疑道。   “因为这是秘密行动。”刘子光拉着梁骁来到附近一家茶餐厅,三人坐定,点了蛋挞和奶茶,开始谈案子。   “有人故意利用商场保安和警察阻挠我们的行动,这个人我认识,他的汽车是一辆黑色尼桑,牌照是JH257,你可以查一下。”刘子光说。   梁骁立刻拿起手机,让情报科的同事帮忙查这个车号的注册人。   五分钟后,消息反馈回来了,这辆尼桑的注册人是日本古川株式会社香港代理处的古川正男。   “错了,这只是他的掩护身份,这个人的真名叫荒木直人,以前在海上保安厅工作,现在不知道归属那个单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受内阁情报调查室调遣。” 刘子光说。   梁骁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在菲律宾和他交过手。”   12-31 二月十四日(下)   梁骁只是一个普通的香港警察,虽然在重案组工作,但接触的无非是一些本地贩毒、凶杀案件,上次公海洗劫赌船的事情之后,他连发了一个多月的噩梦,又是找心理医生又是放大假,半年多才缓过来。   本以为刘子光的身份只是内地公安,没想到现在又牵扯上什么中央来的处长、日本情报机构,梁骁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说:“我建议你们还是找保安科协助调查此事。”   刘子光说:“找什么保安科,找你不就行了。”   梁骁徒劳的解释道:“保安科就是以前的警务处政治部,不是一般警察,是归英国人直接调遣的情报机关,他们手眼通天,香港鱼龙混杂,各国明里暗里的间谍信息他们都掌握。”   刘子光置若罔闻:“我和他们不熟,就找你了。”   梁骁苦着脸说:“大佬,承蒙你看得起我,可是我负担不住啊,打份工而已,把命送了就不好了。”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刘子光问道。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却在梁骁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的父辈不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而是六十年代从大陆偷渡来港的难民,他小时候在启德机场附近的棚户区长大,邻居尽是底层社会的贫民,中五毕业后考上了警校,成为穿制服的阿SIR,那是他人生第一次辉煌。   从军装巡逻警员做起,冲锋队,机动队都有过不俗的当差经历,并且通过进修取得了大学学历,意气风发的梁骁毅然报考督察,经过笔试和面试,以及警校重新培训,肩膀上终于挂上了一颗花,成为见习督察,人也从军装部调到了反黑组当新人,普通PC升级成白衬衣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是梁骁人生第二次辉煌。   从那时候起,梁骁进入了一个低谷期,反黑组都是一帮老于世故的油条,而且极其排外,梁骁被他们排斥在群体之外,什么行动都无法参与,还落了一个废柴骁的外号,他愤而向警司投诉,却落得更惨下场,反黑组声明绝不要此人,警司值得把他调到重案组去工作。   重案组是高级督察苗长官的天下,恰巧苗SIR和反黑组的老大是好朋友,又怎么能给梁骁好脸色看,只给他一些买奶茶和叉烧包的工作,相当于组里的打杂人员。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乎整整一年,后来内地公安来港办案,上头要求重案组这边派人协助,苗长官就把废柴骁派了过去,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破获押运车大劫案,公海赌船抢救无辜市民,不但彻底洗清了废柴骁这个名号,还让梁骁扬名立万,成为警队的光荣,半年前,行政长官亲自授予他象征英勇的红鸡绳,这可是香港警队最高荣誉,全港几万名警察也只有几十个人有此殊荣。   而这一切,全都拜刘子光所赐,没有那次公海上的传奇遭遇,说不定自己依然是跑腿买叉烧包的打杂人员,想到这里,梁骁的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保安科都无法接手的工作,我能干么?这个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就被满腔壮志豪情所取代,上次的功劳全是别人送的,这次说什么都要靠自己的能力破一个大案。   “好吧,我帮你。”梁骁斩钉截铁的说。   ……   江北,市立医院急诊科,陈昆依然在抢救之中,X光片显示他的右腿粉碎性骨折,CT显示又有不同程度的内脏损伤,医院方动用了最好的外科医生来做手术,目前伤者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陈昆的家人已经赶来,而且还在陆续增加中,陈昆妈看到守在手术室门口的方霏,怒从心来,扑上去撕扯着方霏的衣服喊道:“都是你,害了我儿子,要不是追你小昆也不会被车撞。”   方霏慌忙后退,忙不迭的说对不起,陈昆妈气焰更盛,不依不饶的大闹起来:“不行,你要负全责!你得照顾我儿子一辈子!”   医院工作人员前来劝阻,被陈昆妈一把推开,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哭喊起来,医院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看到有西洋景,大家纷纷前来围观,有那好事的家庭妇女七嘴八舌的问起来,陈昆的二姨就解释开了:“这个护士是我大姐没过门的儿媳妇,刚才在家里给老婆婆下马威,摔门就走,我外甥追出去就被车撞了,你说这是什么人啊!”   中年妇女们最见不得这种撒泼的儿媳妇,立刻站到了陈昆家一方指责方霏,方霏的脸红的快要滴血,咬紧牙关不说话,忽然人群中站出一个大姐来,斥责陈昆二姨:“这明明是我们邻居老刘家的儿媳妇,怎么就成了你家的儿媳妇?”   方霏抬眼一看,站出来说话的是贝小帅的妈妈,手里还提着一袋子药,原来她是到医院开药来了,没成想遇见这一幕,本来她就是个急脾气,当场就站出来说话了。   这话一出,陈家人当场就炸了,原来方霏还有历史遗留问题啊,本来学历低年龄大,陈家人就不怎么满意了,再加上一个作风问题,陈妈妈简直就要气疯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挠方霏的脸,旁边几个护士赶紧上前阻拦,陈家人一哄而上,抢救室门口乱作一团。   贝小帅的妈妈以前是在晨光厂开叉车的,身体素质相当过硬,一个箭步上前护住了方霏,把陈妈妈甩到了一边,陈昆二姨急眼了,上去就抓,又被贝小帅的妈妈推到了地上。   正好二姨夫处理了交通事故赶到医院,看到这副乱局,火一下就上来了,上去就要打人,医院保安从旁边冲上来把他拦住,二姨夫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着众人威胁道:“行,你们等着,别以为有个副院长撑腰就牛逼了。”说着拿出手机开始叫人。   贝小帅的妈妈也拿出手机打给儿子:“儿子,有人要打你妈,你快来吧,就在市立医院。”   不大工夫,二姨夫的儿子带着七八个刺龙画虎的小伙子来到了医院,从腰里抽出铁棍就要动武,医院的保安都是些四五十岁的老头子,维持秩序指挥车辆还行,让他们对抗黑社会分子就勉为其难了,一个个吓得往后缩。   “谁打我大姨的?”小伙子恶狠狠地盯着众人问道。   一片寂静,谁也不敢说话。   忽然外面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一辆公路赛直接冲进了急诊室走廊,嘎然停住,摩托手下车,摘掉头盔,露出一头不羁的长发,脚下镶着铁掌的长靴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贝小帅来了。   “谁在这儿闹事?”贝小帅走了过来,瞧瞧陈昆二姨的儿子,问道:“跟林国斌混的是吧?”   小伙子打量一下贝小帅:“高土坡贝小帅是吧,我听过你的名号,怎么着,练练?”   “啪!”贝小帅跳起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当场放倒在地,从袖筒里拽出一把钢锯条打磨成的利刃,二话不说照头就砍。   “住手!”关键时刻,贝小帅的妈妈喝止了儿子。   锋利的刀子停在小伙子头部三厘米的位置,贝小帅收刀冷笑:“就你,也配和我练?”   小伙子恨恨的拿眼瞪着贝小帅,不敢再说硬话,对方的江湖地位和实力远比自己高,玩软的硬的都不是对手,只能咽下这口恶气,他身后一帮伙计也忌惮对方的名气不敢上前。   警笛声传来,派出所的警车到了。   ……   荒木直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祸得福,原本在马尼拉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当站长,又打了一场败仗,这是在旧帝国时代是要切腹的罪过,但是上面居然放过了他,而且还把他调到了香港负责商业情报搜集工作,香港虽然不比以前那么繁荣了,但仍是远东地区数一数二的大都会。   九七之后,英国人撤离香港,各国在港的情报工作转入地下,明面上的工作由总领馆人员负责,私底下的事情就交给以商社身份为掩护的情报人员,冷战结束很久了,中国大陆的意识形态也渐渐融入了主流社会,当下的主要工作放在政治经济情报的搜集上,作为有实战经验,又对中国文化颇有研究的一线特工,虽然遭到败绩,荒木君还是受到内调室高官的欣赏,被派来当了古川株式会社驻港办事处的头头。   金旭东是个中国人,同时也是个情报掮客,多重间谍,据荒木直人了解,这家伙同时在为台湾、美国、澳大利亚和日本提供情报,当然主要是以不违反大陆法律的经济情报为主,要不然大陆的国安早把他抓起来了。   古川会社和金旭东的接触早在三年前就开始了,不过花了大价钱买到的只是一些垃圾情报,但情报工作就是这样,必须维持一个长久的合作关系,才能在关键时刻拿到猛料。   荒木直人知道,金旭东和中国华夏矿业新上任的邹文重总裁有着密切的关系,同时又曾是雷拓矿业的中国雇员,他这次要卖给自己的情报据说和中国在西非掌握的一个大型铁矿资源有关,日本作为一个资源缺乏的国家,在世界范围内投资了许多矿产,三大矿都有日本的股份,海运业更是日本的支柱产业之一,所以不管国际铁矿石价格如何上涨,对于日本来说,不过是左手的钱换到右手而已,无关大碍。   但是如果中国掌握的这个铁矿投产的话,势必会对国际铁矿石价格走势造成剧烈的冲击,海运指数也会有相应的变化,作为重视情报工作,向来未雨绸缪的日本人来说,必须掌握先机,于是才有了这次和金旭东的会面。   面前的金旭东有些惶恐,大概是意识到对他的侦察活动,这家伙昨天匆忙从上海飞到香港,紧急约见荒木君,要求提前交易,荒木直人虽然很讨厌这个“汉奸”但还是答应了。   在约定地点楼上,荒木直人看到了跟踪金旭东的人,当时他的肾上腺素就上升了许多,因为他记得,那个人正是在马尼拉港口大败自己的中国特工。   12-32 大买卖   荒木直人今年四十二岁,二十年前在早稻田大学读书的时候选修了中国文化史,并且和一个来自上海的女留学生交往了一段时间,恋人没有变成夫妻,荒木却学会了一口半标准的普通话。   后来荒木在海上保安厅工作的时候继续进修汉语,至今每月薪水里都有特殊技能补助,就是掌握汉语带来的好处,十年前他结了婚,娶了个来自山形县的漂亮女人,但不到三年就离婚了,从此后荒木的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和同事关系很僵,这也是他被派到马尼拉的原因之一。   马尼拉港口以役,死了四个陆自特科队员,还有几个人都身负重伤,从此与轮椅为伴,荒木直人的腰上也多了两个伤口,每个不眠之夜他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都是大汗淋漓,总要喝上好些烈酒才能压制住情绪。   不幸的婚姻,惨淡的人生,荒木开始作践自己,办事作风更加粗暴,但却因祸得福的获得了上司的好感,认为他是个有担当的汉子,把他从马尼拉调到香港工作,也没有点燃他的希望之火。   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在马尼拉港口屠戮陆自特科队员的中国特工后,混吃等死的心理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忽然觉得生命又有了意义,虽然商业间谍并不肩负暗杀任务,然他依然决定,在香港扳回马尼拉落败的那一局。   见到金旭东的时候,他立刻告诉对方,你正在被中国的特工人员跟踪,不出所料,这个胆小的汉奸当即吓得魂不守舍,荒木君镇定自若的拿起电话安排商场保安去找那个特工的麻烦,然后带着金旭东从容离开。   驾车来到油尖旺的日本城,要个包房坐下,金旭东依旧惊魂未定,也难怪,他当情报掮客这么久,还从未遇到过这种风险,荒木直人笑眯眯的盯着金旭东看,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些什么。   其实金旭东这种人根本算不上间谍,只是个游走于边缘的投机客而已,他和外资公司的关系很好,和北京那些公子哥的关系也很好,他卖情报给外国人,同时也卖情报给中国人,同时做一些小买卖,赚些钱来养活他在墨尔本和上海的两个家,还有一帮情妇,这种人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属于没有底线的无耻之辈。   “金桑,跟踪你的是什么人,你知道么?”荒木直人慢条斯理的帮金旭东倒了一杯茶。   “不清楚,可能是检察院的吧,这两个人曾经去公司找我,然后又接近我的家人,现在又跟到香港来,看来当局已经注意我了。”金旭东心神不宁的说道。   荒木直人浅浅的笑了,他虽然不知道那个特工的名字,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绝对不是检察院的人,甚至不是国安的人,因为国安只负责国内事务,在外面大开杀戒的应该是中国军总参二部的人员。   但他没有纠正金旭东,而是很关切的问道:“那么,金桑要注意安全啊。”   金旭东有些烦躁,说道:“我们赶快进行吧,口头消息两万美元,书面资料五万美元,合同影印件二十万美元,你要哪样?”   荒木直人坐直了身体,正色道:“金桑,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不是价钱问题,而是人身安全,国安已经盯上你了,如果你不能参加明天的谈判,就不能获得资料,没有资料你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不能养活家人。”   “好了,这些不用你教,我都明白。”金旭东打断了荒木,说道:“如果当局掌握证据,早就把我抓起来了,现在他们只是侦查,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上面有人,真闹大了牵扯到不少大人物,他们肯定会出手。”   正说着,金旭东的手机响了,是安琪打来的,金旭东当着荒木的面接了。   “老公,中午回来么,刘先生他们也到香港了,我想约他们吃饭。”安琪的声音透着兴奋,金旭东却感到毛骨悚然,烦躁的说:“我还有事,回头打给你。”   挂上了电话,荒木直人微笑着说:“他们已经渗透到了你的身边,但却又不急着抓你,用你们中国的俗话说,这里面水很深啊。”   金旭东说:“谈判明天就要进行,来的都是大人物,我作为中间人是一定要参加的,难道你让我躲起来不成?”   荒木直人说:“我看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等明天再出现,如果因为你这个环节出了问题的话,我想他们都会对付你的。”   金旭东思忖片刻道:“往哪里躲?”   “我可以提供地方,香港毕竟不是内地,他们不敢乱来的。”荒木直人自信的笑了,点燃了一支柔和七星。   ……   北京飞往香港的国航CA111班机上,华夏矿业总裁邹文重和他的随行秘书、保镖占据了几乎全部头等舱,本来马峰峰说要把自己新买的湾流专机借给邹文重用的,但是向来低调行事的邹总却婉言谢绝了。   这次前往香港是要和美国布雷曼矿业的理查德.索普总裁进行商业谈判,邹文重和所有新官上任的领导一样,开展了几次大的活动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先是在集团内部实行末位淘汰制,然后又在京郊买了块地皮搞房地产,一方面解决集团高层职员的住房问题,一方面为集团的多元化经营打开了思路,但这些都是小儿科,最重要的还是第三把火。   理查德.索普以前是为雷拓矿业服务的,和臭名昭著的胡士泰是同事,当年邹文重还在钢协工作,和这个人打过交道,总的来说,索普是个深谙中国文化的西方人,并不像别的外商那样手里有牌就咄咄逼人,这也是邹文重愿意和他打交道的原因之一。   布雷曼矿业虽然成立时间很短,但资本却像滚雪球一般扩大,控股了几个非洲铜矿,还拥有一个储量客观的澳洲铁矿,这是另一个吸引邹文重的原因,因为华夏矿业作为国内重要的矿产商之一,肩负着为国家谋求更多更廉价更稳定的战略矿产资源的任务,而布雷曼矿业恰恰符合这个要素。   更重要的是,这个生意是金瓯投资的金旭东牵线搭桥的,而金瓯投资的幕后老板又是马峰峰,各方势力掺杂其中,让邹文重既有压力又有动力,搞定这个合同,自己才能在国资委领导眼里加分,坐稳这个位子。   下午13点,飞机降落在香港新机场,邹文重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走贵宾通道通关,来到贵宾室,马峰峰正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翘着二郎腿等他。   “邹总,我飞的比你晚,到的比你早,怎么样,下回也办架专机算了。”马峰峰得意洋洋的说道。   邹文重笑道:“我们毕竟是国企,不能太招摇。”   “走吧,进城溜达溜达,领略一下香港的美食。”马峰峰站了起来,旁边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赶紧上前帮他披上风衣。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贵宾室门口的通道上,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拉开了车门,邹文重在上车前看了一下车牌,居然只有一个数字:9.   “别看了,这是老杨的车,借来用用的。”马峰峰坐进车里,懒洋洋的说。   “哪个老杨?”   “拍电影的那个,邹总要是有兴趣,晚上我安排个饭局,让成龙阿娇他们都来陪你喝两杯,都是自己人,随叫随到,千万别客气。”   邹文重微笑着摇摇头:“算了,影响不好,我们还是先做正事,庆功的事情先放一放。”   邹总和马峰峰的随行人员上了后面一辆旅行车,劳斯莱斯在前后四辆汽车的护卫下驶离了机场。   “小马,明天的谈判你有底么,对方要求我们要有伍德铁矿的控股权才和我们谈,可是这一点很难做到啊。”邹文重说。   “没事儿,老外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索普想要的只是交叉持股而已,他通过四金持有红星的股份,这样伍德铁矿就有他们的份儿了,我们持有布雷曼矿业的股份,手里掌握一两个小型的澳洲铁矿,而且是现在就能见效益的,这是双赢。”   马峰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小冰箱给邹文重倒了一杯香槟酒。   邹文重端着香槟酒依旧愁眉紧锁:“我怕有人会坏事,这事儿没有备案,万一被人捅出去的话,我们很被动啊。”   马峰峰笑了:“谁说没备案,谭主任是知道的,谭主任知道了,大领导就知道,一些不开眼的倒是想插手来着,那纯属螳臂当车。”   邹文重终于露出了笑脸,举起了酒杯:“先干一个。”   ……   赤鱲角上空,一架庞巴迪公务机盘旋下降,最终稳稳停在跑道尽头,几个身材高大的白人大汉先下了舷梯,警惕的站在四周,西装下面是鼓胀的肌肉,墨镜下面是犀利的眼神,随后,理查德.索普的身影出现了舱门,一身蓝色便西装,米色衬衣,脸上架着墨镜,看起来干练彪悍。   “香港,我来了。”索普先生望着碧蓝的天空感慨道。   12-33 又要乱   茶餐厅,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是赵辉打来的电话:“最新情报,马峰峰和邹文重今天早上飞往香港,现在可能已经落地了。”   与此同时,梁骁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走出去接电话,两分钟后回来说:“入境处的伙计说,二十分钟前有一架从澳洲过来的私人飞机降落在香港,飞机的所有者是个美国人,叫理查德.索普,共有八个随员,鬼佬为主,其中有两个人曾经在驻港英军廓尔喀部队服役。”   刘子光听梁骁说完,继续和赵辉通话:“两边主角都到了,大戏明天上演。”   “你准备怎么办?”赵辉在那边问。   “硬办,再联络。”刘子光挂了电话,胸有成竹的说:“万事俱备了,现在先得把金旭东掏出来,阿骁,你那边有情报了么?”   梁骁又拿出手机打给PTU的伙计:“阿森,托你们查的失车有下落了么?对,找到后先打给我,不要CALL总台。”   说话间上官谨从洗手间回来了,问刘子光道:“都下午了,你想好办法没有?”   刘子光说:“早就想好了,从最薄弱的一环,也就是金旭东开始,弄清楚马峰峰邹文重和索普搞得什么花头,然后把证据拿到中央去告他们。”   “完了?”上官谨问道,   “完了。”刘子光说。   上官谨摇摇头,对刘子光简单粗暴的作风和想当然的做法不予置评,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把金旭东挖出来,现在他已经是惊弓之鸟,即便你在安琪身上下功夫也没用了。”   刘子光拍拍梁骁的肩膀说:“咱们有梁督察帮忙,万事不用愁。”   梁骁谦虚道:“不敢当,尽力而已,上官小姐第一次来香港么?”   上官谨看了梁骁一眼,冷淡的点点头,头便转向一边不搭理他了。   梁骁干咳两声,对刘子光说:“刘长官,胡警官最近还好吧,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一定要通知我哦。”   这下连刘子光也不搭理他了,含糊的笑笑,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梁骁挠挠头,尴尬无比,这时桌上的手机轰鸣起来,解了他的围。   用粤语讲了几句电话后,梁骁改用普通话对刘子光说:“有消息了,古川商社的汽车出现在佐敦日本城附近一个停车场,我想你要找的人也在那里。”   刘子光说:“佐敦附近,那不是合连胜的地盘么。”   梁骁道:“那是过去时了,合连胜早就散了,现在佐敦一带的揸fit人是个越南仔,叫阮雄,船民的后代,能打能拼,头脑也好,找了程国驹做靠山,现在嚣张的很,有时候连差人都不放在眼里,今天上午你被PTU拉的那个商场,就是阮雄罩的场子,程国驹的产业。”   刘子光说:“真是无巧不成书,兜兜转转又和程国驹对上了,走,会会他去。”   梁骁站起来说:“好!”   ……   江北市,经过抢救,陈昆的伤情已经基本稳定,派出所民警制止了双方的过激行为,劝了几句就回去了,毕竟这种事情很难调解,普通民警才不愿惹事上身。   二姨夫的儿子叫谢亮,和林国斌的儿子林枫是高中同学,一起玩大的,现在也经常在一起玩,他手底下有三台挖掘机七八辆泥头车,和朋友合伙干土方生意,因为和交通稽查的谢龙队长是亲戚,所以生意干的还算红火,属于社会上混的还不错的那种人。   被贝小帅当众抽了一巴掌,曹亮怒火中烧,但自己江湖辈分和实力都很有限,所以他不但要吃了这个哑巴亏,事后还要摆酒找人说合,冤家宜解不宜结,高土坡四杰当年踏平金碧辉煌的战绩可是江北道上永恒的传奇。   话是托和平饭店的疤子递过去的,饭局也设在和平饭店,曹亮带了四个朋友,贝小帅也带了两个小弟,傍晚六点半来到和平饭店,疤子亲自出来招呼他们,安排落座之后,大家寒暄几句,八个凉菜先摆上,开了一瓶淮江特曲,疤子陪着喝了三杯,下去招呼客人,这边谢亮和贝小帅等人继续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忽然包间的门开了,一个汉子闯了进来,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头皮刮得铁青,手里拿着个鳄鱼标志的真皮小包,脚上是安踏的运动鞋,谢亮起来介绍道:“这是我大哥,车大勇。”说着拉了一张椅子,让车大勇在贝小帅旁边落座。   车大勇坐了下来,摸了一支烟塞在嘴里,谢亮赶忙帮他点燃,抽了两口后说话了:“贝小帅,我比你大几岁,喊你一声弟弟行不?你和华清池的老二是师兄弟,我和五号码头的孟黑子是一拜的,平时经常一块喝酒,都是自己兄弟,来咱喝一个。”   气氛有些紧张,但贝小帅依旧笑容不减,端起酒杯和车大勇碰了一下,干了。   车大勇却把杯子放下了,说:“今天你把我亮弟打了,这是怎么回事,兄弟归兄弟,你得给我说清楚。”   贝小帅转向谢亮:“行啊,找人吓唬我,你真行。”   谢亮不说话,怨毒的看着贝小帅。   贝小帅又看向车大勇:“打了就是打了,还能怎么地?”   车大勇站了起来,掀开上衣,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黑黝黝的手枪,对准了贝小帅的脑袋说:“弟弟,信不信我一枪弄死你。”   枪是真家伙,正儿八经的五四手枪,烤蓝已经斑驳不堪,散发着一股枪油味。   贝小帅眼睛都不眨一下,直视枪口,从后腰上拔出一支崭新的九二式手枪放在桌子上说:“我信,大勇哥你多牛逼了,喝个酒还带喷子。”   坐在旁边的袁伟从挂在椅子上的长条形书包里拿出一把锯短了枪管的五连发,哗啦一声推上子弹,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枪口正对着车大勇的肚子,手指搭在扳机上,一触即发。   坐在另一边的王文君慢吞吞的拽出两把锋利无比的小太刀来,猛地扎在桌子上,刀柄颤微微直晃。   车大勇有些恼羞成怒了,毕竟都是出来混的,谁也不比谁多长一个脑袋,这年头就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车大勇和虎爷是同期的混子,前年才从大西北回来,短短两年就迅速上位,靠的就是不要命,一把五四横行江北黑道,所有人见到他都称呼一声大勇哥,迄今为止还没有不给面子的。   今天似乎是栽了,但车大勇毕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冷笑一声,枪口依然顶着贝小帅的头。   “好,很好,大不了今天都不出这个门了。”   谢亮等人早就吓傻了,动都不敢动,贝小帅却气定神闲,拿过酒瓶自斟自饮,偏过头对车大勇说:“你小弟不懂事也就算了,你好歹也是有点名气的大混混,动不动就掏枪吓唬人,有意思么?大勇哥,比你厉害十倍的角色我都见过,你真牛逼你就开枪,你先开枪我也能打死你,你信不?”   九二式手枪已经上膛,击锤扳起,保险打开,就在贝小帅手边,而车大勇手里那支五四根本没有拉栓。   车大勇很生气,很失落,本来带枪来只是为了找回场子,替小弟出气,按照他的设想,自己掏枪出来,对方肯定要服软,自己再就坡下驴说几句场面话,什么以后有事报我的名字之类,大家握手言和,但现实情况严重超出预想,对方不但也带枪了,而且家伙比自己的好,人也比自己更凶。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服软也不现实,那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出来混了,车大勇握枪的手已经变得汗津津的,枪柄湿滑无比。   正在紧要关头,疤子推门进来了,看到包间里剑拔弩张的架势,赶紧相劝:“这怎么回事,都是自己兄弟,动刀动枪伤了和气多没意思,听哥哥一句劝,收了家伙再说话。”   车大勇终于找到台阶下,顺势收了手枪,说:“疤哥,我给你面子。”   贝小帅也收了桌子上的枪,说:“我也给疤哥面子,饭店是吃饭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咱们到外面没人的地方解决,大勇哥,你是老前辈,你看行不?”   这话憋得车大勇无言以对,打是肯定打不过,不打又丢了面子,正为难,疤子又说话了:“小贝你别闹,勇哥和你闹着玩呢,这点玩笑还开不起么。”   说着疤子拿了一个直筒玻璃水杯,咣咣咣倒了满满一杯白酒,当着众人的面一口气喝干了,亮出杯底半开玩笑的说:“都是出来混的,屁大点事就动家伙,还是在我店里,真不把疤哥当回事了么?”   疤子这样一说,贝小帅也不好继续强硬,也倒了一盅酒,随意的在桌子上一碰,说:“大勇哥,不好意思了。”   车大勇也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倒了满满一杯酒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刚在外面喝了两场过来的,嘴没把门的,别见怪,都是自家兄弟,我干了你随意。”   一场危机解除,疤子表示这顿酒他请了,车大勇说啥不愿意,拉住疤子让谢亮下去结账,可是吧台根本不收谢亮的钱,搞得车大勇很不好意思。   两伙人出了和平饭店,疤子挥手和他们告别,回到店里就叹了口气说:“林国斌那事儿才消停几天,这又要乱。”   12-34 揸fit人   香港,油尖旺佐敦道,与内地相比,情人节的氛围似乎不那么火热,依旧和往常一样,霓虹闪烁,游人如织,一家夜总会门口,聚着几个泊车的小弟,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初级矮骡子。   路边的一辆轿车里,梁骁正在向刘子光解释阮雄的来历:“这个人最初就是跟程国驹混的,后来出事跑路,在台湾和泰国呆过一段时间,合连胜的周国基被抓之后,他回来认程国驹做了契爷,收服了合连胜的人马做了老大,这个人够狠够威,现在油尖旺一带他是老大,黄赌毒全做,重案组想拉他很久了,案卷堆了三尺高,一直没有有力证据。”   后座上的上官谨冷笑道:“法律反倒成了犯罪分子的挡箭牌,所谓法治社会真是悲哀。”   梁骁正要反唇相讥,忽然车窗被人敲了几下,抬头一看,是个军装警员,肩膀上一根柴,五十多岁,戴副眼镜慈眉善目的。   “华叔,巡逻呢?”梁骁和这位老警察打招呼道。   “阿骁,这里不能停车的,待会交通部的伙计来了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老警察说。   “知道了,华叔。”   华叔点点头继续巡逻。   忽然夜总会的大门开了,一个男子被两个大汉从里面提了出来,扔在人行道上拳打脚踢,华叔看见之后大喝一声快步上前制止,七八个古惑仔晃晃悠悠走旁边走了过来,挡在华叔面前。   华叔下意识的按住枪柄,大喝一声:“停手!”   没有人搭理他,殴打还在继续,古惑仔们抱着膀子,轻蔑的看着这个老警察,华叔在这条街巡逻已经十几年了,是个不敢惹事的滥好人,就连古惑仔们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华叔当差三十年,明年就要退休了,他有两个骄傲,一是当差这么多年没开过枪,二是有个女儿在美国念书,至于当警察这么久连沙展都没当上,更没有什么红鸡绳花鸡绳黑鸡绳,那都不是他在意的事情,能安安稳稳的退休就是最开心的事情。   若在往常,遇到古惑仔打人,华叔就躲在后面让同事处理,可是今天同事休班,只有自己上街巡逻,而且不远处就有重案组的梁督察盯着,他不想上也得上了。   “停手!”华叔再次大喝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夜色浓厚,霓虹闪烁,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几个古惑仔将华叔团团围住,目露凶光。   华叔想拔枪威慑对方,可是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原来是慌乱之间没有打开搭扣。   “要出事,走!”梁骁推开车门大步流星走过去,边走边掏出警察证件别在西装口袋上,刘子光也紧跟着下车走过去,上官谨刚要下车,被刘子光止住:“你留在这。”   梁骁是北方血统,个头接近一米八,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往古惑仔们面前一站,颇有威慑力,刘子光身上穿的是上官谨昨天帮他买的一套范思哲黑西装,往梁骁身边一站,自然而然的也被古惑仔们误认为是警察。   “搞咩?造反啊!”梁骁怒喝道,在他的威严下,身材单薄个头矮小的古惑仔们敢怒不敢言,只是虚张声势的站在那里。   梁SIR来了,华叔终于松了一口气,上前问那个被打倒在地的家伙:“先生, 你要不要控告他们打人?”   “没事,我们开玩笑的。”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伙明显忌惮这帮古惑仔,支支吾吾的敷衍道。   “阿SIR,开玩笑也要管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古惑仔们让出一条路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长发年轻人从夜总会里走了出来。   华叔小声说:“阿骁,这是阮雄手下头马,丧彪。”   丧彪走到梁骁面前站定,鼻尖对鼻尖的盯着梁骁的眼睛,嚣张无比的说道:“香港法律有规定,我们不能在这里聚会么?”   梁骁怒目而视:“丧彪,不要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丧彪笑了,转身走了几步,说:“阿SIR,香港是法治社会,你乱说话我一样会告你诽谤哦。”   梁骁怒火万丈,但又无可奈何,比起那些老警察来,他的阅历和威慑力还是不足,尤其是对付这种边缘小混混的经验上。   刘子光看不下去了,伸手把梁骁腰间的甩棍拽了出来,刷的一声抖开,径直捣在丧彪的小腹上,疼得他当场蹲了下去,刘子光手起棍落,把丧彪砸翻在地,斥责道:“让你不要拿法律当挡箭牌,你他妈不听,找打!”   这下戳了马蜂窝,大批古惑仔从后巷中涌出,瞬间将他们围在中间,华叔吓坏了,手按在枪柄上直抖,梁骁抽出GLOCK19警枪指着天空,喝道:“不要乱来!”   刘子光这个惹祸精倒是丝毫不在意,用甩棍指着古惑仔们挑衅道:“来啊,来啊。”   一个小子实在忍不住了,抽出家伙冲了上来,还没挥舞起链子锁就被刘子光一棍抽在膝盖上,一个踉跄栽在了地上,刘子光一脚踩在他背上,继续用甩棍指着众人:“再来!”   ……   夜总会包间里,金旭东心神不宁,连喝几杯洋酒都没压住,香港的娱乐场所比上海差远了,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差上一个档次。   仿佛看出金旭东的心思一般,荒木直人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金旭东眼睛一亮,拿起来一看,汇丰银行的转账支票,金额填的是港币六十万元整。   “金桑,这是定金,我要你们合同的影印本。”荒木直人说。   金旭东把支票放进皮夹子,端起一杯酒说:“谢谢荒木君,我该走了,明天再联络。”   荒木直人笑了:“节目还没开始怎么就要走。”说着拍了拍巴掌,包间门打开,六个绝色美女在妈妈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在金旭东脸前一字排开,显摆着傲人的身姿。   金旭东瞄了一眼,货色还可以,但自己早已超越了在风月场所搞女人的层次,更何况大事当前,怎可放浪形骸,正要推辞,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进来,牛仔裤、宽皮带、黄色的皮夹克,连腮胡子,一脸的阴鸷。   荒木直人站起来招呼道:“雄哥,你好啊。”   来人正是夜总会的保护人,合连胜的新大哥阮雄。   阮雄大咧咧的坐下,对金旭东说:“这位就是内地来的金先生吧,幸会。”   黑道大哥亲自来陪客,金旭东只好不再提走的事情,荒木直人介绍道:“老金,这位就是油尖旺的扛把子,雄哥,你的安全问题,他可以负责。”   阮雄眉毛一挑:“金先生,谁敢找你的麻烦,只要你一句话,我分分钟把他摆平。”   妈妈桑也媚笑着说:“在香港,我们雄哥的话比警务处长还要管用。”   阮雄一瞪眼:“怎么搞的,一个个傻站在那里,客人不喜欢,再换。”   妈妈桑赶紧带着六个小姐出去了,阮雄拿过酒杯逛逛倒了一大杯端起来说:“金先生,招呼不周,失礼了。”说完一仰脖喝了这杯酒。   金旭东无奈,只好陪了一杯,此时妈妈桑又带了几个新的小姐进来了,这回成色明显更好了一些,阮雄指着其中一个相貌清醇个头高挑的女孩说:“你来陪金先生。”   妈妈桑说:“雄哥好眼力啊,艾米是香港大学的学生,人又斯文又靓,绝对是我们夜总会的台柱子。”   金旭东不敢推辞,只好逢场作戏起来,忽然手机响了,是马峰峰打来的,金旭东赶紧出去接电话。   趁他不在,荒木直人对阮雄说:“雄哥,有人想对金先生不利,可以帮我摆平么?”   阮雄说:“对方什么身份?”   荒木直人说:“内地黑道,已经追来香港了。”   “三十万。”   “没问题。”   金旭东打完电话进来了,说:“真是抱歉,马先生找我有事,我得先走了。”   荒木直人说:“好吧,我送你过去。”   阮雄也起身相送,走之前金旭东还颇有风度的抽出一张五百面值的港币递给了那个香港大学的女学生。   “金桑真是怜香惜玉了,刚才有没有留号码啊?”荒木直人打趣道。   一路来到门口,一个小弟匆匆过来,附耳对阮雄说了几句,雄哥的脸色大变,对荒木直人说:“你说的人来了,不过有警察跟着。”   荒木直人闻言一怔,拉着金旭东走到门口,只见外面黑压压一片全是古惑仔,包围圈中有三个人,一个军装警员,一个便衣警察,还有一个正是从上海一路跟踪来的那个人。   “雄哥,仇家来了,看你的了。”荒木直人说。   “不行,要加钱,再加二十万。”阮雄死死盯着外面的人说。   “一言为定。”荒木直人爽快的很。   阮雄打发两个小弟带着荒木和金旭东从后门离开,自己推开门走了出去。   ……   刘子光出手狠辣,众古惑仔忌惮他的身手和“警察”身份不敢上前,只能发出愤怒的咆哮,忽然夜总会里走出一个男子,“啪啪啪”拍了三下巴掌,喧闹声戛然而止。   “你们都散了吧,梁SIR,华叔,今天这么有空,还有这位新来的长官不知道怎么称呼?”阮雄和和气气的说道。   古惑仔们慢慢散开了,梁骁也对华叔说:“华叔,你先去巡逻吧,这边没事的。”   华叔心有余悸,忙不迭的走了。   丧彪和另一个被刘子光放倒的古惑仔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阮雄眉头一皱,说道:“梁SIR,今天什么日子,你来查我的场子?”   梁骁说:“阮雄,我来找一个人。这人见过没有?”   阮雄看了看梁骁手里金旭东的照片,傲慢道:“长官,你来求人就要拿出求人的样子,把我的头马打伤这算怎么回事?”   梁骁说:“阮雄,不要太过分,小心我抓你。”   阮雄对手下说:“阿杰,打电话CALL黄律师,还有警察投诉科的张SIR。”   刘子光又看不下去了,上前揪住阮雄的衣领推到了墙上,阮雄的双脚离地,徒劳的挣扎着,喉咙憋得喘不过气来,一张脸变成紫红色。   12-35 暴力特区   阮雄是越南难民的后代,从小就在社会上打拼,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狠劲,十五岁时就帮大佬杀人,后来辗转从泰国跑路到台湾,硬是靠一把白鞘刀在西门汀杀出一片天来,竹联帮的好汉也卖他几分面子,后来香港这边出现真空状态,雄哥才华丽转身,重回油尖旺做了话事人。   自从弟弟阿豪死在赌船上之后,程国驹就退隐了,认了阮雄做干儿子,把产业都交给他打理,自己颐养天年,有了爷叔级别的人撑腰,雄哥更加意气风发,如日中天,在油尖旺一带风生水起,把其他帮派的风头全压下去了,又何曾想过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条子按在墙上威胁。   “干你娘!”一个雄哥从台湾带来的小弟怒吼一声就要扑上来砍人,刘子光左手揪着阮雄的领子,右手变戏法一般抽出手枪径直朝那个小弟脚下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一片尖叫,小弟硬生生止住脚步,对刘子光怒目而视,大有你有种打死我的意思。   刘子光看也不看他,用滚烫的枪管拍打着阮雄的脸说:“这句话是我今天第二次说了,不要拿法律当挡箭牌,混黑道的没资格谈法律,你明白?”   阮雄吃力的点点头,刘子光这才把他放下问道:“那么,我要找的人呢?”   “从后门走了,我让小弟带他们去深水涉驹爷那边,是一辆蓝色的保姆车,车牌号是XXXXX”   “没骗我?”刘子光继续用枪管拍着阮雄的脸。   “没有。”阮雄满腔怒火,但此刻也只能强忍着,重案组的警官在场,无论如何不能动粗,不然正好给了那帮警察把柄。   刘子光的手机响了,是上官谨发来的信息:金旭东乘坐一辆蓝色面包车离开。   “很好,孺子可教。”刘子光收回手枪,帮阮雄整理一下衣领,对梁骁一甩头:“咱们走。”   梁骁松了一口气,扫视一眼面前的打手们,和刘子光并肩离开了夜总会。   回到车里,上官谨不满道:“怎么才回来,金旭东已经跑了。”   梁骁说:“不要紧,能找到他,不过刚才刘长官开了枪,阮雄投诉的话可能要写报告,有些麻烦。”说着发动了汽车。   阮雄阴狠的看着他们的汽车离开,转身往夜总会里走,刚才那个台湾小弟上前道:“雄哥,要不要找人做了他?”   “我会搞定,你去把丧彪送去看医生。”阮雄打发了小弟,走到夜总会的某个包间门口,敲敲门进去了,里面几个小姐正陪着三个汉子摇色子喝酒唱歌,桌子上摆了一堆的洋酒瓶,玩的正HIGH。   阮雄拍了拍巴掌,小姐们慌忙收拾东西回避了,三个汉子中为首的一人对阮雄说:“坐,说。”   “帮我做掉一个人,二十万。”阮雄说。   三个汉子都是一身浓重的草莽气,听到二十万的价码连眼都不眨,为首的人说:“人在哪里?”   “坐一辆白色丰田车往深水涉去了,车牌是XXXXX,要杀的那个人中等身材,三十岁左右,大陆人,穿一身黑西装,带喷子,很难对付。”   “好,接了。”汉子站了起来,伟岸的身躯比阮雄高了一个头都不止。   阮雄满意的笑了:“兄弟们果然豪爽,我喜欢,走,带你们去拿家伙。”   来到夜总会的地下室,打开一扇门,阮雄从柜子里拿出三支黑星手枪,两支半旧的56式冲锋枪,还有满满一纸盒的子弹说:“这些从佣金里面扣,折价四万五千块,没意见吧。”   三个汉子熟稔的检查着枪械,往弹匣里压着子弹,不搭理阮雄。   为首汉子连续拉动冲锋枪的枪栓,拍拍枪身说:“国产货,还凑合,用惯了东德原装,再用这个有点不爽利。”   三人离开之后,阮雄的律师黄玉郎来到了夜总会,阮雄向他叙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黄律师问道:“监控录像有没有拍下他打人的镜头。”   阮雄说:“有,而且有上百个证人,那家伙还在夜总会里开枪,子弹壳和地上的弹孔都在。”   黄玉郎推一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这样的话,把握更大一些,你刚才说这个人和重案组的警察一起来的?”   “对,但他不是应该不是警察,警察不用那种枪。”阮雄说。   黄玉郎感兴趣了:“把监控录像给我看一下。”   阮雄打了个响指,让手下把监控录像取来放给黄律师看。   黄律师看完就不说话了,慢吞吞的取下眼镜擦拭着,阮雄注意到,黄律师额头到鼻翼有一条不太明显的伤疤。   “雄哥,我帮不了你,这个人很难对付,和他讲法律是没用的。”   阮雄一惊,这话听起来很熟啊:“怎么讲?”   “我怀疑,仅仅是怀疑,阿豪是他杀的,赌船是他弄沉的,我脸上的伤疤,也是他打的。”黄律师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想到了一些难以回首的往事。   “干!有什么了不起,我一样做了他,为驹爷报仇。”阮雄猛地一拍桌子,发出豪言壮语。   “当然,投诉也是要做的,搞不了他,可以搞那个警察。”黄律师重新戴上了眼镜,恢复了冷峻的气势。   ……   金旭东觉得一切都失控了,本来只是来香港例行公事,顺便赚点外快,竟然落到了被人追杀的地步,他干这一行已经快十年了,从没有遇到过麻烦,因为他善于和高层人士拉关系,即使有些小问题,上面一句话就能摆平。   汽车沿弥敦道一路向北,香港的道路远没有上海那么宽阔,但是并不十分拥堵,因为每辆车都严格按照规章行驶,司机是阮雄派来的小弟,一个穿紫色西装的古惑仔,虽然气势很足,但一双瘦弱的臂膀让金旭东毫无安全感。   金旭东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荒木君,这个日本人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这家伙精通汉语,礼貌十足,出手阔绰从不讨价还价,不过敏感的金旭东还是觉得有一丝不妥,具体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古川会社是日本官方的情报搜集机关,这一点金旭东很清楚,日本人行事向来谨慎稳妥,断不会在回归后的香港搞事情的,金旭东不断安慰着自己。   司机不断看着后视镜,猛踩油门加速,金旭东慌忙回头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跟踪。”司机说。   荒木直人淡淡的笑了,一切都在按照预想的在发展,他现在是情报搜集人员,不是行动人员,日本政府在香港也没有可以执行暗杀任务的武装特工,所以一切都要依靠自己,中国人向来擅长窝里斗,让他们自相残杀是最好的办法。   本来梁骁已经快追上前面那辆蓝色保姆车,可是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上司苗长官打来的电话,他急忙戴上蓝牙耳机,按了接听键。   “梁骁,你搞什么,擅自行动不说,现在两个人躺在医院,夜总会里当众开枪,被人家投诉到上面去了,现在投诉科的张SIR在等着我的报告,你让我怎么交代,马上回来!”   耳机里传来苗长官的咆哮,梁骁下意识的踩了踩刹车,车速慢了下来,但是看到前面的车在加速逃离,他猛然扯下耳机,一踩油门又跟了上去。   蓝色保姆车在界限街处左拐进入了长沙湾道,又在南昌街左转弯进入荔枝角道,后面的白色丰田车越跟越紧,司机骂了一声加速前行,忽然一辆重型公路赛摩托车从后面跟了上来,摩托手朝车里看了一眼猛轰油门,如同离弦利箭般超车走了。   金旭东又觉得脖子上在出汗,嘴唇有些发干,看看荒木直人,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个日本鬼子,倒是有几分胆色。   刚想说两句话,忽然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岔路上冲出来,径直撞在保姆车的左侧,车门被撞瘪,侧气囊砰地一声打开,金旭东只觉得脸上一热,用手指一抹,一片血红。   紧跟着枪声就响了起来,金旭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荒木直人按了下去,车窗哗啦一声碎了,就听到子弹从头上呼啸而过的声音。   一直紧跟在后面的白色丰田急刹车停下,梁骁抓起对讲机呼叫总台:“总台,荔枝角道和北河街交叉口处发生枪战,请求支援!”   话音未落,一串子弹打来,车窗上出现一排弹洞,幸亏梁骁位置比较低,要不然脑袋就开花了。   后座上,刘子光早就打开了车门,一脚先将惊慌失措的上官谨踹了出去,上官处长在地上狼狈的打了几个滚后,躲到了路边一辆卡车后面,刘子光双手持枪从车里跃出,朝马路中央那个带着摩托头盔抱着冲锋枪横扫的家伙连开数枪,第一发子弹正中他的头盔上,.45口径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将有机玻璃面罩打得粉碎,枪手的眼睛被飞溅的碎片扎瞎,发出一声惨嚎,紧跟着第二发第三发子弹就消除了他的痛苦。   趁着对方火力减弱的空当,梁骁也拔出手枪从车里爬了出来,还没抬头就听到身后一阵暴雨敲打铁皮的声音,他断定起码有两支自动步枪在扫射自己的座驾,仓皇窜到路边垃圾桶旁蹲在,回头一看,自己的汽车已经千疮百孔了。   刘子光朝前面的保姆车看去,两边车门大开,金旭东和荒木直人已经不见了,他刚要冲过去查看,忽然一阵摩托轰鸣声从背后传来,他下意识的纵身一跃,刚才落脚的地方已经被子弹打成了马蜂窝。   暗夜的街头,枪声响成一片,膛口焰的火光甚至压过了路灯的光芒,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嘈杂的脚步声,刘子光扑到梁骁身边,说:“九点钟方向有两支长枪,六点钟方向也有两把枪,你掩护我,我要去救金旭东。”   刘子光将一把手枪塞在梁骁手里,念道:“一,二,三!”猛然向外冲去,梁骁把手枪高高举起,也不管能不能打到,朝左右两个方向连续扣动扳机,手枪套路不断往复着,滚烫的子弹壳从抛壳口弹出,这一幕在梁骁眼里渐渐成了慢动作,他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着:“啊~~~~~~~~~~~”   手枪的容弹量毕竟有限,很快两把手枪就空仓挂机了,暴风骤雨般的子弹报复般的飞来,砖石碎屑乱飞,钢质的垃圾桶也被打出了一个个透明窟窿,梁骁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暗想今天恐怕是要挂了。   转瞬间刘子光已经冲到了金旭东和荒木直人藏身的地方,两辆卡车之间,金旭东筛糠般抖着,荒木直人依然镇定如常,但紧紧按在腰部的手指缝里却在滴血。   12-36 伤亡惨重   荔枝角道突然爆发枪战,最近的深水涉警署距离事发地点只隔了两个街区,按照香港警察的效率,不到三分钟就能赶到现场,但是现在刘子光他们似乎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住了。   梁骁躲在道路南侧的两个垃圾箱中间,正手忙脚乱的换着弹夹,上官谨蹲在道路北侧一辆轿车旁,双手抱头似乎吓傻了,刘子光他们躲在上官谨前面两辆卡车之间,金旭东精神已经失控,那个日本人腰部中枪站不起来,血流了一地,刘子光从腋下抽出一个实弹匣,退出空弹匣换上。   “今天,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日本人断断续续的说着,嘴里吐出一股血沫,但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   “你放心,你会死,但我们不会。”刘子光怜悯的看了看这个倒霉的日本人,从地上捡起一个被打掉的卡车后视镜观察着两边的情况。   荔枝角道的交通已经堵塞了,金旭东他们乘坐的保姆车被撞的面目全非,司机死在座位上,圆睁的双眼就在不远处瞪着他们,后面梁骁的车被打成了马蜂窝,万幸的是并没有爆炸,其他车辆停在路上,驾乘人员仓皇逃窜。   从后视镜的碎裂镜片中可以看到,道路两头隐约有四个身影,英式迷彩,只露出双眼的黑头套,运动鞋,每个人脚底下都有一大堆黄澄澄的子弹壳,警笛声已经响起,但是刺客们丝毫也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摘下空弹匣丢在地上,换上实弹匣。   看他们的体型和站位,应该是受过训练的武装人员,四个人呈犄角之势,就这么大咧咧的站在街头,分明就是有恃无恐,刘子光当然知道他们仰仗的是什么,城市道路上根本没有掩蔽物,不管是汽车铁皮还是垃圾箱、铁闸门,砖墙和树木,都挡不住步枪子弹,而对方手里拿的却是威力强大的G36K突击步枪和火力炽热的英式斯特灵冲锋枪。   没有时间犹豫,刘子光大喊一声:“梁骁,掩护。”   梁骁迅速探出头来朝他六点钟方向的杀手射击,刘子光趁机从隐蔽处冲出,人在地上面滑行着朝另一个方向的杀手开枪,为了命中率,他打的是对方的躯干,赵辉挑选的手枪确实精度优良,两个双连击之后,两个枪手被.45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打的向后飞起。   另一边的情况却相当不妙,实际上香港是个治安相当良好的地区,警察们很少会有开枪实战的机会,就算是射击训练中取得好成绩的人,在枪林弹雨的环境下也会失手,梁骁就是这样的人,十几米的距离他都没有命中目标,反而被杀手用冲锋枪一个点射打在胸前,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   “啊~~~~”亲眼目睹梁骁被打死的上官谨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立刻引起了杀手的注意,子弹瓢泼般洒过去,当做掩蔽物的汽车被打成了筛子,轮胎泄气车身矮了下去,民用汽车的钢板只有几毫米厚,根本无法抵挡子弹的穿透,就在上官谨即将命丧黄泉之际,刘子光猛然冲出,站在街上从容射击,两个杀手急忙掉转枪口朝他射击。   在这种近距离街头枪战中,比的不是武器的口径和弹药的容量,而是心理素质,不管是手枪还是自动步枪,挨上一颗都会死,两个杀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看到刘子光出来急忙掉转枪口。   胜负往往就在一瞬间,刘子光独立街头举枪从容射击,子弹命中手持G36步枪,威胁较大的那个枪手的脑袋,不到二十米的距离内,.45口径子弹的威力得到极大的体现,杀手的脑壳被掀开,白的红的溅起老高,手里的自动步枪射出最后一串子弹,沉重的躯体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杀手明显慌乱了,子弹全打歪了,刘子光连续扣动扳机,击中他的前胸,这家伙明显是穿了重型防弹衣的,倒在地上还在举枪射击,刘子光将剩下的子弹全打在他身上,冲到上官谨身边,提起她的后衣领大喊一声:“走!”拉起来就跑。   正在此时,另一边被刘子光打倒的两个人又爬了起来,原来他们的军用外套里面都穿了带陶瓷插板的重型防弹衣,手枪子弹根本无法射穿,两人半跪在地上举枪瞄准了刚从掩蔽物后面冲出的刘子光,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闪避,手里的枪也没子弹了,没有任何犹豫,刘子光就势挡在上官谨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两个枪手扣动扳机的瞬间,来自背后的子弹把他俩打成了筛子,防弹衣在弹雨之下也不起作用了,然后刘子光就看到三个熟悉的身影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张佰强、褚向东、还有曾经打过交道的军火贩子龅牙狼。   来不及寒暄,刘子光快步走到梁骁跟前,伸手搭了搭他的颈动脉,喊道:“还有救。”   转身来到金旭东的藏身处把他提了出来扔给褚向东:“帮我照看着。”再看那个日本人,身下一滩鲜血,翻翻眼皮,瞳孔已经放大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穿蓝色风褛的巡逻警察在远处若隐若现,张佰强举起自动步枪朝天扫了一梭子,警车当即横在街头,警察们屁滚尿流,四下找掩护。   “闪!”张佰强殿后,刘子光拉着上官瑾,褚向东拽着金旭东,龅牙狼驾着一辆厢式货车迅速倒车过来,后门大开,五人从容上车,一路呼啸而去,所向披靡。   ……   西九龙重案组的苗长官都快气疯了,管区内发生大规模驳火案件,发射了几百枪,死了六个人,还有两个人在医院抢救,其中一个是自己的手下,警务处长亲自打电话来询问案情,可是自己这个当头儿的却对手下的行为一无所知,搞得本区的警司面子上也很难看。   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交火已经结束,满地都是子弹壳和血迹,汽车残骸上密密麻麻的弹孔触目惊心,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通常这种味道只有在地下靶场才能闻到。   PTU来了,EU来了,飞虎队也来了,荔枝角道的交通依然没有恢复,满街都是穿制服,挂胸牌的人,交通部的伙计拉起了警戒线,驱散围观市民,地上躺着五具用白布盖起来的尸体,苗长官上前拉开白布,扯掉黑头套,看到一张陌生的亚洲人面孔,不像是土生香港人,也不像大陆人。   忽然手机响了,是总区打来的,苗长官接听了电话,立刻上车赶回办公室,刚到楼下就看到一列政府牌照的轿车呼啸而来,车头上都盯着一个蓝色的警灯,从车上下来一群西装笔挺的男人,口袋上挂着工作证,径直朝重案组办公室来了。   “你们哪个部门的?”苗长官问道。   “我是保安科警司李泽坤,现在接手你的案子。”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说道。   “哪个案子,我手上很多案子。”苗长官不明就里。   “就是刚才的枪战案。”李警司说。   所有的证物和现场视频录像都被李警司的人拿走了,就连会议室也被这帮保安科的家伙占据了,苗长官和他的伙计们忿忿不平,但敢怒不敢言,毕竟保安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警察,而保安科那帮家伙却是特工。   忽然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保安科的小子冲苗长官招了招手:“李警司叫你。”   苗长官赶紧走过去,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桌子上摆着一大堆枪械,就连办过不少涉枪大案的苗长官都瞠目结舌,两把德国G36K紧凑型突击步枪,一把泵动型霰弹枪,三支英国造斯特灵冲锋枪,还有三支英国军用FN型手枪和几件血迹斑驳的防弹衣,头套等。   “据我们初步了解,这些冲锋枪和手枪是九七之前英国军营失窃的,这两支突击步枪应该是走私货,来源不详,这种型号的霰弹枪在香港很常见,应该是黑市货,死亡的五个人中,有两个是前华籍英军,一个是尼泊尔人,还有两个身份不详。”李警司娓娓道来,显然已经掌握了不少材料。   “有什么需要我帮手的?”苗长官客气的问道。   “告诉我有关梁骁的事情,档案里可能不全。”李警司说。   ……   自从上次押运车大劫案之后,香港警方制定了许多紧急预案,航空队、水警、以及道路线控系统的契合度比以前更高了,干了大事后再想像以前那样从容逃走似乎不大容易了。   但张佰强他们似乎也进步了许多,龅牙狼对香港的地形烂熟于心,车技娴熟无比,迅速甩掉了跟在后面的警车后,厢式货车开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后,迅速换了一辆黑色加长高档轿车从另一个出口出来,堂而皇之的开在大街上。   后座上,上官谨心有余悸,对刘子光说:“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就不计较那一脚了。”   刘子光刚想开句玩笑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忽然脸色一变:“你中枪了。”   12-37 案板上的处长   上官谨黑色西装上有一块渗血的地方,枪战的时候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中弹都不觉得疼,现在精神松弛一下,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冷汗顿时流了出来。   刘子光扯开上官的西装,里面白色的衬衣已经被血渗透,一枚子弹从腰部右侧穿入,伤势似乎很严重。   “去医院。”刘子光说。   “不行。”上官谨出言阻止, “我们连入境记录都没有,被内地通缉就很麻烦了,又在香港惹出这么大乱子来,绝对不能去医院。”   刘子光思忖片刻,说:“听我指挥,去这个地方。”   他报了一个地址给龅牙狼,回头一看,上官谨已经撕下一条衬衣绑在伤口上,她额头上的汗珠哗哗的滚落,面颊变得苍白无比,嘴唇毫无血色,发现刘子光在看自己,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别吃惊,我是学医的,不晕血。”   她不晕血,金旭东却早已吓得不行,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刘子光拍拍他的肩膀,他却更加恐惧:“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给你。”   刘子光扳过金旭东的身子,照脸抽了四个大嘴巴,喝问道:“和日本人在一起干什么?”   “谈生意。”恐惧之中的金旭东还不忘用谎言保护自己。   “啪嗒”一声,是手枪击锤扳开的声音,黑洞洞的枪口正顶着金旭东的下巴:“再说一遍谈生意试试,今天已经杀了五个人,不在乎多你一个。”   “日本人买我的信息。”金旭东是个聪明人,立刻选择了妥协。   “什么信息?”刘子光紧追不舍。   “国内企业和澳洲矿业的合同。”   “说具体!”   “我不能说,说了你就会杀我。”   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挺狡猾的,刘子光一记手刀砍在金旭东大动脉上,把他打昏又蒙上了一个黑布头套。   忽然汽车开始减速,前面不远处警灯闪烁,警察们如临大敌,钢盔防弹衣全副武装,一辆冲锋车停在路边,警员正在领取雷明顿霰弹枪。   穿反光背心的交通警挥舞着指示牌,命令车辆依次通过检查,刘子光他们所乘的加长轿车夹在车流中,向后退已经不可能了。   “别管我,你快跑。”上官谨也发现了情况不对,有气无力的说着。   “别担心,香港是法治社会,不会查我们的车的。”刘子光自信满满的说。   “为什么?”上官谨咕哝着,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了。   警察检查的很仔细,每辆过路的汽车都要检查司机的车牌,看看后座以及后备箱,轮到这辆黑色加长轿车的时候,警员敲敲车窗说:“先生,下车临检。”   龅牙狼降下车窗,递出两张证件,警察接了看了两眼,又看看车里的人,西装笔挺,衬衣雪白,头发一丝不苟,司机很有礼貌的说:“长官可以快点么,我们快要迟到了,领事先生不希望让特首等太久。”   警察一个立正,敬礼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安全通过,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龅牙狼扬了扬手里的证件说:“领事馆的车,谅他们也不敢查。”   汽车经过加士居道上公主道,经过红磡海底隧道来到香港本岛,一路向南行驶,刚开始两旁尽是高楼大厦,慢慢就变成了葱绿一片,山峦叠翠,进入了香港富豪聚居的半山地区。   “浅水湾四十一号南山别墅,就是这里了。”龅牙狼转弯驶进了岔路口,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白色的高层豪宅,一个穿西装的男子迎面走来,伸手挥舞了几下。   副驾驶位子上的张佰强打开了手枪保险,刘子光在后面说:“别紧张, 自己人。”   来人走到车旁,也不说话,径直拉开后门坐了进去,指挥龅牙狼开到地下停车场入口处,门卫走过来询问,那人降下车窗答道:“标叔,是我啊。”   门卫见是新搬来的住户,呵呵笑道:“郑先生,好靓的车。“返身打开了升降栏杆。   汽车驶入了停车场,这里面停满了各式豪车,而且大多是雍容华贵的高档轿车和保姆车,劳斯莱斯就不下五辆,反而很少见那种高调新锐的跑车,可见这个住宅的业主应该是以社会中高层为主。   泊好车之后,几人下车正要上电梯,忽然张佰强停下说:“阿狼,那件事你去搞定。”   龅牙狼点点头,转身去了。   刘子光在香港的安全屋是委托郑晨在去年购入的,用的是内地某富豪的名义,和瑞丰商社没有一点联系,南山别墅位于香港岛东半山,俯瞰深水湾和香港仔的美景,历来是上流社会人士趋之若鹜的地方,虽然南山别墅已经是一栋有着三十多年房龄的老楼,却依然是顶级豪宅,因为这里风景优美,治安良好,业主非富即贵,几乎随便拉出来一个住户,都和特首吃过饭。   正是基于这个,刘子光才选择南山别墅作为安全屋,他买入的这个单位有两千四百尺,地方宽敞的吓人,厨房尤其装潢的美轮美奂,一水的不锈钢操作台,四开门超大冰箱,瓷砖地面一尘不染,天花板上的顶灯灿烂无比,仔细看其实是个无影灯。   刘子光把上官谨抗进了厨房,往操作台上一撂,脱下鞋子扔了出去,打开柜子拿出防菌罩衣穿上,戴上帽子和口罩,仔细洗了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整套手术器械来,全都是无菌包装未开封的。   上官谨躺在冰凉的厨房案板上,看着刘子光用手术剪刀剪开自己的外衣,吃力的笑道:“怎么感觉像是上了屠宰场的猪。”   刘子光却不笑,和蔼的问道:“你什么血型?”   “B型。”上官谨说完就昏了过去。   刘子光把推完的针剂丢进了垃圾桶,用无菌手术巾盖在伤员身上,只露出伤口位置,万幸,击中上官谨的是一枚穿透汽车钢板后乏力的子弹,钻进腰部皮肤脂肪后没有继续深入,所以血流了不少,并无大碍。   弹孔很小,刘子光用镊子探进去捏住子弹头,轻轻拿了出来,这是一枚已经变形的九毫米手枪子弹,应该是斯特灵冲锋枪发射的,弹头已经变形,呈蘑菇状,落在不锈钢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子弹取出,血从弹孔里流了出来,刘子光用止血钳夹住伤口,打开冰箱拿出一袋带着水珠的血浆,帮上官谨挂上,开始输血,然后清理,包扎伤口,操作台下面是带轮子的,直接推到卧室,把昏迷中的上官谨放到床上,回到厨房用打开水龙头,清洗操作台,血迹统统冲进了下水道,沾了血的纱布和器械丢进垃圾桶。   干完这些,刘子光又从冰箱里拿出几盒西冷牛排和盒装的黄油,点着煤气灶放上平锅,开始煎牛肉。   ……   夜总会,阮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叼着雪茄,电视里正在播放荔枝角道的驳火大案,满街的狼藉让这位曾经在台北黑道叱咤一时的豪杰也为之动容,那几个过江龙,果然是狠角色,这种人可万万留不得。   阮雄拿起电话打给程国驹:“驹爷,看电视。”   说完放下了电话,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走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短筒左轮手枪,抖开弹膛看了看,又拿起桌上的对讲机说:“阿杰,让兄弟们准备做事。”   脑后传来“啪塔”一声,阮雄慢慢放下了手枪,举起了双手。   “这样才乖嘛,雄哥。”龅牙狼从背后转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机头大张的黑星,顺手抓起桌上的左轮看了看。   “阿狼,听我说,咱们兄弟认识也有不少年了……”阮雄情真意切的说着,话音未落,龅牙狼抬手一枪,子弹正从阮雄的嘴里穿过,后颈处飙出一股血箭,人像麻袋一样倒在沙发上。   “多年交情,给你留个全尸。”龅牙狼轻蔑的说着,把发射完的左轮枪塞到了阮雄的手里,施施然的去了。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噪音,然后是阿杰惊慌的声音:“雄哥,条子来了。”   ……   西九龙总区,重案组办公室,电话传真手机电台声乱作一团,各种资料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资料越多,这案子就显得越不简单。   死的人基本确定了身份,其中五个杀手是前驻港英军中的华籍士兵和廓尔喀士兵,以及混黑道的大圈仔,还有一个司机是合连胜大哥阮雄的小弟鸡仔,伤者的身份就复杂多了,一个是西九龙重案组的梁骁督察,还有一个是日本古川商社的高级经理荒木直人,根据保安科的资料显示,这个日本人实际上是个间谍。   梁骁虽然穿了防弹衣,但是肋骨被子弹的冲击力打断扎伤了肺部,还在医院抢救之中,荒木直人伤得更重,一枚步枪子弹击中了他的腰部,在身体里打了几个滚,肠子搅了个稀巴烂,估计是没得救了,现在还在尽力当中。   警察、杀手、黑社会、间谍,九七回归之前丢失的军用枪械,华籍英军,这些要素让苗长官头疼脑涨,根本找不到线索,保安科的伙计们把现场照片放大若干倍,贴满整个会议室,不断播放着现场视频监控,期望从中找到线索,每个人都在抽烟,每个人都在思索。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李警司和苗长官同时拿出手机。   “不好意思,是我的。”苗长官接了电话,嗯了几声挂断对李警司说:“去夜总会的伙计说,阮雄在房间里自杀了。”   李警司神色更加严峻了,忽然手机再度响起,这回是李警司的电话,他看了看号码不禁动容,快步来到走廊无人处,干咳一声清清嗓子这才接了电话。   “处长好,我是保安科小李。”   “是,明白。”   挂了电话,李警司回到会议室,就连苗长官都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李警司,有什么进展?”   李泽坤苦笑道:“处长打来的电话,和梁骁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中联办的客人。”   苗长官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再问了。   12-38 牛排   上官谨从沉沉睡梦中惊醒,发觉自己一身冷汗,身上盖着羊毛毯子,窗帘紧闭,床头柜上一盏黯淡的小灯孤独的亮着。   摸摸腰间中弹的位置,已经包扎好了,记忆在这一刻忽然恍惚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北京的家里?基地宿舍?上官谨觉得头疼欲裂,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忽然房门打开一条缝,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   “谁?”上官谨警惕的喝问。   “我,饿了吧,我给你送饭来了。”来人正是刘子光,他手里的托盘上是一份牛排、土豆培根意大利面,一杯热牛奶,还有刀叉和筷子。   “谢谢。”上官谨伸手接过了餐盘放在床头柜上,问道:“没想到你还会做手术,我很想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你不会的东西。”   刘子光笑了笑说:“我只有战场医护兵的水平,刮骨疗毒取子弹行,接神经、血管这种技术活可来不了。”   “金旭东在哪里?你问过他没有?”   “已经审过一遍了,这家伙吓得都快尿了,哦对不起,你正在吃饭。”   上官谨停下刀叉,问道:“有什么收获?”   “收获很大,金旭东这小子是整个事件的撮合者,并且兼任两边的智囊,所有的合作意向都是他策划的,此外他还吃里扒外,把情报卖给日本人,那个叫荒木直人的倒霉蛋,我在菲律宾就和他打过交道,他中了我一枪,竟然没死。”   “好了。”上官谨不客气的打断刘子光,“别谈你的丰功伟绩了,继续说金旭东的事情。”   “是这样的,金旭东和索普曾经在雷拓矿业亚太区共事,两人交情不错,而且都是那种特别精明的类型,所以臭味相投,成为朋友,在索普的财力支持下,金旭东拓展了自己的社交范围,结交了包括邹文重、马峰峰之类的上流人士,并且和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情报贩子一直没被法办的原因之一。”   “索普不甘心在西萨达摩亚的失败,把手伸到了国内,他试图通过贿赂来掌握伍德铁矿的部分股权,具体操作程序是布雷曼矿业提供一家澳大利亚西部的小型铁矿,储量大概在五千万吨左右的那种鸡肋玩意,马峰峰他们通过国际融资渠道秘密掌握这家铁矿,然后邹文重出面,以华夏矿业的名义收购这家铁矿,你知道,国家对铁矿石的需求一直很迫切,能在海外市场,尤其是雷拓和必和必拓的大本营澳大利亚收购一家铁矿,那不光是解决燃眉之急的问题了,还能在国际政治上赢得一张牌,邹文重的仕途得以保证,马峰峰的钱包又鼓胀了许多,金旭东这个中间人也落得满盆满钵。”   上官谨点点头,若有所思:“交换条件就是伍德铁矿。”   刘子光继续道:“对,马峰峰他们不是傻子,更不是奴颜婢膝的卖国者,他们是高傲的红色贵族,吃亏的事情才不会做,对他们来说,慷他人之慨是很简单,很划算的事情,反正伍德铁矿又不是他们的,所以,我就被杀人了,被追捕了,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铁矿。”   “我明白了,这是严重的贪污、渎职行为,邹文重用国家的资源中饱私囊,获取政治资本,罪大恶极,马峰峰和谭志海和他是一丘之貉,这也是你被栽赃陷害的原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伍德铁矿给你带来了财富,但也带来了灾难。”   上官谨哀叹一声,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刘子光。   刘子光笑道:“其实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江山是人家的祖辈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想怎么糟蹋都成,屁民们根本管不着,可是伍德铁矿是我打下来的,和他们没半毛钱的关系,拿我的财产借花献佛就不厚道了。”   “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明了,唯一需要的就是证据,马峰峰、邹文重、谭志海以及他们背后的领导、部门、企业,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利益集团集合体,要扳倒他们,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东西不行,必须实实在在的证据,能拿得出手的证据。”上官谨说。   刘子光冷笑道:“要证据的话,岂不是放任他们签订这个合同?”   “当然,要不然只凭证人证言是无法洗清你……我们的冤屈的。”   刘子光耸耸肩膀:“你别光说,吃啊,待会都凉了。”   “好的。”上官谨拿起刀叉切割起牛排来,刘子光继续道:“今天的劫杀事件出乎我的所料,本来以为是马峰峰派的人,但是那几个杀手的做派很有英伦范儿,我怀疑是索普派来的。”   上官谨停下刀叉:“未必,你不能因为杀手用什么样的枪械就判断他是哪方面的人马,也可能是谭主任安排的杀手。”   刘子光说:“香港是个自由开放的城市,但是对谭主任来说,在这里搞事的政治成本太高,所以他即便动手也不会选择香港,而且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疥癣之患而已,但对索普来说,我就是心腹大患。”   “好了,我们不必再探讨关于你是什么级别的祸害的问题了,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拿到证据?”上官谨切开一块牛肉尝了尝,显然有些诧异。   “这个问题很难说,劫杀失败,他们或许会改变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吧,怎么样,牛肉很可口?”   “还可以,你怎么做的?”   “是这样,做手术的时候,我顺便帮你取下一些腰部多余的脂肪,觉得怪可惜的,就拿来煎牛排了。”   “或许你觉得很幽默,但是我认为这一点也不可笑。”上官谨继续切割着牛排说,“街上死了六个人,动用了重型武器开了几百枪,你以为香港真的像电影里那样无法无天?香港比任何一个内地城市的治安都要良好,发生这种事情,警务处长要向特首作报告,国安部也要过问的,而你,还有我,枪击案件的两个主角,还坐在这里谈什么用人体脂肪煎牛排的事情,我觉得这才是最可笑的部分。”   上官谨一边数落刘子光,一边将牛排吃了个干净。   “好吧,我向你道歉,你现在需要休息,晚安。”刘子光端起空餐盘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道:“衣橱里有换洗衣物,洗手间就在旁边,还有,黄油用的是新西兰的进口成品,金色包装的那种,你腰部皮下没有多余的脂肪。”   ……   江北市,车大勇在和平饭店掉了面子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和谢亮他们另外找了家通宵营业的烧烤摊子,点了一堆肉串腰子羊球之类的玩意,边喝酒边骂贝小帅,不知不觉一箱子暖啤就下去了。   “勇哥,日子长着呢,别看他们现在狂,将来指不定就有求到咱的时候。”谢亮举起杯子和车大勇碰了一下,干了杯中酒,又说道:“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车大勇抹抹嘴说:“别提了,手底下那帮司机尽给我添麻烦,今天李伟开车撞了个人,你也知道,他驾驶证让吊扣了,现在属于无证驾驶,那车又没有牌子,逮着就是大罪啊,我给他三千块钱,让他回家躲事儿,晚上光顾着处理这个事儿了。”   谢亮一怔:“在哪儿撞得人?”   车大勇说:“我没细问,反正路线你也知道,就那一条线上呗。”   谢亮说:“不会这么巧吧,今天我表弟就让泥头车撞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车大勇也愣了:“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要不然咱这就上医院问问去,要真是李伟撞的,我让他倾家荡产赔你表弟,这个小B孩子就是不听话,说多少遍开车一定要小心,就是他妈不听!”说着说着,大勇哥义愤填膺起来,狠狠将酒瓶子扔到远处马路上,哗啦一声玻璃渣子满地都是。   谢亮倒是很冷静:“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大勇哥,你赶紧回去休息,我也该回家了。”   “行,你慢点走,帐我来结。”   结了帐,车大勇打了辆车回到位于南岸城乡结合部的家里,,一栋自建的小楼,父母住楼下,他住楼上,老婆早就离了,一个人住大房间倒也宽敞。   凌晨一点半,一队黑衣人来到车大勇家楼下,领头的用手电照了照门牌号码,指挥手下翻墙而过,从里面打开了铁门。   车大勇家的狗狂叫起来,黑衣人们见奇袭不成,索性打开手电向楼上冲去,车大勇还在睡梦中就被人掀开被子按在床上,冰凉的枪口顶着脑袋,努力回头挣扎着看去,满眼都是耀眼的手电光和“POLICE”字样的黑色战术背心。   “叫什么名字?”一个声音在耳畔炸响。   “车大勇。”   “枪呢?”   “包里。”   警察从床头柜下面拿出一个真皮手包,打开一看,里面确实藏着一把五四式手枪,弹夹里还有三发子弹。   “带走!”带队警官一声令下,车大勇被上了背铐,从床上拉起来,贴身穿的汗衫从背后翻起来捂住头,连衣服鞋子都没穿就拖了出去。   村子里的灯全亮了,车大勇的父母也起来了,惊讶的看到儿子被全副武装的警察带走。   街上也站满了头顶钢盔的特警,冲锋枪在冬夜黯淡的路灯下闪着寒光。   12-39 凶案   “市局刑警二大队接到群众举报,连夜破获一起涉枪案件,抓获非法持枪犯罪分子一名,起获仿五四式手枪一把,据调查,非法持枪者车大勇系刑满释放人员,从去年始纠集部分无业人员通过不法手段垄断东郊土方市场,牟取暴利,多次聚众斗殴,严重影响了人民群众的正常生活,这次警方的突击行动,极大的震慑了不法分子的气焰……”   “啪”陈副校长按下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新闻戛然而止,家里坐着的几个亲戚都有些尴尬,陈昆车祸的案子已经破了,撞他的正是车大勇手下的司机,而车大勇则是谢亮的把兄弟,土方生意,谢亮也有份,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自家人身上了。   车大勇已经进去了,非法持枪加上故意伤害、聚众斗殴的罪名,估计五年以上的有期徒刑跑不了,司机李伟连夜逃跑,根本找不到人,索赔的事情只好找谢亮了,虽然是一家人,但遇到这种问题也生分起来,二姨夫表示,这事儿必须找李伟解决,二姨也说,我们家小亮没钱。   陈副校长没辙,他也不想为了这个烂帐把家庭关系弄僵,好在儿子有保险,家里也有点底子,这点医疗费用总还出得起,他们两口子担心的是,儿子腿瘸了将来怎么办。   忽然房门敲响,陈副校长过去打开门,发现自己的老母亲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几个风尘仆仆的乡下亲戚。   “娘,你怎么来了?”陈副校长暗道不好。   “小昆咋样了,我的儿啊,命苦啊!”老太太开始抹泪,陈副校长赶紧把老娘请进屋,原来老母亲听到消息说宝贝孙子出车祸受伤了, 连夜从乡下老家赶来城里探望孙子的情况。   陈副校长哀叹一声,本来是儿子带女朋友回家的好事,最后闹到这个地步,到底该怪谁啊。   ……   刑警二大队,昨夜破获一起枪案,干警们欢欣鼓舞,对胡中队长的敬仰之情更添几分,这个案子是胡蓉办的,从接到线报到破获只用了几个小时而已,对刑警来说,除了要有一双火眼金睛之外,优质的线人也很重要,看来胡中队这两个条件都具备了。   战友们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胡蓉却一点没觉得兴奋,情报是贝小帅提供的,抓人是同事们和特警配合完成的,自己只是充当传声筒而已,谈不上什么功劳。   一个同事走过来说道:“胡队,车大勇交代了,枪是从广西买的,他还举报了一个人,据说也有枪。”   “他说的是贝小帅吧,小贝有持枪证,这条线不用往下跟了。”胡蓉说道。   贝小帅和刘子光一样,已经脱离了混社会的层次,按照胡蓉的理解,他们现在是做情报工作的特工人员,特工虽然风光无限,但经常会参与到政治斗争之中,一旦陷进去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胡蓉才下大工夫查陈汝宁的死因,经过她一段时间缜密的调查,虽然真凶没有找到,但是另外一些真相却慢慢浮出水面。   现任玄武集团老总穆连恒是陈玄武的大学同学兼死党,这个人不到三十岁却已经登上高位,可见城府之深,而且此人出身贫寒,家境极差,在大学的时候经常因为没有时髦的衣服鞋子而受到同学的嘲笑,大学四年一直是学校照顾对象   在调查过程中胡蓉看到了一张老照片,年轻的穆连恒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衣和蓝裤子,腰间一根人造革军用腰带,站在一群时髦打扮的同学里显得很局促,而现在的穆连恒,出入豪华轿车,穿的是国际名牌,和当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凭着警察的直觉,胡蓉认为穆连恒的心理肯定是扭曲的。   另一件事也引起了胡蓉的极大关注,玄武集团从江北市各家银行贷了数亿资金,而这些钱却都不知道投在何处,南泰县的工业园,至今还是一片荒地,集团的其他项目也搁浅了,集团副总尹志坚,已于前日正式辞职,据玄武内部员工称,穆总上台之后搞了严苛的岗位竞聘制度,很多职员即将面临下岗。   还有小道消息说,陈汝宁在伦敦贵金属市场炒白银巨亏几十个亿,玄武集团早已资不抵债,风雨飘摇!   胡蓉深刻的感触到,如果说红旗事件是压垮玄武集团的最后一根稻草的话,那么陈汝宁的死,就意味着玄武集团最后一块遮羞布的扯去,强人陈汝宁死了,他所营造出的一切丑陋东西都会大白于天下。   胡蓉慢慢整理着资料,忽然电话铃急促的响起,拿起来一听,是辖区内发生了凶杀案!   她急忙驱车前往现场,凶案现场是一条狭窄的小巷,死者躺在地上,死状极惨烈,整个面部都被钝器砸成血肉模糊的一片,脑壳也明显凹陷下去,身下一滩污血已经凝结。   “死者身份查清楚没有?”胡蓉问最先赶到现场的派出所民警。   “身上没东西,钱包、手机、钥匙都没了,暂时查不出身份。”民警答道。   胡蓉蹲下来仔细查看,死者上身穿一件黑色利郎商务男装,里面是羊绒衫和保暖内衣,下面是藏青色西裤和黑皮鞋,没发现戒指、手表之类可间接证明身份的东西。   法医也赶到了,将尸体拉走解剖检验,刑警在地上用粉笔将死者倒伏的痕迹描了出来,并且在四周进行拉网式的搜索,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按照推理,杀人者是不会留下死者的随身物品的,钥匙身份证件钱包等物应该会在案发现场半径五十米内的范围内找到。   趁着部下们收集线索的时候,胡蓉打量了一下案发现场的环境,这条小巷是一座大楼的背面,没有路灯,没有摄像头,角落里充斥着尿骚味,路对面是一家中等档次的酒店,每天晚上客流量都很大,往往那些喝醉了的客人会选择这里当临时厕所解决问题。   胡蓉走到酒店门口,发现停车场上只停了一辆马自达轿车,便冲着正在打扫卫生的饭店服务员喊了一声:“喂,过来一下。”   服务员迷惑着走了过来,胡蓉问他:“这辆车是谁的?”   “哦,是客人的,大概是昨天晚上喝多了酒,就没开走。”服务员说。   胡蓉说声谢谢,转身走到车后记下了牌号,打电话给办公室说:“帮我查一个车牌号。”   打完电话,看了看酒店门头,上面正好有一个摄像头。   走进酒店大堂,一个经理打扮的人走过来问道:“大姐,有啥事?”   胡蓉亮出了警官证:“刑警大队的,想调你店门口昨晚的监控录像。”   经理把胡蓉请到办公室,打开电脑调出昨晚的监控录像给她看,胡蓉用鼠标拉动进度条,很快就捕捉到了那辆马自达轿车,一个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走进了酒店,身上的衣服和死者完全一致。   胡蓉将画面定格,问经理:“这个人认识么?”   经理看了看说:“常客,是玄武集团的中层,都喊他路经理。”   此时胡蓉的手机也响了,同事告诉她,马六车的注册人叫路勇。   死者的身份水落石出,但他为何会被人砸死在小巷中,又为何被毁掉面部,搜走所有随身物品,这不既不像是流窜分子随机杀人,也不像是寻常斗殴杀人,更像是仇杀,怀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这么残忍的把人砸成那样。   胡蓉立即前往玄武集团进行调查,经同事辨认,死者确系玄武集团江北分公司行政部副部长路勇,前一天晚上他和同事在案发地点对面的酒店吃饭,饭后自行离开,没想到今天竟然阴阳两隔,同事们都唏嘘不已。   据查,路勇十八岁技校毕业后进入市建安一公司工作,也就是大开发的前身,由于人机灵,回来事,调到小车班给领导开车,后来渐渐做了公司中层干部,大开发被玄武集团收购后,路勇成为行政部副部长,主管迎来送往的事情,他讲义气,酒量好,在社会上有很多朋友,属于那种八面玲珑的老油条。   回到办公室,调取内网上路勇的家庭资料,他有个老婆五年前离婚,儿子判给女方,路勇的父母都不在了,有个妹妹叫路红,在市经济干部管理学院工作,路红的儿子,也就是路勇的外甥叫秦傲天,是市一中的学生,不久前因为一桩人命官司被逮捕,至今还未审判,路勇对这个外甥很照顾,案子的事情都是他出面打理的。   看到这里,胡蓉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感觉,想到那个隔三差五到刑警队来打听事儿的下岗工人王召钢似乎有段日子没出现了,再联想到夏日旅馆里那个女孩惨死的样子,以及路勇身上丢失的钥匙,胡蓉毛骨悚然起来,抓起手枪就往外走。   ……   路红家住在西郊的一个老小区,虽然楼房老旧,但是景色优美,邻居也都是些退休的干部,环境相当安静。   儿子的事情让她伤透了心,本来一个寡妇带着儿子生活就很艰难了,现在又摊上这种事情,更让路红欲哭无泪,她是女诗人,不善于应付那些事情,案子的事情全部委托给哥哥路勇办理,她也曾拿出三万块钱让路勇转交给那个女孩的家属聊表心意,但是登门道歉这种事情,路红做不来,也拉不下这个脸。   忽然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路红知道是哥哥来了,她一个孀居的女子,家里的力气活儿都得让哥哥找人干,为了方便给路勇配了一把钥匙。   “咣“房门打开又关上了,脚步声有些沉重,不像哥哥的声音,路红从书房出来,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狰狞面孔在对着自己冷笑。   12-40 子债母还   站在面前的男人正是在派出所见过的受害者父亲,穿一身工作服,背着工具包,帽檐下一双眼睛凶光毕现,路红下意识的往门口冲去,同时放声大喊:“救命!”   呼救还没喊出口,就被王召钢薅住头发掼在墙上,路红本来身子就弱,惊吓加上撞击让她昏死过去,如同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了,手脚被坚韧的尼龙绳绑在床腿上,嘴里还塞了一团布,更令她恐惧的是,那个凶恶的男人从包里拿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正伸向自己的胸口。   “呜~~”路红惊恐的扭动着身躯,呼救声只能憋在喉咙里,万幸的是,男人并没有刺死她,而是挑开了她棉睡衣的前襟。   “大姐,你别怕,我先不杀你,你儿子日了我女儿,我就日他娘,这个账还算公平吧。”男人说完,三下五除二将路红的衣服裤子挑开。   望着床上不停扭动的白花花一片,王召钢扒掉衣服扑了上去,折腾了一阵还是徒劳无功的翻身下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找出烟盒拿出最后一支烟点上,抽了几口,斜眼看看床上的路红,这娘们虽然风韵犹存,但是自己太过紧张,而且路红家的电话座机一直在响,搞得他心烦意乱,只能象征性的弄几下,也算给女儿报仇了。   王召钢抽着烟,回想着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他先是购置了绳索、尖刀、铁锤、地图等物,然后开始跟踪仇人,害死女儿的那几个畜生,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首先要对付的就是秦傲天一家人,路勇就是第一个倒霉的,在连续跟踪了一星期后,王召钢终于找到机会,在漆黑的小巷口里一锤将路勇砸到,然后又连续砸了几十下,心头的恨意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第二个要对付的是秦傲天的母亲,王召钢虽然不知道有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这句话,但是他下意识的就想到要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对方。   一支烟抽完,王召钢将烟蒂踩灭,冷静的对床上的路红说:“行了,该送你上路了。”   路红眼中泪水横流,身子不同的扭动挣扎,对方怎么伤害她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不能伤害儿子。   “别怕,一会儿就好。”王召钢把刀架在路红脖子上刚要割,忽然传来敲门声,同时一个女声在喊:“你好,我是物业公司的,刚才你们家打电话报修电表了么?”   王召钢停住动作,冲门口喊了一嗓子:“已经好了,不用修。”   敲门声反而更加急促了:“我还是进去看看吧,电路老化很危险的。”   王召钢有些不耐烦,抓起尖刀藏在身后走到门口,那个女人还在不停唠叨着:“进去检查一下线路就可以了,先生。”   王召钢把心一横,攥紧了刀柄抓住门把手刚要开门,忽然意识到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心思一动,先趴在猫眼上看了一眼,外面过道上,一个女人举着手枪瞄准着大门,正是在刑警队见过的那个女警!她身后还站着几个小区保安,手里拎着棍棒。   危急关头,王召钢反而更加冷静了,他蹑手蹑脚退了回去,快速查看了卧室、厨房、卫生间的窗户,遗憾的是所有窗户上都焊着坚固的不锈钢窗棂子,结实的如同监狱的铁窗,除了大门之外,没有任何逃遁之路。   王召钢在屋里来回窜了几圈,确认真的无路可走之后,猛然冲进卧室割断绳索把路红从床上拽了起来,拖到客厅里冲着大门喊道:“条子!赶紧给我滚蛋,要不然我杀了她!”   路红嘴里塞着的布团被拉出来,她有气无力的哭喊道:“救命啊~~~”   站在门口的胡蓉暗叫不好,果然被她猜中了,王召钢杀了路勇又来杀路红,他在报复,现在这种情况相当复杂,对方已经有一条人命在身上,什么都不在乎了,政治攻势的用处不大,只能尽量拖延对方,争取机会。   “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你想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你,只要你不伤害人质。”胡蓉尽量安抚着王召钢的情绪。   “好,我要烟,酒。”王召钢一点也不客气,立刻提出了要求。   胡蓉打发保安下楼去买了一瓶淮江大曲,一盒中档香烟,放到门口说:“你要的东西送来了。”   “都给我往后退,我看见人影儿就把她杀了。”王召钢喊道。   胡蓉和保安们慢慢后退,防盗门打开一条缝,一只细嫩秀气的手伸了出来,把香烟和白酒拿了进去。   胡蓉松了一口气,起码这能证明路红还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五分钟后,警笛声响起,支援人马赶到,由于案件当事人的身份比较特殊,是市委主要领导的亲戚,所以刑警支队的一把手谢华东亲临一线进行指挥,手持钢盾身穿防弹衣的特警在房门口布防,警员们紧急疏散楼内住户,切断煤气、水电供应,谈判专家拿着喇叭冲着房门喊道:“王召钢你听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帮你解决。”   沉默了一会,厚重的防盗门后面传来王召钢的喊声:“少来这一套,老子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不在乎这个。”   谈判专家顿了顿说:“人质是无辜的,你先放了她好么?不要在犯罪道路上越走越远,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她是无辜的?那我闺女又算啥?哈哈,法律,我闺女被那帮畜生糟蹋的时候,法律干啥去了,小畜生杀了人屁事没有在外面逍遥的时候,法律干啥去了,王召钢的咆哮从屋里传来,谢支队皱了皱眉头,上前拿过喇叭冲屋内喊道:“王召钢,你家的事情我了解一些,你要相信政府,绝对会还你一个公道的,你这样采取极端手段给有关部门施加压力是没用的。”   “还他们政府,少给我提政府,老子法院检察院公安局派出所跑了多少趟,有用么?还他妈公道呢,政府就是他们家开的,江北市人谁不知道,那个王八犊子就是秦松的种!”   公安干警们铁拳捏的啪啪直响,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但是为了人质的安危,他们只能暂时隐忍,谢支队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里面的是秦书记的继母啊。   “继续监视。”谢支队吩咐道,抽身回到指挥车上,和几个领导简单讨论了一下,房间的窗帘全部拉上,狙击手看不清楚室内情况,也不知道歹徒是否有枪,   所有的防盗门窗都是加固的,用电锯割开都要一会儿工夫,有这时间足够犯罪分子杀死人质的了。   商量再三也拿不出一个稳妥的方案来,于是他们决定向秦书记汇报。   秦书记正在省委党校学习,手机是秘书保管的,接到电话后立即来到教室将秦松叫了出来,低声道:“秦书记,家里出事了,红姐被犯罪分子劫持。”   秦松脸上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接过手机沉声道:“我是秦松。”   谢华东简单的把案情介绍了一下,秦书记思忖片刻,镇定答道:“老谢,这个案子性质非常恶劣,如果因为人质是领导的亲属就让犯罪分子得逞的话,以后老百姓怎么看我们?”   “秦书记,您的意思是?”谢华东脑子没转过这个弯来。   “老谢,你是现场总指挥,主意要你来拿,我没有别的意见,记住一句话,你是人民的卫士,就这样。”   说完秦松不由分说把电话挂了,头也不回的走向教室。   电话这边,谢华东若有所思的琢磨着秦书记的话,终于领悟到一点意思,秦书记对这个继母的性命似乎并不在意,他拿起对讲机下令道:“各单位注意,准备强攻。”   谢支队拍板了,突击小组正要准备用霰弹枪打开门锁冲进去解决罪犯,忽然门里传来喊声:“想让我放了人质也行,把秦傲天给我找来。”   突击小组长急忙伸手叫停了自己的部下,把这个条件向指挥车做了报告,谢华东到底是老刑警了,立刻意识到这里有突破口。   “答应他,向韩局长请示,让看守所把人运过来。”谢华东说道,又对胡蓉说:“小胡,你抓紧时间去把犯罪分子的爱人带到现场来劝解一下他,咱们尽量不流血解决问题。”   ……   秦傲天虽然办了保外就医,但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安逸,在医院也要受到警方的控制,不过相对于另外两个还在看守所里苦熬的同伴来说,这待遇已经很好了。   舅舅说这案子影响太大了,有关系也很难操作,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拖,等论坛上、微博上那些讨论案子的愤青消停了,大家都不关注了,再运作一下争取判个缓刑,然后再保外,过一段时间把自己办到澳洲去留学。   忽然一辆警车开来,车上跳下几个警察,一番交涉后把穿着病号服的秦傲天拉上了车,鸣着警笛驶出了医院,秦傲天惊讶的发现,警车居然是向着自己家的方向疾驰。   二十分钟后,秦傲天来到了自家楼下,这里警察密布,气氛紧张,楼顶趴着狙击手,楼道里埋伏着突击组,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带他上去,注意安全,犯罪分子一露头就开枪。”谢华东紧急部署着,几个干练的刑警穿上防弹背心,子弹上膛,押着秦傲天上楼去了。   王召钢扫荡了路红家的冰箱,拿出一堆吃食,盘腿坐在地板上,打开白酒又吃又喝,又点了一支烟有滋有味的抽着,扭头看着旁边筛糠般发抖的路红,鄙夷的骂道:“臭娘们,你不是挺拽的么。”   路红抬头骂道:“畜生,你不得好死。”   王召钢笑了:“爷们烂命一条,就没打算活过今天。”他拍拍挂在脖子上的工具包道,“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砰的一声,这座楼都飞了。”   12-41 苦命的孩子秦傲天   门外传来干警的呼喊:“王召钢,人给你带来了,把门打开。”   王召钢很机警,并没有亲自窥视门外,而是让路红去看,路红在尖刀的胁迫下趴在猫眼上向外看去,见到自己的儿子站在门外,顿时喊起来:“傲天,你快跑!”   话音未落,王召钢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嘴里塞上了破布,一手持刀架在路红脖子上,另一手打开了防盗门,然后迅速退了一步,摸出了打火机。   防盗门缓缓打开,门内站着王召钢和路红,门外狭窄的走廊上站着秦傲天和几个全副武装的刑警,双方对峙了大约两秒钟,看到残忍杀害女儿的凶手就在眼前,王召钢眼睛都红了,一刀抹了路红的脖子,向着秦傲天猛冲过去。   秦傲天眼前目睹母亲在自己面前被割开了咽喉,一时间呆住了,刑警们反应还算迅速,举枪朝王召钢猛射,楼道里充斥着六四式手枪的脆响,数发子弹打在王召钢胸前,与此同时一个眼尖的警察看到罪犯挂在脖子上的工具包外面极速燃烧的导火索,大喊一声:“炸弹,隐蔽!”   一声巨响,站在楼下的人都觉得地在晃,指挥车里的谢华东大叫一声不好,带着人就往楼上冲。   一条街区外,胡蓉正驾驶着警车往这里疾驰,车里坐的是王召钢的老婆李燕,听到爆炸声,胡蓉一脚刹车停在路边,呆呆的望着远处,李燕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两只手绞在一起,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谢华东等人冲到了四楼,过道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几个人,墙壁上遍布黑色的火药燃烧痕迹和飞溅的鲜血,干警们先把满头满脸鲜血的战友抬下去救治,然后持枪观察王召钢的状况,这个穷凶极恶的家伙已经被自己点燃的炸药炸死了,脸上乌黑一片,头发也烧焦了,他面前躺着的是满身血污的秦傲天,身后躺着的是脖子被割开的路红,血汩汩的流着,楼道里充斥着血和硝烟的味道。   “快救人!”谢华东声嘶力竭的吼道,他知道,自己的局长梦破灭了。   万幸的是,王召钢的炸弹是用黑火药和自行车轴承钢珠配置而成,爆炸威力有限,只是把自己给炸死了,干警们头戴钢盔身穿防弹衣,受的也都是轻伤,不过秦傲天就没这么幸运了,身上多处负伤,一双眼睛似乎被炸瞎,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以前保外是操作的,这回怕是真要保外就医了。   当胡蓉驱车来到现场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在往楼下抬尸体了,两个担架,两具尸体,都用白布盖着,其中一个担架上耷拉下一条漆黑的胳膊,手指粗短有力,手腕部位还纹着一个“忍”字,李燕认得那是丈夫的手,她就这样呆呆的站着,目睹那个和自己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男人被抬上了救护车,连一滴泪都没有流。   回到刑警队,胡蓉还陷在深深的自责之中,这案子自己处理失当,如果早一点赶到的话就能挽救路红的生命,如果及时关注王召钢,哪怕给他一些希望的话,就不能酿成这样悲惨的结局,路勇死了,路红死了,王召钢死了,秦傲天重伤,三名同事轻伤,江北市警方还没打过这样的窝囊仗。   比胡蓉更难熬的是谢华东,他坐在办公桌前连抽了半包烟,这起突发案件本来是自己的机会,哪知道一手好牌打烂了,因为急于求成,没有做好防备对方持有爆炸物的预防工作,指挥失误,可以说打得是一场乱仗,毫无章法可言,最后死伤惨重,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内定的副局长这下是没戏了。   “就不该把秦傲天带到现场!哪怕直接强攻都比这个结局要好的多。”谢支队痛心疾首,无奈有钱难买后悔药。   电话铃响了,是局长韩寺清打来的,声音硬梆梆的:“老谢,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谢华东叹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出门去了。   省城,党校教学楼外,秘书拿着手机在来回踱着步子,秦书记终于下课了,随着一群干部走出阶梯教室,和同学们谈笑风生,秘书疾步上前:“秦书记,案情有了新的发展……”   “怎么个情况?”秦松问道。   “罪犯引爆了土造的爆炸装置,造成了一些伤亡。”当着别人的面,秘书不敢说太细。   “哦,我知道了。”秦松淡淡的说,转而对一个大腹便便的同学说:“不好意思我处理点公事,晚上小南国不见不散。”   回头带着秘书往招待所走去,来到一处僻静的树荫下才问道:“谁死了?”   “罪犯自己被炸死,红姐……被害了,傲天受了重伤……”   秦松半天没说话,脸上阴晴不定,足足过了三分钟才缓过来,悠悠的说:“这孩子命苦啊。”   ……   香港,西九龙警察总部,重案组的警员连夜行动,扫了阮雄的场子,抓捕了大量古惑仔,连金盆洗手的程国驹都拉来问口供,保安科也调查了大批退役前花籍英军士兵,闹哄哄忙了一夜,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矛盾冲突的焦点在于一个叫金旭东的澳大利亚籍华人,此人前日从上海飞抵本港,然后和荒木直人进行会面,此后又在阮雄的夜总会逗留了一段时间,然后在去往深水涉的途中遭到五名枪手的袭击,一路跟踪而至的西九龙重案组督察梁骁和两名内地神秘人士同时遭到袭击,死伤惨重,然后他们又被另一伙枪手劫走,而这伙枪手似乎又和阮雄有着密切的联系,整个案情看似清楚,其实错综复杂。   杀手是贫困潦倒的前华籍英军,九七回归之后他们就沦为失业一族,大多从事保安或者简单体力劳动,据调查,此案中死亡的两名前华籍英军已经年逾四十,但经常从事游泳、跑步等训练,是某个WAR GAME活动的发起人,尼泊尔人某大厦当保安,平时为人低调,很少和人来往,另外两名杀手的身份也查了出来,是内地来港的黑帮分子,有持械抢劫的犯罪记录,这帮人是怎么凑到一起去的,又是被谁雇佣,却很难查出线索。   警察调查了金旭东在香港的办公室,又找到他的家人录了口供,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之中,忽然医院传来好消息,经过抢救,梁骁已经苏醒,荒木直人也奇迹般的度过了生死关,但仍未脱离危险期,苗长官亲自到医院给梁骁做了笔录,马不停蹄的回到办公室,向李警司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从和梁骁在一起的那两人身上下功夫,一定要找出线索来。”   “好了,这件事你不用再跟了。”李警司说。   苗长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自己的地盘上当街枪战死了五个人,还有个伙计躺在医院,保安科竟然能让自己不用再跟了,岂不是欺人太甚。   李警司将摊在桌子上的文件收进公文包,说:“苗SIR,上面有ORDER,这个CASE由保安科全权负责,列为绝密案件,没你的事了。”   苗长官指着办公室的门说:“外面那么多的记者,你让我怎么应付。”   “那是你的事情。”李警司收起公文包,保安科的伙计们也风卷残云般将所有证物、照片打包带走,乘车离开了西九龙总区。   望着在记者们围堵下的保安科警车,苗长官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转身驱赶着自己的手下:“看什么看,都去做事!”   李警司回到了警察总部,命人将所有证物锁进了库房,悠闲地泡了一杯咖啡,坐在了桌子前,拿起电话:“老张,下午有空,一起打球?”   ……   湾仔港湾道一号君悦酒店,行政海景套房内,理查德.索普先生正凝望着维多利亚湾和香港会展中心,心中却生出一股悲凉来。   他不是第一次来香港了,二十年前从美国去澳大利亚的时候就曾来过这座美丽的港口城市,不得不说,自从九七之后,昔日亚洲的明珠渐渐褪去了光环,和南非、果阿、阿尔及利亚以及无数殖民地一样,失去白人的统治,只靠当地人是维持不了繁荣的。   索普这次来是签订一个合同,他不喜欢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太-子党们打交道,这些暴发户的嘴脸让他很不舒服,中国有一句老话叫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几乎任何家族都维持不了三代的繁荣,比如这次和自己谈判的那个姓马的富豪,他的祖父不过是个湖北山区的泥腿子农民,因为不堪压迫造反成功而得到一些利益,昔日的被压迫者变成了统治者,但谁又能保证风水不会再次转变呢?   当然,在大形势变坏之前,还是要仰仗这些人滔天的权势的,为了这个合同,索普几乎动用了所有的资源来保证成功,此前他收买了一个英国驻香港的情报人员,得到了一些极为重要的情报。   作为谈判的中间人,金旭东最近的表现很不正常,来港后就和日本人的情报人员接上了头,而他的情妇安琪的举动也不太正常,背着金旭东和另一个男人来往,据调查,这个人正是多次和索普打过交道的刘子光。   索普敏锐的意识到,金旭东不可靠了,实际上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对自己这位中国同事的人品嗤之以鼻了,为了利益,这家伙连他母亲的骨灰都会卖掉,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必须把他连同刘子光一并除掉才能放心。   那五个杀手,是一位前任MI5成员帮索普联系的,绝对安全,质优价廉,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12-42 瓷器铺里逮老鼠   金旭东不光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还是整个交易的关键人物,除了双方的价码底线之外,他知道几乎所有事情,而且这个人没什么原则,所以除掉他的决策是正确的,失误在于低估了对手的强悍。   五个熟悉地形、训练有素的杀手竟然全军覆灭,这让索普很忧虑,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这几个军人出身的杀手愚蠢的选择了当街枪击的方式进行暗杀,这势必会引起当局的注意,要知道现在的香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间谍们肆意驰骋的远东桥头堡了,而是中共的主场,任何挑衅行为都会受到追查和报复。   虽然他不是搞情报工作的,但是警惕性和敏感程度一点不比那些老间谍茶,尤其是在纽约的家里遭到暗杀之后,这种心理越来越占据上风,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句中国古话正适合索普现在的心情。   “海伦,帮我打电话给邹文重,取消今天的约会。”索普对女秘书说道。   海伦是他的新任助理,上海人,外国语大学毕业,英文很棒,床上工夫也很棒,和中国人打交道,必须要有合适的翻译,索普本人的中文水平仅限于街头问路级别的交流,商务联络都是通过这位美女助理。   海伦拿起电话拨通了邹文重的号码,简单说了几句后捂住话筒告诉索普:“先生,邹总裁要求和你通话。”   索普拿起了沙发旁的分机,说了声哈喽。   邹文重的英语带着一股纽约口音,似乎在显摆他的美国留学经历,“索普先生,是什么使您改变了决定呢,要知道为了这次会谈,我们双方都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非常抱歉,”索普打断邹文重滔滔不绝的英语,“最近似乎并不太平,我听说金先生昨日在街上遭到枪击,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我提议会谈临时改变时间和地点。”   “金旭东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请您相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我们绝对保证您在香港的人身安全。”   “邹先生,我想再次确认一下,你可以保证谈判安全进行么,要知道我们的对手很强大,或许马先生会对此有更明智的意见。”索普说道。   “马先生正在处理这件事,稍等……”电话那边似乎被捂住了话筒,声音全无,过了一分钟,邹文重的声音重新传来:“马先生向您保证,个别宵小之辈的行为完全不能影响我们之间的商务谈判,现在香港警方已经全力出动搜捕绑架金先生的罪犯,而且索普先生您要知道,我们是代表国家来谈判的,您完全无需担心安全问题。”   “这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想换个地点,可以么?”   “没问题,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奉陪。”   通完电话,索普对海伦说:“帮我打电话给欧先生,我想借他的游艇用一下。”   ……   香港岛深水湾,高尔夫球场,马峰峰正在挥杆击球,打出一个漂亮的小鸟球,望着高尔夫球滚入球洞,他摘下墨镜和鸭舌帽不屑的说道:“香港人就是小气吧啦的,球场都他妈这么小,没意思。”   邹文重似乎心事重重,他说:“风子,谈判的事情是不是暂时缓一缓?”   马峰峰说:“老邹,你怎么也和那个美国佬一样,胆子这么小,我不是说过了,香港这边我说了算,就是特首来了也要给我几分面子,刘子光他一个逃犯能兴起什么浪花来,我已经托人找他了,找到直接弄死往海里一丢,我就不信了,他躲得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再牛逼的特种兵也是他妈肉体凡胎,一枪俩洞。”   邹文重说:“风子,我不是说怕刘子光,我担心的是他背后的一些人,毕竟上次的事情就和罗克功搞得不太愉快,万一金旭东落到他手上,再搞出个供词什么的送到上边去就被动了。”   马峰峰说:“这个你更不用担心了,罗克功别看现在风头挺足的,年龄毕竟到了,快要到点的老军头,怕个毛啊,金旭东这小子虽然贪财,但不笨,你不用严刑逼供他都会招供,但你让他在组织面前咬我,那绝对不可能,再说了,谭叔叔那边都打点好了,他们就算搞到什么证据也送不到上面去。”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邹文重终于点了点头。   “还有,这事儿不能再拖了,我听外交部的哥们说西萨达摩亚的政局有点乱,那地儿的铁矿虽然品位高,总不如澳洲的便利,咱们得抓点紧,那孙子叫什么来着,索普,对,索普,他要换地方那就换,让他安心也好,抓紧把合同签了,我也好给家里交代。”   “好的,我会处理的。”邹文重说。   ……   新界锦田公路石岗军用机场,一架军绿色的运八中型螺旋桨飞机缓缓降落,飞机上下来一个穿陆军中校制服的军人,他换乘挂着驻港部队牌照的越野车直奔位于港岛的中环总部而去。   军车驶入中环的时候,在路边停了一下,那个陆军中校已经换上了便装,下车很快融入了当地人的海洋中,他在繁华的大街上走了十分钟,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打了一辆车驶向铜锣湾,在一家乱哄哄的小吃店里坐下,点了一碗公仔面吃着,对旁边的人说:“我发现你不管在哪里都要惹出些麻烦来,昨天的街头枪战挺火暴啊,都捅到天上去了,搞得老罗很被动。”   旁边的人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他低声说:“金旭东的供词你看了没有?”   “那没用, 空口无凭,我们要的是确凿的证据,白纸黑字能放在桌面上说话的东西。”   “好吧,我去搞,你们能提供什么支援?”   “没有任何支援。”   “老赵,这就不厚道了吧,我就几个人,几把破枪,没有情报没有后勤,香港也不熟,怎么搞啊?”戴棒球帽的人有些恼怒了。   “你要理解,斗争是复杂的,残酷的,最近他们搞了不少小动作,老罗的压力不比你小,再说了,组织上不给你支援,不是还有我么。”穿便装的陆军中校神秘兮兮的说道。   “好吧,你先跟我回去,我们仔细商量一下。”   两人出了小吃店的门,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司机摘下墨镜回头打招呼道:“赵经理,又见面了。”   “褚向东,就知道这么火爆的事情少不了你们。”赵辉笑着说。   汽车一直没熄火,褚向东轻踩油门向前驶去,轻松的说:“昨天那事儿真没我们的份儿,全是光哥一个人做掉的。”   刘子光苦笑道:“新闻一天到晚都在播,搞得我上街都有压力,生怕被警察查身份证。”   赵辉说:“这个不用担心,有关部门和香港警务处打了招呼,这案子内部已经结了,过一段时间找个顶缸的给市民交代一下就行了。”   汽车沿着浅水湾道驶到南山别墅,赵辉来到房间后先和张佰强等人寒暄一番,然后单独提审了金旭东。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阳光丝毫照不进来,金旭东神色惶恐的坐在床边,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   “金旭东,你的底牌我很清楚,不要以为帮国家安全局做了几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体制内的人了,你只不过是枚棋子罢了,我可以告诉你,要杀你的人很有背景,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出路吧。”赵辉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金旭东面色煞白,低头不语。   门外,刘子光问道:“金旭东和国安有关系?”   赵辉说:“可不是么,国安经常通过他传递一些垃圾情报,同时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要不然你以为他一个情报掮客怎么能撑到现在,早八百年就让抓起来了。”   “那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   “等待,现在我们就像是戴着镣铐去抓瓷器铺子里的老鼠,还必须抓活的。”   ……   深水涉枪战案虽然已经内部结案,但是香港警方依然保持着严阵以待的架势,很多路口设置了临检站,街头的巡逻人员也大大增加,尤其是货柜码头、山区公园等地,经常可见警车来回穿梭,警察见到身高体壮的男子就要检查身份证。   深水湾附近的一座豪宅内,院墙上遍布摄像头,体格魁梧的保镖戴着墨镜来回巡视,这是马峰峰在香港的家。   深水涉枪战虽经港府刻意淡化,但是视频资料还是通过某些渠道流到了马峰峰手中,目睹了当街驳火,面对面爆头的血腥场景后,马峰峰也怕了,连杨受成邀请他参加谢霆锋新片首映式都谢绝了,整天呆在别墅里足不出户。   刘子光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万一他铤而走险跑来行刺自己的话,再大的权势,再多的金钱,也换不回来一条命。   索普打来电话,要求将会谈地点改成悉尼,马峰峰和邹文重商量了一下,答应了。   南山别墅,赵辉放下电话说:“老鼠要出洞,我们也要活动一下手脚了。”   香港新机场,巨大的机库内,灯火通明,一辆机场维修专用电瓶车开了过来,身穿蓝色连体工作服的工人跳下车,环顾四下无人,打开了湾流专机的舱门,敏捷的登上飞机,在航空座椅,驾驶舱、洗手间的隐蔽位置放了一些东西,迅速下机关好舱门,又上车继续驶向下一个机库,那里停的是另一架来自澳洲的庞巴迪公务机。   刚从机库里出来,由黑色加长轿车组成的车队就开了过来,机库大门缓缓打开,车队直接开进机库,保镖们先跳下车,警惕的四下张望一番,然后护卫着汽车里的VIP迅速登机。   飞机滑出机库,在跑道上待命,塔台优先放飞,庞巴迪和湾流先后升空,向南飞去。   赤柱军营雷达站,一个军士紧盯着屏幕上的两个亮点,抓起了旁边的电话,报告了坐标。   驻港部队石岗机场,一架白色的湾流喷气公务机起飞了。   ……   12-43 女船王   从石岗空军机场起飞的这架湾流公务机采用民用涂装,机舱内装潢奢华,在这里刘子光见到了很久未曾谋面的胡清凇。   “小胡,又买新飞机了,生意做的不错啊。”刘子光恶意的恭维道。   “别介,都拿这事儿挤兑我,飞机是租的,我都快吃不上饭了。”   “少来,光中介费你就赚了大几千万吧。”   谈到这个,胡清凇更是长叹一口气:“有人挖坑,有人种树,有人浇水有人施肥,结果长出果子来,挖坑的种树的浇水的施肥的全都靠边站,袖手旁观的倒摘了一口袋的果子,你说这是什么理儿?”   刘子光说:“他们还给种树的安了个罪名,抓进了衙门。”   胡清凇笑了:“本来咱们还有几口汤喝,叶老走了之后,这帮人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马家的投资公司拿着国家的钱在华尔街练本事,学费一交就几十个亿啊,还是美金,他们家老头急了,再有钱也架不住这种糟蹋法,所以马峰峰迫切的需要取得几个成绩来堵老头子们的嘴,你也知道,国内这些垄断行业都是各个家族把持的,大家各捞各的,捞过界是不行的,算来算去只有咱们最好讹,所以……你懂得。”   “把你也连累进去,真是不好意思。”刘子光说。   胡清凇摆摆手:“他们欺人太甚,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捞也不是这种捞法,我做西萨达摩亚的工程中介和咨询是赚了一些,但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完全靠的是人脉,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也来分一杯羹,首都消费水平又高,吃顿饭好几万,去一趟会所,十几万没了,就是喝汤我都要用小勺子喝,非洲那边我也是去过好几次的,枪林弹雨也经历过,没有功劳总有苦劳……算了不说了,搞得我像祥林嫂似的,你怎么样,听说你把老谭气得够呛啊。”   说着他回头望了望机舱尾部盖着毛毯正在熟睡的上官谨,小声说:“不管怎么说,她是老谭的人,又受了伤,带在身边不合适吧。”   刘子光说:“我就是需要一个对方阵营里的人来做证人,她是最合适的。”   正说着,赵辉从驾驶舱过来了,说道:“赤臘角空中控制中心的情报说索普和马峰峰的私人飞机报备的目的地是悉尼,我们大概比他们晚十五分钟到,支援力量已经从国内起飞,乘坐民航客机前往,包括一个情报组和一个突击组,都是生力军,长路漫漫,大家睡一会儿吧。”   飞行是很枯燥的,张佰强和褚向东坐在宽大的航空座椅上,不停擦拭着手中的武器,由于飞机是从驻港空军的石岗军营起飞的,所以不存在民用机场的安检问题,两人将MP5K冲锋枪拆成零件状态,连每一颗子弹都擦得锃亮。   西萨达摩亚的局势越来越让人看不清楚,外交副大臣何塞拒绝了出任驻古巴大使的任命,辞职组建了自己的党派,并且发起了民主运动,要求临时政府向人民交出权力,政局如此动荡,张佰强和褚向东不禁萌生退意,先是去英国找到了乌鸦的遗骨,然后分别将陆海和乌鸦的骨灰送到了台湾和香港,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留在异国他乡总不是那么回事。   为乌鸦立墓碑的时候,遇到了当年的老朋友龅牙狼,这家伙混的似乎不太如意,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好汉,三人一拍即合,决定在香港再干一票大的,一来二去遇上阮雄雇凶杀人,正好找上了他们,于是乎,阮雄的项上人头就无比冤枉的成了龅牙狼的投名状。   飞机在茫茫大海上空飞行着,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忽然飞行员从驾驶舱出来,走到赵辉身旁低声说了些什么,赵辉掀开毯子走进驾驶舱,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把刘子光也叫了过去。   “他们的飞机偏离了航线。”赵辉的手指在航图上划了一道,指向了新加坡,“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这是在和咱们捉迷藏呢。”刘子光托着下巴冷笑道,“所谓悉尼只是虚晃一枪,他们的最终目的地,也未必是新加坡,鼻屎大的地方根本藏不住人。”   “狡猾的家伙,他们一换地方,我前面所做的准备就白费了。”赵辉咬牙切齿道。   “难道你没有备份预案?”刘子光奇道。   赵辉双手一摊:“真没有,就这么两组人都费了老大劲了。”   “这么说,只有靠我们几个人了。”   ……   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两架私人飞机先后降落,索普、马峰峰、邹文重等人从贵宾通道通过海关,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在贵宾室等候他们,见到索普出现,上前和他热情拥抱,然后和马峰峰等人握手,一口闽南味道的国语让人倍感亲切:“欢迎来到新加坡。”   索普介绍道:“这是我的老朋友,新加坡船王之子威廉.欧。”   众人肃然起敬,威廉彬彬有礼的向大家递上名片,双方寒暄一番后出了机场,威廉为他们准备了五辆黑色奔驰S600轿车,一路打着双闪驶向新加坡吉宝湾私人游艇码头。   威廉的船是一艘六十二点五米长的大型豪华游艇,乳白色的涂装,闪闪发光的柚木地板和锃亮的铜质部件让人感到一种浓厚的贵族气息,威廉在车里就换上了航海服,一顶白色大檐帽,雪白的短袖衬衫一尘不染,黑色肩章上四条金色的横杠显示出他的船长身份。   “威廉曾经一个人驾驶帆船从新加坡航行到新西兰,同时他也有万吨轮船的大副资格,先生们,请不要奇怪,因为他是船王的儿子。”索普略带夸张的拍着威廉的马屁。   威廉很兴奋,带领客人登上游艇,参观驾驶舱、客房、餐厅、桑拿浴室游泳池以及放在船尾的摩托艇、冲浪板、滑翔伞等。   马峰峰虽然也买了一艘游艇扔在秦皇岛,但不怎么玩这个东西,听着威廉滔滔不绝的介绍,他不禁有些烦躁,千里遥远从香港一路折腾过来,难道是为了陪这个花花公子玩航海不成?   邹文重察觉到马峰峰的不悦,低声劝道:“风子,注意情绪。”   “他妈的洋鬼子搞什么飞机,一会儿说香港,一会儿说悉尼,这又改到新加坡,他要是敢再换地方,爷就不玩了。”马峰峰冷哼道。   不过马峰峰的心情很快就多云转晴了,因为威廉的游艇上有一帮穿着比基尼的美女,亚非拉各色人种一应俱全,醇酒美人,阳光游艇,同为花花公子的马少心花怒放,所有的不快都抛之脑后了。   ……   刘子光等人所乘坐的飞机也降落在樟宜机场,新加坡是个历史悠久的**国家,不可能寻求当地情报机关的支持,就连飞机上的枪械都无法带下去,更别说追查索普等人的下落了。   在索普和马峰峰飞机里预设的窃听装置派上了用场,小型喷气式公务机都被安排在同一个停机坪上,他们的飞机距离索普的飞机只有很短的距离,启动窃听器上的无线电传输装置后,几秒钟就收到了所有的机上录音,虽然对话不多,但是赵辉还是捕捉到了关键词。   “新加坡的威廉.欧,索普在当地的联系人是他。”   把欧威廉的名字输入电脑,资料库里果然有他的名字。   欧锦龙,英文名威廉,祖籍潮州,新加坡船王欧嘉尚第五子,今年四十岁,船王病逝后,欧氏家族陷入旷日持久的财产争夺战,至今仍在诉讼程序中,争夺欧氏控制权的双方是欧锦龙和法定继承人船王的长孙女欧丽薇。   “捡到宝了,欧丽薇和你可是老相识了。”赵辉拍拍刘子光的肩膀,   ……   欧氏财团是东南亚最大的船运集团,创始人欧嘉尚从身无分文到腰缠万贯,靠的就是潮州人坚强的毅力和灵活的头脑,但是真正把财团发扬光大,做到富可敌国的还是船王的长子欧锦松,不幸的是欧锦松四年前死于一场车祸,英年早逝,老船王唯有拖着病体重新出山又坚持了几年,终于以九十高龄谢世。   欧氏大厦,最高层的办公室内,集团主席欧丽薇正阅读着最新的海运指数分析,秘书走进来说道:“五叔在机场接了一些客人,带着他们出海了。”   “知道了。”欧丽薇头也不抬的说,五叔欧锦龙是家族的败类,一个标准的花花公子,自从爷爷去世后就露出了狰狞的嘴脸,为了争夺家产,他不惜动用杀手刺杀自己的亲侄女,欧丽薇在香港竞拍亚洲之心原石翡翠后遇刺,就是出自五叔的手笔,之前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她也曾两次遇险,一次是在马六甲海峡的游艇上,一次是在阿富汗当志愿者的时候,幸运的是每次都逢凶化吉了,现在细想起来,怕是背后也有五叔的黑手。   欧丽薇继承了祖父坚韧不拔的品质,也继承了父亲仁厚的性格,她并没有选择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是加强了自身的安保级别,另外严密监视五叔的动作,当然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五叔还不悬崖勒马的话,欧丽薇自然不会客气。   秘书站着不走,欧丽薇抬头道:“还有事么?”   “大厅里有几个中国来的客人,一定要见您。”   “现在不行,十分钟后和造船厂代表有个会谈,让他们预约吧。”   “可是……他们提到了白天鹅和阿富汗。”   欧丽薇立刻拿起鼠标,点开电脑中安保系统监控画面,看了一眼楼下大厅里的客人,说道:“取消十分钟后的安排,把楼下的客人请到贵宾室。”   12-44 印尼小岛   欧氏财团的贵宾室位于大厦顶层,房间宽敞的可以打球,大型落地飘窗俯瞰碧蓝的大海,墙壁上挂满名人字画,博古架上摆满古玩玉器,家俬全是真正的紫檀木质地,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摆在中央的一艘翡翠帆船。   即便以外行的眼光来看,这艘翡翠帆船的质地和做工也是无与伦比的,晶莹剔透、巧夺天工,价值绝对要达到天文数字。   刘子光仔细打量这个价值连城的帆船,这正是欧丽薇花两千万美金从自己手中购得的那块翡翠雕琢而成的,经过能工巧匠的加工,这块翡翠的价值现在恐怕已经超过两千万了。   “怎么,见财起意了?”赵辉开了句玩笑。   刘子光淡淡的笑了,回望众人,上官谨心不在焉,胡清凇若有所思,倒是张佰强和褚向东两个悍匪眼中真的闪耀着贪婪的光芒,似乎很想大干一票。   秘书招待客人们落座之后,欧丽薇走进了贵宾室,落落大方的和众人握手,在和刘子光握手的时候时间尤其久了一些。   “如果能有为您效劳的机会,我会很荣幸。”到底是执掌大型财团的女船王,说起话来也是快人快语,直接点题。   “欧小姐,我们想拜访一下您的五叔欧锦龙先生,不知道能否安排。”刘子光说。   欧丽薇有些惊讶,客人们拜访的很仓促,她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来做准备,对方的身份虽然从未公开,但她明白自己的救命恩人肯定是中国的情报人员,来找自己无非是寻求资金或者其他方面的支持,事实上她也做好了准备,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就一定满足对方。   欧氏财团的力量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自从欧嘉尚去世后,欧丽薇的四个叔父姑妈就打起了旷日持久的官司,尤其是五叔欧锦龙,坚称遗嘱是假的,要求法院剥夺侄女的继承权,妄图吞掉大部分家产,法院冻结了很多归属不明晰的财产,欧丽薇能掌握的资源不算很多。   在她的猜测中,对方要么是想借一笔数目可观的钱,要么是要求自己在航运方面给予支持,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是冲着五叔来的。   “欧小姐请放心,我们和您是站在一起的。”刘子光又补充了一句。   欧丽薇当然清楚,自己接管欧氏财团后,多次前往北京访问,是正儿八经的亲中派,而五叔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墙头草,北京方面是绝对不会希望由这样一个人执掌欧氏财团的。   “好吧,你们需要什么,我都会提供。”欧丽薇说。   “我会列一个清单给您,时间紧迫,希望尽快安排。”刘子光随手拿过一张纸,刷刷写下几行字递给欧丽薇。   欧丽薇看了看,折起来拿在手里:“没问题。”   ……   新加坡海峡,海鸥在天上飞翔,大海和蓝天浑然一色,白色的游艇乘风破浪向南行驶,贵宾们都换上了墨镜和沙滩裤,在游艇顶部的游泳池旁嬉闹玩耍着,冰镇的香槟酒、醇香的雪茄,穿比基尼的美女,让邹文重和马峰峰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彻底的缓解。   “这货想干啥,请咱们潇洒一下?他没这么大方吧?”马峰峰大大咧咧的说道。   躺在椅子上暴露着大肚腩的邹文重呷了一口香槟,慢悠悠地说:“既来之,则安之嘛。”   身旁的小妞嗲声嗲气的说:“先生,您是大陆来的么?”   马峰峰的咸猪手毫不客气的伸到小妞屁股上摩挲着,得意洋洋道:“没去过北京吧?北京有一百个新加坡这么大。”   “嘢,真的么?”小妞夸张的叫起来,忽然马峰峰看到了什么,脸上淫-亵的笑容僵住了,摘掉墨镜指着远处海面上说:“有军舰!”   邹文重也站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望远镜看过去,两艘铁灰色涂装的小型军舰正朝着这边开过来,红白双色的旗帜明显不是新加坡海军。   “是印尼的军舰。”邹文重还是有点见识的。   “操,我说的没错吧,索普这小子狡猾着呢,新加坡绝对不会是最终目的地。”马峰峰也拿过望远镜看着,印尼军舰甲板上支着一挺12.7毫米的大口径机枪,穿卡其色军服的海军士兵也拿着望远镜朝这边看呢。   威廉从舷梯爬了上来,笑呵呵的说:“不用担心,海军巡逻艇是来迎接我们的,先生们,现在我们已经在印度尼西亚海域了。”   索普也登上平台,用略微生涩的汉语说道:“非常抱歉,事先没有和两位打招呼,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欧先生是我的挚友,他在印度尼西亚有几口油井,和当地的军方以及政府关系非常好,我想在他的保护下,我们的会谈将不会受到任何打扰。”   “您考虑的真是太完善了,理查德。”邹文重举起酒杯向索普致意。   马峰峰也咧开嘴笑起来,索普说的没错,在悉尼或者新加坡这样的国际化大城市里,安全反而得不到保障,但是在重兵把守的某个印尼小岛上,反而可以高枕无忧,即使刘子光他们神通广大追踪过来,也不可能和当地军队正面抗衡。   在印尼海军巡逻艇的护卫下,游艇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在某个岛屿靠岸了,客人们下了游艇,沿着长长的木制栈桥上了岸。   岸边停着几辆黑色大马力丰田越野车,身穿迷彩服头戴卷边帽的士兵持枪在旁护卫,马峰峰是个资深军事爱好者,下意识的仔细观察着这些士兵,FNC自动步枪,结实的肌肉,坚毅的眼神,虽然东南亚人种的体格偏瘦小,在人高马大的马峰峰面前这些士兵就像猴子一样猥琐,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精锐的步兵。   贵宾们登上越野车,印尼军士兵跳上美制M151吉普车紧跟其后,车队在热带地区的红土路上掀起一阵烟尘。   这是一个印尼成千上万个岛屿中的一座,因为附近有油田的缘故,这里驻守着印尼海军陆战队的一个连,以及数艘海军巡逻艇,岛上有达官贵人的别墅和一座小渔村,植被丰茂,景色优美,尤其是岛屿北面的一座天然白沙滩,更是宛如人间仙境。   一所热带风格的别墅建在海滩旁,游泳池网球场直升机坪一应俱全,车队来到别墅大门口,装有摄像头的栅栏门自动打开,门边犬舍里的狼狗狂吠了起来,车队驶入宽敞的大院,身穿白衣的佣人飞速跑来打开车门,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一个身穿民族服装的矮胖男子从别墅里走出来,笑眯眯的张开了双臂。   索普上前低下身子和男子拥抱了一下,回头介绍道:“这位是苏利兰将军,印尼陆军特种部队的前任司令官。”   大家纷纷上前见礼,威廉和苏利兰将军是老相识了,索普重点介绍了马峰峰和邹文重,说这两位是来自中国的贵宾,将军大人显然没听说过邹马二人的名头,只是随意的点点头,和两人握手,将客人们请进了别墅。   大厅里挂着将军本人的大幅照片,身穿绿色印尼陆军制服,军装上挂满勋章和各种伞降、机降、突击队员的徽章,军衔显示苏利兰是一位身份显赫的陆军中将。   “你们忙,我还有事情,请随意。”将军大人表示了歉意之后便出门去了。   “将军,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索普说着,领着大家参观别墅。   “先生们,我们的会谈就在这里进行,你们还满意吧。”索普站在别墅的花园里向大家说道,这里绿草如茵,微风习习,远处碧波荡漾,海天一色,白色木制桌子上,银盘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热带水果,穿白色衣服的佣人低眉顺眼的站在远处,只要一个眼神就会颠颠的跑过来用英语询问你需要什么服务。   “妈的,回头我也在浙江沿海买个岛,过一把岛主的瘾,不行,我现在就联系,让他们给我留个好的。”马峰峰说着,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一看竟然没信号。   “我操,这岛也不是样样都牛逼啊。”马峰峰终于找到一个能吐糟的地方了。   ……   欧氏财团大厦,刘子光等人刚从大厦出来,几个正在路边看报纸的男子就跟了上来。   “别回头,是新加坡军事情报局的特工。”赵辉边走边说。   “暴露了?”刘子光问。   “我这张脸太出名了,走哪都引人注意,不用太担心,他们只是想确保我们不在新加坡境内搞事而已。”赵辉说。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欧丽薇安排的海滨别墅,马来籍的佣人奉上茶点,大家在花园里落座,赵辉说:“国内来的消息说马峰峰和邹文重的手机讯号在新加坡海域消失,他们现在很可能是在马来西亚或者印度尼西亚海域的游艇上,或者干脆上了某座岛屿。”   上官谨举手道:“也许直接去了雅加达。”   “那不会。”赵辉答道,“印尼的移动通讯频段是900MHZ,1800MHZ,1900MHZ,国内手机可以漫游,所以他们一定去的是某个没有信号的地区,根据欧小姐提供的资料,欧锦龙和印尼军方的关系相当良好,这样一来我们的目标区域又缩小了。”   说着他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指着几座岛屿说:“这个,这个,都有可能。”   “你不会想着找条船去这里找他们吧?”上官谨问。   “情况复杂,不是我们几个人能解决的,我们先在这里等支援。”   12-45 将在外   香港,新界锦田路石岗军营,两辆挂港粤双牌的高档轿车在军车的护卫下驶入大门,哨兵利索的持枪敬礼,车在大楼前停下,下来几个穿黑色西装的干练男子,和前来迎接的部队政委以及保卫干事握手之后,匆匆来到军营某个偏僻的角落,哨兵打开屋门,阳光射入屋内,一个男子捂住了眼睛。   黑衣人打量了一下被囚禁的男子,用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对保卫干事点了点头,在一张单据上签了名字,进去将男子拉了出来,男子身上的西装有些血污,领带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神色惶恐无比。   黑衣人亮出自己带有警徽的证件,问道:“你是金旭东?”   金旭东点点头:“是我。”   “你不用怕,我们是国家安全局的,现在你跟我们回去做个调查。”   “我想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用了,我们会通知你的家人。”   顺从的跟着他们上了汽车。   汽车启动了,男子回头望了一眼,紧跟在后面的勇士车上,八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严阵以待,白色钢盔上写着MP字样,手中刺刀寒光闪闪。   车队打着双闪向深圳方向驶去,黑衣人拿出手机编了条信息发了出去。   首都,某中直机关办公楼,秘书匆匆走进办公室说:“谭主任,南边发来信息,金旭东找到了,被他们非法囚禁在石岗军营中。”   谭主任抚掌道:“很好,帮我看看总理的日程安排,要找个最合适汇报工作的机会。”   ……   首都,戒备森严的大院门口,岗哨肃立。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罗克功桌子上红色的保密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说了几句后,把秘书叫进来说:“收拾一下,下午三点飞乌鲁木齐。”   秘书问道:“大约要去多久?”   罗克功说:“反恐维稳,责任重大,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是。”   “还有,你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池部长。”   “是暂时移交还是永久性的?”   “有区别么?无论是暂时还是永久,都要毫无保留的移交,绝不许搞什么小动作。”   “是!”   秘书出去了,罗克功倒在宽大的椅子上,揉着鼻梁,这一手调虎离山之计来的真不是时候,自己虽然是堂堂中将,总长助理,也不得不乖乖被人牵着鼻子走,身为军人,却要参与政治斗争,真是一种悲哀。   ……   池部长终于如愿以偿的接管了罗克功手里最后一支特工小组,桌上摆着的十个厚厚的牛皮纸档案内是高度绝密的人员档案,此外特还获得了甲级授权,可以调阅几乎任何行动的资料。   这些秘密特工,是军方精挑细选出的菁华人员,平均年龄三十岁,正处于精力旺盛,经验丰富的时期,每个人都精通外语、射击、搏击等技术,至少执行过五次以上的海外任务,是一支不可多得的精干力量。   不过这并不是池部长所关注的方面,对于一位前油料物资管理部长来说,军事远没有政治重要,剪除掉罗克功最后的羽翼,把这个倔强的老头子的武装解除,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   池部长草草看了档案,打开电脑调阅了最近的行动计划,拿起电话吩咐道:“代号天怒的行动取消,所有外勤人员撤回,如果周五的政治学习缺席的话,一律给予处分。”   放下电话,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又抓起电话说:“赵辉现在哪里,让他马上来见我。”   ……   新加坡,欧氏家族海滨别墅,赵辉的手机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一组无规则的字母数字组合,这是紧急召回的联络暗码。   他拿出卫星电话走了出去,五分钟后回来,面色如常的对大家说:“临时有些变化,我们不等支援部队了,现在就出动,借用欧小姐的船在印尼的海域搜寻索普和马峰峰的下落。”   上官谨举手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追上他们,我们在机场等他们回来不就行了,这些岛屿我们根本不熟悉,或许上面有重兵把守呢,贸然前往岂不是白白送命。”   赵辉说:“你可能不太明白事情的紧迫性,现在已经不是为刘子光个人伸冤的问题了,我不想说太多,但我们必须拿到他们出卖国家利益的证据,还不能真让他们弄成了,这事儿相当微妙,所以必须紧紧咬住他们,如果你怕危险的话,可以不参与。”   一阵沉默,刘子光缓缓地说:“没有支援了,对么?”   赵辉点了点头:“指挥权被池部长接管了,他命令我立刻返回北京,这事儿本来就是秘密调查,现在被叫停也是意料之中,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现在就行动。”   刘子光说:“不如你先回去,这边的事情我来处理。”   赵辉说:“不用管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任务没完成,谁下令都不行。”   刘子光见他说的强硬无比,满脸的不在乎,便也不再坚持。   ……   北京,池部长再次打电话给通讯部门的下属:“赵辉来了没有?”   “赵辉人在新加坡,正在往回赶。”   “让他乘坐最近的航班回来,毫无组织性纪律性可言,成何体统!”池部长撂了电话,思索起来,前几天赵辉接到命令前往上海组织一个隐蔽战线离退休老干部联谊活动,可是突然又飞到香港,现在人又在新加坡,然后罗克功手下两个小组接到命令前往澳大利亚,这分明是在搞一个大行动,但是档案上却完全没有记载。   老罗啊老罗,你这条老狐狸,还是不放心把部下交给我啊,池部长心中不悦起来,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抓起来说道:“你好。”   “池部长,中办调查部谭主任的电话在保密二线。”总台通讯部女兵的声音柔美无比。   池部长抓起另一部红色电话机,和谭主任通了一会儿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放下电话忍不住猛拍桌子:“乱弹琴!”   秘书走了进来:“池部长,什么事?”   “那个赵辉,让他马上给我滚回来,十个小时内还不到的话,按军法处置!”池部长雷霆大怒道。   秘书是位三十多岁的中校,长期以来给首长担任秘书,养气的工夫练得不错,他冷静的劝道:“池部长,您刚接管这个部门,是不是怀柔一下。”   池部长摆摆手说:“你不懂,这不是怀柔或者下马威的问题,是原则问题,中办调查部的一位工作人员被绑架,国安外围的一个线人在香港被非法拘禁,赵辉都参与或者间接参与了,立刻给我调查他的下落,定位追踪,如果他不按时回来的话,可以定性为变节。”   这下秘书不敢多说什么了,立刻下去安排了。   ……   赵辉的手机再度响起,他看也不看,直接拆下电池,抠出SIM卡丢到一旁,可是手表也滴滴叫了起来,他干脆摘下手表放在桌子腿下面,抬起桌子一砸,高科技的手表顿时分崩离析。   “十三道金牌催你呢。”刘子光说。   “伙计们,我也不瞒你们,刘子光说的对,我们不但没有支援,还面临后路断绝的危险,情况到底怎么样,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有数,不愿意参加的,可以和胡清凇一起离开,现在表决。”赵辉说着举起了手。   刘子光没说话,这个表决不包括他在内,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大家。   张佰强阴沉着脸,叼着香烟不说话,只是默默举起右手。   褚向东也举起了手:“这事儿少不了我。”   龅牙狼看看他们,咧着嘴把手举得老高:“还有我!”   上官谨按着腰部的伤口略带自嘲地说:“这潭浑水,我已经趟的够深了,不在乎再往里面走几步。”   胡清凇略带自嘲的说:“我是武力值约等于5的渣,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但我也不会离开,我会给你们做好后勤工作。”   说话间电话铃响了,刘子光拿起电话说了几句,对大家道:“欧小姐为我们准备了一条快艇,以及潜水用具和武器,出发!”   几个人出了别墅,院子里停着欧丽薇为他们准备的七座旅行车,司机是欧氏财团的人,彬彬有礼的请大家上了车,向海滨驶去。   车刚驶出院子,一辆政府牌照的轿车立刻跟了上来,赵辉瞅了瞅后视镜,不屑的说:“还是情报局那帮废物,不理他们,出了海就没他们的事了。”   汽车沿着滨海公路一路向前,忽然一辆载重卡车从斜刺里冲出来横在路上,将后面那辆跟踪的汽车拦住,然后两辆民用牌照的轿车一左一右夹着旅行车向前开了一段距离,忽然一个冲刺拦在前面,几个黑衣汉子跳下车吼道喊“快停车!”   司机急忙猛踩刹车停下,解开安全带仓皇下车,高举双手道:“没我的事,我只是个开车的。”   黑衣汉子不耐烦的摆摆手,司机如蒙大赦般的跑开了,为首一个汉子对赵辉说:“家里的命令,要你立刻回去,别让我们为难。”   赵辉瞄了一眼驾驶台上的钥匙,回头对车里的同伴们说:“大使馆的人,你们敢不敢打?”   12-46 共闯龙潭   通常大使馆的武官都和总参二部或多或少有些联系,担任着搜集驻在国情报的任务,在人手短缺或者事态紧急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操刀上阵,但是普通情报人员和外勤特工的区别还是很巨大的,他们靠的不是自身的武力值,而是背后的力量。   一群穿西装打领带的男子围住了旅行车,但是看他们的站位和腰腹上的赘肉就知道这些人只是普通工作人员而已,属于虚张声势色厉内荏的角色。   旅行车的车门缓缓拉开,两个身高马大的汉子下了车,扭动着脖颈,按压着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正是张佰强和褚向东,使馆工作人员临危不惧,严厉的斥责道:“赵辉,你再不悬崖勒马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一场毫无悬念的肢体冲突后,两辆轿车的钥匙都被抢走扔到了花丛里,张佰强和褚向东拍着巴掌上了车,赵辉一踩油门,旅行车绝尘而去。   被大货车阻拦了几分钟的新加坡军事情报局跟踪车辆开了过来,开车的特工望着四个鼻青脸肿正在花丛中寻找车钥匙的外交官,顿时意识到事情已经超出他们的掌控范围,于是立刻向总部进行了报告,总部当即下令收网。   ……   吉宝湾码头,一辆浅灰色劳斯莱斯幻影停在树荫下,欧丽薇在后座上静静的等待着,根据约定,半小时后刘子光他们将会乘车抵达码头,前往印尼沿海寻找欧锦龙。   欧丽薇将自己的游艇连同驾乘人员都借给对方使用,而且还让自己的保安主管去联系了一批武器弹药,此刻正在运输途中。   “不会出问题吧?”欧丽薇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经历数次风险之后,她的第六感也变得敏锐起来。   欧氏财团的保安主管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健硕汉子,新加坡海军特种部队退役的上尉,他自信满满的说:“没问题,我找的人绝对可靠。”   话音刚落,远处出现了一辆丰田小货车,朝着码头方向驶来,忽然路边跳出几个便装男子,衬衫外面套着黑色防弹背心,上面还标着POLICE字样,小货车被他们拦截下来,司机下车接受盘查的时候,警察掀开了车厢里盖着的苫布,指着几口木箱说:“装的什么,打开看看。”   司机走到车厢旁,猛然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警察推倒在地,然后拔腿狂奔,两个警察紧追过去,剩下的人跳上车厢撬开了木箱,箱子里的东西让他们大吃一惊。   五支新加坡造的SAR80自动步枪,一挺无敌100轻机枪,还有大量的弹夹和散装子弹,虽然枪械的烤蓝已经磨损,但依然是杀伤力巨大的军用制式武器,警员们大惊失色,急忙呼叫增援。   ……   旅行车开到码头附近,赵辉没有丝毫减速的开了过去,众人眺望栈桥方向,那里停着几辆蓝白相间的警车,身穿深蓝色短袖警服头戴大檐帽的新加坡警察拉起了封锁线,还有蒙着头套挎着MP5冲锋枪的特种部队在四周警戒,明显是出事了。   “码头去不了,怎么办?”刘子光问。   “换个地方偷条船。”赵辉看了看后视镜,说:“有辆幻影在跟着我们。”   刘子光也看了看后视镜,说:“是欧丽薇的车。”   赵辉减速在路边停下,劳斯莱斯驶到旅行车后面靠边停下,欧丽薇对安全主管伸出手道:“拿来?”   “什么?”安全主管摸不着头脑。   “你的枪。”欧丽薇镇定的说道。   这位安全主管一直暗地里倾慕欧丽薇,他没有丝毫犹豫取出腋下枪套里的SIG p228手枪调转枪柄放到欧丽薇手里,讲解道:“这里是保险……”   “子弹。”欧丽薇又伸出了一只手。   安全主管无奈,只好又取出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匣放到欧丽薇手中。   “你们先回去,我有事要做。”欧丽薇把枪和弹匣放进提包,下车向前面的旅行车走去。   安全主管跳下车来喊道:“欧小姐!”   欧丽薇转身道:“我没说清楚么?”   刘子光和赵辉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不知道这妞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欧丽薇走了过来,拉开驾驶室的门说:“下车,我来开。”   赵辉爽快的解开安全带下车,上了后座,欧丽薇跳上车调整着座椅的距离,把提包递给刘子光说:“只有一把枪,给你用。”   刘子光刚从包里取出这把瑞士造的紧凑型自动手枪,就觉得身子向后一倾,汽车在欧丽薇的驾驶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南驶去。   欧丽薇的车技很好,旅行车通过跨海大桥抵达著名的圣淘沙,在香格里拉酒店附近的一处码头边停下,欧丽薇指着一条白色小游艇说:“上这条船。”   这是一条混合动力的小型游艇,有柴油发动机和风帆两套动力系统,众人依次上船,欧丽薇解开缆绳,利索的跳上游艇,回望栈桥上的胡清凇:“你不去?”   “我留在岸上给你们提供支援。”胡清凇说。   ……   游艇驶离了码头,男人们在欧丽薇的指挥下升起风帆,乘风向南,欧丽薇手扶着舵轮站在驾驶舱里,面色沉静无比。   刘子光登上驾驶台,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望着碧蓝的大海说道:“你很有胆色,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欧丽薇扭头看看他:“是么?她也会驾驶帆船么?”   “刚认识她的时候,我以为她是一个海盗船长,后来才知道,她是一位女皇。”刘子光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喃喃自语。   欧丽薇还以为刘子光说的是自己,淡淡一笑道:“欧氏财团就要分崩离析了,爷爷和爸爸建立的航运和金融帝国会毁在他们最宠爱的幼子和小弟手中,虽然我们潮州人历来重男轻女,但爸爸临终的时候告诉我,要象男人一样去战斗,所以,为了保卫家业,我不介意做一次海盗。”   海风掠起欧丽薇的长发,卡其裤子和黑色T恤下是有力的腰肢和结实的肌肉,从侧面看,她的鼻梁高挺,隐约有些欧美人的影子。   “为海盗,干杯。”刘子光将啤酒递给欧丽薇。   欧丽薇接过啤酒喝了一口递还回去,问道:“你会杀死欧锦龙么?”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杀死任何人。”   一阵沉默,欧丽薇说:“船舱里有氧气瓶、面罩和脚蹼,还有鱼叉。”   “好的,我下去看看。”刘子光转身下底舱,听到下面有人正在聊天。   “这小妞不赖,车开得好,还会玩帆船,我打赌她游泳一定也很棒。”是褚向东在说话,   “如果我告诉你,除了大财团主席之外,她还是一个医生,曾经躲过两次暗杀,在塔利班控制下的阿富汗做志愿者,并且为此被囚禁了一段时间,是射击协会的资深会员,有航空驾驶执照,大概你会更加欣赏她吧。”这是赵辉的声音。   “这样的妞儿,怕是只有刘哥才能配得上。”又是褚向东在说话。   刘子光下到舱里,环顾众人:“聊什么呢,似乎聊得很起劲啊。”   张佰强擦拭着鱼叉,不紧不慢的说:“在聊外面那个很劲爆的小妞,又有钱又能干,如果找了她,少奋斗几十年,我们都动心了。”   一直没说话的上官谨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似乎很鄙夷他们龌龊的想法。   刘子光说:“欧氏财团在印尼有海上油田,距离这里不过几十海里,欧丽薇曾经去过,而且有航海经验,欧氏财团正面临诉讼案,而且欧丽薇很可能败诉,所以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同舟共济,待会到了地方之后,我们分两组行动,佰强和向东跟我,赵经理留下照顾两位女士,给我们当后援。”   赵辉插嘴道:“我有说过把指挥权让给你么?论年龄我比你大,论军衔我比你高。”   刘子光拔出腰间的手枪:“论枪法呢?”   赵辉摊手耸肩,不说话了。   刘子光继续说:“我们只有一把枪,而索普和马峰峰的保镖至少有十个人,这场仗很难打,我们得搞一场偷袭……”   新加坡海峡和马六甲海峡连在一起,是连结印度洋和太平洋的重要水道,是世界上最繁忙的航道,海峡两岸最短距离只有四海里,随着太阳西沉,两岸郁郁葱葱的秀美景色也渐渐变成浓厚的深黛色。   风力越来越弱,欧丽薇干脆收起了风帆,用柴油发动机驱动螺旋桨向前航行,继续向前行驶一段距离后,天完全黑了下来,海面上映照着点点星光,波光粼粼,美丽无比。   欧丽薇关闭了柴油机,把大家叫了上来,指着远处朦朦胧胧一座岛屿说:“那座岛叫苏巴阿鲁,是苏门答腊北廖内群岛中的一座,岛上有苏利兰将军的别墅,还有一座军营,欧锦龙和苏利兰一向交好,如果像你们所说的那样,他们需要一个清静的地方,那这里就是最合适的地点。”   刘子光拿起望远镜看了看,说:“码头上似乎有一艘游艇,你看看。”   欧丽薇接过望远镜看了看游艇在夜色中的剪影,确信无疑的说:“那就是欧锦龙的船。”   12-47 功败垂成   码头上不光有一艘游艇,还有两条军用灰色涂装的巡逻艇,红白双色的印尼旗帜在桅杆上低垂,虽然码头上没有人影出没,但是船上肯定有士兵执勤,如果惊动了他们必然凶多吉少。   于是小帆船调转方向,朝岛屿的南面驶去,绕了一个大圈之后终于发现岛上密林深处的灯火,以及一块白色的沙滩,相信这里就是印尼将军的别墅。   小帆船关闭了马达和灯火,划桨至海滩五百米处,在这个距离上岸边的人如果不用红外夜视望远镜的话很难发现,在夜色和潮汐的掩护下,刘子光把手枪装进防水包背在身上,带着张佰强和褚向东下水,游水到别墅附近,从沙滩旁边的树林上岸,爬上一棵大树观察起来。   别墅三面都有围墙,墙上有铁丝网、摄像头和红外报警器,门口有两个印尼护卫,靠近海滩的花园里,几个人坐在遮阳棚下正高谈阔论,正是马峰峰、索普、邹文重等人,他们的保镖远远的坐着,抽烟喝酒,心不在焉的聊着天。   本来索普是想让马峰峰等人休息一晚再谈事情的,但是精力旺盛的马峰峰表示要尽快解决此事,明天就赶回北京,于是他们吃完晚饭后就展开了谈判。   这种高级别的商务谈判,应该在豪华的写字楼内举行,双方穿着西装唇枪舌剑的激烈辩论,起码讨价还价几十个回合才能达成一部分意向,签订合同也要举行隆重的仪式和新闻发布会,但是由于索普和马峰峰谈的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所以他们就这么穿着夏威夷花衬衫坐在露天场地里就进行开来,而且事先让保镖用探测器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窃听装置。   “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空口无凭,立约为证,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任何文字记录都会带来无尽的麻烦,所以我建议,我们立一个君子之约,就不用签什么合同了,索普先生以为如何?”   听了马峰峰的建议,索普暗暗冷笑,对方做贼心虚,自然是不敢留下任何文字证据的,但自己代表的是雷拓集团的利益,如果没有任何契约性的东西拿给霍华德爵士的话,那此番辛苦又有什么意义呢。   “马先生,您代表的是自己的利益,而我只是一个雇员,希望您能为我考虑一下,我需要一份有您签字的文件,您可以绝对放心文件的安全,我会把它放到瑞士银行的保险箱里。”   马峰峰有些不悦,狗日的洋鬼子不识抬举,要在北京自己的主场,早他妈掀桌子走人了,但是形势比人强,自己亏空了几百亿资金,如果不赶紧利用华夏矿业收购澳矿的机会周转一下的话,那就麻烦大了,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故作豪爽的说:“好,你想要契约的话,哥就给你写一个。”   接下来的谈判就顺利多了,合作框架是早就定下来的,来的时候在欧锦龙的游艇上双方又互相试探了一下底线,再加上有人搅局,马峰峰和索普都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在简单的商谈后,他们一拍即合,索普将澳洲西北一个中型铁矿的部分股份私下里送给马峰峰,然后华夏矿业再来收购这家澳洲铁矿,索普保证澳洲政府不会对此收购案提出杯葛,索普获得的将会是马峰峰管理下四金公司的红星控股的部分股权。   这笔生意对双方来说都大有益处,索普用一个低品位的、交通运输不便利的铁矿换取了非洲最大富磁铁矿的一部分股权,虽然表面看起来并不占便宜,但事实上这只是索普全盘计划中的一步棋而已……   对邹文重来说,执掌华夏矿业短短几个月后就拿下澳洲一个铁矿,为国家战略资源海外布局做出贡献,给自己的政治生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绝对是包赚不赔的买卖,至于在收购澳洲的过程中获取的那些回扣之类的好处就是毛毛细雨,不值一提了。   对马峰峰来说,这笔交易带来的收入可以解燃眉之急,更是何乐而不为,他真的没有理由拒绝索普的提议。   协议用一台老式打字机打了出来,一式两份,马峰峰看了看全英文的协议,递给了邹文重,邹文重浏览一番,确认无误又递给马峰峰。   马峰峰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万宝龙钢笔在协议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索普也签了名字,然后交换再签,签字完毕,双方握手言欢,秘书从冰桶里拿出了香槟酒。   院墙外,刘子光看到了这一幕,低头对张佰强说:“他们签完了,等会我们潜进去把合同偷出来就撤退。”   张佰强把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个切割的手势,刘子光说:“好,杀了索普,为乌鸦和陆海报仇。”   忽然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应该是中型四足动物在林间快速行进的响动,刘子光暗道不好,对方有警犬!   没等他作出反应,两头凶猛的猎狗就狂吠着冲了过来,藏的再隐蔽也躲不过猎狗灵敏的嗅觉,潜入行动暴露了。   猎狗扑向树下的张佰强,锋利的獠牙在夜幕下闪着寒光,一阵风声掠过,猛犬被褚向东一脚踢飞,另一只则被树上扑下来的刘子光扭断了脖子。   尾随而来的印尼护卫没料到来犯者竟然如此凶猛,急忙拉动手中M16自动步枪的枪栓,刘子光哪会容得他们开枪,抬手两枪正中额头,两个护卫顿时倒地而亡,张佰强和褚向东上前捡起步枪,娴熟的拉栓上膛,三人默契无比的冲向大门。   枪声响起的时候,花园内的一群人全慌了神,索普将协议折叠起来放进兜里,在保镖的护卫下径直向汽车冲去,而马峰峰还在那里大声嚷嚷着:“怎么回事!”   刘子光等人在丛林的掩护下奔到门口,一串子弹打来,身旁的枝叶如同遭受狂风暴雨般折断,张佰强举枪还击,一个短点射打过去,就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掩护,你们上!”刘子光喊道,同时用手枪朝大门猛射,张褚二人弯下身子从两翼包抄过去,忽然一辆越野车撞破大门冲了出来,张佰强猝不及防差点被刮倒,褚向东反应迅速,掉转枪口一个长点射打在车身上,顿时火星四溅,越野车丝毫也不停顿的疾驰而去。   刘子光抬枪就打,可是套筒却停在了后面,等他换上新的弹匣哪还有越野车的影子,回头一看,张佰强和褚向东已经冲进了院子,和护卫展开了枪战。   苏利兰将军的别墅只配备了五个带枪的护卫,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纵横四海的悍匪的对手,很快就被肃清了,张佰强和褚向东解决掉最后一个护卫,从护卫腰带上摘下一枚手榴弹,拔掉保险销丢进了别墅的大厅。   一声巨响,两人端枪冲了进去,大厅内狼藉一片,张佰强踹开一扇房门又迅疾闪到一旁,褚向东恶声恶气的喝道:“不投降就扔手榴弹了。”   “我们投降。”房里传来熟悉的北京口音,马峰峰和邹文重和他们的保镖蹲在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马峰峰是带了几个保镖的,而且都是散打冠军出身的好手,通常在国内遇到麻烦只要报出名字就能解决,即便遇到歹徒,保镖们也能应付,但是这种自动步枪和手榴弹的大场面,保镖们可是绝对应付不来的,何况他们手里连枪都没有。   “把你们刚才签字的那玩意交出来!”张佰强大声喝道。   邹文重看了看马峰峰,马峰峰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   突然间,一声枪响,张佰强如同被汽车从后面撞了一下那样向前扑去,褚向东急忙回头,就看见欧锦龙正端着冒青烟的双管猎枪,面目狰狞的瞪着自己。   褚向东没有给他开第二枪的机会,怒吼着扣动了扳机,复仇的子弹将欧锦龙打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狂摆。   张佰强后背中弹趴在地上,手中的自动步枪顺着光滑的热带柚木地板溜到了一名保镖手旁,没等保镖的手接触到枪,他的脑瓜就被一枚手枪子弹掀开了盖。   刘子光来了,他举枪瞄准马峰峰:“我要合同。”   马峰峰举着两只手表示自己没有危险,嘴里艰难的嚼着什么,刘子光意识到了什么,上前一拳打在他下巴上,下颌骨被打得脱臼了,但马峰峰却得意的伸了伸舌头,协议已经被他吞了下去!   刘子光怒极,将枪口塞到马峰峰嘴里就要扣动扳机,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大吼:“别开枪!”   是赵辉来了,他浑身上下水淋淋的,显然是刚游泳而来,别墅狼藉如战场,他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当给我个面子,留他一条命。”赵辉说。   刘子光不动。   “他的死会让我们更被动,即便拿到证据也赢不了,你懂么!”赵辉急眼了。   刘子光看了看躺在褚向东怀里的张佰强,好在那只是一支用来打鸟的霰弹枪,细碎的铅丸把他的后背打得像蜂窝一般,但还不致命。   “好,我今天不杀他。”刘子光收回了枪。   赵辉走上前来,对马峰峰说:“风子,咱哥们也处了二十多年了,你帮过我,也害过我,这些都不提了,今天过后,咱们两不相欠。”   马峰峰脸上全是汗,他缓缓的点点头:“小明,谢了。”   刘子光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说道:“军队开过来了,快走!”   褚向东背起张佰强,在赵辉的帮助下向海滩撤去,刘子光用手枪指着房内的喝道:“都面朝墙趴下不许动!”   所有人都乖乖趴在了地板上,刘子光关上了房门,将一枚摘掉保险销的手榴弹卡在了门缝里,如果有人开门的话,手榴弹就会爆炸。   然后他又快步来到厨房,把两个煤气罐的开关都开到最大,这才出了别墅来到沙滩上,欧丽薇的帆船吃水很浅,已经开到了岸边,等他上了船之后,欧丽薇启动柴油机,向深海驶去。   回望海滩,数辆满载士兵的吉普车已经开进了别墅大院,过了几分钟,轰然一声巨响,别墅变成了一团火球。   12-48 逃离怒海   苏利兰将军的别墅距离兵营只有五分钟的车程,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兵营里的值日官就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哨子,躺在营房里呼呼大睡的士兵们乱糟糟的爬起来,穿军装蹬军靴找帽子,虽然这是比较精锐的印尼海军陆战队,紧急集合也要花上五分钟的时间。   部队在操场上集合报数的时候,军官就接到了苏利兰将军的电话,将军在电话里怒吼着让他们立刻赶往自己的别墅,一定要活捉袭击者。   虽然苏利兰将军只是一个退役的陆军中将,但他在印尼政坛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军中也遍布他的学生和部下,印尼海军西部舰队司令部海军陆战队参谋长就曾经当过他的副官,岛上的驻军连长对将军大人敬若神明,当即点起全连八十余名士兵,坐上美制M151吉普和道奇卡车倾巢出动杀奔别墅。   抵达别墅的时候,枪声已经停息,大门口倒卧着两具尸体,士兵们不敢懈怠,猫着腰端着自动步枪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带队上尉命令士兵踹开大楼冲进去,大厅里一片狼藉,早已人群楼空。   上尉拿着手枪站在大厅里,耸了耸鼻子,觉得有些异味,这时一个士兵用枪托砸开了一扇房门,手榴弹滴溜溜落在地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再往跑根本来不及了,煤气混合了空气形成大量爆燃气体,整栋别墅变成一个超级大炸弹,在手榴弹的引爆下形成一个大大的蘑菇云团直冲云霄。   别墅里的士兵全部阵亡是毫无悬念的,在院子里执行搜索任务的士兵也无法幸免,全都被炸的粉身碎骨,只有院子外汽车上戒备的士兵免于一死,无数木头碎屑和尸体残骸随着气浪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士兵们全都吓得趴在车厢里不敢动弹,爆炸结束,士兵们傻呆呆的走进院子,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白地。   剧烈的爆炸再次惊动了苏利兰将军,盛怒之下他亲自带领十余名保镖奔赴别墅,同时命令海军巡逻艇出动,沿岛屿巡逻,发现可疑船只一律击沉。   驻岛海军拉响警报紧急出动,岸勤人员也拿起枪支跟随将军搜索全岛,这个小岛的面积并不大,很快就在密林中找到了可疑人员,在手电筒的照耀下,这伙人高举双手投降了,看他们的面貌应该是新加坡华人,浑身上下被荆棘刮破,狼狈不堪,印尼士兵们不由分说,上前用枪托一阵猛打,完了用绳子绑起来押走。   俘虏被带到了苏利兰将军面前,虽然这些人被打得几乎变了形,但将军还是认出来他们是索普和欧锦龙请来的客人,对这伙妄自尊大的中国人,将军本来就印象不佳,再加上自己的别墅被炸毁,驻岛一个连的海军陆战队几乎全军覆没,苏利兰的心情简直坏到了极点,挥挥手让士兵把这伙人押了出去,在空地上一字排开跪下,每人身后站了一个士兵,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拉动枪栓,瞄准了俘虏的后脑勺。   马峰峰欲哭无泪,他们发现了刘子光藏在门上的手榴弹,于是从窗口逃了出去,本以为逃出生天,哪知道却落到了印尼人的手里,二话不说先挨了一顿胖揍,除了八岁那年因为玩父亲的手枪走火而被狠揍了一顿之外,马峰峰就没挨过这么重的打,在国内他可是呼风唤雨锦衣玉食,从小被人敬着长大的主儿,就是刚才刘子光把枪塞在他嘴里的时候他都没怕过,因为他知道发小赵辉绝不会坐视不管,但现在不同, 印尼人才不管你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惹毛了他们就是一个字,死!   邹文重更是叫苦不迭,好好的一趟公差,最后把命都给送了,死在这荒蛮的印尼海岛上,怕是死了连灵魂都难回到故土了,想到这里他悲恸的哭号起来,顿时又挨了一枪托,金丝眼镜都碎了。   “我操你八辈祖宗,猴子们!”马峰峰倒是条硬汉,死到临头还不忘骂人,苏利兰将军阴沉着脸一摆手,军官高声喝道:“预备!”   一排步枪齐刷刷的举起,正要射击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NO!”   关键时刻,理查德.索普先生终于赶到了,这场浩劫他也没有躲开,一枚子弹穿透越野车的车厢,把女秘书海伦打死了,美丽的中国女孩就死在索普的怀里,这让他悲愤异常,逃到海军基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腿部也中弹了,幸亏是一颗乏力的手枪子弹,要不然这条腿也要残废。   索普挂念着欧锦龙和马峰峰他们,简单包扎好就赶了过来,正好看到苏利兰要枪毙马峰峰等人,急忙叫停,刀下留人,苏利兰将军知道索普是美国人,又是雷托的高级雇员,自然卖他的面子,简单交涉后,将军傲慢的挥挥手,行刑队收起步枪走了。   索普告诉苏利兰,袭击者是从海上渗透过来的,搜索方向应该集中在海上,将军立刻用无线电通知了巡逻艇,又调动附近几个岛屿上的驻军协助搜索,对海雷达开启,战斗舰艇出海,搜捕一切可疑船只。   袭击者大概是十五分钟前逃走,即使乘坐的是快艇的话,那也逃不出太远距离,在雷达的配合下,数十艘巡逻艇围追堵截,还怕抓不到这些凶手么。   ……   漆黑的海面上,一叶孤舟正在奋力向北航行,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欧丽薇穿着雨衣在驾驶台上的掌控着舵轮,船舱里,刘子光正在给张佰强包扎伤口,几十粒细小的霰弹嵌在皮肉里,血肉模糊一片,张佰强赤着上身坐在那里,手里拎着一瓶烈酒,时不时的灌上一口,脸上冷汗啪啪的往下掉。   刘子光用镊子将张佰强背上的钢珠一一摘掉,带血的弹丸丢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虽然张佰强一声不吭,但大家都知道,从皮肉里往外夹子弹肯定很疼。   幸亏帆船里物资齐备,医疗用品、淡水食品、柴油、海事卫星电话、GPS导航仪样样俱全,取出所有的弹丸后,刘子光清洗了伤口,敷上云南白药包扎起来,张佰强看着盘子里一堆弹丸说道:“如果是打大家伙的猎枪,这回我就挂了。”   帆船在风雨中东倒西歪,不堪重负的船身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忽然欧丽薇爬下来说道:“军舰追过来了。”   刘子光急忙爬上甲板向后望去,隐隐能在风雨中看到两条巡逻艇上的探照灯,褚向东提着自动步枪也爬了出来,恶狠狠道:“和他们干!”   “巡逻艇装备大口径机关枪,隔着一公里就能把咱们打成碎片,怎么和他们干?”刘子光冷冷的说。   “干不过也要干,印尼猴子当年也杀过不少华人。”褚向东咬牙切齿。   刘子光不理他,转而问欧丽薇:“你知道他们的巡逻艇能开多快?”   “印尼海军的巡逻艇大多是购买英国和荷兰的二手货,我估计最快能达到二十节左右的时速。”欧丽薇说,雨水倾盆,一绺头发紧紧贴在脸上,妩媚中更显英姿。   “你的帆船能开多快?”刘子光继续问。   “我配备了两台雅马哈大功率马达,全速行进的话可以达到三十五节以上”   “好,把帆收了,船舱里多余的东西都扔了,开足马力全速前进,摆脱他们,”   众人协力将用不到的坛坛罐罐全都丢进水里,欧丽薇开动马力全速前进,但是脸上仍有忧色。   “我知道他们肯定动用了不止一艘船来抓我们,我们逃掉的机会很渺茫,把你连累进来,真的很抱歉。”刘子光站在欧丽薇身后说。   “爷爷年轻时候做过海员,他告诉我,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放弃。”欧丽薇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   远处海面上,果然又出现了几道雪亮的光柱,机关枪射击的声音穿透雨幕,曳光弹的弹道划破漆黑的天空,凭着雷达的帮助,印尼海军还是追上了他们,并且前后夹攻把这条帆船包围住了。   欧丽薇转动舵轮,咬紧牙关,冲着两条巡逻艇之间的空隙冲了过去,一串子弹打在附近,溅起高高的水花,船上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恶浪滔天的大海上,单薄的帆船挨上几颗子弹就会进水沉没,印尼人的残暴程度在东南亚首屈一指,落在他们手里可没有好下场。   好在天气恶劣,海况复杂,吨位较轻的巡逻艇在大浪中不停地摇摆,士兵根本无法用机关枪打中那么远距离上的目标,他们只是拼命倾泻着火力,编织出一条火网来阻挡帆船的去路。   此时的帆船已经变身为高速快艇,两台大马力引擎在海面上犁出两道雪白的浪花,艇首几乎悬空,从两条巡逻艇之间的空隙冲了过去,这哪里是三十五节的速度,怕是快接近四十节了。   巡逻艇在后面一边开枪一边猛追,眼瞅着渐渐拉开了距离,欧丽薇却忽然关闭了发动机。   “引擎坏了么?”刘子光赶忙问道。   “换乘!”欧丽薇指了指远处,一架水上飞机的轮廓在雨雾中不甚清晰。   所有人立即弃船,欧丽薇和上官谨先跳入水中,两人的游泳技术都很强,张佰强身上套着救生衣,在赵辉和褚向东的帮助下奋力游动,刘子光拿起油桶到处乱泼,完了拿出打火机引燃干燥的布条往舱里一丢,迅速爬出来跃入海中。   此时大家已经爬上了浮筒,在飞行员的协助下进入机舱,飞机螺旋桨也开始旋转,印尼海军的巡逻艇越来越近,子弹嗖嗖的飞过,刘子光奋力向前游去,飞机已经缓缓开动。   “快点!快点!”大家扒在机舱门口焦急的喊道,刘子光使劲全力猛划几下,终于抓到了浮筒,飞机在海面上迅速滑行,升上了天空,回望海面,帆船已经变成一团火焰。   12-49 返京   机舱里,大家身上捂着毯子,喝着热咖啡,一个个惊魂未定,欧丽薇走进驾驶舱,对自己的安全主管说:“谢谢你。”然后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系上了安全带。   飞行员正是对欧丽薇情有独钟的安全主管,他接到欧丽薇打来的求助电话后就独自一人驾着水上飞机超低空来到印尼海域接应,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个挑战,但是对于新加坡特种部队军官出身的他来说,只是一个实战演习而已。   水上飞机超低空飞行,可以避开印尼军的雷达,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飞机单调的轰鸣声令人昏昏欲睡,负伤的张佰强已经沉睡,紧张了一夜的上官谨也打起了瞌睡,褚向东抱着枪一言不发。   赵辉不知道从哪里翻到一盒万宝路,点着两支,递了一支给刘子光。   刘子光默默地接过来抽着。   “你是不是在怪我,不让你杀了马峰峰。”赵辉说道。   刘子光不说话。   “如果马峰峰死了,那才是真正灾难的开始,不但马家人会倾尽全力对付我们,最高层也会震怒,毕竟这已经超出游戏规则,你懂么?”   “可是你想过没有,即便我不杀他,他也会被别人杀死,索普会杀他,印尼人会杀他,难道他的死就一定会算到你头上?”刘子光反问道。   赵辉苦笑一声:“难道不是么?”   “没有拿到马峰峰和邹文重卖国的证据,你抗命不归,我背着杀人犯的罪名,我们怎么收场?你想过没有。”刘子光问。   赵辉深深抽了一口烟,摇摇头:“大不了流亡海外。”   刘子光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防水包,打开,里面是一块硬盘。   “马峰峰和索普谈话的时候,别墅屋檐下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他们,值得一提的是,那是松下公司的一款高清监控镜头,我把监控主机的硬盘拿来了,也就是说,我们掌握了他们的谈话内容,这可是铁一般的证据。”   赵辉愣了愣,忽然笑道:“我懂了,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可以从口型读出他们的对话,这确实是最有力的证据,你这家伙,关键时刻胆大心细,比我强啊。”   ……   别墅废墟上,大雨倾盆而下,打在道奇军卡的帆布雨棚上,无线电台的天线高高伸向天空,通讯兵声嘶力竭的呼叫着巡逻艇。   电波受到雷电干扰,时断时续,苏利兰将军坐在车厢里,嘴里的大雪茄一明一灭,副官和士兵们都不敢说话,生怕惹怒了将军。   忽然通讯兵摘下耳机说:“他们逃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将军勃然大怒。   “船被打沉了,但是……但是雷达显示有一架水上飞机从海面起飞。”通讯兵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是恐怖袭击!绝对不能让他们逃脱!”苏利兰将军怒吼了一通,镇定一下情绪,对秘书说:“打电话给空军司令。”   雨依然在下,四十分钟后,雅加达附近的某空军基地,两架战备值班的俄制苏30战机冒雨起飞,由于天气过于恶劣,飞行员不能适应复杂气象下的全天候作战,一架战机不幸坠海,另一架紧急返航。   ……   此时,水上飞机已经避开所有雷达侦测超低空飞回位于马来西亚民都鲁的水上机场,欧氏财团的产业遍布整个东南亚,在民都鲁拥有一个大型码头,飞机降落后,欧丽薇吩咐她的安全主管:“把飞行记录抹掉,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再给他们安排一条快船返回新加坡。”   安全主管点点头,转身离去。   欧丽薇来到刘子光面前:“那件事,你确定?”   刘子光点点头:“确定。”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提及欧锦龙的名字,欧丽薇伸出一只手:“能和大家风雨同舟,我很荣幸,我知道你们还有重任,就不留你们了。”   大家一一和欧丽薇握手,这次行动双方各取所需,刘子光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欧丽薇除掉了心腹大患,可谓皆大欢喜。   “如果有个机会,我是说如果,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留下来帮我,你会考虑么?”欧丽薇盯着刘子光的眼睛问道,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抱太大希望。   “会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刘子光竟然一口答应。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欧丽薇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刚要说话便被刘子光止住。   “老赵,你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我就不送你了。”刘子光用力和赵辉握了握手,又走到上官谨面前,笑了笑说:“其实你早就醒了,是吧?”   “催眠是有时效的,不过不得不说你的催眠很成功,至少骗了我四十八小时。”上官谨说。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和我一起挖出事情的真相,上官处长,绑架了你这么久,也该放虎归山了。”刘子光和上官谨握手道。   “这是我份内的工作,中办调查部的主要职责就是调查党内渎职、贪腐行为,所以你不用谢我。”上官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补充道:“其实王茜才是我的真名。”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码头繁忙起来,安全主管联络了一条返回新加坡港的货轮,起航在即,刘子光送赵辉和上官谨来到轮船舷梯旁,两个穿白制服的马来西亚海关人员站在哪里,根本不提检查护照的事情,摆摆手就让他俩上去了。   上官谨走到舷梯中央,忽然停下脚步低头望着刘子光说:“希望下次还能吃到你做的牛排。”   刘子光微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去,点着一支烟,走在宽阔的码头上,身后朝霞万里,汽笛长鸣。   ……   苏利兰将军大概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别墅被炸成白地,数名保镖被杀,整整一个海军陆战连被炸的失去建制,现在又连累了一架昂贵的苏霍伊战机栽进海里,这都是飞来横祸,无妄之灾啊,但是上面的人可不会认为这些事情和苏利兰无关,政敌只会借机狠狠的打击自己。   还有更头疼的事情,新加坡欧氏财团的继承人之一欧锦龙在自己别墅里被炸死,而欧锦龙正遗产继承诉讼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这个节骨眼上死了人,苏利兰难免有嫌疑。   心烦意乱之下,苏利兰下令将几个中国人扣留,等待本国情报机关审讯,这样以来麻烦更大了,总统苏西诺的秘书打电话来,直接要求放人,将军这才知道那几个中国人的来头之大,赶紧赔礼道歉,派人把他们送往雅加达。   劫后余生的马峰峰抵达雅加达之后,首先给国内的谭主任打了个电话,报告了遇刺的经过,又给自家老头子打了电话,哭诉了自己差点死掉的事情,这回马峰峰是真怕了,连自己的私人飞机都不敢坐了,委托大使馆工作人员买了最近回国的机票之后就乖乖躲在宾馆里不出门了。   北京,中办调查部办公室内,谭主任点燃一支烟,思索了好一会儿,赵辉终于按耐不住铤而走险了,看来自己这一步走的还算正确,但同时他也意识到,叶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困兽犹斗的威力也是很恐怖的,眼下的关键是消除一切隐患,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他拿起电话交代道:“不用的文件可以销毁了。”   京郊的一家宾馆里,黑衣男子放下电话,招呼两个手下一同来到隔壁的房间,金旭东放下报纸问道:“可以放我走了么?”   “这就放你走。”男子一努嘴,两个手下扑上去将金旭东按在地板上,往他嘴里塞了条毛巾,男子拿出针筒抽了一管空气,装上针头,半跪下对准金旭东的大血管,慢慢将针头扎了进去……   ……   新加坡机场,赵辉和上官谨出现在候机大厅中,远处的座椅上,胡清凇正手拿一份联合早报消磨着时间,抬头看见两人向自己走来,他赶紧放下报纸迎了上去。   忽然一个穿西装的男子从旁边走过来,向赵辉和上官谨出示了证件说道:“入境处的,请两位跟我来一下。”   赵辉环顾四周,似乎有不少同样打扮的干练男子虎视眈眈,他苦笑一声,和上官谨一起跟着那男子走向办公室,胡清凇意识到了什么,叹口气落寞的离开了。   机场安检办公室,伪装成入境处官员的新加坡军事情报局特工没收了赵辉和上官谨的护照,一言不发的静静等了十分钟,门开了,五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双方握手简单寒暄,特工将两人移交,然后一路陪同他们从贵宾通道直达机场停机坪,那里停着一架来自中国大陆的金鹿航空喷气式小型包机。   两人上了飞机,上官谨被安排在前排坐下,赵辉被带到飞机后部,两个汉子一左一右夹着他坐下,其中一人拿出手铐示意赵辉戴上。   “不用这样吧?”赵辉满面笑容的问道。   “请你配合一下。”那人生硬的答道。   赵辉耸耸肩,顺从的戴上了手铐,又问道:“哥们是哪个系统的?二部还是十局的?”   汉子不搭理他,径自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舱门关闭,飞机慢慢滑向跑道,目的地是中国北京。   12-50 昭雪   旅途一路平安,包机在首都机场降落,缓缓滑入停机坪后,四辆挂军A牌照的大型SUV围了上去,车上跳下十余名黑衣男子,一水的板寸头,空气耳麦,笔挺的西装裤管在风中瑟瑟抖动,看气质就知道他们都是军人出身。   舱门打开,一个特工先下了飞机,然后戴手铐的赵辉出现在舱门口,看了一眼北京灰蒙蒙的天,长长伸了个懒腰:“啊,我又回来了。”   身后特工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赶紧下去,赵辉耸耸肩膀,走下舷梯,随后上官谨也下了飞机,正要上车,忽然一列车队打着双闪鸣着警灯从远处疾驰而来。   来的是总参警卫局的车,这一点从他们的京V牌照上就能看出,车辆停稳后,下来一队头戴钢盔腰扎武装带的士兵,带队的一个上校,他拿出一纸文件出示给黑衣男子们看,上面赫然有参谋总长的签字。   黑衣男子们是池部长派来的人,军A的车牌只是总参下属二级部的号段,在等级上就差了人家半个头,论军衔压不过人家的上校,论军令的权威性,他们奉的只是池部长的口谕,人家拿得可是总长的手令,论动武的话,更是想都不要想,在首都机场火并,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上校收起文件,干脆利落的一挥手,警卫局的士兵们上前有礼貌但是坚决的将赵辉接管过来,摘下手铐丢给池部长的人,然后给赵辉戴上了一副新的手铐,押上车扬长而去。   黑衣男子们给池部长打电话通报了情况之后也离开了,空荡荡的停机坪上只剩下上官谨和押送她回来的那些特工。   ……   池部长接到手下的报告后,急忙打电话给谭主任,谭志海泰然自若的回答他道:“老池,叶家的这种反应更证明他们没招了,总参把案子接过去也翻不了天,你忘了上次关野那个案子了么,凡事都有个限度,赵辉这几年闹腾的也着实有点不像话,这回就算不判刑也要脱军装,你放心好了,这回老马家也是急眼了,三代单传的儿子差点回不来,你说他们能善罢甘休?”   谭志海这样一说,池部长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他是放心了,但谭志海的一颗心却提到了半空中,赵辉是什么人,正儿八经的红色后代,论根基不比马峰峰差,叶老虽然不在了,但门生旧部遍天下,绝不会坐视晚辈出事,赵辉胆敢回国就说明他手里有牌,到底是什么牌,恐怕只有一个人清楚。   谭主任按了通话器问道:“小王怎么还没到?”   秘书答道:“刚收到的消息,小王被中纪委的人接走了,说是有事情协助调查。”   “知道了。”谭主任坐了一会儿,拿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从抽屉里拿出通讯录开始给相熟的领导一个个去电话,仿佛收到什么风声似的,所有人都不接谭志海的电话了,要么就是让秘书或者家属敷衍几句,说是正忙没空见面。   谭志海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叶家人动作很快,怕是已经捅到天上去了,他站起来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时不时长吁短叹几声,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赶忙扑过去抓起话筒,急切的说道:“你好!哪位找我?”   听筒里传来秘书的声音:“谭主任,华夏矿业的邹总要见您。”   “请他进来。”   三分钟后,邹文重走进了办公室,谭志海已经恢复了往日气定神闲的架势,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笔走龙蛇的批阅着文件,微微抬头道:“文重啊,你先坐,稍等一下。”   邹文重挤出一个笑容,在沙发上坐下了。   谭主任又批了几个文件,让秘书进来拿走,这才走办公桌后面绕出来,朗声大笑着和邹文重握手:“文重啊,这次南方之行听说不太顺利啊。”   “何止是不顺利啊,都快把命送了。”邹文重苦笑道。   “具体情况我已经初步了解了,你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谭志海说道。   邹文重看看四周,低声问道:“这里说话安全么?”   “安全。”谭志海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起来。   “我连手机都没带,就怕被监控,是这样的,我刚回来,集团班子里的老李,就是中纪委派驻我们华夏矿业的纪检委员,突然接到电话去中纪委汇报工作,紧接着审计署的工作组就派驻到了集团,简直让我措手不及啊。”   “别急,文重,越是这样越不能乱了阵脚,你刚上任没多久,他们查不出什么的。”谭志海宽慰道。   “我知道,集团这边的账目自然没什么问题,我怕他们查到四金公司。”   谭志海沉默了,金银铜铁矿业公司是自己一手操作而成的产物,说的难听点,四金就是趴在华夏矿业这只巨大的恐龙身上吸血的蚂蟥,每年光是转包合同就能获利上上千万,当然这点小钱连酒桌上的开销都不够,谭志海看中的是诸如伍德铁矿这种超大项目,运作的好的话,那可是几十上百亿的利润,还是美元!   四金公司的股东组成很复杂,其中不乏有力人士,一些位高权重的人不方便自己出面,就打发七大姑八大姨在四金公司挂个名上班,每月连报到都不用,就有几万块的月薪,年底还有双薪加奖金,这还不算啥,更惊人的是股东分红,动辄以百万为单位,这样一家公司如果被审计署查账的话,那可是要连累一大帮人的。   “这样,你先回去,这边我会处理。”谭志海考虑了一会,打发邹文重回去,拿起皮包出门上车,对司机说:“去中南海。”   ……   接下来的几天,谭主任一直在办公室坐着,他已经把自己的问题主动向领导交代了,现在是高层博弈的时刻,没有他参与的份儿。   第一天,他听说金银铜铁公司被一家名为永利矿业的公司收购。   第二天,他听说华夏矿业再次进行重要人员调整,邹文重因为身体原因不再担任集团董事局主席、总裁以及党组成员的职务,接替他的是国资委一位年轻的官员,据说是高级政工师出身,原则性极强。   第三天,他看到电视新闻上说武警特种部队在边境地区打掉一个民族激进组织的恐怖训练营地,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和爆炸物,毙伤恐怖分子多名,我武警指战员无一伤亡,然后又听说罗克功从乌鲁木齐飞回,正式接任副总参谋长的职务。   第四天,谭志海接到组织部门的书面文件,让他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新来的同志,但没有提及他的新职务,有小道消息说可能会任命他当某边远省份的民宗局局长,这对谭志海来说,无异于流放。   接任调查部主任的一位五十多岁的干部,以前主要负责后勤工作,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上官谨提拔为主任助理,行政级别暂时还是正处,但可以预见她的仕途从今以后将会飞黄腾达。   当上官谨和谭主任再次见面的时候,发现昔日容光焕发的谭志海竟然苍老无比,鬓边白发稠密。   “站对一次并不难,难得是一辈子站对队伍啊。”谭主任意味深长的说了这句话后,就拖着沉重的脚步消失在走廊尽头,灯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   马来西亚,婆罗洲民都鲁货柜码头的一间办公室内,刘子光和欧丽薇相对而坐,窗外就是辽阔的大海和翱翔的沙鸥,海风吹进房间,潮湿中带着温热。   桌上放着四本护照,分别是日本、菲律宾、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每一本护照上都贴着酷似刘子光的照片,名字和出生日期也各有不同。   “日本护照是真的,这个人现在泰国出家为僧,他和你相貌接近,护照可以放心使用;菲律宾护照也是真的,托人花大价钱搞来的,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护照是用真护照改造的,但是应付一般海关人员的检查完全没问题。”欧丽薇介绍道,脸上浮起调侃的笑容,“我感觉自己越来越象一个间谍,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和你一起去冒险。”   刘子光笑道:“大概女人们觉得间谍是一种浪漫的职业吧,其实真的没那么好玩,起码我干这一行是被迫的。”   “既然是被迫的,那为什么不留下来?”欧丽薇忽然严肃起来,海风吹起她耳畔的碎发,夕阳在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纤毫毕现,柔美中带着坚毅。   “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刘子光扭头看着窗外。   “你明白我的意思。”欧丽薇执拗的说道。   “抱歉,我该走了,谢谢你。”刘子光将四本护照收进小皮箱,把风衣搭在胳膊上,走出了办公室。   站在路边抽烟的张佰强和褚向东看到刘子光出来,丢掉烟蒂迎了上来:“处理完了?”   “哪有个完啊。”刘子光说道   “我们现在去哪儿?”两人问。   “回去。”刘子光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两个同伴紧随其后,在他们面前,是望不到尽头的货柜码头。   12-51 头七   香港,九龙一家医院内,梁骁依然躺在病榻之上,床边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正帮他削梨,窗外春雨绵绵。   “梁SIR,梨是润肺的,多吃点对你的伤有好处。”女孩把削好的梨递给梁骁,又抽了一张餐巾纸给他。   “阿眉,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梁骁吃着梨,满脸幸福的说道。   女孩嫣然一笑:“没什么的了,对了,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嗯……我想吃辣椒炒小鱼,不知道你会不会做。”   “辣椒,小鱼?这是什么地方的菜,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家乡菜,我会回去试试的,不过这种辣的菜要少吃哦,我再煲些参汤给你补一补,好了不聊了,你慢慢休息,我该上班去了。”   阿眉收拾起保温桶,对梁骁说声拜拜,出了病房向电梯走去。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了,四个汉子走了出来,为首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长条状的装鲜花的纸盒,脸上戴着墨镜,高腰军靴踩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阿眉惊骇的张大了嘴,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但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军装警员,非执勤时期是不可能配枪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四个杀手向梁骁的病房走去。   阿眉的内心在激烈的斗争着,捧着保温桶的手都在发抖,重案组的梁长官是她的心中偶像,警队的楷模,在和匪徒的枪战中身负重伤,但仍坚持到最后,并且击毙数名悍匪,现在仇家找上门来,躺在病床上的他毫无反抗能力,如果自己不出手的话,就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在拿花的汉子伸手去转动门把手的一瞬间,年轻女孩的英雄气概突然爆发,拿出证件大声喝道:“警察!站住别动。”   其实她这样做只是想给梁骁争取逃跑的时间而已,病房靠阳台的方向还有一条走廊,可以通向防火梯,只要自己拖延他们十几秒时间,以梁骁的机智一定会安全逃脱的。   四个男子的动作瞬间定格,然后齐刷刷的转头看过来,为首那人慢慢打开盒子,一束鲜花露出来,阿眉瞳孔紧缩,《未来战士2》中阿诺德.舒华辛力加从鲜花盒子中取出温彻斯特连发枪的一幕出现在脑海中,她猛然将保温桶向对方砸去,同时用尽全力大喊道:“梁SIR,快跑!”   惊悚的一幕并没有出现,丢出去的保温桶被对方一把接住,为首那人拿出鲜花,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说道:“小妹妹,我们是梁骁的朋友。”   房门猛然打开,梁骁手持GLOCK19手枪冲了出来,看到拿鲜花的手,顿时惊喜道:“光哥!”   来的正是刘子光和他的朋友们。   原来是一场乌龙,阿眉不好意思的冲闻讯赶来的医院保安说:“没事了,没事了。”保安们不明所以,耸耸肩走了。   大家回到病房里,梁骁介绍道:“这位是大陆的刘长官,这位是我的师妹,阿眉。”   大家互相问了好,阿眉见确实没事,红着脸向张佰强讨回了自己的保温桶,和大家说声再见便上班去了。   “这个女孩不错,关键时刻连命都不顾也要保护你,不要辜负她。”刘子光说。   “说笑了,我们之间很纯洁的。”梁骁徒劳的辩解着,但脸上幸福的笑容早已将他出卖。   “走,带你出去看样东西。”刘子光打了个响指,龅牙狼从墙角推出轮椅,张佰强和褚向东把梁骁扶到轮椅上坐下,大家一起来到医院停车场,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GL450SUV展现在眼前,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地面上湿漉漉的,空气无比清新。   “哇,好靓的车。”梁骁忍不住站起来,慢慢走过去抚摸着车身。   “接着!”刘子光抛过一个东西,梁骁眼疾手快接住一看,竟然是一个嵌着奔驰车标的折叠钥匙。   梁骁打开车门爬了上去,摸了摸方向盘,踩了踩油门和刹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狐疑的问道:“这是?”   “没错,是送给你的,连累你的汽车被打成废铁,这辆奔驰就权当补偿了。”刘子光说。   “大哥你不要害我啊,你以为是你们大陆啊,上百万的车说送就送,只要我敢要,ICAC明天就来查我。”梁骁苦着脸说。   刘子光说:“放心,车是以瑞丰商社的名义买的,只是借给你使用,廉署也不会说什么。”   梁骁这才勉强接受:“好吧,那我先开几天,对了,这几位朋友?”   “哦,这位你见过的,混油尖旺一带的龅牙狼,以前做军火买卖,现在洗手做正行了,这两位是我的好兄弟,阿强和阿东,你们也算老相识了,他俩刚从外地回来,想在香港干点小买卖,比如开个酒吧夜总会什么的,以后全靠你罩着啊。”   梁骁道:“我以后不在西九龙总区了,上面要调我去总部保安科工作。”   “行啊,一路高升,在保安科可以接触更高层面的事情,升迁机会也多,恭喜你啊,梁长官。”刘子光笑着在梁骁胸前轻捶一下,疼的他呲牙咧嘴。   “不好意思,忘了你受伤了。对了,你知道那个日本人在哪家医院么?”刘子光问。   “你说的是荒木直人吧,这家伙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本来医生已经宣布他死亡了,后来发现还活着,不过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植物人?”   “比那还惨,脊椎被打断了,高位截瘫,肠子坏死发炎,胰脏破损,今后只能吃流质了,简直生不如死,想看的他话有点难,他已经回东京了。”   “哦,没关系,我也只是想幸灾乐祸一下而已,听你这么一说也就了然了。”   “什么时候回去?”   “下午就走。”   一阵沉默,梁骁伸出了手:“有机会的话常来香港。”   “会的,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一定到场。”   两人握手话别,远处张佰强、褚向东、龅牙狼昂然肃立,雨后的香港天空上,一轮彩虹高挂。   ……   江北市,依然是春寒料峭的季节,胡蓉驾着她的大吉普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徜徉着,刘子光依然音讯全无,杀害陈汝宁的真凶也没有浮出水面,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之时,同事们值班的值班,回家吃饭的吃饭,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不知道该上哪里去。   最近网上忽然冒出一段视频,据说是秦松书记和他的继母路红的深夜对话,对话内容是如何给他俩的私生子秦傲天开脱罪名,虽然江北市早有传闻说秦松和年轻的继母有染,但是再加上秦傲天奸-杀女同学的噱头以及被害者家属报复连杀两人,差点炸掉一栋居民楼的事实,这段视频迅速窜红,市委组织部紧急下文要求辟谣并且严查源头,但依然遏制不住谣言的传播,身在省委党校学校的秦书记也非常被动,据小道消息称呼,他的书记帽子铁定要摘了。   这些都是胡蓉听同事们说的,从父亲那里她也得到了间接的证实,胡市长最近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实际上已经在以市委副书记的职务代替书记履行职权了,谁都知道,秦松下台之后,胡跃进就是江北市新的市委书记。   和父亲的交流越来越少,胡蓉的每顿饭都是在办公室或者饭店解决,以前她是局里的头号警花,人靓不说,老爸还是政法委书记,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现在好几年过去了,胡蓉已经从派出所实习警员成长为刑警中队长,破过无数命案,还亲手击毙过持枪罪犯,虽然她的职务警衔越来越高,父亲的官位也越来越大,但是追求者却渐渐的销声匿迹了。   不知不觉间,大切诺基开到了七天前凶案现场,胡蓉停下车,解开安全带,走到路红家楼下,今天是路红头七的日子,楼下却没有人烧纸。   说来凄凉,路家人丁本来就不旺,路勇路红兄妹俩一前一后撒手人寰,只留下秦傲天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医院里苦苦挣扎,连母亲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路勇的葬礼是玄武集团给办的,追悼会上来了不少社会上的朋友,花圈拉了几卡车,办的还算体面,听说路勇的前妻带着孩子去公司闹了几场,非说前夫是因公死亡,讨要抚恤金什么的,闹得挺厉害。   胡蓉上了楼,楼道里粉刷一新,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觉得有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经过,胡蓉在路红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她不由得抱紧双臂下楼去了。   下了楼,忽然看到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角落里点燃了一堆纸钱,嘴里念叨着什么,胡蓉纳闷路红家不是没有亲戚了么,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王召钢的妻子李燕。   “李大姐,是你啊。”胡蓉招呼道。   李燕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是啊,胡警官,今天头七,来烧纸让老王回家。”   胡蓉默默地站着,等纸钱化为灰烬,说:“李大姐,你住的远,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骑车子来的。”李燕淡淡的笑了一下,走到一旁弯腰开锁,骑上电动车走了,瘦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不知怎么的,胡蓉觉得胸口发闷,眼睛发酸,街头人来人往,满腹心事又能向谁诉说。   忽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了。”   12-52 说和   胡蓉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平静的街头一如往常,几个行人从身旁经过,路边的店铺已经降下了卷帘门,路灯昏黄,车流稀少。   “你现在哪里?”胡蓉压低声音问道。   “别东张西望了,上车。”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胡蓉拿出遥控钥匙按了一下,路边的大切诺基发出滴的一声,她走过去打开车门上车,正在绑安全带的时候,后座传来声音:“别回头,开车。”   汽车缓缓发动,打左转向灯驶上快车道,胡蓉瞄了眼后视镜中刘子光略显消瘦的脸庞,轻声道:“你瘦了,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   “没什么,习惯就好。”   “为什么要回来,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是网上追逃的要犯么!”胡蓉忽然变了语气厉声斥责道。   刘子光很没有觉悟的半躺在后座上,以一种懒洋洋的语气说:“我是冤枉的,这一点你很清楚,我回来之后第一个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案子办的怎么样,有没有替我昭雪。”   胡蓉心头一阵窃喜,这家伙似乎并不是那么没良心啊,第一个就来找我,但是她严厉的语气丝毫未变:“那你绑架中央来的官员总是板上钉钉罪证确凿的吧,光这一条就能把你钉的死死的,哼。”   刘子光说:“那个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搞定了,现在说说陈汝宁命案的事情,有没有怀疑对象?”   “有,我怀疑穆连恒是真凶,但是没有证据,这个人太狡猾了。”胡蓉嘴上说着案子的事情,心里却在琢磨刘子光话里的意思,搞定?莫非他把中央那个姓上官的搞定了?   “没证据不要紧,重要的是有侦查方向,世界上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只不过通常人们都找不准方向而已,对了,我家那边的监控解除了没有?”刘子光又问道。   “没有,不过也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派出所有人负责这个事儿,街道治保积极分子会留意你家的状况,怎么,你打算回家?”胡蓉惊诧的扭头看了看。   刘子光镇定自若:“大年初一一声不响的就从家里跑出来,这都个把月了,不回家看看怎么能行。”   “你你你……算你狠。”胡蓉一边嘀咕着,一边转动方向盘,向至诚一期驶去。   “你不用陪我一起了,别把你连累进去。”刘子光提醒道。   “不,我是警察,和你一起出现,大伯大妈才会放心。”   胡蓉的话让刘子光心头一暖,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五分钟后,车开到了至诚小区附近,停车熄火,胡蓉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八点半,再过半小时我们下去,那时候小区里人流量最少。”   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胡蓉心中千头万绪,竟然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半晌才道:“你的案子很严重,现在是省厅在抓,虽然我们队里都知道你是冤枉的,但省里有人一定要办你,谁也没有办法。”   “找过宋剑锋没有?”刘子光问。   “找过,没用,陈汝宁的身份太特殊了,谁说话都不行。”   “行,我心里有数了。”   又是一阵沉默。   “方霏出了点小事。”胡蓉思考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刘子光。   “什么事?”刘子光果然坐直了身躯,语气也变了。   胡蓉心中一阵泛酸:“小事情,医院里有个实习医生追求她,被汽车撞残废了,现在男的家里人每天纠缠方霏,让她嫁给他们儿子。”   “贝小帅他们没过问?”刘子光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怎么没问,什么招都用上了,架不住人家尽出软招,老头老太太哭着喊着给你下跪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好意思动手?再说了,你的小未婚妻心肠那么软,就吃这一套啊。”胡蓉的语气也是酸酸的。   刘子光说:“这家人够毒的,回头我会会他们,还有什么事发生?”   “有,至诚集团的总部要搬到北京去了,你的李纨已经搬家了,红旗钢铁厂彻底被国资委抛弃了,现在挂牌出售,不过谁也不敢接这个烂摊子,玄武集团啃不动的硬骨头,末了还把总裁的命给折进去了,你说哪个民营企业敢碰?”   两人在车里探讨了一下最近江北市发生的大事情,不知不觉半小时过去了,胡蓉开门跳下车:“走。”   刘子光也下了车,戴上棒球帽,把帽檐压得低低的,跟在胡蓉后面五步远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区,如同胡蓉所说的那样,这个时间段小区里基本没什么人。   来到自家门口,刘子光刚要拿钥匙开门,胡蓉伸手敲了敲门:“大妈,我来了。”   然后就听到门内一阵脚步声,房门打开,老妈出现在门口:“小胡来了,我们家小光有消息了么?”   刘子光闪身出现:“妈,我回来了。”   奇怪的是,老妈并没有表现出激动欣喜的样子,好像儿子只是像往常那样出差一段时间而已,把两人让进屋里,关上门问道:“案子查清楚没有?”   刘子光有点摸不着头脑,胡蓉说话了:“大妈,案子还在侦破中,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这段时间委屈刘子光了,不过他还要再坚持一段时间。”   老妈说:“小光,家里你不用担心,小胡每天都来看我们,有什么事儿贝小帅他们几个孩子也能帮忙,你安心为国家工作就行。”   刘子光感激的看了一眼胡蓉,问道:“妈,爸呢?”   “加班去了,最近厂里又开始忙乎了,什么最新型号的装甲车订单一大堆,好多退休工人都返聘回厂,老陆他们还从国外引进了先进的车床设备,晨光厂现在是发达了,可怜我们红旗厂,卫总去世后没了主心骨,眼瞅着就要垮啊。”   又聊了一阵,胡蓉悄悄示意该走了,刘子光起身道:“妈,我该走了,还有工作,可能不会经常打电话回来,你和爸爸不要担心。”   ……   从家里出来之后,刘子光在楼门口站住说:“胡蓉,谢谢你。”   胡蓉摆摆手:“没什么,你自己保重吧,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目送胡蓉的背影远去,刘子光也消失在黑暗中。   ……   首都,北郊某温泉会所,一辆黑色奥迪轿车驶入院子,服务生殷勤的上前开门,从车上下来的是赵辉和胡清凇。   迎宾小姐将他俩带到一间大包房,里面已经有几位客人先到了,竟然是马峰峰和其他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赵辉默默的坐到了一旁,马峰峰见状端着茶杯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半开玩笑的说:“明哥,再见到你真不容易啊,弟弟我差点死在东南亚。”   “回来就好。”赵辉淡淡的一笑。   马峰峰低头喝茶,忽然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赶紧跳起来走到门口招呼道:“三叔,二哥,爸爸。”   爽朗的笑声传来:“风子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嘴甜啊。”   赵辉听见声音,也站了起来向客人打招呼:“马叔叔,三叔,二哥。”   来人正是马峰峰的父亲马京生,赵辉的三叔叶军生和二哥叶汉。   正主儿到了,众小辈落座,叶军生问道:“京生,喝什么?”   马京生说:“今天就不喝了吧。”   “我今天秘书和警卫员都没带,就是想和老朋友好好醉一场,不喝怎么能行,这样吧,老规矩,先来一箱白酒。”叶军生不由分说就安排了酒水,又问道:“菜点好了么?”   马峰峰赶紧回答:“三叔,都安排好了,就知道您好这一口,我专门预备的特供茅台,十五年陈。”   桌子很大,中间摆满了鲜花,叶军生皱眉道:“把花撤了,把酒端过来,一人一瓶看着,谁不喝完军法处置。”   大家就都呵呵的笑,马京生说:“你这个家伙,和小时候一个样,我记得那年和海军大院的打群架,打完了握手言和,在老莫吃饭,你也是这副德行,见了酒就没命。”   叶军生说:“现在也别忙提当年,先喝再说。”   这场酒喝的是昏天黑地,长辈都放开了猛喝,小辈们自然也不甘示弱,喝道酣时,叶军生拿起了麦克风开始唱歌:“革命风雷激荡,战士胸有朝阳,毛主席啊毛主席,您亲手发动的文化大革命……”   一曲终了,大家拍手叫好,马京生感慨道:“三哥,一晃四十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我记得那时候你把你爸爸的军装偷出来穿,马裤呢的将军大礼服,两颗金豆子,要说还是那时候的军服好看,人也精神。”   叶军生笑道:“那时候人傻啊,咱们小时候没少干傻事,六七年批斗当权派,你把你爸爸的肋骨打断了,我把我爸爸的鼻子打出血,还觉得下手不够狠,不足以显示对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忠诚。”   马京生说:“现在咱们可不能再让小辈们学当年,都是一个大院出来的,咱们得团结,一致对外才行,马峰峰这孩子让我惯坏了,性子也直,办了些事情不太地道,让大家笑话了,我给三哥赔礼道歉了。”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马峰峰也顺势拿起杯子倒满说道:“明哥,对不住了,有些事我确实欠考虑,没想过你的感受,我先干为敬,希望咱们哥们以后还和从前一样。”   说着将直筒水杯里的茅台咣咣咣一饮而尽,赵辉只得陪了一杯。   “这样才对嘛。”叶军生似乎大为欣慰,也干了满满一杯。   马京生说:“峰峰这孩子是太毛糙了点,不过出发点是好的,西非的铁矿虽然品位高,但是政局动荡,基础设施差,怕是几十年内都不能创造效益,还不如用这张牌去换现成的澳矿,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值得肯定的。”   叶军生答道:“我也这么认为,虽然四金被永利收购,但原来的协议还是有法律效力的,可以继续执行嘛,总不能让外国人觉得我们朝令夕改,没有法律意识吧。”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12-53 觉醒   这场宴席喝掉了一箱特供茅台,外加三桶德国进口黑啤酒,酒醉人酣之际,事情也谈的差不多了。   马峰峰掌控的四金公司被叶汉的永利集团收购,永利是脱胎于军工企业的大型央企,涉足房地产开发,矿业开采等行业,资产高达数百亿,和马峰峰的张扬出位不同的是,叶汉行事低调,做事兢兢业业,个人生活方面也没有任何绯闻,据传他下一步很可能会调到中央部委工作,可谓前途无量。   长辈们把“和”的基调定下来之后,就该叶汉说话了,他虽然也喝了八两白酒,但是思路依然清晰,说话也慢条斯理的。   “和布雷曼矿业的协议可以继续执行,他们不是想要西非铁矿的股份么,好,我们给,但是必须拿澳洲的的铁矿来换,而且要保证让我们控股,国会如果否决的话,布雷曼要承担一切损失。”   叶军生点头道:“和外国人打交道,叶汉还是很有水平的,商务部几次要调他去做部长助理,我都没放。”   马京生点头赞许道:“你们老叶家枝繁叶茂,小子们都能干的很,不像我,养了个纨绔子弟。”   “京生你这话就不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辈人拼了命打天下图的什么,不就是让儿女过几天舒坦日子么,我看现在风向又要变,不趁着机会多捞点,指不定这家产落到谁手里去呢。”   眼瞅着三叔又要扯别的,赵辉赶紧插嘴道:“索普提出的股份交换一揽子协议,要求拿到伍德铁矿百分之十八的股份,我想知道,这百分之十八到底是从哪里出?”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红石控股占有伍德铁矿51%的股份,这51又被分成三分,刘子光占35%,胡清凇占2%,四金公司占14%,这是经多方博弈后由罗克功出面调解后的结果,各方面基本还算满意。   索普和马峰峰的秘密协议中约定,马峰峰拿出18%的伍德铁矿股份交换布雷曼持有的澳洲西北矿业的股份,然后再以低于市场价的三十亿美元收购澳矿,其中所有环节都由布雷曼负责解决   四金公司根本没有18%的股份,就算有,也不打算用,因为在国资委曾经对总理做出过承诺,保证持有西非伍德铁矿10%以上的股权,所以手里的股份坚决不能动,胡清凇手头那点也不好动,毕竟都是一个大院出来的,这样就自然而然的把主意打到刘子光身上了,把他那35%拿到手,手头就宽裕多了,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于是便有了刘子光大年初一流亡他乡的故事。   听了赵辉的话,叶汉侃侃而谈道:“先说股份从哪里出,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们不可能慷他人之慨,用来交换的股份,自然先从永利名下出,再者说,这个18%的条件我也不会不能答应,他们漫天要价,我们坐地还钱,此前我做过调查,布雷曼背后站着的是雷拓,雷拓为了增大他在国际铁矿石市场上的话语权,是绝不会放弃对伍德铁矿股份的追求的,如果布雷曼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那也无所谓,我们完全可以找淡水河谷、必和必拓嘛,这就叫分头出击,各个击破。”   赵辉问:“如果他们三家联合起来不接受我们的条件呢。”   叶汉淡淡一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投资几十亿美元,把西萨达摩亚的港口、铁路等基础设施建起来,自己慢慢往外运,事实上我们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这就是我们手中最大的一张牌。”   胡清凇插言道:“西萨达摩亚政局不是很稳定,对方可能会拿这个要挟我们。”   这时候马京生笑了:“西非的局势,表面看起来剑拔弩张,其实一直在我们的掌握之中,马丁首相曾在广州留学,和中国的感情很深厚,反对派首脑何塞先生,曾任驻中国大使,更是不折不扣的亲中派,不论他们俩人谁上台,我们的利益都会得到保证。”   叶汉显然对这个情报是了如指掌的,但他还是很配合的说:“马叔叔介绍的情况很有用,我们在谈判中更有底牌了。”   马峰峰很不合时宜的问道:“那么,最低能压到多少?”   叶汉扫了他一眼,说:“这个问题很复杂,牵扯的因素太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要低于10%,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马峰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我对索普那家伙的脾性摸得很熟,二哥要是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和他谈判。”   赵辉刚要说话,叶军生说道:“好,我觉得可行。”   宴席后,大家各自散去,赵辉让胡清凇先走,自己走向叶军生的军牌奥迪,说道:“三叔,我送送你。”   “好的,咱爷俩唠唠。”叶军生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上了车,奥迪驶出会所大院,叶军生忽然坐直了身子,摸出一包烟来说:“来一根?”   赵辉接了一支烟,帮三叔点上,发现他的双眼有神,一点也不像喝醉酒的样子。   “呵呵,小明,你以为三叔真的喝高了么,当年在部队上我们可是拿大茶缸喝酒的,今天这哪算喝酒啊,马家那小子算是废了,一点担待都没有,不像他爸,比他爷爷更是差远了。”   老家伙精神头很好,喋喋不休的说着,赵辉想找机会插嘴都不容易。   “小明,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对不对?”   赵辉点了点头。   “孩子,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斗争不是主流,合作才能共赢,今天这个局面,是双方经过无数次博弈、交换得来的结局,谁也不能更改。”   说完叶军生就闭目养神起来,一直到家门口也没说话。   赵辉下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那我们换来了什么?”   叶军生睁开双眼,淡淡一笑:“你会知道的。”   ……   江北市,华清池娱乐总会,卓力晚上陪地税局的领导多喝了几杯,走路都有些发飘,已经深夜十点钟了,他乘电梯来到办公楼层,保安冲他打招呼:“二哥好。”   “还没下班啊。”卓力随口应道,掏出钥匙开门,换了好几把钥匙才将门打开,进去先打开灯,然后关门,走到洗手间扶着马桶狂吐了一阵,忽然身后传来声音:“你这酒量下降了啊。”   卓力猛然转身,发现刘子光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后面,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笑道:“我还以为有人摸到我办公室寻仇来了呢。”   刘子光说:“卓二哥混的这么好,还有仇家?”   卓力道:“行了光子,你别糗我了,混口饭吃而已,江湖上朋友把我当根葱,在当官的眼里,我就是个棒槌,这不,刚才陪一个他妈的什么副局长喝酒,差点喝死我。”   刘子光说:“喝多少啊?就不行了,我记得你以前挺能喝的,喝完了酒还要按摩啥的,这些小爱好都改了?”   卓力拿毛巾擦擦嘴,走过来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软中华来递给刘子光一根,自己拿了一支,点上抽了一口,感慨道:“以前下班喝几瓶啤酒,吃点羊肉串,到洗浴中心打个炮,就觉得挺幸福的,现在整天喝五粮液都喝到反胃,公司里那么多漂亮妞也他妈审美疲劳了,脱光了躺床上我都硬不起来,你说这叫什么事?”   刘子光说:“事业遇到瓶颈期了,自然会有这种感触,看来你是不甘心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的,我有个计划,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卓力说:“投资大不大?风险高不高?”   刘子光问:“怎么?现在做生意都要进行风险评估了?”   “那倒不是,如果风险小的话,说明利润不高,富贵险中求嘛,哎,对了,你不是被公安局通缉的么!”喝多了酒明显脑子有些迟钝的卓力这才想起刘子光是个逃犯。   刘子光说:“现在你明白风险有多大了吧。”   卓力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说:“大,确实很大,不过我相信你绝不会坑兄弟我,说吧,需要我投资多少?”   刘子光说:“不需要你投入资金,你只要替我做几件事就行。”   “什么事?”   “收购红旗钢铁厂,注资晨光机械厂并逐步控股。”   卓力一拍沙发扶手站了起来:“好,光子你有胆识,我跟你干。”   “那我们就说定了,我出钱,你出力,咱们把两个厂子振兴起来!”刘子光伸出手,和卓力击掌为誓。   约定了联络方式、密码、暗语后,刘子光说:“我该走了。”   “半夜了上哪去,就在我这住下吧,绝对安全,公安不查。”卓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   “还有事,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刘子光说。   辞别了卓力,刘子光从防火梯下楼,来到华清池楼后,一辆不起眼的桑塔纳轿车正静静的趴在黑暗中。   刘子光打开车门坐进去,驾驶位上的贝小帅问道:“谈好了?”   “妥了。”刘子光说。   贝小帅发动汽车,沿着滨江大道一路向西,拐入一条岔道,最后来到一处居民楼下,说:“建国哥就住在五楼那套没防盗窗的房子里。”   刘子光点点头,下车上楼,他脚步很轻,走到五楼,拿出几根钢丝在锁孔里轻轻投着,忽然房门被拉开,一把锋利的猎刀压到了他的脖子上。   看清楚是刘子光,李建国收起猎刀,不满的哼了一声:“考我?”   “是啊,看看你松懈了么?”刘子光笑道,关上门走进屋,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建国,形势很不好,我需要你返回西萨达摩亚,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帮我组织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军火和军饷我来解决,这支军队一定要只对我个人效忠。”   李建国似乎并不惊讶:“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本来已经厌倦戎马生涯,只想做个平平安安的富家翁,但现实是如果我再不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话,将死无葬身之地!”刘子光严肃的说道。   12-54 医院劝陈昆   李建国沉吟片刻,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然后从行囊中取出一张西萨达摩亚地图铺在上面,又拿出记号笔来说:“你准备怎么干?”   这是一张塑料质地的小比例尺军用地图,详细标注着西萨达摩亚境内的城市、乡村、部落、机场、码头、矿山、公路、湖泊、草原、丛林,是李建国花了小半年时间亲自测绘而成,可谓精确之极。   刘子光指着地图上的几个坐标说:“西萨达摩亚政局愈发不稳,早晚都要爆发冲突,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制定几套方案,内乱起时,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把主动权拿在手里,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建国说:“西萨达摩亚有几股大的武装力量,军队是听命于马丁首相的,警察部队是忠于议会的,王宫还有一支小型的卫队,但这些都不是重点,真打起来的话,最有战斗力的是红星保安公司。”   “哦,红星现在发展到什么规模了?”刘子光问。   “有编制的一百五十人,除了最初的六十人之外,又增加了九十个人手,其中非战斗人员五十人,大多是关系户,你知道,海外津贴很多的。”   刘子光点点头:“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回来了,公司里是邱鹏飞邱政委在当家吧?”   李建国点点头:“钟大队打仗行,玩手腕不是邱政委的对手,先不提他们,红星公司战斗人员有一个连的编制,如果集结起来,是一支很强大的武装力量,问题是他们分成若干个小队,在各个公司执勤,如果被人分割包围的话,战斗力就发挥不出来了。”   刘子光说:“据我分析,红星公司介入内战的可能性很小,换句话说,他们没那个担待,国内掌权的人也没这个气魄,所以不用考虑他们,我们手上能用的力量有多少?”   李建国说:“骨干人员不超过十人。”   “这就够了,有这十个人做军官,可以扩编出五百人的黑人部队来,有五百虎贲,我就可以横扫这个国家!”刘子光斩钉截铁的说道。   “武器弹药从哪里来?”李建国问。   “赵辉这边的路子我不想动用了,我已经让亚历山大联系东欧的军火卖家,买一千支AK47,一百万发子弹,还有大量的轻型迫击炮和火箭筒。”   李建国一扬眉毛:“你有那么多钱?”   刘子光神秘的一笑:“会有的。”   李建国说:“那就好,我的计划初步是这样,以庄园雇工的名义招聘当地黑人,组织训练,等战火一起,就攻进圣胡安,占领王宫、政府大楼、电台、码头、机场等要点,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你的了。”   刘子光说:“招兵的时候,可以多招募一些文度族人,他们最近受到打压,民心可用,还有就是一定要保证小国王的安全,不管内阁政权如何更迭,他才是这个国家的唯一正统元首,有他的承认,我们的存在才是合法的,否则我们就是外国侵略者、资本家的雇佣军。”   李建国点头称是:“国王的卫队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绝对自己人,小阿瑟和你情同父子,这一点更是可以保证,只要我们愿意,拿下这个国家是分分钟的事情,事不宜迟,我这就收拾东西动身。”   刘子光说:“建国,真是对不住你,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又把你牵扯进来了。”   李建国淡淡一笑:“谈不上安生日子,我回来之后,国安就一直盯着呢,咱们这种人,注定是无法平淡的过完后半生的。”   刘子光说:“那好,我就不送你了,不过在你走之前,咱们先去办一件事。”   “什么事?”   “帮方霏把她的麻烦解决掉。”   ……   第二天,一辆悍马驶入了市立医院,从车上下来三个人,径直上了十楼骨科病房,陈昆就住在这里,本来实习生是没有编制不能享受职工医保的,但是因为陈家人会闹,医院方面承担了他大部分的医疗费用,现在骨折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痊愈之后走路会有点跛。   车大勇被捕之后,陈家人收敛了许多,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每天陈母带着陈昆的奶奶到医院来找方霏,不是磕头下跪就是哭泣流泪,偏偏方霏是个心软的人,就吃这一套,弄的贝小帅他们想插手都没办法。   电梯停在十楼,刘子光走了出来,对贝小帅笑道:“还记得几年前来这里看张彪的事情么?”   贝小帅说:“怎么不记得,张彪个怂货,吓唬两句就孬种了,过一会和姓陈的小子谈事儿,要不我来吧,光哥你亲自出马也太给他面子了。”   刘子光说:“陈昆和张彪性质不同,这是私人事情,必须我亲自谈。”   说话间就到了病房,屋里摆着两张床,另一个病人出去散步了,只有陈昆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玩着手机,啪啪按着键盘,脸上带着笑,大概是在给谁发信息。   “小陈你好啊,腿伤好了么?”刘子光杨容满面的走了进来,在陈昆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贝小帅把鲜花放在花瓶里,在一旁叉腰站着,李建国则坐到了对面的病床上。   陈昆的嘴巴张的老大,手机从手中滑落,半天才小声问道:“你……你们这是?”   “撞着腿,怎么脑子也不好使了,咱们见过啊,方霏喊我大叔的,你忘了?这位是李建国,我朋友,那个是贝小帅,也是朋友,我们今天都是来看你的。”刘子光笑吟吟的说道,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桶看了看说:“这个保温桶好像是方霏家的啊,哟,炖的还是骨头汤,你挺有福气的,我和方霏谈了这么久的朋友,都没享受过这个待遇。”   陈昆有些语无伦次的:“那不是,我,你想干啥,别打我。”   刘子光把保温桶放下,和颜悦色道:“我当然不会以大欺小,这次来主要是和你聊聊,四年前我刚回来的时候,就在这家医院认识了方霏,那时候我一无所有,方霏却义无反顾的跟了我,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亏欠她太多太多,后来她家里出事,她也因车祸失忆,忘掉了很多事情,忘掉了我,这时候你介入进来……”   “其实我……”陈昆忍不住想插嘴,贝小帅按住他的肩膀:“光哥说话,你老老实实听着就行。”   陈昆立马乖乖闭嘴,刘子光继续道:“你这个小伙子呢,第一印象阳光开朗,斯斯文文,又是学医的,老实说和方霏还是蛮般配的,如果方霏真心喜欢你,我也没啥意见,但是你后面使的这些招就有点不厚道了,你出车祸和方霏有一毛钱的关系么?你奶奶,你妈整天使苦肉计,逼着方霏嫁给你,你不觉得太卑鄙了点么?你是不是欺负人家方副院长老实啊?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回来找你啊?”   刘子光语气越来越严厉,陈昆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不是的,大哥,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敢撬我老大的马子,要换别人早把你废了,也就是光哥人好,讲道理,才在这里和你说这么多废话。”贝小帅冷冷的说道。   贝小帅的厉害,陈昆已经从他的表哥谢亮那里了解了一些,车大勇那么牛逼的黑道混子在人家面前都不够看,更何况自己。   看陈昆吓成这样,刘子光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说:“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出了车祸做长辈的心里肯定都不好受,这张支票,是我替方霏给你的,你看着取吧,你也劝劝你妈和你奶奶,别再纠缠方霏了,就当给我个面子,行不?”   说着将支票放在床头柜上,顺手把保温桶拎起:“这个我帮你还给方霏。”   陈昆惊恐万分,不敢说话,刘子光笑道:“别起来了,我们走了。”   贝小帅用手指了指陈昆,跟着刘子光出去了。   自始至终李建国一直没有说话,但是那张大黑脸也给了陈昆无限大的压力,等这三个人出了门,他紧绷着的神经才松弛下来,发现内衣已经湿透了。   拿起支票看了看,陈昆的眼睛又亮了,这是一张空白现金支票,盖着华清池娱乐总会的财务专用章和卓力的法人章。   华清池的名气如日中天, 那可是日进斗金的大型娱乐场所,账上起码几百上千万,这要是随便填的话,自己岂不是发了。   房门被敲响,陈昆吓了一跳,赶紧把支票放回床头柜上,抬头一看,是表哥谢亮来了。   “这花是谁送的啊?”谢亮不经意的问道。   “是……刘子光。”   “谁!”谢亮仿佛尾巴被人踩到的猫一样,当场就跳了起来。   “刘子光,还有李建国和贝小帅,来看我了。”陈昆解释道。   谢亮的脸色都变黑了,汗啪啪的往下掉:“弟弟,你知道刘子光是干啥的么?”   “知道一点,是个大混混。”   “错,他是江北道上最牛逼的人,前段时间把玄武集团的老板都给杀了,现在还在跑路,他来看你……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不要再追方霏了,还给我一张支票,让我随便填。”说着陈昆把支票递给了谢亮。   谢亮一看支票,脸色从黑变成了惨白:“弟弟,这支票不能要,你真要了,咱们家永世不得安宁。”   陈昆嗫嚅道:“他说是替方霏补偿我的。”   谢亮恨不得抽表弟一个大嘴巴:“人家那是表个态度,华清池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高土坡四大天王是那么好惹的么,这些人手眼通天,厉害着呢,背着人命案子都敢大摇大摆的来看你,你真当他们是善男信女啊?”   陈昆吓得不敢说话了。   ……   医院停车场,贝小帅跳上悍马车,一边发动一边回头问道:“那小子不会真的拿支票去取款吧?”   刘子光说:“他要是取个一两万,兴许没事,要是取多了,哼哼,老二脾气可没我这么好。”   贝小帅也嘿嘿一笑,问道:“现在去哪?”   “去顶点夜总会,找林国斌,咱们临走前,得帮老二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摆平了。”   12-55 不一路   悍马车行驶在江北市的主干道淮海路上,高大的车体在周围轿车的映衬下,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林国斌那个傻逼,我早想办他了。”贝小帅忿忿道。   刘子光问:“他最近搞了什么小动作,弄得卓力疑神疑鬼的。”   贝小帅说:“前段时间二哥的场子让缉毒大队给扫了,查出来有人在包间里溜冰,托了好多关系才摆平这件事,光关门歇业那几天的营业额就损失了几十万,这事儿没证据说是林国斌干的,但大家心里都有数,除了他,没别人。”   “上次不是说林国斌愿意和解的么,怎么又闹起来的?”   “切,林国斌这个老滑头,那是以退为进,最近他搭上了玄武集团的新老总穆连恒,据说和省里的谁谁也拉上了关系,不要太得意哦,他儿子林峰还买了辆奥迪TT,成天在大街上显摆。”   刘子光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当悍马车驶入顶点夜总会停车场的时候,看场子的小弟立刻认出这是华清池卓老二的车,于是迅速用对讲机通报了领班,现在还是白天,夜总会的保安们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起打牌抽烟,听到全都一窝蜂的涌了出来。   刘子光和贝小帅李建国走进顶点大厅,只见两旁站满了人,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紧盯着他们三个人,顶点豢养的打手不少,全都穿着紧身衬衣,袖口绣着顶点的LOGO,不少人手里还拿着握力棒、台球杆之类的家伙。   “哟,这么大排场,快赶得上当年的金碧辉煌了。”贝小帅讥讽道,当年高土坡四大天王横扫金碧辉煌的事迹可是传遍了整个江北市,这些打手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四大天王就来了三个,怎能不让他们如临大敌。   林国斌的儿子林峰闻讯从楼上下来,看到三个不速之客,傲然问道:“贝小帅,顶点不欢迎你。”   贝小帅道:“顶点啥时候轮到你当家了。”   林峰脸色一变,打手们蜂拥向前,组成一道人墙。   贝小帅呵呵一笑,撩开上衣,隐约露出裤腰带上别着的黑黝黝的手枪柄,鄙夷道:“怎么着,练练?”   前段时间车大勇在酒桌上被贝小帅逼服的事情业已传开,很多人以为那只是个传说,今天可算真开了眼,这小子果真有枪!   林峰硬压住怒火:“贝小帅,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们光哥想找你爸爸谈点事。”贝小帅说。   后面刘子光和颜悦色冲林峰点点头,没说话。   林峰脸色阴晴不定,想了想说:“稍等。”转身蹬蹬蹬上楼,来到办公室一看,林国斌正看着监视器呢。   “就说我不在。”林国斌头也不回的说道。   林峰转身下去,站在楼梯口冲下面一摆手:“我爸出去有事了,你们下次再来吧。”   贝小帅气的鼻子都歪了,这不明摆着哄小孩么,他刚要发飙,刘子光却转身就走,李建国也一言不发往外走,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也跟着出去。   这样一来,楼上的林国斌却坐不住了,他是老江湖了,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高土坡四大天王的名气再大,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小字辈而已,刚才故意说不在,就是想晾一下对方,杀杀他们的锐气,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这个刘子光有什么能耐。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屑于和自己玩什么手腕,你不见我就走,干脆利索,在别人眼里或许会觉得对方没招,但在老狐狸林国斌看来,这恰恰是对方成竹在胸的表现,他赶紧拿起对讲机:“小峰,把他们叫回来。”   林峰赶紧喊道:“喂,你们几个,回来。”   刘子光站定,转身,回头笑咪咪的问道:“叫我?”   林峰点点头:“我爸叫你上去。”   刘子光并未露出任何不快的表情,真的就上楼去了,李建国和贝小帅紧随其后,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随着林峰走进了顶点的办公室。   林国斌站在门口,笑脸相印:“哎呀不好意思,怠慢了,快请进。”   分宾主落座,林国斌上烟、递火,表现的如同慈祥的长辈。   “以前光听过小刘的名字,今天第一次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英雄出少年啊。”林国斌呵呵笑道。   刘子光也笑了:“林叔,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今天来是说个事。”   “有事你说,客气啥,都是自己人。”林国斌说。   “是这样的,我听说您和卓力之间有些矛盾,最近闹得有点不可开交,我觉得斗来斗去的没有必要,大家出来混不就是图个赚钱么,何苦搞得你死我活,林叔您说是这个理么?”   林国斌淡淡的笑了,本以为对方有多大能耐,原来也就是这个水平,小生瓜蛋子,真把自己当大瓣蒜了。   “小刘,我叫你一声小刘不为过吧,你既然来说和,那咱就好好说道说道……”林国斌正准备滔滔不绝的开说,忽然被刘子光打断了。   “林叔,我不是来和你谈条件论是非的,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别再搞了,我时间紧,口才也不好,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就要一句话。”   林国斌脸色渐渐严峻起来,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年轻人说话这么冲,这样的货色居然也能在江北黑道混出名堂,难道老天瞎眼了么。   “小伙子,论辈分,论资历,我都比你老……”   林国斌的话再次被打断。   “林国斌,我敬你年龄大,尊称你一声叔,我不和你扯别的,我不是混黑道的,我有我的处事方式,我再说一遍,就要你一句话,继续干,还是收手。”   林国斌怒极反笑:“继续干又如何?收手又怎么样?”   “您不同意我的意见的话,我将会在24小时之内把你,以及所有对卓力有威胁的人都处理掉,就这样。”刘子光的语气非常平淡,就像在说杀鸡一样。   旁边的林峰气的额头上青筋乍现,就连卓力都不敢这么狂啊,顶点在江北市好歹也有十几个年头了,还没受过这样的欺负。   “操你妈的,我这就把你杀了先!”林峰顺手抄起一个花瓶就要往刘子光头上砸,只听“啪”的一声,花瓶碎了,李建国手里端着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枪口还在袅袅冒着青烟。   “林国斌,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混黑道,别拿你的江湖经验套我的思路,我做事喜欢干脆,现在再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里面可能有点误会……”林国斌说。   “不存在误会。”刘子光硬梆梆的说道。   “好吧,我服了,以后绝不再找华清池的麻烦。”林国斌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服软。   李建国收起了枪,林峰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说话。   “林叔,我相信你不会食言的,再见。”刘子光起身便走,林国斌想充大瓣蒜,起来送他们一下,但是两条腿不听使唤,根本站不起来了。   三人昂然去了,林峰羞怒交加:“爸,报警吧!”   “没用,是我小看了他们,他们根本不是混社会的。”林国斌无力的说道。   “那他们是什么?”   “不知道,总之连陈汝宁都说杀就杀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一瞬间,林国斌似乎苍老了十岁。   ……   从顶点出来,三人驱车离去,贝小帅问道:“光哥,你说林国斌这老家伙会收手么?”   刘子光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小帅,他们和咱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二线城市混黑道的老痞子而已,他收手与否,关系到的是他的性命,而不是我的利益,我想他不傻的话,会老实一段时间。”   一直沉默的李建国问道:“家里你准备怎么安排?”   刘子光说:“我还在考虑,老年人故土难离,肯定不愿意随我出国,方霏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   贝小帅插嘴道:“怎么安排的?”   “和三年前一样的人生轨迹,她没理由拒绝。”刘子光说。   ……   市立医院,院长办公室,方霏忐忑不安的来到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推门走了进去。   院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沙发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打扮干练整洁,看着就像个医生。   “小方,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卫生部援外办的谷秀英,谷主任。”院长热情的介绍道。   谷秀英向方霏伸出手,笑咪咪的问道:“小方,还记得我么?”   方霏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记得。”   “没关系,你会记起来一切的。”谷秀英慈祥的笑笑,冲院长点点头。   院长继续道:“小方,我国外交部和卫生部联合在西非援建了一家大型综合性医院,现在正从全国范围内征收医生和护士,你以前曾经参加过驻外医疗队,我想如果故地重游的话,或许对你的失忆症会有好处。”   方霏顿时两眼放光:“真的么,太好了,我可以去传说中的西萨达摩亚了!”   谷秀英和院长面面相觑。   “小方,刚才我们没提西萨达摩亚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国家的名字,难道你的记忆恢复了?”谷秀英问道。   “不是,这些都是大叔告诉我的。”方霏很认真的解释道。   12-56 又见李纨   清晨时分,列车驶入了北京站,刘子光、李建国、贝小帅分别从不同的车厢下车,提着简单的行李夹杂在汹涌的人潮中向出站口走去,这趟车是普通客车,旅客大多是进京务工人员,客流量太大,工作人员懒得查票,开闸将他们放了出去。   站前广场,薄雾朦朦,涂着首都警察的依维柯警车静静地趴在角落,身穿大衣的武警在春寒料峭的天气中不停地跺着脚,刘子光冲李建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走,然后独自去车站旁的美国加州牛肉店吃了一碗面条,这才出去打了一辆出租车,给司机说了地址,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起来。   不久,出租车抵达目的地,刘子光付了车钱,观察了一下没有可疑车辆追踪,便走进了路边的胡同,胡同的一侧是某军队干休所的外墙,围墙很高,上面拉着铁丝网,刘子光走到无人处,蹭蹭几下上墙,扒着墙头,慢慢抠出一块砖,这块砖的内部已经镂空,里面塞了一个布包,他拿出布包,再度将砖头塞了回去,纵身下墙,拍拍手,检查一下布包里的东西,悄然离去。   半小时后,刘子光来到八里庄附近一处民宅,用手机给赵辉打了个电话。   “老赵,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基本上是解决了,但你现在还不能公开露面。”赵辉答道。   “为什么?”刘子光眉头一皱。   “那桩命案,因为是中调部办的,军方无法插手,名义上来说,你现在还是通缉犯……怎么,你回国了?”   刘子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好的,知道了,我现在就找上官谨,再联络。”   与此同时,中央某部委办公楼内,上官谨来到中调部主任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   新来的主任姓谢,人很和气,不像谭主任那么会来事,他上任以后,昔日忙碌不堪的调查部就变成了清水衙门,工作人员们每天无所事事,据小道消息称,调查部很可能被撤销编制,之所以没有立刻下文,那是上面还在博弈。   “进来。”谢主任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   上官谨推门进去,这间办公室还是以前谭志海用的,甚至连办公桌都没换,这也说明一件事,谢主任没打算干长久。   “小王,你来了,坐。”谢主任很客气的招呼道。   上官谨没坐,站着说道:“谢主任,刘子光那个案子,是不是可以撤销了?”   谢主任一愣,随即醒悟过来,说:“那个案子的卷宗我看了,疑点很多,没有证据表明死者不是被刘子光杀害的。”   上官谨刚要争辩,谢主任一抬手制止她,又说道:“但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做的。总之呢,这个案子在我们这里已经结束了,我们调查部只是一个调查分析部门,地方上的命案归地方司法机关办理,我们怎么可以越俎代庖呢,你说对不对,小王?”   上官谨说:“没错,谢主任您说的很对,这件案子应该交给地方,我这就去给江东省厅打电话。”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听到桌子上的手机在响,上官谨上前拿起手机说道:“你好,哪里?”   “是我,对我的通缉可以解除了么?”声音有点模糊,但可以听出是刘子光在说话。   上官谨回身关上办公室的门,问道:“你回国了?”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栽赃给我的罪名现在洗清了么?”   “这本来就是欲加之罪,现在上面已经不追究了,打回地方重新侦查,相信以你在江东省厅和江北市局的人脉,应该没有问题,待会我给公安部去个文,取消对你的通缉,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露面了。”   “谢谢。”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上官谨苦笑一声,真是一朝被蛇咬啊,刘子光现在变得谨慎无比,通话从不超过三分钟,怕被人定位,不过她好奇心上来,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技术部门,说:“刚才我接了一个电话,帮我查查对方是从哪里打来的。”   “好的,请稍等,不要挂。”技术部门的工作人员只用了几十秒就查到了对方号码的信息“是一个马来西亚的移动通讯号码,无法定位确切位置,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号码正在香港漫游。”   “好的,谢谢。”上官谨挂上了电话。   ……   刘子光放下了手机,这个电话是他打给褚向东,然后褚向东用一个马来西亚手机号转接给上官谨的,这个办法虽然笨了点,但很管用。   上官谨的话让刘子光放了一半的心,至少现在自己不用提心吊胆的走在大街上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从此高枕无忧,死的人可是省长的小舅子,如果对方认定自己就是杀人凶手的话,哪怕上官谨或者位置更高的人发话也是无济于事的。   房门敲响,是定好的暗号,三紧一慢,刘子光打开门,贝小帅进来说:“建国哥已经上飞机了,我也联系好了,胡清凇的私人飞机明天去西非,一路上我很小心,没人跟踪。”   刘子光点点头,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办点事。”说完出门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给李纨。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您好,我是李纨。”   “是我。”   片刻的沉默,“你在哪里,需要什么?”   刘子光心头一阵温暖,说道:“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现在北京,有时间见一面么?”   “好吧,下午六点钟我有时间。”随后李纨说了一个地址。   五点左右,刘子光就来到了约定地址,先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人跟踪监视后,才在远处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公园,附近有小学校和幼儿园,公园设有儿童乐园,地上铺着橡胶地砖,还有滑梯转椅秋千等玩具。   一小时后,李纨带着小诚出现了,打发儿子去儿童乐园玩耍,然后自己在长椅上坐下。   刘子光又等了十分钟,再次确认安全后才出现,李纨远远的就看见他,赶忙把儿子叫了过来,等刘子光走到跟前,说道:“小诚,喊人。”   小诚害羞的躲在妈妈身后,怎么也不愿意喊人。   “小诚都这么高了,长大了哦。”刘子光笑咪咪的说。   李纨把儿子拉到跟前,抚摸着他的脑袋说:“是啊,都六周岁了,过了暑假就上小学了。”   “时间真快啊,一转眼小诚都是大孩子了,学校安排好了么?”刘子光也伸手摸了摸小诚的脑袋。   “安排好了,芳草地小学,教学质量比较高,咱们江北市没有这样的条件。”李纨说。   “妈妈妈妈,我想去玩。”小诚指着滑梯说道。   “去吧,小心别摔着。”李纨说道,然后和刘子光一起在长椅上坐下,看着儿子活泼的身影,叹道:“公司规模扩大了,主要业务已经不在江北了,总部搬到北京方便办公,以后怕是很少有机会见面了。”   刘子光知道李纨本来就是北京户籍,只是为了追寻爱情才来到江北市发展,现在江北已经没有她牵绊的东西了,为了公司的发展,为了儿子的成长,自然要回归故里。   “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刘子光说。   “哦,你说。”   “听说至诚海外的业务开展的很好,在西萨达摩亚至少有上亿美元的合同,我想提醒你的是,近期内那边的政局会有较大的动荡,很多中资项目会夭折,中铁中建这种巨无霸亏的起,他们背后有国家撑着,至诚可没有这么大的靠山,所以你最好观望一下,不要过多的投入资本,当然我只是提供参考,具体怎么处理,你比我在行。”   李纨的秀眉蹙了起来,以她对刘子光的了解,当然明白这消息绝不是空穴来风,但还是质疑道:“这个事情我也有耳闻,不过结论和你截然相反,高层智囊说,西萨达摩亚的在野党,比执政的这一方还要亲中,即便政权更迭,也不会出现大的动荡,更不会影响到中资企业。”   刘子光笑道:“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哪一个是靠得住的。”   李纨也笑了:“好的,谢谢你的情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对了,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连我爸这种退休的都被召回开会,回来他就说你胆子太大了,可是具体的事情一点都没透露。”   刘子光说:“没什么,一些误会而已,现在已经澄清了。”   李纨松口气:“那样就好,我们都很替你担心,和国家机器做对是没有出路的,呵呵,这是我爸的口头禅。”   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李纨看了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家里来客人,我就不陪你了。”   “没事,我也有个约会。”刘子光说。   李纨招手把小诚叫了过来,小男孩玩的满头大汗,乖乖站着让妈妈给他擦汗,看了刘子光半天,终于问道:“叔叔你跟我们回家吃饭么?”   叔叔……   12-57 情网   这一声叔叔让刘子光明白,自己和李纨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他微笑着蹲下来捏着小诚的脸蛋说:“叔叔还有事,就不和你们一起吃饭了,咱们下次再见。”   “下次是哪天?”小诚很认真的问道。   一阵尴尬的沉默,李纨拉起了儿子的手:“好了,该走了,和叔叔说再见。”   “叔叔再见。”小诚乖巧的摆了摆手,跟着妈妈转身走了,   “再见。”刘子光心头一阵萧瑟,目送他们娘俩离开,裹紧风衣也离开了小公园。   李纨暂时还住在父母家,李天雄的级别虽然不高,但是因为工作的特殊性,组织上分配了一套大房子,四室两厅,足够一家人住的,而且小区环境很好,闹中取静,警卫森严。   把车停在楼下,李纨带着儿子上了楼,刚打开屋门就闻到一股菜香味。   “今天做什么好吃的?”李纨一边换鞋一边问道,忽然发现鞋柜上摆着一双男鞋,尺码大概43号,明显不是父亲的鞋子。   “纨纨你来得正好,把我那瓶陈年五粮液拿出来,不知道被你妈妈藏到哪里去了。”坐在沙发上的李天雄放下报纸,兴奋的说道。   李纨换好拖鞋走过去,嗔怪道:“爸,您血压那么高,不能再喝酒了,妈也是为您好。”   李天雄哈哈一笑,抱住扑过来的外孙子,指着厨房方向说:“今天不是来客人了么,无酒不成席,总不能拿饮料招待人家啊。”   李纨叹了口气:“爸,我说过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李天雄说:“纨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个人问题不能再这样拖下去,早解决早好,我和你也放心,小杨这孩子条件不错,可以先尝试着相处一下。”   李纨说:“公司总部刚搬过来,千头万绪的,我哪有这个精力啊。”   正说着呢,一个系着围裙的男人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糖醋鲫鱼来了。”   李纨赶紧起身去接盘子,男人却道:“你别动,小心烫。”说着把盘子放在餐桌上,笑呵呵的说:“您就是李纨吧,我叫杨少楠,和李老师是忘年交。”   “杨先生,幸会。”李纨伸手和杨少楠握了握。   “少楠,坐,抽根烟歇歇。”李天雄热情的招呼道。   “好嘞。”杨少楠接过李天雄递过来的香烟,先帮他点燃,然后自己才点燃,坐在沙发上冲小诚做了个鬼脸。   “纨纨,我给你介绍一下,杨少楠,哈佛法学院博士毕业,政法大学最年轻的教授。”李天雄颇有些骄傲的说道。   “呵呵,就是一教书匠。”杨少楠自谦道。   李纨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厨房里传来李天雄老伴的喊声:“少楠,快来,这个菜不该放多少油啊?”   杨少楠赶紧站起来:“你们聊,我失陪了。”   “哈哈,你阿姨可算抓到一个帮厨的了。”李天雄开心的笑道,等杨少楠进了厨房,这才压低声音问女儿:“怎么样,一表人才吧,老爸我把他的底细查了个清清楚楚,南方人,在美国生活过很多年,七年前妻子车祸去世,至今未娶,这个人安全可靠,性格也开朗温厚,最主要是高级知识分子,你们有共同语言。”   “爸,谢谢你的苦心,我真的暂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李纨推脱道,其实杨少楠长什么样她根本没仔细看,满脑子都是刘子光的影子,刚才转身离去的时候,她多么希望刘子光叫住自己啊,但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始终没有开口……   “纨纨,爸爸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爸爸也很欣赏刘子光,但他的世界和你的完全不同,这种男人命中注定要生活在风口浪尖,跟他的女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爸爸是过来人,太清楚这个了。”李天雄感叹着。   父女俩相对无语,忽然厨房门打开了,妈妈和杨少楠端着几个盘子出来了,嘴里还唱着菜名,父女俩赶紧上前帮忙,四个人把餐桌布置好,李妈妈变戏法一样从沙发后面拿出一瓶酒来说:“今天看少楠的面子,允许你喝一杯。”   “一杯太少了,五杯吧。”李天雄讨价还价起来。   “不行,最多两杯。”   “那样对客人不尊重,四杯吧。”   “最多给你加一杯,三杯酒,要不然你一滴都别想喝。”   家里爆发出一阵笑声,经过一番努力,老家伙终于拿到了酒瓶,正要给客人倒酒,杨少楠赶忙抢过酒瓶给李天雄斟了小半杯:“李老师,我酒量也不行,咱们还是少喝点吧。”   李妈妈喜滋滋的看了女儿一眼,意思是说你看人家小杨多懂事啊。   李纨不搭腔,只是默默帮大家盛着米饭。   忽然门铃响了,李纨赶紧去开门,站在外面的竟然是卫子芊。   “李总,这是西萨达摩亚那边传真来的补充协议,我刚收到的,赶紧给你送过来了,要马上签字回传的。”   李纨接过合同,说:“子芊进来一起吃饭吧,合同先不忙。”   卫子芊瞧了瞧里面,迟疑道:“家里有客人啊。”   李纨猛使眼色:“进来再说。”   卫子芊似懂非懂,还是换了拖鞋进来了,刚来北京的时候,她在李纨家里住了三个月,和李天雄老两口熟悉的好像一家人,丝毫也没有陌生感。   “子芊来的正好,快去拿双筷子,一起吃饭。”李天雄招呼道。   “哎呀,今天这么多好菜,还有油焖大虾呢。”卫子芊一点也不客气,笑呵呵的去拿了筷子添了米饭,坐在桌旁看了看杨少楠:“这位是?”   “杨少楠,在政法大学工作。”杨教授自我介绍道。   “哦,太好了,我们公司正需要精通法律的人士呢,要不杨教授去我们兼职算了。”卫子芊看了一眼李纨,很自然的接下话头。   李纨笑而不语,只顾监督小诚吃饭。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杨教授和卫子芊聊得很投机,吃完了饭两人还一起在厨房洗碗,搞得李妈妈很郁闷,对女儿说:“纨纨,小杨哪里不好,精通外语,温文尔雅,一米八的个头,高级知识分子,又会做家务,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   李纨笑着说:“妈,我知道,就是因为好,我才撮合他和子芊的。”   李妈妈正色道:“纨纨,你是不是还在念着他啊,妈给你提个醒,你不小了,早该过了爱慕英雄的岁数了,早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小诚也需要有个爸爸了,我看少楠就挺合适的,他也很喜欢小诚呢。”   李纨沉默不语。   李妈妈继续说:“你爸爸这个德性,让妈担惊受怕一辈子,好歹他还是为国家工作的呢,刘子光的身份可比你爸爸复杂多了,谁知道他到底是哪头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诚考虑啊,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亲生父亲……”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我都明白,我这儿正看文件呢,关系到几千万美元的大合同。”李纨打断了母亲苦口婆心的劝告,抖了抖手中的传真,李妈妈无奈,只好带着小诚去客厅玩了。   厨房里不时传来愉快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杨少楠和卫子芊出来了,卫子芊说:“叔叔阿姨,我先回去公司去了,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李纨从书房出来,看到杨少楠的表情就知道卫子芊得手了,笑着说:“让杨教授送送你吧,顺便给他介绍一下咱们集团的情况。”   杨少楠伸手去拿外套:“好的,我送子芊去公司。”   李天雄老两口眼睁睁的看着帮女儿安排的相亲便宜给了别人,嘴上又不好说啥,等杨少楠和卫子芊走了,两人一起唉声叹气,李纨耸耸肩,才不理他们,径直进了书房继续看她的文件去了。   ……   在杨少楠的车里,卫子芊忽然沉默了,彷佛变了个人一般。   “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喝杯茶。”杨少楠建议道,他以为卫子芊所说的还有事情处理只是个离开李家的借口而已。   “谢谢,我真的还有公事,后天要去非洲出差,很多准备工作都没做。”卫子芊很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好吧,那么下次咱们什么时候见?”杨教授还不死心。   “我大概要在非洲待上一段时间,再说吧。”卫子芊偏头望着车窗外,神情无比冷漠,和刚才在厨房里欢声笑语的那个人简直联系不到一起去。   杨少楠耸耸肩,开车将卫子芊送到了至诚集团新的办公场所楼下,非常绅士的要送她上楼,又被卫子芊谢绝了。   “那你自己小心点,再见。”杨少楠上车离开,想到卫子芊对自己冰火两重天的态度,不禁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来:“可爱的女孩,还会欲擒故纵呢。”   至诚集团在某写字楼租了一层用来办公,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楼层里静悄悄的,卫子芊用磁卡打开门,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忽然发现黑暗中似乎有个人影,她警觉的喝道:“谁!”同时摸出手机准备打110。   “别怕,是我。”低沉的声音如此熟悉,多少次魂牵梦绕,这一刻终于成了现实。   卫子芊呆住了,提包和手机都落在了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黑影面前,一把抱住他,眼泪夺眶而出。   “你没事就好,我们都很为你担心。”卫子芊哽咽道。   12-58 秣马厉兵   长久以来,卫子芊一直以冷面职场女白领的面目示人,其实在坚强的外壳下,她有一颗脆弱的心,母亲去世后,卫子芊跟随李纨来到北京,更是将全部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就是为了避免一个人的时候孤独伤怀。   今天晚饭吃的并不开心,虽然席间卫子芊和杨少楠谈笑风生,其实很难过,李纨的父母还知道为女儿介绍对象,可是自己的妈妈却已经不在人世了,自己还要在这遥远的首都孤单的忙碌,正当她心情低落到极点的时候,刘子光,那个心中一直牵挂的人终于出现了。   黑暗的办公室里,卫子芊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扑过去紧紧抱住刘子光哽咽起来,刘子光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说:“子芊,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卫子芊发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从刘子光怀里出来,说:“到我办公室谈吧。”领着他来到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打开灯,拉张椅子,又拿起咖啡壶说:“我给你泡一杯咖啡。”   “子芊,别忙,我来是找你有事的。”刘子光双目炯炯,注视着卫子芊说道。   “什么事?”   “至诚最近接了很多西非的建筑订单,并且有一批建筑工人要远赴非洲劳务输出,有这回事吧?”   “对,我最近一直在跟这件事。”   “我想托你帮我采购一批物资,安排一些人员去非洲,以工人的名义。”   卫子芊哑然失笑:“大概你忘了,至诚海外的总经理是你啊,虽然你一天都没履行过职责。”   刘子光摆摆手:“我当然记得,所以我才来找你,也算是安排工作吧。”   卫子芊拿出记事本:“好吧,你需要什么物资?”   “防弹芳纶头盔五百顶,厂家选南昌长城,这个以安全帽的名义采购和报关;然后是五百套绿色防刮布工作服,配卡其色的纯棉内衣裤一千套,随便在浙江的服装企业选一家经常做外贸单的就可以;腰带五百套,最好是尼龙质地,快速搭扣,有H型背带的,靴子五百双,要大码,帆布腰牛皮面,靴底花纹要丛林式的,鞋厂知道怎么做;袜子一千双,深色纯棉,一般纺织品市场上买的就行。”   卫子芊笔走龙蛇,刷刷将刘子光说的这些都记了下来,皱眉问道:“要这么多劳保用品做什么?”   刘子光嘿嘿一笑:“差点忘了,还有五百顶帽子,长檐棒球帽就行,要绿色,这些物资以建筑工人劳保用品的名义报关,运输到西萨达摩亚交给我就行,费用我会转账给你。”   “还有呢?”   “野营帐篷,高分子水壶,望远镜、指南针、便携式GPS,睡袋,折叠式工兵锹、手电筒,红外夜视仪、防毒面具。”   卫子芊停笔道:“就是说,你要除了武器之外的足够五百人使用的被服野营装备。”   刘子光说:“对,具体的物资清单我还没整理出来,你知道,我身边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卫子芊沉吟一下道:“我觉得户外野营的话还要加上压缩饼干、净水药片、高热量罐头、自热食品、急救包、对讲机、电子表、墨镜、手套、橡胶雨衣这些东西。”   “你补充的很好,简直可以给我当后勤参谋了,咱们再合计合计,还需要进口什么东西。”   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卫子芊泡了一壶又一壶的咖啡,刘子光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灰缸里积满了烟蒂,两人列了长长的清单,从履带式挖掘机到越野车配件,从军装头盔到袜子内衣,全都包含在内,他们还上网查找了生产厂家,在线下了订单,一直忙到东方欲晓,才稍微告一段落。   “走,出去吃点早饭。”卫子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衬衣袖子下露出纤细的胳膊,瘦的触目惊心。   两人下楼找了一个早点摊子,要了两份煎饼果子,小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一身旧军装,围着围裙,干净利索,手上还戴着医用薄膜手套,普通话里带着一股江北味道。   “伙计,你江北人?”刘子光随口问道。   小伙子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我山东X县的,离江北八十里地。”   刘子光说:“哦,那咱们是老乡啊,生意怎么样?”   “还行,一个月能有两三千进项,后面就能回家盖屋娶媳妇了。”小伙子笑呵呵的说。   “不错,以前当兵的?”刘子光看着小伙子的旧军装问道。   “十二军的。”小伙子一边摊着煎饼一边打量着刘子光:“大哥也当过兵?”   “呵呵,我转业前在总装。”刘子光这句话倒是不掺假,永昌公司就是隶属总装备部的。   “是首长啊,给你加个鸡蛋,我送的。”小伙子豪爽的说道,刘子光要多给他钱,说啥也不愿意要。   拿着煎饼,刘子光和卫子芊并肩向写字楼走去,边走边谈:“这些物资总量不算多,最多十几个货柜就装下了,但是统一从至诚报关的话,我怕会有人起疑心,毕竟除了武器,简直就是一个营的装备。”   卫子芊说:“不碍事,这些我都会处理,西萨达摩亚的中资公司很多,每月光是方便面和四川辣酱这种物资都要论集装箱的发,几百顶安全帽,几百套工作服和靴子,实在不算什么,打乱了分开报关就行。”   两人来到楼下,衣冠楚楚的白领们已经陆续前来上班了。   “李总也快来了,你不见见她?”卫子芊问道。   “不了,替我向她问好,我还有事,先走了。”刘子光伸手握住卫子芊柔若无骨的小手晃了晃,转身离去。   卫子芊看他背影消失在街道转角,才走进了写字楼。   ……   刘子光沿着来时的路向前走去,忽然一个小贩提着篮子飞也似的从面前跑过,前面围着一堆人,一辆蓝色卡车停在路边,十几个穿制服的城管正七手八脚的往车上抬着三轮车和炉子。   刚才那个摊煎饼的小伙子,站在路边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怒目圆睁牙关紧咬,藏在背后的手中捏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刘子光立刻驻足旁观起来。   城管们没有注意到愤怒的小伙子,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屑搭理这样一个底层的北漂一族,把缴获的东西抬上车走了。   小伙子几次三番想冲上去,刘子光注意到他握刀的手在颤抖,胳膊上青筋隆起,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等城管们离开后,他悄悄走到了街角,面对着墙壁,双肩不停地耸动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小伙子听到身后有人说话,扭过头来发现是刚才买早点的客人,他拿袖子擦擦眼泪,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大哥,让你看笑话了。”   “我有份工作,不知道你有兴趣么?”刘子光问道。   小伙子眼睛一亮:“干,我干。”   “你连什么工作都没问,就愿意干?”   “我……大哥也当过兵,不会坑我,再说大哥也不像为非作歹的人。”   刘子光笑了:“你挺机灵的,做事也不冲动,我在国外有个工地,缺保安,每月两千块,你觉得能干的话,就填个表。”   小伙子问:“行,我干,在哪里填表?”   刘子光一指卫子芊所在的大楼:“那边,至诚集团海外部,你找一个叫卫子芊的大姐,就是刚才和我一起买煎饼的那个,她会帮你办手续。”   “谢谢大哥!”小伙子给刘子光鞠了一躬,就要往那边跑,却被刘子光叫住。   “你身上可能没钱了吧,这是五百块,你先拿着。”刘子光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   “大哥……”小伙子眼圈发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我叫王远文!前十二集团军179摩步旅侦察连副班长!”小伙子挺起胸膛说道。   “我没看错人,临汾旅的兵,国之利器啊。”刘子光在王远文胸膛上锤了两下,赞许的目光看着他“以后跟着我好好干!”   “是!”   ……   数小时后,刘子光来到首都国际机场,走贵宾通道通关,登上了胡清凇的私人喷气机,西非政局不稳,虽然高层智囊团一再保证不会出问题,胡清凇还是担心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刘子光和贝小帅正好搭乘他的飞机一同前往。   圣胡安国际机场原来只有一条八十年代铺设的跑道,早已年久失修,不能起降大型喷气式客机,中国工程队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翻修跑道,先整理出一条能用的备用跑道,然后修建国际标准的机场跑道,中国人的效率就是高,现在新跑道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   从飞机上看下去,机场上停着好些飞机,候机楼搭着脚手架,也在翻修之中,停车场上有很多汽车,高规格的沥青跑道在阳光下显得无比整洁,从圣胡安机场来看,西萨达摩亚已经隐隐有了些非洲发达国家的影子。   塔台控制中心的指挥人员以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指挥飞机降落,缓缓停稳之后,大家下了飞机,看到不远处有一架运输机正在卸货,穿红色搬运工作服的黑人从飞机上搬下许多大箱子,箱子上印着意大利文,还有大批用热缩塑料包裹着的法国矿泉水和德国啤酒。   众人走向海关,因为他们是国王的贵宾,所以可以免检通过,海关工作人员穿着整洁的白制服,微笑着为他们服务,但那些从中国来的普通旅客就没那么幸运了,海关人员打开他们的箱子乱翻一气,不断刁难,不过有些机灵的旅客递上一盒清凉油或者五元十元的人民币,海关人员也就喜笑颜开的放行了。   “我靠,公然索贿,就没人管他们么?”贝小帅怒道。   “想一夜成为发达国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胡清凇说。   ……   东门吹牛的新书《神医柳下惠》不错,能看到让我笑的书,还真没几本,真TM的恶搞。   12-59 剑履上殿   候机大楼是中国建筑公司承接的装修任务,内部装潢的富丽堂皇,和浦东机场简直有得一拼,透过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外面的脚手架上,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籍工人正在辛勤的劳作着。   出了候机楼,非洲的阳光热辣无比,白花花的太阳当头照,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从口袋里摸墨镜,一辆旅行车驶到近前,车上下来一个男子,热情的招呼道:“胡先生,欢迎来到西非。”   来者是码头承建单位的项目经理刘宇航,这个项目能中标全靠胡清凇从中运作,所以听说胡清凇要飞过来,提前一小时就在机场外面等着了,当他看到站在胡清凇背后的刘子光时,更加激动了:“刘总,您也来了。”   刘子光的威名,西萨达摩亚人民那是如雷贯耳,刘宇航在当地耳濡目染,更加对他钦佩有加,招呼大家上了这辆涂有建筑公司名称的宇通客车,车里冷气十足,众人找了位子坐下,司机一踩油门,沿着崭新而宽阔的柏油路向圣胡安市区驶去。   中国工程队的效率就是高,上次来时还在修路,现在已经变成坦途了,黑色的柏油路上涂着黄色和白色的导向箭头,路边竖着巨大的指示牌,如果不是道路两边的无尽原始莽林,居然会让人生出一种身在发达国家的感觉。   机场到市区的道路很通畅,路上也没有多少车辆,很快进入市区,圣胡安的大街上热闹非常,到处都是巨幅的海报和标语,刘子光指着一幅海报上笑容可掬的混血男子说:“他不是前驻华大使何塞么?”   刘宇航介绍道:“人家现在可不是外交官了,成立了自由民主党,要推进民主化进程,进行全民公投选出新的内阁来代替以前的临时内阁。”   刘子光问:“那马丁首相怎么应对?”   “还能怎么着,马丁首相也怕国际舆论啊,所以现在两方面大张旗鼓的要打选战呢,拉票,打击对手,无所不用其极啊。”   “那么谁占据上风呢?”   “这个也难说,首相手里有权,有兵,何塞也不简单,圣胡安的上流社会都为他马首是瞻,据说他背后还有外国支持,所以马丁也不敢玩硬的,现在就看大选的结果了。”   胡清凇讥讽道:“半个国家都在原始状态下的王国,政客们居然都是孟德斯鸠的门徒,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   刘宇航问:“胡先生有什么看法?”   胡清凇说:“西萨达摩亚根本没有民主的土壤,此前一直是元老会和国王轮换制,所谓议员都是德高望重的部落长老组成,虽然体制落后,但相对稳定,战乱之后兴起的知识分子阶层不甘心政权旁落,企图用民主的手段获得这个国家的主导权,而依靠枪杆子起家的马丁首相势必不甘心将大权拱手相让,再加上这个国家丰富的铁矿资源和延续上百年的民族仇恨,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火药库,所谓选举就是个导火索,不管哪一方上台都会导致动乱。”   刘宇航笑笑没说什么,胡清凇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了,虽然这些都是事实,但还有另外一些因素他没有考虑进去,原先西萨达摩亚只是一个贫瘠的西非弹丸小国,发生什么都不会被人关注,现在已经是西非的明星国家,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在这里投资数百亿美元,又岂能容忍动乱存在。   汽车来到圣胡安大饭店,这里又恢复了殖民地时期的繁荣与豪华,穿着整洁制服的黑人侍者彬彬有礼的帮客人把行李提了进去,当刘子光在前台出示了自己的护照后,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大群的黑人侍者跑过来,拿着廉价的中国产手机要求和他合影。   饭店大堂里充斥着大批来自中国的工程建设者和商务人员,也有部分欧美人士,他们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被侍者包围着的刘子光,不过在非洲这块神奇的土地上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半分钟后这些人的注意力就转到别处去了。   前台服务员拿出一个黑色塑胶箱子放在柜台上对刘子光说:“先生,这是您存放在这里的东西。”   “谢谢。”刘子光刚要伸手去拿箱子,早被一个侍者抢了过去,一群人前呼后拥的跟着刘子光上了电梯,胡清凇他们依然可怜巴巴的站在前台等着办理入住手续。   圣胡安大饭店一直以来都为刘子光保留着一套豪华房间,楼层和朝向都是最佳的,窗外就是蔚蓝的大海,刘子光把箱子放在床上打开,里面是两把GLOCK18全自动手枪,以及配套的大容量弹匣,他现在已经不是红星公司的总经理了,在西萨达摩亚这种地方,身上没枪可不行。   准备好枪械,刘子光换了热带地区的服装,和胡清凇他们一起下楼,搭乘刘宇航提供的客车先去王宫拜访小国王去了。   从大饭店到王宫的道路更加拥堵,不时可以见到游行的人群和演讲的高台,西装革履的竞选者站在台上拿着电喇叭咆哮着,台下观众不时发出欢呼,载歌载舞。   好不容易来到王宫门口,卫队已经接到通报,开门将客车放了进来,在觐见国王陛下之前,所有的人都要经过安检,身上不许携带武器,就连两寸长的水果刀也不允许,但是卫队却对刘子光身上那两把威力巨大的自动手枪视若无物。   “为什么你可以带枪,我们连指甲钳都不能带?” 胡清凇明知故问道。   刘子光笑笑:“这叫剑履上殿,咱有这资格,你们羡慕不来的。”   小阿瑟早已站在王宫正殿门口等待他们,见到刘子光依然非常亲切,仿佛孩子见到久别重逢的父亲一样,刘宇航等中资企业人员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传闻归传闻,亲眼见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一个中国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不简单啊,看来以后务必要抱紧刘总的大粗腿,合同肯定滚滚而来啊。   就在小国王接见众人的时候,一个穿白色军礼服的侍卫官悄悄走到僻静处,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用别人听不懂的汉语说道:“爸爸,刘子光来了。”   圣胡安市内某豪宅内,西萨达摩亚自由民主党主席何塞先生从容的放下了电话,对满屋子衣冠楚楚的客人说道:“先生们,选战在即,我们的使命非常神圣,西萨达摩亚的历史苦难深重,数百年来饱受西方殖民者的剥削和压榨,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自由民主的年代,西萨达摩亚绝对需要的民选的政府,而不是中世纪的那一套。这个历史重任就在大家肩上,你们有没有信心赢得这次选举,我们共同将这个国家从深渊中拉出来!”   “有信心!”大家扯着脖子嚷道,一双双眼睛中饱含着斗志和希冀,看他们考究的西装和皮鞋,和养尊处优的手指,就知道他们的职业不是医生就是律师,或者大学教授之类的上流人士。   “很好,下面请我的竞选助手阿方索.佩雷斯先生给大家讲一讲竞选资金的使用情况。”   阿方索.佩雷斯是个土生土长的美国黑人,他的父亲以前在葡萄牙殖民地军队中当上校,爆发革命后移居去了美国,阿方索就生在纽约,是个成功的商人,圣胡安大屠杀之后,他多次在美国组织募捐,并且在政局稳定后毅然回到西萨达摩亚加入了国籍,还在圣胡安办了几家企业,何塞的竞选资金,百分之九十都是他提供的,作为回报,何塞任命他为自己的副手,竞选成功后,他就是副首相的人选。   阿方索不会说葡萄牙语,不过在座的诸位精英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听得懂他的美式英语。   这位来自美国的竞选助手举手投足间颇有奥巴马的神韵,和何塞中国式的睿智大度相得益彰,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正义和勇气。   一番侃侃而谈和壮怀激烈后,精英们的士气饱满,斗志昂汤,带着成箱子的西非法郎和西萨达摩亚比索,告别何塞先生纷纷奔赴自己的岗位,去部落,去草原,去大街小巷,去西萨达摩亚的每个角落宣传民主和进步去了。   ……   王宫,阿瑟国王在觐见仪式结束后,让侍从带客人们去餐厅,却将刘子光单独留下。   “教父,您对即将举行的全民大选有什么看法?”国王虽然年幼,但是对外面大街上如火如荼的竞选也是有所担忧的。   刘子光沉吟一下,道:“中国有一句谚语说,好好的经书,却被歪嘴和尚念歪了,全民选举是大势所趋,但是如果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的话,非人民之福,我看西萨达摩亚的政局已经是何塞代表的精英阶层和马丁为首的草根阶级之间的角力,不管哪一方竞选获胜,都是战乱的开始。”   小阿瑟忧虑道:“教父,我应该怎么做?”   刘子光说:“孩子,你什么也不需要做,你要相信,最后赢得胜利的终将是深爱这个国家的人。”   12-60 收购澳洲西北矿业   年幼的国王坐在他的宝座上,满脸都是和年龄不相称的愁容:“可是,如果发生战争的话,很多无辜的人会死,我不想那样。”   刘子光抚摸着小阿瑟的脑袋说:“孩子,只有鲜血换来的和平才最长久。”   “上次已经死了很多的人,为什么没有和平。”   “上次是原始的权力斗争和积累多年民族矛盾的总爆发,现在面临的是革命,革命你知道吧,就是一个阶级为了推翻另一个阶级而进行的暴力活动。”   小阿瑟似懂非懂:“那我是什么阶级?”   “你是无产阶级出身的统治阶级代言人。”   “哦……”   就在爷俩谈话的时候,侍从官菲德尔悄悄站在不远处垂手肃立,将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等刘子光和小阿瑟起身起餐厅之后,他才出了大厅,在侍从室交了班,脱下缀着绶带的白制服,摘下佩剑,换上便装,开着自己的汽车回家去了。   何塞的家位于圣胡安城西部的富人区,占地上千平米,有游泳池和网球场,室内装潢更是充满异国风情,自从何塞回国之后,就和当地上流社会打成一片,他的豪宅也成为西萨达摩亚高层人士聚会的沙龙。   这里不但有浓郁的亚洲风情,还有美味的中国菜和热情好客的女主人,何塞先生有着外交部副大臣的头衔,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的儿子菲德尔是国王的侍从武官,他美丽的女儿是外交官,这样的一家人自然迅速成为圣胡安社交圈子的核心。   西萨达摩亚发现超级铁矿的消息公开后,许多在大屠杀时期出走的欧洲侨民再度返回了这个国家,那些旅居海外的西萨达摩亚人也回到了祖国,致力于教育、医疗、新闻、法律等行业的重建上,他们常常汇聚在何塞家里高谈阔论,为西萨达摩亚的未来担忧,这些高级知识分子对马丁内阁的贪污腐化行为极其不满,不甘心做个富家翁的何塞顺势成立了西萨达摩亚自由民主党。   大批高学历、高素质的海外游子的加入,让何塞的自由民主党人才兴旺,似有星火燎原之势,他们掌握了报纸、电台、学校,利用舆论大肆攻击马丁内阁,年轻的马丁首相面对国内乱局束手无策,内阁已经摇摇欲坠,所以不得不接受大选。   菲德尔将汽车停进车库,来到自家客厅,发现父亲正在会见两位中国客人,何塞招呼儿子过来,向客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儿子菲德尔,他是国王陛下的侍从官。”   两位中国客人一个大腹便便,一个年轻干练,分别是中建总公司的领导和红星保安公司的政委,何塞父子陪他们聊了一会,晚宴开始了,这是一桌融合了中国和西非特色的宴席,可谓丰盛之极,尤其对于身在异国他乡的人来说,能吃到近乎正宗的北京烤鸭,真是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情。   “这是从北京空运来的全聚德烤鸭。”何塞先生热情的介绍道,其实这只是些在北京超市里买的真空包装的成品烤鸭,何塞一家人经常用这个糊弄那些没去过中国的上流社会们。   当然有礼貌的中国客人是不会点破这个事实的,宴席之后,仆人收拾残局,何塞又拿出雪茄烟招待大家,一番高谈阔论后,两位客人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客人,父子俩进行了一番对话,菲德尔详细介绍了刘子光到访的情形,并且说已经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大选在即,关键时刻绝不能节外生枝,王宫那边就靠你了。”何塞拍着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菲德尔严肃的点点头,问道:“今天这两位中国客人有什么来头?”   何塞说:“中国政府向来奉行不干涉别国内政的政策,但不干涉并不代表不去了解,大选在即,我不可能邀请大使先生进行会谈,就只能约见这些中资机构的负责人,通过他们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中国政府。”   菲德尔说:“他们可以代替大使么?”   何塞说:“枉你在中国呆了这么多年,大型国企的领导都是有级别的,像今天来访的这位领导就是厅局级的干部,他随时可以转到政府部门担任官员,说起来级别不比大使低,那个红星公司的政委,以前在外交部工作,也是处长级的官员,他的背后是北京颇有地位的马家,今天我和他们的谈话,一定会传到重量级人士的耳朵里去,这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   如同何塞所说的那样,两位客人回去之后,分别用各自的方式向国内做了汇报。   万里之外的北京,马京生和叶军生正在一起畅谈国际形势。   “西萨达摩亚那边,看来何塞要上位了。”马京生说。   “这个人是个枭雄,值得重视,现任首相玩手腕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知道他怎么表示的么?”叶军生先卖了一个关子,然后得意洋洋的说:“他和中资机构的几个人谈了一下当选后要做的几件事,老生常谈的那些咱们就不说了,我觉得有意思的是,他表示要为空军购买几架歼八II。”   马京生也笑了:“他和沈飞的关系很好?放着枭龙不去买。”   叶军生说:“所以说这个人很有城府嘛,他做首相,符合我们的利益。”   马京生说:“咱们不干涉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这个静观其变就行,对了,叶汉在澳洲谈的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叶军生说:“进行的很顺利,对方似乎听到了风声,在一些问题上进行了相当大的让步,我们用4%伍德铁矿的股权外加一部分资金就能拿到澳洲西北铁矿的控股权。”   “太好了,这是一次伟大胜利啊。”马京生击掌赞道。   但叶军生脸上却没有得意的神色,反而忧虑道:“对方答应的太爽快,我就怕这里面有陷阱,这种收购案是要政府批准的,后面的谈判道路将会非常漫长。”   马京生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家那个不成材的小畜生,谈判不如你们家小二,拉拢关系吃喝玩乐的本事可不差,澳洲政府那边他已经打点的差不多了,估计这个月底,嗯,也就是再过几天就能批准了,到时候咱哥俩可要再喝一杯。”   叶军生略微有些诧异,这个情报是他没有掌握的,本来以为自己小辈出马,快刀斩乱麻的将谈判搞定,并且从18%硬生生降到4%,能让马京生这家伙彻底服气,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有后手,关键时刻留一手啊。   “哈哈,是啊,小辈们有出息,咱们也就放心了。”叶军生哈哈笑道。   与此同时,澳大利亚著名的邦迪海滩上,马峰峰躺在遮阳伞下,身上盖满了沙子,一个戴着大墨镜的中国女孩正拿着小铲子往他身上撒沙子,如果有喜欢看电视的同胞路过,说不定会认出这个女孩正是国内当红的某女星。   马峰峰是戴罪立功来了,没想到却瞎猫碰到了死耗子立了大功,索普被叶汉逼得急,偷偷来找马峰峰,表示愿意少要一点伍德铁矿的股权,尽快完成这笔交易,当然这家伙也不会甘心吃亏,生生把价格提高了二十亿美元。   在马峰峰的斡旋下,叶汉也做出了让步,最终双方达成收购协议,虽然总价款比马峰峰谈的那个价格还要略高,但总的来说,谈判是胜利的。   索普为了感谢马峰峰,又卖了一个面子给他,承诺在最短的时间里说服那些议员和官僚,让他们批准这个收购案。   事实上索普和他背后的势力已经在做这件事情,此前有个每日电讯镜报的记者在报纸上撰文号召大家抵制中国人的收购,没过几天这个记者就被炒了鱿鱼,另外几家报纸却开始连篇累牍的鼓吹收购案给澳洲人带来的好处,比如解决失业率,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等等,再加上澳大利亚总理访华,两国关系正处在蜜月期,不出意外的话,这桩收购案将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完成。   马峰峰春风得意,把自己包养的小女星从国内接来,在澳洲风流快活,讲义气的他并没有忘记代自己受过的邹文重,以特别助理的名义把邹文重也弄了来。   此时邹文重就躺在马峰峰旁边的躺椅上,戴着墨镜穿着沙滩裤,望着沙滩上打排球的泳装大洋马若有所思。   “老邹,要不我给你安排一匹大洋马骑骑?”马峰峰半开玩笑的说道。   “不敢。”邹文重笑道,他出身贫寒,能上位全靠老婆家的势力,是有名的气管炎,哪怕人在国外也是如此。   “你那个事,我爸爸他们心里都有数呢,等风头过去,就给你安排新的职务,级别不变,待遇不变。”马峰峰道。   “风子, 谢了,这回全靠你了,力挽狂澜扳回一局啊。”   马峰峰嘿嘿地笑:“就那么回事,老实说这个价格比咱们谈的那个还他妈离谱,西非的股权是虚的,从荷包里掏出来的美元可是真金白银,都说叶汉有水平,我看他还不如我,只不过我是真小人,他是伪君子,我是奸商,他是政客。”   小女星娇滴滴的问道:“峰哥,你们聊什么呢,我都听不懂。”   马峰峰将手从沙堆里伸出,在女星屁股上捏了一下说:“听不懂就对了,我们聊的是国家大事,这炮生意谈妥了,回去我给你买辆玛莎拉蒂。”   “嘢!真的啊,我想要白色的,郭美美那样的。”女星顿时眉开眼笑。   12-61 陷阱迷局   晚餐是在一家海滨酒店进行的,小女星非常兴奋,因为她还没吃过这么大个的龙虾,但实际上在澳洲龙虾并不贵,真正值钱的是那几瓶白葡萄酒,正进餐时,马峰峰接到电话,说是听证会通过了收购案。   “维特,香槟,要最好的!”马峰峰打了个响指,侍者很快取来一瓶法国香槟,冰镇过的瓶子上还有一层露珠,乒的一声酒瓶打开,三个人酒杯里浅浅斟上淡黄色的酒液,在空中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回音。   “乞儿丝。”马峰峰来了个一口闷,小女星也跟着干了,夸张的用小手按在酥胸上做不胜酒力状,邹文重却只是浅尝辄止,放下酒杯用餐巾擦擦嘴角说:“为了这个项目,我们运作了一年多,谈判几十个回合,光是资料就收集了几个硬盘,辛辛苦苦最后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马峰峰说:“可不是么,如果没有我们的前期工作,这么大的项目怎么可能说签就签,你放心,咱们的成绩,上面都看的清清楚楚,要不这样,老邹,国内现在也没有合适你的位子,干脆就到这个澳洲西北矿业来当副总裁算了,先干两年等风头过去再说。”   邹文重心头一动,四金公司舞弊案牵扯甚广,差点把自己仕途给毁掉,就算复出也要先蛰伏几年,对于年富力强的自己来说,无异于折磨,马峰峰的这个提议不错,在西北矿业当个闲散的副总裁,好歹每月有几万澳元的薪水,人也不致于闲出病来,可以考虑。   “风子,容我考虑一下。”虽然心动了,但邹文重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马峰峰豪爽的笑道:“别考虑了,就他了,我这就安排。”   果不其然,马峰峰一个电话就把邹文重的工作给搞定了,马家和叶家似乎进入了蜜月期,叶汉的永利集团悄无声息的聘用了邹文重为海外子公司的副总裁,待遇相当优厚,双方都明白,其实安排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位只是在表明态度而已。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式谈判,哪知道用了不到一周时间就签了合同并且在听证会上通过,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生怕夜长梦多,在24小时之内就敲定了澳洲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飞赴悉尼,邹文重人在澳洲,干脆连家都不回了,直接去和领导班子会合。   澳洲西北矿业位于大陆西北部的荒原上,这里的铁矿石品位比力拓矿山的稍低,基本达到50以上,比国内的贫铁矿石品位高的多,如果能有效利用起来,可以很好的解决国内铁矿石的需求问题。   新的领导班子由一位德高望重的总裁带队,队伍里多数人都有国外留学或者工作的经历,英语流畅,精通国际商务,而且队伍里还有几个年轻漂亮的美女翻译,和他们在一起,他们都知道邹文重的来头,对这位横空出世的行政副总裁很是尊敬,让刚从华夏矿业总裁位子上跌落的邹文重稍微感到一丝欣慰。   西北矿业的总部设在布里斯班,距离矿山千里遥远,中国来的领导层入主总部,查阅财务档案,整理人事关系,踌躇满志正要大干一番的时候,位于金伯利高原的矿山传来一个坏消息。   工人罢工了。   领导班子顿时手忙脚乱,连夜飞赴矿山调查原因,原来是工人老大哥们嫌收入太低,趁着换东家想争取一下待遇。   于是领导们就调阅了财务记录,不看则以,一看吓一跳,最普通的载重卡车司机,年薪十五万澳元,就连清洁工的年薪也要十万澳元。   这还了得,这样的人力成本谁受得了,领导大笔一挥,全部解雇,从国内招聘几百个工人过来,管吃管住海外津贴外加年底双薪,一年也不过十万人民币而已。   麻烦很快又来了,工会直接将公司告上了法庭,领导找来律师咨询了一下,解雇工人无异于天方夜谭,这种官司必输无疑,搞不好都能把家底子赔进去,领导问有什么办法,答曰无解,唯一的出路是和工会谈判。   工会,这个名词很熟悉,但外国的工会似乎不像国内那样,由党委领导,没事组织个乒乓球比赛、大龄青年相亲啥的,矿业工人们的工会和黑社会团体差不多,有着几百年的传承,澳大利亚人的血管里流淌着杀人犯和小偷的血液,再加上强大的工会组织和法律的保护,初来乍到的中国人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引进中国籍工人更不现实,澳大利亚本来失业率就高居不下,引进矿工将会使本来就不堪目睹的失业率再次下滑,民意激荡,政府随时都会下台,但是政府也不直接拒绝,只是通过各种规定把引进矿工的成本提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让你知难而退就行。   工作陷入停顿,情报反馈到了北京,永利集团对此早有预料,一方面和工会展开谈判,一方面停止对西北矿业的注资,国务院领导下的铁矿石进口对策小组做出紧急部署,追加五千万美元开发西萨达摩亚圣伍德铁矿,力争尽早投入生产。   ……   澳大利亚,墨尔本,幽静的海湾,一叶扁舟静静漂浮在水上,布雷曼矿业的老板,理查德.索普叼着烟斗,戴着草帽和墨镜坐在船上,手里拿着鱼竿一动不动。   岸边公路上,一辆大排量的SUV驶来,车上下来的是马峰峰和邹文重,马峰峰冲索普大喊道:“索普先生,我们来了。”   索普微微一笑,摇动鱼竿,一条大鱼被钓出了水面,在船舱里拼命的扑腾着。   船驶到岸边,邹文重殷勤的走上去,搀扶索普下船,其实轮年纪,他不比索普年轻,但索普的腿脚不是很便利,在印度尼西亚孤岛惊魂中,一枚子弹穿透汽车打中了他的腿部,虽然子弹已经取出,但走路再不像以前那样如风了。   索普的别墅就在不远处,一栋可以看见海的房子,他拄着手杖在前面带路,马峰峰和邹文重在后面跟着,不过索普并没有向别墅方向走去,而是在路边摘了一束野花,走到一块洁白的大理石墓碑前,吃力的蹲下将野花放在墓碑前。   马峰峰和邹文重面面相觑,不知道索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叫海伦,是上海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有二十五岁,她曾经告诉我,最大的梦想是住在能看见海的地方。”索普没有回头,说出这段话来,海风吹起他的头发,这个中年美国人看起来竟然如此寂寥。   “咳咳,索普先生,我们来是谈……”邹文重话没说完,便被索普打断:“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你们以为工会是我控制的,想来试探一下,我可以告诉你们,没人能控制工会,你们的麻烦大了。”   马峰峰听了邹文重的翻译,怒道:“哥们你太不讲究了,怎么能把一个烂摊子丢给我们,你这么一搞,让我很没有面子你知不知道?”   索普可以听懂马峰峰的话,他放缓语气说道:“马先生,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朋友,或者用中国的谚语来形容,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们知道,布雷曼只是雷拓的一枚棋子,而你们,也是依附于庞大家族的一分子,我们应该互相帮助,为自己牟取一点东西,难道不是么?”   这话说到马峰峰和邹文重的心里去了,短暂的沉默后,马峰峰说:“索普先生,我们怎么互助呢?”   “很简单,我帮你们解决工会,你们帮我解决一个人。”   “谁?”马峰峰和邹文重异口同声的问道。   “刘子光。”索普顿了顿,接着说:“海伦就是死在他的枪下,我的腿也是被他打伤的,我相信你们对他也没有好印象,他的死,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马峰峰再次和邹文重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条件有点过于简单了。   “索普先生,为什么您不直接派人把他干掉呢,我相信您也不是心慈手软的善男信女。”马峰峰试探道。   索普笑了笑:“在西非、在美国、在欧洲、在香港、在印尼,我已经多次领教过这个人的厉害,差点死在他的枪下,如果我能杀得了他,还用求你们么?”   这话靠谱,刘子光这货简直就是个妖孽,中调部想办他,结果反把谭主任给折进去了,马峰峰也派过杀手,结果还不是一样,这家伙极度狡猾,极度危险,不愧是军方培训出来的顶级特工。   “可以考虑,就这一个条件?”马峰峰问道。   索普耸耸肩:“当然不会,一条人命而已,不值什么,这只是合作的前提条件。”   马峰峰饶有兴趣的抱着膀子问道:“解决掉刘子光之后呢?”   索普说:“工会的麻烦,我会处理,但想解决根本问题的话还是需要引进劳工,虽然困难重重,但也不是不能办到。”   邹文重惊讶万分:“难道政府不怕失业率再度下滑,民众抗议么?”   索普说:“这个国家当权的不是政客,也不是选民,而是矿业巨头,巨头们甚至可以左右总理的人选,难道引进几个中国矿工很难么?”   “可是……”马峰峰有些费解“你们需要什么呢?”   “伍德铁矿14%的股权。”索普轻描淡写的答道。   “免谈。”马峰峰扭头就走。   12-62 不患寡患不均   马峰峰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怪不得谈判这么顺利,原来是请君入瓮啊,他拔腿便走,却被邹文重拉住,一边猛使眼色一边劝道:“风子,别急,既然来了就详细谈谈再走。”   “好吧,看在咱们好歹曾经共患难的情分上,我给你面子。”马峰峰还是止住了脚步,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现在就回去的话,恐怕无法向家里交代。   索普耸了耸肩,将他们请进自己的别墅,亲自泡了咖啡端上来,开门见山的说道:“霍华德爵士在解决工会问题上是行家,如果他出面的话,那些混蛋一定会乖乖上班的。”   马峰峰说:“那当然,因为霍华德和工会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这是个局,你们设好了圈套等我来钻。”   索普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不,如果合作伙伴是你的话,就不会有这个局,叶先生把谈判条件压得太低,他明知道我们需要是什么,却不愿意满足我们,就应该承担这个结果。”   马峰峰说:“你丫办事太不地道了,这不明摆着让我下不来台么!”   索普说:“马先生,请原谅我的直率,你根本就不应该参与这次谈判,不过既然你来了,我还是愿意把底线告诉你,霍华德先生的要求很简单,伍德铁矿14%的股权,满足这一条,立即开工,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同样的问题。”   “当我们都是傻子啊,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吧,这话我帮你带到,能不能成就看造化了,不过我想提醒你,索普先生,叶汉可不是省油的灯。”   说完这句话,马峰峰起身告辞,邹文重本来想再套几句话的,但是看这个情形似乎从索普这里得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了,只好随马峰峰一同告辞。   回到布里斯班总部,邹文重把这个信息传达回了国内,永利集团高层知道对方的图谋之后,无不大骂澳大利亚人毫无诚信可言,不过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前车之鉴,几年前中铝集团和雷拓的一桩上百亿美元的收购案就被人当成凯子耍了,所以叶汉早有对策。   “他们越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得到伍德铁矿的股权,就越是说明伍德铁矿的重要性,这个条件,我们绝不能答应!否则无法向领导交代,向国家交代!”在国务院铁矿石进口领导小组会议上,叶汉这样信誓旦旦的说道。   作为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的马京生说:“雷拓已经获得了4%的股权,现在又提出14%的要求,为什么他们千方百计一定要得到18%的股权呢?这里面有什么含义?”   叶汉打开幻灯片,调出伍德铁矿的所有权明晰来,解释道:“据我分析,雷拓的战略目的是取得伍德铁矿的控制权,继续保持垄断地位,他们要求取得18%的股权是有原因的,请看。”   屏幕上出现一张表格,标明了伍德铁矿股权归属,刘子光占35%,是最大的股东,其次是西萨达摩亚政府,占有铁矿33%的股权,再次是西萨达摩亚王室,占有16%的股权,然后才是永业集团的10%,布雷曼矿业的4%和胡清凇旗下控股公司掌握的2%。   “或许你们要问,雷拓取得18%的股权后,如何控制整个伍德铁矿,玄机在这里。”叶汉指着西萨达摩亚政府这一栏,说道:“西国政府掌握的33%的股权,加上18%,就是51%!”   小组成员们交头接耳起来,议论了片刻之后,一个外交部的官员问道:“我们目前并不掌握西国政府会把全部股权出让给雷拓或者其他公司的情报,我想知道这个假设有什么依据没有。”   马京生也以探询的目光看着叶汉,叶汉胸有成竹的说道:“据我调查,西国政府贪污腐化严重,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西国大选在即,呼声最高的是前驻华大使何塞领导的自由民主党,现任首相马丁,以前曾在广州生活过一段时间,至今派出所还有他的案底,这个人的素质不高,不能排除在下台前铤而走险把股权全部卖给布雷曼的可能性。”   商务部官员发问道:“政府保管的伍德铁矿股权,首相怎么可能私自出售呢,难道没有监管体系?”   叶汉瞄了他一眼,说道:“在监管制度相对严格的中国,一些地方官员和企业领导都能侵吞国有资产,损公肥私,在非洲落后国家,难道这样做会有风险和障碍么?”   马京生大概是觉得叶汉的措辞太刺耳了,干咳一声道:“我们现在要的是证据,而不是推理。”   叶汉微笑一下,道:“三天前,马丁首相飞赴伦敦,和雷拓的代表进行了秘密会谈,虽然我们不清楚他们谈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已经在接触当中,这就足够了。”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马京生问道。   “有,而且很简单,只要我们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何塞就会帮我们阻止这桩交易,在大选成功后,何塞内阁接管政府资产,便大势已定了,我们有了伍德铁矿作为后盾,在和雷拓的谈判上就硬气多了,不管他们耍什么花招也是无济于事的。”   “很好,我会向总理汇报的。”马京生合上了笔记本,正要宣布散会,叶汉却又说道:“但是还有一个风险存在。”   “什么?”   叶汉指着刘子光名下的股份和王室拥有的股份,说:“35%加16%,又是一个51%!”   ……   伦敦,希思罗机场,薄雾笼罩,冷风袭人,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在数辆陆虎的护卫下停在机场贵宾入口处,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身穿考究质地西装的黑人保镖,俯身拉开车门的时候,脖子后面隐约露出空气耳麦的线来。   一双锃亮的皮鞋踏在地上,马丁钻出汽车,保镖撑开雨伞帮首相遮挡住毛毛细雨,另一边车门里钻出一个身材窈窕的黑人女孩,上前挽住马丁的胳膊,西萨达摩亚的首相马丁阁下和他的未婚妻苏珊.桑托斯,在保镖的簇拥下通过贵宾通道前往候机室。   马丁是专门到伦敦为婚礼订购礼服婚纱和钻戒的,他的未婚妻是一位血统高贵的酋长的女儿,曾经在剑桥大学留学,对英国有特殊的感情,而马丁也对这个老牌欧洲帝国怀有朝圣之心,他们是乘坐私人飞机来的,如今的西萨达摩亚富得流油,大把的钱财可供挥霍,基本上每个周末马丁都要飞到欧洲采购,从汽车、游艇到家具服装,英国的威士忌,法国的红酒,德国的啤酒,都是他们采购清单上的项目。   飞机顶着蒙蒙细雨起飞了,湾流公务机上的真皮坐椅宽大而舒适,侍者端来两杯香槟酒,马丁和苏珊各自端起一杯,轻轻碰杯,抿了一口,两人眼中都泛滥着热恋之人才有的那种柔情蜜意。   “亲爱的,为什么这么早回去?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买好呢。”苏珊问道。   “哦亲爱的,刘子光阁下已经抵达圣胡安了,我必须回去见他,顺便商讨一些事情。”   “是关于大选的事情么,你不是说早就安排好了么?”   “不,是别的事情,我……我想请他当我们的证婚人。”   苏珊出身名门,她的父亲曾经是西萨达摩亚国家银行的高级管理人员,后来全家移民去了英国,剑桥毕业的她聪明而又善解人意,见未婚夫不想多说,便不再追问,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来人,拿毛毯来。”马丁对未婚妻呵护备至。   长途飞行后,飞机抵达圣胡安国际机场,十余辆陆虎越野车早已等在跑道上,荷枪实弹的士兵四处警戒,等飞机停稳之后,一辆黑色加长奔驰直接驶到舱门口,马丁携未婚妻下了飞机,登上汽车,在车队的护卫下离开机场,从机场到圣胡安的道路已经戒严,车队打着双闪呼啸而过,煞是威风。   一小时后,马丁在伍德庄园见到了刘子光,后者正端着一杆猎枪打飞碟,抛射机将飞碟弹射到半空中,他迅速举枪将其 ,动作快如闪电,马丁的几个保镖都看傻眼了。   “回来了?”刘子光问道,折开枪托取出弹壳。   “是的,刚从伦敦飞回来。”马丁从仆人手中接过一把已经上膛的猎枪,娴熟的摆弄了一下。   “嗯”刘子光从马甲口袋里取了两枚子弹填进双筒猎枪的弹膛,问道:“大选在即,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会输。”马丁自信满满的说,“是我把西萨达摩亚人民从库巴的暴政下解救出来,是我赈济灾民,兴办学校和医院,修建码头和公路,我消除民族隔阂,娶的是文度族的女孩,在我的统治下,没有饥饿,没有贫穷,没有屠杀,没有落后,我有一项调查统计,圣胡安市民的蛋白质摄入量,比以前提高了十五个百分点……”   “但是他们依然不会选你,难道你不承认这一点么?”刘子光毫不客气的指出。   一阵沉默,马丁说道:“我不相信何塞上台会比我做的更好。”   刘子光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么。”   飞碟抛出,两人却都忘了去打,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马丁一枪放空,就在飞碟即将坠地的时候,刘子光抬手一枪,飞碟应声而碎。   12-63 新兵抵达   伍德庄园早已今非昔比,矿山的工地就在几公里外,在花园里似乎都能听到德国进口巨型挖掘机的轰鸣,宽阔的柏油路修到庄园门口,来时的路上,可以看到成排的简易房,那是中国籍建筑工人的宿舍,红蓝的铁皮屋顶在非洲的艳阳下格外醒目。   马丁首相不管去哪里,都要带整队的保镖,这些精锐的卡耶族战士隶属于内政部特勤局,由国库支付薪水,他们使用的是最新款的陆虎越野车和欧洲进口的HK416卡宾枪,神情倨傲,仿佛天之骄子。   相比之下,伍德庄园的仆人们就显得寒酸多了,铁矿项目开始运作后,原先居住在这里的文度族部落被政府强制搬迁到一块事先划好的保留地内,为了保卫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土地,部落战士们也曾浴血奋战过,但是在政府军的机关枪威逼和大把中国造廉价生活用品诱惑下,他们还是屈从了,为了生活,部落中不少青壮男子来到伍德庄园应聘当了工人。   部落民的经典打扮大多是身上披一块中国造晴纶毛毯,腰间系条绳子,赤脚,头上顶着一个藤条编织的筐子或者陶罐,只有在伍德庄园工作的人才会穿着卡其布的短袖衬衫和裤子,戴着宽边遮阳帽,看起来就像一百年前白人殖民者的奴隶。   刘子光看看马丁的保镖们,又看看那些衣着简朴的工人,问道:“如果大选输了,你怎么办?”   马丁说:“我不会输,如果我失败的话,那一定是何塞在舞弊。”   刘子光继续追问:“如果何塞没有舞弊呢?”   马丁执拗道:“我不会输,是我救了这个国家,何塞只是一个贪污犯,我没有追究他的罪责,他反倒想颠覆我的统治,我不会饶恕他的,如果大选失败,他将面对我的怒火。”   马丁说这番话的时候正气凛然,质地考究的衣服和做工精美的手工皮鞋映衬的他像个王子一般,刘子光叹口气道:“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么和库巴又有什么不同?”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话,马丁首相一定会暴怒,但是在刘子光面前,他始终保有一颗敬畏之心,思索了好一阵子后,马丁才道:“我不相信何塞这个投机政客会给国家带来安定和富裕。”   刘子光说:“我也不相信,但游戏规则已经确定,好比两个人在牌桌上定输赢,一方输了的话翻脸不认账,还拔枪把对手打死,这种破坏规则的人,势必会被大家摒弃,如果你觉得比何塞做的更好,那就证明给选民看。”   “谢谢,我想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让我们来比试一下枪法吧。”   两人又打了一阵飞碟,刘子光留马丁吃饭,首相阁下推辞说还有政务要处理,带着随从们离开了伍德庄园,当车队驶出庄园大门的时候,一辆风尘仆仆的宇通客车驶了进来,和车队擦肩而过,车窗中一张张充满好奇的眼睛望着首相专车前迎风飘扬的小旗帜,马丁抬头看了一眼,这些都是中国人。   来的这些人是刘子光从国内招聘的员工,一共二十人,客车开到一栋两层楼前前停下,车门打开,司机吆喝众人下车,坐在后排正打鼾的王远文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见人都下的差不多了,赶紧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了背囊走下客车。   小伙子们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王远文在其中算是年龄较大的了,他们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互相递着香烟,点着火,打量着异国他乡的风景。   那天王远文找到了卫子芊,很快签下了合同,拿着合同回到老家办了护照,又来到北京报到,和一帮年轻人一起检查身体,注射各种疫苗,在首都机场登上了飞机,这还是王远文第一次坐飞机,他激动而又好奇,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终于降落,然后又换乘汽车,足足开了五六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也就是他们要为之服务的伍德庄园。   “这就是非洲啊。”王远文感慨道,这里看起来和家乡区别很大,热带树木高大葱郁,太阳白花花的照的人发慌,楼顶旗杆上高高飘扬的也不是五星红旗,而是一面花花绿绿的旗帜,楼门口有条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新同事”的字样,让人感到一丝亲切。   “集合!”随着一声哨音,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身穿迷彩服,脚蹬帆布靴子,举止间让王远文想到了自己在新兵连时候的教官。   小伙子们并不都是象王远文这样有当兵的经历,但好歹体育课上也受过队列训练,他们很快排成一队,那个穿迷彩服的汉子大声说道:“我叫李建国,是你们的教官,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伍德庄园的试用员工了……”   教官讲完话之后,新人们进入宿舍楼,安排了床位,领取了服装鞋帽,然后统一剃了光头,洗了澡换了新衣服来到食堂用餐,伙食很丰富,为了招待他们,食堂特地包了饺子,还有冰镇啤酒供应,这一切都让王远文倍感亲切,似乎重回军营。   宿舍楼里安装有磁卡电话,员工福利里就有电话卡,王远文吃过了饭,拿着磁卡给家里打了个长途越洋电话报平安。   “爸,我到地方了,领导对我很好,待遇也不错,管吃管住,房间里有空调。”   “好啊,那我和你妈就放心了,今天收到你的汇款了,正好给你弟弟交了学费。”   王远文一愣:“我没给家里寄钱啊。”   “这小子,汇款单上明明写着你的名字,两千块,你爸还能哄你咋的?”   这下王远文更纳闷了,忽然听到集合哨音,赶紧说:“下次再说,我挂了。”忙不迭的跑去集合,只见李教官陪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正是在北京遇见的那位贵人。   “请刘总给大家讲话,鼓掌!”李教官一声令下,新人们无不拼命鼓掌,争取在大老板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刘子光伸手压了压,说道:“没什么总不总的,大家到了这里,都是一家人,不嫌弃的叫我一声大哥就行,你们初来乍到,我也没什么好给你们接风的,这样吧,每人给个见面礼,明天去圣胡安乐呵乐呵。”   身后的仆人捧上一个托盘,里面放满了红包,刘老板亲自将红包发到每个人手上,大家迫不及待的捏着红包,感受着厚度,心中温暖之极。   “大家舟车劳顿,早点休息吧。”刘子光正要走,王远文从后面赶上来:“刘总,我想问个事儿。”   “什么事,你说。”   “那个……家里的汇款,是咱们公司出的吧。”   刘子光笑了:“你不用担心,这笔钱不从你工资里出,算是你的一份劳保。”   王远文眼睛瞪得溜圆,没听说过劳保和工资一样高的好事。   刘子光继续说:“你们的工资按月发放,可以直接领两千美元,也可以换成人民币……”   王远文彻底惊呆了,两千……美元!他可一直认为是两千人民币的,忽然之间多了好几倍,这种幸福来的太快,以至于连刘总啥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回到宿舍,欣喜的和大家分享这个惊天喜讯,却被众人嘲笑,合同上早就写明了,月薪是两千美元,王远文很是郁闷。   办公室里,李建国问刘子光:“月薪两千美元,是不是高了点,这些小伙子一多半都没摸过枪,学历也不高。”   刘子光说:“这和有些公司就喜欢招聘中专生是一个道理,越是出身寒微的人越是会加倍珍惜得到的东西,而且……马上就要打仗了,两千美元真的不高。”   天边一阵滚雷,非洲的雨季来了。   ……   江北市招投标中心,正在举行红旗钢铁厂的股权拍卖会,自从玄武集团退出红钢之后,厂子的状况不但没有改善,反而每况愈下,省里有重量级人士发了话,以污染严重为名直接关停了剩余的高炉和转炉,没有任何企业敢接盘这个拥有数千名退休工人的老企业,厂子靠着仅有的资金维持了一段时间后,惨然宣布清盘。   招投标中心外,汇集着大量红钢工人,细雨霏霏,数千人在马路上沉默着,黑色的雨伞和黑色的雨衣渲染着压抑的气氛,几辆风档玻璃下放着省级机关通行证的奥迪轿车驶入了中心大院,大家知道,再过几分钟,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来竞标的人不算多,只有寥寥几家,毕竟陈汝宁尸骨未寒,前车之鉴放在那里,即使红钢的地皮再诱人,也要掂量掂量,所以来竞标的几家企业大多是被国资委请来打酱油的,在很多人的预料中,这次拍卖将会流拍。   红钢并非采用现场竞价的形式,标书早就递上去了,现在只是开标而已,冷清的大厅里,只坐着几个企业代表和江北日报的一个记者,领导就座之后,招投标中心的工作人员宣布了竞标结果。   红旗钢铁厂被本市晨光机械厂以两亿五千万人民币的价格收购,红钢的所有债务以及亏欠的工人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全部由晨光机械厂负担。   消息传出,欢声雷动,很多红旗人都激动地流下了热泪。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晴了,一轮彩虹高挂。   12-64 晨光厂的大杀器   多年以来,晨光厂和红旗厂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腾飞壮大,曾几何时,两个厂子在江北市一东一西,互相呼应,每年市里评选五一劳动奖和三八红旗手,得奖最多的总是这两个厂子。   两个厂子的宿舍区都设在高土坡,很多青年男女工人日久生情,结成连理,一时间两厂联姻成了潮流,刘子光的父母,陆天明和卫淑敏,就是那时候相识的。   后来,国企改革,两个厂子同时陷入停顿、下岗、改制、买断工龄、再就业,刘欢的《从头再来》唱了一遍又一遍,生活还是没有着落,好在两个厂子家大业大,靠着砸锅卖铁硬是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并且逐渐好了起来,没想到在房地产迅猛发展,土地经济为主导的今天,占地颇广的厂区竟然成了原罪,把好端端的一个红旗厂搞成破产,还搭进去好几条人命。   关键时刻,还是兄弟单位肝胆相照,伸出援手,能被晨光厂兼并,总比好过被那些不知所谓的民营企业收购的强。   当天中午,红旗钢铁厂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不少工人在卫淑敏的钢铁塑像下烧纸,告诉卫总这个好消息。   “小卫啊,咱们两个厂早该合了,合了就没这些事了,你也不会走的那么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工人将盛满饺子的饭盒打开盖子放在卫淑敏的灵前。   ……   陆天明此刻的心情用一句成语可以形容:壮怀激烈。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样一家苟延残喘的二线城市机械厂,竟然会获得新加坡淡马锡投资银行三亿元的风投,这笔资金的注入,让晨光厂一举焕发了活力,再也不用为没米下锅而发愁。   风险投资向来都是青睐于年轻富有活力的高科技企业,晨光厂这种老牌国有企业,退休工人一大把,技术落后,管理松散,怎么可能会获得如此巨额的投资?其实不光陆天明不明白,就连主管单位也弄不明白,不过既然人家愿意投资,那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风险投资和收购不同,投资方只是注入资金,不掌握控股权,不要求质押和担保,甚至不参与经营,他们最多占有30%的股份,等被投资企业做大之后,再通过IPO或者收购转让股权等方式撤出投资并获取收益,换句话说,投资方就是合伙做蛋糕的人。   投资项目进行的异常顺利,仅用了一周时间就达成了意向,据说这是首都有关部门的高层发了话的缘故,晨光机械厂一夜之间鸟枪换炮,但过惯了穷日子的他们并没有把宝贵的资金用在建新楼,买豪车上,在陆天明的提议下,领导班子集体表决通过,拿出两亿五千万来收购红旗钢铁厂,把蛋糕做大。   “恭喜你,陆总。”卓力的声音将沉思中的陆天明惊醒,这次收购竞标中,卓力旗下的华清实业公司也参与了,但摆明了就是来陪标的,不过有华清实业参与,竞标才显得更加公平公正公开,符合领导们的意愿。   卓力今天破例穿了件考究的西装,猩红色的金利来领带,鳄鱼皮腰带,彰显着他暴发户的气质,陆天明穿了件旧西装,脸上是淡淡的倦容,伸手和卓力握了握:“承让了,卓总。”   收购工作是一个系统工程,现在要报请省里批准,不过红旗厂这个谁也不敢接的烫手山芋能有如此好的出路,想必不会有人节外生枝,陆天明出了招投标中心,乘车回到了晨光厂,厂子里也是一片欢欣鼓舞,似乎晨光厂真的重回往日辉煌岁月一样,但是陆天明心里明白,三亿资本注入,只会让自己肩膀上的担子更重。   他先去厂办安排了工作,然后步行来到厂区后部的试验区,这里本来是防空洞,现在已经围上了铁丝网,还有保安站岗,没有通行证的职工不许入内,陆天明出示了证件后进入防空洞,往日屎尿遍地污水横流的防空洞已经整修一新,墙壁上装着电灯,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排风口的大号风扇呼呼的运转着,显示这里正在运行。   沿着长长的通道走了一会,眼前是一道铁门,陆天明用大拇指按了一下指纹锁,铁门缓缓打开,走进去转个弯,再打开一道厚重的铁门,里面豁然开朗,上百平方米的大厅亮堂堂的,穹顶高高,丝毫没有地下室的压抑感。   这是一间实验室,摆在当中的是两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放满了各种杂物,游标卡尺、电烙铁、锉刀、砂纸、电线、万用表、钳子螺丝刀等,还有各种树脂或者碳纤维制成的半成品,地上放着铝合金的龙骨,有机玻璃质地的透明到整流罩等,靠墙的地方用隔板围了起来,有全套的机床和备品库,设计室里摆着几台电脑和椅子,旁边是床铺和餐桌,吃剩的饭盒和饮料瓶子比比皆是。   见陆总来了,正在伏案工作的两个人赶紧起身招呼,陆天明笑容满面道:“温工,小叶,我来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今天成功收购了红旗钢铁厂。”   这间实验室的主人正是温雪的父亲老温大叔,还有他的徒弟,理工大毕业的叶知秋,一老一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半年多的时间了。   听到喜讯,老温击掌赞道:“真是双喜临门啊,我们的第一批成品也刚造出来,小叶,拿出来让陆总看看。”   叶知秋开动一辆小型电动叉车,到后面库房将搁在钢制货架上的一枚长圆柱体物品搬了过来,陆天明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凝神屏息,仔细打量。   这是一枚细长的浅蓝灰色的导弹,圆形透明整流罩,长度和一个成年人的高度差不多,直径30厘米左右,两条翼展和弹体总长差不多,后面是V型复合尾翼。   老温介绍道:“这是I型巡航导弹,弹体部分航空铝合金为龙骨,碳素纤维蒙皮,引擎采用进口模型用涡轮喷气发动机,计算机主板、GPS接收机,陀螺仪、舵机,电罗经、辅助电池、油泵都是市面上能采购到的民用品,导弹采用GPS、地形、惯性联合制导方式,气动布局是仿照美国战斧巡航导弹加以改良,V型复合尾翼结构可以简化结构以及避开引擎喷管,从而避免热量对制导系统和舵机的干扰。”   陆天明抚摸着这枚民用巡航导弹,大为感慨:“温工,真是辛苦你了。”   老温淡淡一笑:“二十年前的经验终于派上用场,我死也瞑目了,对了陆总,还有一个额外的副产品,是小叶自己用下脚料制成的,你看看吧。”   说着向叶知秋做了个手势,后者很腼腆的走到墙角,掀开一块苫布,露出下面的大号模型飞机来。   这架飞机是大三角翼结构,尾部有个小型螺旋桨,头部也是透明整流罩,整体流线型设计,涂着丛林迷彩,杀气腾腾的。   “小叶,给陆总介绍一下。”老温带着鼓励的神情说道。   叶知秋侃侃而谈:“陆总,我们接到攻关任务后,经过分析论证,觉得应该同时开发两款产品,高抵搭配满足客户不同的需要,这是II型巡航导弹,采用航空铝合金骨架,玻璃钢蒙皮,国产小型活塞发动机,螺旋桨驱动,导引系统和I型差距不大,毕竟战术性能是不能牺牲的,II型相对I型的区别是射程只有它的四分之一,也就是五十公里左右,不过相对于无制导的加农炮或火箭来说,精度优势还是很大的,相比动辄数千万造价的战术地对地导弹或者巡航导弹来说,成本更是匪夷所思。”   老温接着说:“I型的成本主要在于进口发动机和碳纤维构件,制导系统等电子元器件的成本反而很低,比如GPS接收机,12通道,RS-232输出NMEA-0183格式数据,重量50克,价格才800元,工业用微型无线电高度表和工业用微型陀螺仪,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台电视机的价钱,这些设备全部使用5V供电,总电流小于30安培,我们选择了笔记本电脑用的锂电池组来进行供电,成本也可以压在500元之下。”   陆天明问:“那么具体价格是多少呢?”   “不计算研发费用的话,I型的造价是十万人民币,II型的造价较低,只需要三万人民币,如果批量生产,成本还能进一步降低。”   陆天明眼睛一亮:“好!在成本控制上你们做的很好,不过也不用太小家子气,一切以战斗力为最终目标,我们要的不是好玩的航模,而是可靠的武器,你们有没有信心保证这两枚导弹能经受住实战的考验?”   老温摇摇头:“任何武器都是经过千百次失败才成功的,我不能保证试验过程中不出现差错。”   陆天明豪爽的大笑:“没关系,明天咱们就去试试,不装战斗部,别人还以为咱们在玩航模呢。”   12-65 试射导弹   次日凌晨四点钟,晨光机械厂大门缓缓打开,一辆军绿色的解放牌卡车在两辆晨光厂自产轮式装甲车和四辆越野车的护卫下驶出了厂门,门卫挺直腰杆举手敬礼,装甲车上的民兵动作利落的回礼,卡车的车厢蒙着严严实实的苫布,车门上涂着预备役的标志。   车队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很快抵达南泰县境内,试射场地早就找好了,就在已经停工的玄武集团南泰工业园,这里一片荒蛮,杂草丛生,了无人迹,车辆停下后,身穿迷彩服的民兵们跳上卡车,肩扛手抬把两枚导弹拿下来,安放在装甲车的发射导轨上,卡车上还有一个硕大的油桶,叶知秋亲自用油泵向导弹的燃料箱注入液体燃料。   “什么油?”陆天明问道。   “航空煤油加硝基甲烷。”叶知秋答道。   陆天明点点头:“不错,我记得飞毛腿导弹的燃料就是硝酸加煤油,那么软件系统是怎么设计的,总是需要一个发射基站和遥控设施吧。”   老温说:“软件是我们在Linux基础上开发的,简单有效,在发射前我们把射程内需要的精确卫星地形图输入存储器,设定目标,导弹发射后会根据GPS根据卫星信号自动飞行,整流罩内的摄像头会根据地形地貌修正航向误差,此前我们已经分别进行过一公里、五公里、十公里的短程实验,今天进行的是全程实战试验,目标是一百八十公里外的废弃矿山小镇,射程内的地形包括农田树林江河湖泊公路铁路村庄城市丘陵等,比较复杂,可以有效检测导弹的实战性能。”   工作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导弹加注满了燃料,叶知秋用笔记本电脑向导弹的单片机内输入了指令,一切准备就绪,技术人员测试了风向和温度,打开了摄像机,叶知秋请陆天明来按动发射按钮,陆天明说:“还是温工来吧。”   互相谦让了一阵子,最后还是老温和叶知秋共同按下了发射按钮,导轨上的巡航导弹尾部喷出一股火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导弹骤然升空,展开翅膀平稳无比的向北飞去。   大家顿时欢呼起来,设在前方五百米、两公里、五公里处的监测哨发来报告,导弹运行平稳,速度正常,方向正确。   紧跟着发射了第二枚巡航导弹,也就是叶知秋设计的那枚酷似航模飞机的三角翼导弹,这枚导弹的起飞模式更加简单,单人双手握持投掷即可,II型导弹的目标是五十公里外的一处无人值守的水泵房。   “上车。”陆天明一声令下,试验工作人员登上汽车,直奔目的地而去,大家的心情都很紧张,两个项目负责人压力更大,II型导弹倒也罢了,就算中途掉下来也没事,权当是航模落地,但I型导弹长的就是一副尖端武器的样子,而且自重200公斤,掉下来能把人砸死,就算砸不到人,砸到房子汽车也是麻烦事,虽然法律在这方面有漏洞,但是追究起来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晨光厂又不是真正的军工企业,私自设计制造军用武器的罪名可不小。   汽车在公路上疾驰,现在只有五点钟,天刚蒙蒙亮,道路上的汽车很少,但是能见度已经很高了,树木和农田在车窗外飞速的倒退,陆天明为了缓解大家的情绪,微笑着说:“咱们的宝贝这会儿差不多该过淮江了。”   叶知秋发出一部IPAD来,有手指点了几下,说:“已经飞越淮江了,正沿着铁路线向北匀速飞行,时速二百公里,相当稳定。”   陆天明大惊:“你能看到导弹的轨迹?”   叶知秋说:“科技日新月异,很多几年前还是神话的东西,现在已经走入百姓家,我不光能跟踪导弹,还能控制它的飞行,必要的时候进行手工制导。”   与此同时,京沪高铁江东段上行驶的一列车厢里,一个正在玩玩具飞行的小男孩看到窗外有一架淡蓝色的小飞机和火车齐头并进,他眨眨眼睛,摇晃着沉睡的父亲:“爸爸,快看飞机。”   当爹的被吵醒,不耐烦的朝窗外瞄了一眼,哪有什么飞机,他没好气的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睡觉!”   铁路线旁的某小村落,早起拾粪的老头正走在乡间小路上,路边的野花沾满露珠,忽然一架什么东西从眼前掠过,快的好像风一样,老头愣了半天,看看跟在身后的大黄狗,感慨道:“真是老了,眼都花了。”   省际公路,一辆家用轿车停在路肩上,女的坐在车里打瞌睡,男的站在护栏旁撒尿,忽然一枚导弹从眼前飞过,男的目瞪口呆,尿都撒在了裤子上,他忙不迭的跑回汽车喊道:“快把我的单反拿来!”   等拿了相机,哪还有导弹的影子,女的责怪他:“发神经啊你。”   男的信誓旦旦地说:“我看见一枚导弹飞过去了,美国战斧式巡航导弹,我经常上军坛潜水,绝不会错。”   ……   导弹终究比汽车跑得快,大家还在半路上的时候,II型导弹就抵达了目的地,据现场人员反映,导弹落在了距离水泵房二十米远的地方,消息传来,大家都很激动,二十米的误差已经很小了,甚至超过了设计标准。   又过了半小时,根据GPS显示,I型导弹正中目标,车内顿时一片欢腾,不多时终于抵达靶场,这是一个隶属龙阳市的矿区小镇,由于煤矿枯竭,镇上居民大都搬迁,几乎是一座空城。   导弹的目标是一座废弃的仓库,但是并没有发现导弹的残骸,大家分头寻找,终于在距目标五十米远的地方发现了导弹。、   导弹一头扎在沙堆里,尾巴朝天,弹体并没有过度变形,说明碳纤维和强度还是很经得住考验的,测试人员上前将导弹放平,检查燃料箱,发现居然还有三四升残余,也就是说,导弹的冗余能力是很强的,弹头位置的制导部分已经损坏,叶知秋将它们小心翼翼的取下,这都是宝贵的资料。   “初步估算,出现偏差的原因是采用的民用GPS导航芯片误差较大,精度不足。”叶知秋解释道。   “地形导航在关键时刻没有起到作用么?”陆天明质疑起来。   老温说:“地形导航主要是为了弥补GPS的不足,这里面有个谁主导谁辅助的问题,电脑毕竟不是人脑,在末端制导阶段,我们设计的是GPS为主,出现误差,是我的责任。”   他一脸自责,陆天明却笑了起来:“这次试验,可以打120分!”   工作人员同时鼓起掌来,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忽然一辆当地警车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两个警察,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这是?”   晨光厂的实验车辆都是迷彩涂装,工作人员穿迷彩服戴钢盔,警察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同志,我们是军工厂的,在做实验,请帮助维持一下秩序,不要让老百姓围观。”陆天明到底是做过副师长的人,那份气度一般人学不来,两个乡下警察赶忙敬礼:“是,首长!”   回去的路上,大家心情放松下来,一路谈笑,有个技术员高声道:“没想到陆总瞒了大家这么久,我们一直在猜后山在研究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原来是巡航导弹啊,陆总,现在可以公开秘密了吧。”   陆天明说:“还是让老温介绍一下研发过程吧。”   老温脸上漾着兴奋的光辉,看起来不像个慢性病人了,他谦虚道:“我不会讲话,让小叶给大家说说。”   叶知秋推辞了一会,终于还是拗不过老温,开言道:“接到陆总的任务时,我们当时很犯难,大家都知道,巡航导弹比地对地弹道导弹的科技含量还要高,海湾战争时,美军从战列舰上发射战斧巡航导弹,能直接达到巴格达的某栋大楼,精度水平甚至可以保证第二枚从第一枚炸开的弹洞钻入,巡航导弹就和剑仙手中的飞剑一样,可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当然造价也是很昂贵的,达到一百五十万美元。”   车里一片嘘声,一百五十万美元是什么概念啊,一枚导弹就能让全厂工人开十年的工资!美国佬真是财大气粗,打起仗来像放烟花一样放巡航导弹,不服都不行啊。   叶知秋接着说:“手头没有任何技术资料,我就只好上网搜索,结果还真找到一篇帖子,讲如何在私人作坊中制造巡航导弹,不过只是几千字的文字资料,真要动手制造,困难比想象的要多的多,幸亏有温工在,要不然就凭我这三脚猫的本事,只能造出一个大炮仗来。”   一阵善意的哄笑,大家都将目光转向了老温,有人啜叨道:“温工,说两句。”   老温面对一双双期盼的目光,终于打开了话匣子:“大家可能对我的历史不是很熟悉,我在调来晨光厂之前,曾经在东北一所兵器研究所工作过,当时正是海湾战争爆发之时,我们单位受命研究巡航导弹,我是课题小组的副组长,那时候的科技水平比现在差远了,电子元件全靠进口,不过好歹也有些基础,陆总交给我这个任务的时候,我很激动,也很担心,生怕搞砸了,我想特别提出的是,功劳不在我,而在小叶,这个小伙子的知识面很宽,导弹的核心制导部分都是他设计的,我只是干了些老本行,搞了飞控方面的一些东西。”   叶知秋忙道:“温工你又谦虚,大量的函数运算都是你做的,我只是玩了十几年航模,有些小聪明罢了。”   老温说:“我年龄大了,脑子不灵光了,很多运算是闺女趁寒假帮我做的。”   陆天明插言道:“你们就都别谦虚了,功劳一人一半。”   老温忙道:“陆总,成功离不开你的决策和大力支持,功劳也有你的一半。”   陆天明摆摆手说:“别夸我,我也是受人之托才做这个项目的,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大魄力,敢拿出上百万元来让你俩搞大号航模玩啊。”   “是谁?”老温和叶知秋异口同声的问道。   陆天明笑笑:“我不说你们也知道,现在先不提这个,回去之后你们抓紧时间再做一些样品,我去北京跑一跑关系,如果能打入军方市场,咱们晨光厂可就真的发达了。”   一时间大家都不可自拔的陷入到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去了。   12-66 工业园的出路   欢天喜地的回到了厂里,门卫告诉陆天明,有位领导在办公室等他,已经来了大半天了。   陆天明对老温说:“温工,给你放三天假,去北京看看闺女,小叶,你要是没安排,陪温工走走。”   叶知秋知道温工身体不好,满口答应道:“好嘞,我正想去北京玩呢。”   安排好了两位大功臣,陆天明快步来到办公室,忽然看到会客室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南泰县的县长周文。   “哎呀,原来是周县长,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我刚出差回来。”陆天明走进会客室,热情的和周文握手。   “没关系,天天忙的团团转,正好在你这里放松一下。”周文一点也没有端县长的架子。   陆天明把周县长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是倒茶又是递烟,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县长,不知道他忽然登门有什么动机。   周文先寒暄了一下,问了晨光厂的近况和收购红旗厂的事情,然后说道:“陆总,您还记得上次我在厂里和您谈的事情么?”   陆天明当然记得,那还是晨光厂试制装甲车的时候,周文来到厂里参观,并且提出晨光厂搬迁到南泰工业园的事情,后来玄武集团也来洽谈过这个事情,平心而论,晨光机械厂处在闹市区,工人上下班是方便了,运输和生产却难以避免的造成扰民,而且现有厂房和设备已经束缚了发展,重工业企业就应该远离市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玄武集团这个合作伙伴吃人不吐骨头,一来二去也就耽误了。   现在周文重提迁厂的事情,陆天明立刻意识到,工业园项目出了问题,而且是大问题,陈汝宁这个强力掌舵人死了之后,玄武集团肯定内部关系一团混乱,以前在铁腕统治下隐藏起来的问题,全部都会暴露在阳光之下,以新任总裁穆连恒的手腕和气魄来看,比陈汝宁差远了,工业园项目这头大象,可不是随便哪条蟒蛇都能吞得下的。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陆天明笑道:“当然记得,工业园嘛。”   “陆总,今天我喊你一声陆叔叔,我也是晨光厂的子弟,有好事绝对忘不了咱们厂子,晨光厂在您的带领下已经实现了战略性的腾飞,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晨光厂迟早会成为享誉国际的知名企业。”   听着周文的马屁,陆天明微笑着不住点头,但并不接话,周文继续道:“随着晨光厂的进一步发展,迁址已经迫在眉睫,现在房地产市场势头依然迅猛,城市周围的土地都被卖的差不多了,放眼全市,也只有我们南泰县工业园适合咱们厂。”   “我们是有扩大厂区的规划,可是没钱啊。”陆天明哭穷道。   周文笑了:“陆叔叔,您就别骗我了,三亿风险投资,买地皮绰绰有余。”   “小伙子,功课做的很足啊,说罢,有什么优惠条件?”   “我给您最优惠的条件,一千亩地,每亩十万元租金,租期二十年。”周文炯炯的目光盯着陆天明,期待着他的回答。   陆天明哈哈大笑:“周县长,你大概忽略了,昨天我们刚花了两亿五千万收购了红旗钢铁厂,哪里又能拿出一个亿来买,哦,是租你的地皮呢,别说是一千亩,就是五百亩,我也租不起啊。”   周文也笑了:“我并没有忽略,据我所知,收购红钢还需要上级主管部门的批准,这是一个未知数,而且就算收购真的成功,也不需要一次全部注入两亿五千万资金,同理,租我们工业园的地皮,也可以分期付款嘛,陆叔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坑您的。”   这样一说,陆天明还真的动了念头,每年五百万租上一千亩地,值啊,不过兹事体大,自己一个人可做不了主,他沉吟一下道:“这样吧,回头我集合班子成员碰一下,这种大事要职工大会通过才行。”   周文说:“不急,您慢慢想,我还有事,您先忙吧。”   ……   下楼上了自己那辆黑色桑塔纳,周文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为了工业园这个烂摊子,自己连党校的课都不去上了,不过好在省委和校方打了招呼,说明了特殊情况,党校才破例让自己暂时休学回来处理事务。   陈汝宁死后,玄武集团如同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坏事接连不断,南泰工业园项目陷入停顿,周文虽然人在首都,但是各方面的信息一直没断过,尤其是从白娜那里获取了大量关于玄武集团的情报,经过缜密的分析,周文认为玄武集团无力继续经营南泰工业园,可是地也征了,海口也夸下了,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夭折,以后哪还有脸面去见父老乡亲,所以周文才毅然休学,到处奔波为工业园招商引资。   “周县长,回家还是回县里?”司机问道。   周文捏了捏发酸的鼻梁,问道:“小李,有烟么?”   司机有些尴尬的摸出一包黄山来说:“周县长,我没有好烟。”   “没关系,冒烟就行。”周文拿过一支烟,小李帮他点燃,坐在车里吞云吐雾。   “周县长,您辛苦了。”一直沉默的从后视镜里注视着他的小李说道,这句话是他发自肺腑的感谢,大家都知道周县长平时不抽烟,现在竟然累得要抽烟定神,可见他为了南泰县的发展,有多么的操劳。   “好了,回家,很久没看儿子了。”周文掐灭烟说道。   桑塔纳直接开到了自家楼下,周文让小李开车回县里,星期一再来接自己,然后上了楼,敲了敲门,竟然没有人开门,无奈,只好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客厅里乱糟糟的,看不到刘晓静和儿子周博睿的身影。   “博睿,人呢?”周文脱掉上衣挂在衣架上,走到厨房一看,没有吃的,他心中暗想,或许是刘晓静带孩子去奶奶家了。   先去厕所撒了泡尿,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不禁吓了一跳,刘晓静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睡裤坐在床边,地毯上丢了好几卷长长的热敏纸,上面打印满了字符。   “你这是干什么,吓我一跳。”周文捡起一卷纸来随便瞄了一眼,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这是自己的手机费用清单,每一次通话,每一条短信都记录在上面,触目惊心的是那一排排同样的号码。   那是白娜的手机号,省城的号码,很好记,自己手机里没有储存,但是烂熟于心。   “是离婚,还是怎么着,你拿个意见。”刘晓静冷冷地说。   “晓静,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周文徒劳的辩解着,事实上他和白娜确实没有越雷池半步,而且平时也很注意,每次收到短信,看了就删除,就是怕刘晓静发现。   在周文心目中,刘晓静是个乐呵呵的傻大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也就没想到另外准备一个秘密的手机号码,没想到再傻的女人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变聪明。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个号码我上网查了,是省城的,周文你行啊,你才当个县长,就在省城***了。”刘晓静讥讽道。   “晓静,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人是省报的记者,她伯父是省委宣传部的领导,我从她那里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平时交流是多了一些,不过都是为了工作。”   刘晓静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冷笑道:“谈工作,从夜里十二点一直聊到凌晨三点么?你一个县长,和记者有那么多工作可聊?”   周文顿时语塞,诚然,白娜经常半夜睡不着给自己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手机电池都发烫了她还意犹未尽,有时候说着电话,白娜就在那边睡着了,都能听到她轻微打呼噜的声音,就像是一只幸福的猫,每当这种时候,周文就觉得特别安逸,特别幸福……   “周文!你个畜生,想当初我不嫌弃你没本事,不顾爸妈的阻拦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不是人!你给我滚!”刘晓静看到丈夫张口结舌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她咆哮起来,连玻璃都在颤抖,估计楼上楼下的邻居这会儿都在趴着墙根听故事呢。   “晓静,等你冷静了我再和你谈。”周文也怒了,转脸就走,可是出了门才发现自己的皮包和外套都忘在家里了,又不想敲门回去拿,只好硬着头皮出去,刚下楼就看到楼下邻居在门后偷窥着自己,他心中更加烦闷,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丈夫摔门走了,暴怒的刘晓静渐渐冷静下来,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短暂的音乐声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您好,我是白娜。”   声音婉转如黄莺,刘晓静咬牙切齿,没说话。   “喂?喂?怎么不说话?”那边问了两句后,挂断了电话。   刘晓静再度拿起电话,这次是打给自己的家人:“妈,我查出那个小骚货的名字和单位了,你们快来吧。”   12-67 婚变   功夫不大,刘晓静一家人全都赶来了,刘晓铮一进门就看到周文放在茶几上的皮包,他立刻卷起袖子,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菜刀喊道:“周文你个小舅子给我出来!”   “喊什么喊!”老头子喝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老太太和刘晓铮的老婆走进卧室,刘晓静扑进母亲的怀抱:“妈,我不活了!”   “孩子,别寻死觅活的,妈给你出气,周文呢,让他出来。”老太太拍着女儿的后背说道。   “他出去了,大概又去找那个小骚货去了。”刘晓静泪痕未干,咬牙切齿。   一家人在客厅坐定,刘晓静拿出周文的话费清单,一五一十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刘副书记低头抽烟,叹道:“唉,周文这孩子还是没把我的话记在心上,作风问题对于干部来说,是最要命的。”   老太太说:“事到如今你提那个有意思么,周文在外面养小的,他还是人么,他要是不给咱晓静赔礼道歉,这事儿绝不能拉倒。”   刘晓静说:“我不要他赔礼道歉,我要离婚,不和他过了。”   刘副书记说:“离婚事大,要考虑清楚,周文年纪轻轻就是县处级,将来还可能继续往上走的。”   刘晓铮气势汹汹的说:“爸,你到现在还护着他,他当县长,咱家占了一分钱的便宜么?人家往家里送钱,他不让姐姐收,人家给我安排的廉租房,他听说了还不高兴,人家县处级的干部,哪个不是住着江景豪华小区,几百平方的大房子,再看看姐姐家,还是原来那个八十平米的破房子,周文他就是个白眼狼,他当再大的官,咱家也捞不到好处。”   刘晓铮的老婆也跟着煽风点火:“就是,当官不给家属谋福利,当了也白当。”   “都给我住嘴!”老头子忽然发飙,到底是当过晨光厂副书记的人,虎老余威在,大家顿时不敢说话了。   “晓静,除了通话记录,你还有别的证据么?”老头子问道。   “这就够了。”   “那就是没有了,晓静,你也老大不小了,爸问你,要是离婚,你还能找到什么样的男人?”   “这……”刘晓静陷入迷茫,老头子的话很残酷,但是现实,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还带着孩子,虽然工作还不错,在事业单位里吃闲饭,但那是凭着周文的面子,真要离婚了,指不定啥时候自己就下岗了,再想重新组建家庭何其困难。   周文却不一样,三十出头的年纪对于男人来说那是风华正茂,何况还是县处级的干部,离婚之后那就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啊。   不行,坚决不能离婚,不能便宜了这对狗男女,刘晓静猛醒。   “老头子,你拿个主意吧。”刘晓静她妈说道。   刘副书记沉吟片刻,似乎找到了当初主持党委办公会时的感觉了,他手握茶杯,斩钉截铁道:“咱们老刘家是讲道理的,把周文的母亲请来,当面锣对面鼓的谈清楚,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的话,事情就可以商量,如果一意孤行铤而走险和人民为敌的话,我们绝不饶他,小兔崽子,当了县长就翘尾巴,哼,就这份出息,枉费我对他一番培养。”   ……   天已经黑了,周文还在外面一个人晃悠,街上的霓虹灯闪烁,喧嚣的人群从身旁经过,他走过一条条街道,来到江滩的长椅上坐下,肚子里咕咕叫,可是身上没有一分钱,遥想当年,一家三口在江滩公园嬉戏玩耍的情景,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忽然手机响了,周文还以为是家里打来的,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应对,却发现是白娜的号码。   “大县长,吃饭了么?今天我和同事们去吃的海底捞,可逗了,有个朋友说想吃肯德基,那个服务员居然真的跑去买了一份……”   白娜喋喋不休的说着,欢快的声音渐渐赶走周文内心的不愉快。   “你怎么不说话,在家里?”白娜自顾自的说了一阵子,忽然问道。   “哦,没什么,我在外面。”   “好了,不耽误你了,知道你应酬多,少喝点酒,注意身体,88。”   白娜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周文叹口气, 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向母亲家走去。   周文是单亲家庭,父亲是厂里的司机,因车祸去世,母亲是厂办托儿所的保育员,含辛茹苦把周文拉扯大,为了给儿子买婚房,老母亲把房子卖掉,一辈子的积蓄全拿了出来,刘晓静一句不愿意和婆婆同住,母亲就默默在外面租了个小平房,平时也不敢来打扰儿子儿媳,有时候想孙子了,就给儿子打个电话,还怕让儿媳妇知道。   这种情况一直到周文当了市长秘书后才有改观,周文给母亲重新租了个小套楼房,起码有煤气和卫生间,不用自己生煤球炉子,大冬天的排队上公共厕所了,刘晓静也渐渐有了好脸色,经常带博睿去看奶奶了。   周文步行来到母亲家,敲门没人应,邻居探头出来说道:“哟,周县长来了,你妈带着博睿去你家了。”   “哦,谢谢了。”周文扭头就往自己家走,想到母亲,想到儿子,他觉得这一切应该珍惜,虽然刘晓静闹得有点不像话,但自己也有错在先,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   周文家,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周文的母亲坐在一张木椅上,刘晓静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小舅子叼着烟斜靠在门旁,周博睿已经被哄到房间睡觉去了。   “亲家母,周文这个孩子,我是一直当亲儿子看待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很痛心啊……”刘副书记做痛心疾首状。   刘晓静她妈插言道:“亲家母,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教儿子的,我们家待他不薄啊,当初他一穷二白,啥也没有,我们把闺女嫁给他,也没指望享什么福,就是看这孩子老实,本分,哪知道是个白眼狼!你儿子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背着晓静在外面勾三搭四,他还是人么!”   “大姐,有话好说,别激动。”周文母亲慌忙劝道,她是被电话叫过来的,刚坐下就迎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头都晕了。   “怎么能不激动,你儿子在外面***,证据确凿!亏得他只当了个县长,要是当了市长省长,那还不傲的日天啊!”刘晓静她妈越说越激动,口沫横飞,把一腔怒气都撒到亲家母头上了。   亲家母弱弱的说:“都别动怒,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小文不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激怒了小舅子,刘晓铮跳起来说:“他妈的少来这套,还误会,别以为你儿子当了县长就了不起,回头我就找几个人上网发帖搞臭他,还县长,乡长他都当不成……”   亲家母吓坏了,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忽然大门开了,周文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   刘晓铮讪讪的停了嘴,眼睛瞄向别处。   “晓铮,你过来。”周文的语气很平缓。、   “你想怎么着,今天要不把事情说清楚……”刘晓铮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挨了一记大嘴巴,清脆的好像夏天拍蚊子的声音。   “你!”刘晓铮捂着发麻的腮帮子,震惊的看着县长姐夫,硬是不敢还手。   “在我妈面前,嘴巴放干净点,你不懂尊重老人,我教你。”周文虽然从政时间不长,但处理过好几起群体事件,在县里威信极高,本身的官威也已经养成,娘家人全都傻眼了,愣了片刻,刘晓静忽然歇斯底里起来:“好啊你周文,敢打我家人,有种你打死我,这日子真没法过了,离,坚决离!”   周文额头青筋暴起,他本来想回家和解的,哪知道在门口听到老丈人一家人在呵斥自己的母亲,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以前自己寄人篱下委曲求全也就罢了,现在身为县长,何必再受他们家的闲气,多年来的积怨涌上心头,忽然被引爆,正如火山喷发一般,哪里还有理智。   “离就离,谁怕谁,我什么都不要,房子儿子存款全给你,满意了吧,妈,咱们走!”周文提起自己的皮包,搀起母亲就往外走。   刘晓静呆住了,眼泪哗哗的往外淌,大骂道:“走,你走,走了就别回来。”一直躲在门后面偷听的儿子也哇哇的哭起来,周文的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走了出去。   形势急转直下,刘副书记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政工都抓了瞎,情况完全失控啊,老头是想着息事宁人的,毕竟女婿前途光明,将来不可限量,为了一点捕风捉影的破事就离婚,未免得不偿失,可是老伴和儿子捣乱,硬是把矛盾给激化了,弄的双方都没有台阶下。   “不像话!”老头愤怒的嚷道,忽然觉得半边身子没了感觉,歪歪斜斜倒了下去,家里顿时一片惊呼。   几分钟后,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叫着来到楼下,刘副书记被抬走急救,初步诊断为情绪激动导致的脑溢血。   周文家闹得不可开交之时,晨光厂办公楼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老温、小叶还有陆天明以及秘书和司机,大家整装待发,目的地是江北民航机场。   12-68 舍命陪君子   江北到北京的航班只有晚上的,厂办派了一辆车把陆天明一行送到了机场,大家提着简单的行李通过了安检,在候机室坐下,玻璃幕墙外是灯火灿烂的机场,一架东航涂装的空中客车正静静的等待着,机场工作人员用叉车将航空食品和行李送入机腹的行李舱。   “坐火车就行了,何必坐飞机,那么贵。”老温节俭惯了的,对叶知秋擅作主张定了两张去首都的机票至今耿耿于怀。   陆天明爽朗的笑道:“温工,你落伍了,现在飞机票比高铁票还便宜呢,而且比高铁安全,咱们一起飞,路上还能聊天解闷,多好。”   秘书打趣道:“温工,陆总花公款请你坐飞机开洋荤还不好啊。”   老温呵呵笑道:“飞机没什么好坐的,运五、运七、运八、三叉戟、直五、黑鹰、海豚、小羚羊这些我都坐过,不过客机还真是第一回。”   “温工,你当兵的时候什么军衔?”叶知秋问道,老温虽然是他的师父,但很少提及自己的事情。   老温淡淡一笑:“是上尉、陆军上尉。”   “给我们讲讲当年的事迹吧。”叶知秋满怀憧憬的说道,老温迟疑了一下,那段回忆是他不愿意碰触的伤疤。   正尴尬时,广播开始登机,大家拿起行李和机票,依次通过验票口,步行来到停机坪,登上舷梯找到自己的座位,叶知秋帮老温放好了行李,请他坐在靠窗口的位置,十几分钟后,飞机滑入跑道,起飞升空,在夜幕中向北飞去。   老温望着舷窗外的夜色,不禁思绪万千,眼前浮现出一个年轻的自己,身穿棕绿色87式陆军服,扛着金黄色的上尉肩章,白衬衣黑领带,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是新型号攻关课题项目组的副组长,高级工程师,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是这一切只维持了短短两年,因为新型号武器出了事故,自己成了替罪羊,然后是离婚、开除军职,光辉的前途变成死胡同,自己带着幼小的女儿茫然无助的离开了基地,辗转几个单位,最后在江北晨光机械厂扎下根来,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技术员。   再后来,他患上了严重的肾病,厂子也频临破产,女儿跟了他,受了十几年的罪。   一切源自那枚失控的导弹。   长久以来,巡航导弹就是盘桓于老温心头不灭的梦魇,直到那天,陆天明提出让自己带队研发简化版超廉价巡航导弹的时候,他才猛醒过来,若要打破这个魔咒,就要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   老温是正牌哈尔滨工程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军内最尖端的研究所工作担任过项目负责人,虽然那都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但是底子还在,陆天明提出的这些技术要求,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小儿科。   此次陆天明进京,是要找老关系疏通,争取把晨光厂生产的巡航导弹列入总装备部采购计划,至少要让上面知道,晨光厂是有料的,为此他们准备了很多资料,也托了不少关系,晨光厂的成败,不能说在此一举,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役。   “温工,躺一会吧。”叶知秋递过来一个小枕头,打断了老温的思绪。   ……   江北到首都机场的航程不算长,一个半小时就飞到了,降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出了机场后,一辆军牌丰田考斯将他们接到市内的五星级宾馆下榻,老温这辈子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宾馆,不禁感慨万千。   时间已经很晚了,招待方却提出要设宴款待他们,盛情难却,陆天明只好舍命陪君子,老温由于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先回房间休息。   半夜时分,老温被响动惊醒,睁眼一看,卫生间的灯亮着,传来呕吐的声音,穿上拖鞋过去一看,陆天明正趴在马桶边抠喉咙,满身的熏人酒气。   老温赶紧拍打着陆天明的后背,帮他拿了条热毛巾,陆天明擦了擦脸,摆手道:“我没事,想灌倒我没那么容易。”踉踉跄跄走到床边,一头倒下,如雷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陆天明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鞋子摆在地上,老温已经起来了,正用酒店的信笺演算数据呢。   “哎呀,昨天丢人了。”陆天明爬起来说道,“七个人喝了十瓶五粮液,以前我在部队的时候也没这么喝过,老了,到底不比年轻人了。”   老温回头道:“昨天你没脱衣服就上床睡了,我一个人也搬不动你,想找他们帮忙,怎么敲门也没人理,我寻思可能都喝多了,就没再惊动他们。”   陆天明说:“他们俩是替我挡了不少酒,唉,求人办事就是这样,舍命陪君子啊,今天中午晚上少不得还要喝,温工,你忙你的,别管我们。”   ……   老温第一次到北清大学来看女儿,温雪非常兴奋,拖着陆谨一起陪父亲游览了校园,看到女儿生活学习的环境很好,老温也很欣慰。   晚上,温雪在学校附近的请父亲吃饭,席间没有看到韩冰,老温纳闷道:“小雪,你那个同学呢?”   陆谨抢着答道:“韩冰家里有点事,最近挺忙的。”   老温也就没再多问,毕竟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   “小雪,爸爸负责的项目已经验收合格了,如果能投产的话,效益将会很可观,将来你留在首都工作的话,爸爸也能拿得出房子首付了。”老温提起自己引以为豪的项目,满面春风。   “是吗,太好了。”两个女大学生也兴奋起来。   就在老温和女儿团圆的时候,陆天明还在酒桌上酣战,他有个战友,现在总部负责军购,虽然只是个大校,但手上权力大得很,上午陆天明就带着所有的资料去了他的办公室,双方相谈甚欢,中午又是一场招待宴会喝的是昏天黑地,下午去后海喝茶,晚上接着喝。   晚宴是在首都一家久负盛名的酒店举行,装潢极其奢华,包间大的能打篮球,服务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美女,大圆桌大的吓人,坐在对面的人面目都看不清楚。   这回陆天明留了个心眼,喝酒前先弄了点酸奶垫底,不过还是喝多了,在洗手间狂吐一阵,头脑稍微清醒了点,来到前台结账,首都消费不比地方上那么寒酸,昨晚一顿夜宵就花了上万块,这一顿怕是没有五万下不来,不过为了订单,认了!   前台服务员看了看电脑,报出一个数字:“六万八千元。”   陆天明差点坐在地上,最然晨光厂获得三亿风投,但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随便吃顿饭就是一辆小轿车的价钱,在感情上他接受不了。   但他还是拿出银行卡来结了帐,拿着**手都在发抖,这么巨额的招待费,要是再办不成事,怎么向全厂职工交代。   他的老战友从里面出来了:“老陆,你怎么跑了,这可不行,罚酒三杯。”说着把他扯了进去。   “老张,真的喝不动了,缓一缓。”陆天明告饶道。   老战友倒也通情达理,找了个没人的包间进去坐下,陆天明拿出中华烟给他,他却掏出自己的烟盒说:“抽我的,特供货。”   “老陆,你怎么偷偷把账结了,不给我面子啊。”老张问道,以前陆天明当团长的时候,他是政委,两人是搭档过一段时间,关系很铁,上次晨光厂仿制的苏式装甲车,就是他帮忙找的。   陆天明笑着:“应该的,应该的。”   “那……你看我们的导弹能行不?”   “呵呵,行肯定是行,能飞嘛,不过……作为军用武器来说,差距还是很大的。”   陆天明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接口了。   老张打了个酒嗝,说道:“老团长,你应该知道,一种武器的产生,从立项、设计、试验、定型、投产、到装备部队,再到形成战斗力,起码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打仗不是小孩过家家,弄几个航模就能上阵的,再说你这个东西真的不行,速度慢,不隐身,拿自动步枪就给打下来了,这样吧,我争取一下,采购一些当靶机来用,你看怎么样?”   陆天明一听这话,冷汗都下来了:“老张,你听我说,这种导弹虽然精度稍逊,但是胜在价廉物美,数枚一起发射,可以弥补精度不足的缺点,对于买不起精确制导武器的第三世界国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啊。”   “老战友,不是我不帮你,这里面水太深,我也做不了主,你要知道,一种新产品的进场,关系到多少人的饭碗,出口武器的话,那属于政治任务,更加马虎不得,老团长,不是我批评你,你们晨光厂实力有限,生产些防雷车之类的东西还行,高科技武器还是尽量少碰,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一个小厂自投资金百十万就能搞出来新玩意,让那些每年拿几个亿拨款的研究所情何以堪?你让人家怎么混?”   陆天明的眼神一下黯淡下来,老战友的话虽然刺耳,但这就是现实,辛辛苦苦研制出的导弹居然被当成靶机,这是很难接受的事实,不过总比投资全打了水漂要好,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接受。   “老张,谢谢你了。”   “行了,多少年的老战友,这点面子还没有么,歇够了吧,走,喝酒去。”   12-69 卷土重来   北京之行结束了,大家搭机回江北,去机场的路上,向来沉默寡言的老温不停地唠叨着女儿的事情,大家听的也是津津有味,有人还打趣说要帮老温介绍个女婿,老温骄傲的回绝说,能配得上自家女儿的男孩子,他还没见过。   陆天明也跟着谈笑风生,身为工厂的带头人,他不能把失望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还要装的兴高采烈,对他这种军人出身的直爽汉子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忽然出租车在路口停了下来,众人没当一回事,可是过了许久还没有开动,只见后面已经堵了一条长龙,眼前的路空旷无比,却依然是红灯闪亮,陆天明急了,问道:“司机师傅,我们要赶飞机,能不能绕路走啊。”   司机是地道北京人,拿起大罐头瓶改的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地方上来的吧,不知道首都的规矩吧,这是有外国领导人来访,实行的交通管制,绕也绕不过去的。”   半小时后,国宾车队呼啸而过,白色的警卫摩托雁翅排开,威武非常,一水的黑色奥迪打着双闪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走完。   管制解除,社会车辆重新放行,陆天明看看手表,还好,来得及。   ……   回到厂里,陆天明又开始着手收购红旗厂的事情,可是却收到一个让他无比震惊而沮丧的消息,收购计划被无限期搁置!   匆忙找到孙副市长,这个项目是他一手促成的,理应最关心才对,可是连续找了几次,孙副市长不是开会就是出差,陆天明心里明白,这是在躲自己呢,于是他毅然找到了胡市长,请求市政府出面协调此事。   胡跃进倒是没躲,在办公室接待了陆天明,首先对晨光厂的成绩表示了肯定,然后阐明了支持的态度,最后才委婉的告诉陆天明,这事儿归有关部门管,市政府爱莫能助。   陆天明又驱车前往省城,托关系走门子,花钱送礼请客,终于从某位消息灵通人士那里得知,收购红旗钢铁厂的项目,本来进行的很顺利,就是因为高层领导派秘书传了一句话,一切就都陷入停顿了。   该领导意味深长的说:“红钢项目,要慎之又慎啊。”   陆天明全明白了,领导说话,向来是滴水不漏的,听话听音,下面的干部自然会认真领会贯彻领导话语后面的意思,红旗钢铁厂虽然只是一家频临破产的老国企,平时无人问津,但在省里的政治斗争中却成为棋局上的一枚棋子,因为红钢人的抗争,卫淑敏的死,还有由此引发的陈汝宁被杀案,都让某领导在博弈中频频失手,落于下风。   领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彻底决定了红钢人的命运,陆天明的脚步很沉重,他真的累了,真的疲了,以往不管遇到多大困难,他总是认为能挺过去,能杀出一条血路,但今天,他真的认输了。   要想让位高权重的领导放过红钢,无异于与虎谋皮,重点不在于此,而在于领导的权威和意志,解决之道唯有一个,那就是该领导下台,但封疆大吏的变更,关系到更高层的决策和博弈,早就超出陆天明一个转业军官的能力范围了。   是夜,陆天明来到红旗钢铁厂,在卫淑敏化作的钢铁山脉下坐了很久很久。   ……   省城,江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庭内,身披法袍的法官正在准备进行最后的判决。   旁听席上坐着黑压压一群人,大部分是伪劣药品的受害者及其家属,方霏和袁霖坐在角落里,惴惴不安的看着被告席上的亲人。   被告席上,袁小军戴着手铐脚镣,穿着橘黄色的看守所马甲,头皮上是一层刚长出来没多久的毛岔,他神色黯然的低着头,再也没有当初叱咤省城的风光。   “根据被告人袁小军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及社会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九条,第三百九十条第一款,第一百四十一条第一款,第六十九条之规定,决定维持原判:被告人袁小军犯行贿罪,生产、销售假药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这已经是终审,听到判决,旁听席上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人在抗议判决太轻,袁小军的头埋得更低了。   判决结束,袁小军被法警押了出去,开始正式服刑,他拖着脚镣走向囚车,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和外甥女站在远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却没有老婆的影子。   袁家真的完了……袁小军心底哀叹了一声,在法警的搀扶下爬上了囚车。   目送警车离去,姐妹俩悄悄离开法院,历经这么久的诉讼、上诉、该流的眼泪都流过了,一颗心早已麻木,短时间内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后,姐妹俩都长大了。   现在方霏又回到医科大,但不是来继续学业,而是参加一个援外培训班,援助西萨达摩亚的任务主要由江东省医疗卫生系统承担,省卫生厅从各单位抽调精兵强将组成,而曾经参加过援非医疗队的人员,比如谷秀英,比如汪国忠等,都担任培训班的兼职教员,负责给新人们讲述西非的气候、风俗习惯、人文地理等注意事项。   这些参训人员,将会在西萨达摩亚的一所中国援建医院里工作上一到两个年头,出国期间的工资照发,另外有高额的补助,最重要的是回来后可以安排工作,当然这些待遇正规的医生护士是看不上眼的,所谓的精兵强将不过是各个医院的合同制人员和医科大学刚毕业没出路的学生而已。   在学习过程中,方霏的记忆渐渐被唤醒,她越来越觉得西萨达摩亚是那么的熟悉,那些事情,那些人,仿佛在梦里见过一样。   今天方霏请了假,按照规定,学员是不能请假的,但谷队长对她格外开恩,特批了半天假期,方霏来到楼下,就看到谷秀英从办公室出来,对自己招招手:“小方,你来一下。”   方霏走进了办公室,谷秀英对她说:“小方,你的记忆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是模模糊糊的,不过好多了,谢谢谷队长。”   “呵呵,小方你太客气了,咱们可是出生入死的战友啊,对了,有件事想告诉你,你不要有什么想法……”谷秀英忽然吞吞吐吐起来,似乎难以启齿。   “谷队长,有什么您直接说就行了,我不会有什么想法的。”方霏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咬着嘴唇说道。   谷秀英叹了一口气,说:“小方,其实援外任务很辛苦的,不参加也没什么,正好你还有学业没完成,趁年轻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方霏知道自己猜对了,但她还是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把我的名额取消掉。”   “因为你母亲的事情,上面说你政审不合格,你别往心里去,我们都知道你是一个好护士。”谷秀英拍着方霏的肩膀安慰道。   方霏很勉强的一笑,说:“谢谢你谷队长,其实我也不是特想出国,反正我已经去过一次了嘛,我只是想找回自己的记忆而已,这条路走不通,总会有别的办法。”   “你理解就好。”谷秀英如释重负。   “那我走了。”方霏转身离去,回到宿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只有简单几件衣服鞋子,往小皮箱里一塞就得了,收拾着东西,忽然眼泪就下来了,她在医科大的学籍,已经被校方取消了,理由是清退后门塞进来的学生,妹妹袁霖的境况也很不妙,多门考试不及格,估计也要被劝退了。   “妈妈,我想你……”方霏心里默念到,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了,袁副厅长因受贿渎职而被纪委双规,至今仍在秘密调查之中,不许接见家人。   想起当年还住在省委大院的时候,虽然外婆总是高高在上,妈妈总是不近情理,小舅舅总是盛气凌人,小舅妈总是尖酸刻薄,但那毕竟是个家啊,哪像现在,孤零零一个人漂泊在省城,没人疼,没人管。   收拾完了东西,提着小箱子出了学校,招了一辆出租车去长途汽车站,那里有半小时一班的去江北市的客车,随到随走,很方便。   下雨了,司机打开了雨刮器和收音机,省城笼罩在烟雨蒙蒙之中,路边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不知道什么时候,春天已经来到了。   收音机里传来新闻:“澳大利亚总理XXX及经济代表团一行于昨天结束对我国为期三天的友好访问,乘机离开北京……”   ……   北京,中调部办公室,上官谨拿着一份文件走进了谢主任的办公室,却惊讶的发现谭志海坐在一旁,乌黑的头发整齐的向后梳着,脸上的每一条褶子似乎都施展开来,笔直的裤线,锃亮的皮鞋,西装领口上的国旗徽标和那条猩红色的领带,都在表明着谭志海的卷土重来。   “小王,你来的正好,有个很重要任务要交给你,谭主任是你的老上级了,这次也参与协调指导。”谢主任说。   上官谨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调令下达之后谭志海一直称病没有去边疆省份履新,原来他在等待机会……   与此同时,总参大楼,赵辉奉命来到副总长的办公室,他拉一拉军装的下摆,轻轻敲门。   “进来。”罗克功的声音依旧雄浑有力。   副总长的办公室很大,一面墙都是地图,办公桌后面是党旗和军旗,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罗克功肩膀上将星闪耀。   “叶明,组织上有个艰巨任务交给你,我就问你一句话,有没有信心完成?”   12-70 突发急病   江北,至诚小区,春天到了,小区里的梧桐树长出繁茂的叶子,每当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送走了上班上学的儿孙,收拾完家务的老人们就搬着板凳来到小花园里聊天打牌,打发时间。   老刘家的新房子已经装修好了,至诚集团开发的滨江豪庭二十五楼,楼上楼下,复式结构,接近三百平方米的大房子,精装修,全套的进口家电,更离谱的是,这样的房子居然是门对门的两套,以现在的江北房价来计算,加起来价值超过一千万!   邻居们都对老刘家有个出息儿子表示羡慕,老刘两口子也很自豪,自家儿子确实能干,这才几年,房子车子就都有了,虽说整天忙的不着家,到现在也不结婚,但那是事业,做长辈的应该支持。   坐在花园里和邻居们聊了一会儿婆媳关系之类的闲话,老妈正准备回家做饭,忽然看到邓云峰风风火火的来了,身上还穿着工作服。   “小邓,你怎么过来了?”老妈纳闷道。   “嫂子,出了点事。”邓云峰的声音低沉。   老妈一颤,不自觉的话音里带点哆嗦:“老刘他怎么了?”   “你跟我来吧,车在门口。”   老妈要回去要医保卡和钱,邓云峰说不用,领导们都在,这下老妈更害怕了,跟着邓云峰走出花园,厂里的汽车根本就没熄火,人一上车立刻就开走了。   一辆电力抢修的黄色面包车驶到了楼下,几个穿工作服戴安全帽挂着工作证的男子下了车,看了看单元号便走了进去,每人手上都提着一个工具箱,来到刘子光家门口,两个人分别把住楼梯口,一个人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手电钻摸样的东西,把尖端捅进锁孔转了一下,门应声而开,工人们鱼贯而入,从口袋里拿出薄膜手套戴上……   几分钟后,汽车来到市立医院,陆天明和厂里的工会主席正在门诊部大楼前抽烟,看到刘子光的母亲来了,赶忙丢了烟头走过来,话没说先握手:“嫂子,你要有个精神准备。”   老妈脚软了,差点没站住,邓云峰眼疾手快一把搀住。   陆天明沉痛的说:“前几天厂里组织职工体检,今天复查结果出来了,是白血病。”   “什么阶段了?”老妈虽然脚软,但依然保持着冷静。   “专家说,已经是中晚期了。”陆天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老妈终于没忍住,眼泪滚滚而下,好不容易儿子回来了,还买了大房子,眼瞅着儿媳妇就能进门,抱上孙子了,可老伴怎么就得了这绝症呢,难道老天爷就容不得人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   “嫂子,万事有厂子,有组织,”   “嫂子你别着急,我们会请最好的专家来会诊,用最好的药,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一定能治好刘师傅的病。”工会主席也跟着劝道。   “老刘在哪儿?我去看看他。”老妈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在一瞬间垮掉了。   “嫂子,先别慌见老刘,咱们先去找医生了解一下病情吧。”陆天明劝道。   老妈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来到肿瘤科住院部主任办公室,肿瘤科陈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亲自接待了他们,拿出CT报告和验血报告说:“病人脾脏肿大,有发热迹象,血象数据也都符合造血干细胞恶性克隆疾病的特征,我们还会继续做几个常规检查,谁是病人家属?”   陆天明说:“这是病人的老伴,我们是单位的同事。”   陈主任扶了扶眼镜,说:“你们也不要着急,有了病就要治疗,病人情况目前还算稳定,先瞒着他吧,保持一个愉快的心情对治疗是很有帮助的,我们暂时把病人安排在急诊病房里观察一段时间,视病情再做决定,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简单商量一下表示同意,下楼办手续去了。   老刘被当作发热病号被送进了急诊科的病房,被众人簇拥下的他却一点也没有病人的觉悟,拍着胸脯说:“不就是感冒发烧么,用的着住院?我没事,身体棒着呢,咱回去吧。”   他越是这样说,老妈越是伤心欲绝,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发烧也不能小瞧,好好检查一下大家都放心。”   陆天明、邓云峰他们也劝,说是最近猪流感、禽流感之类的又有抬头蔓延的趋势,让他安心观察几天再说,厂里的活儿耽误不了。   老刘拗不过他们,只好就范。   安排好床位,先打上点滴,老妈回家去拿病历本和医保卡,她匆忙打了辆出租车回家,附近马路上的一辆旅行车内,一帮人坐在仪器前,电脑屏幕上分别是急诊病房、至诚小区,刘子光家里,以及刚才那辆出租车内部,摄像头的分辨率很好,老人家额头上的汗珠都能看清楚。   市立医院距离至诚小区很近,几分钟就开到了,出租车驶入小区的时候,电力维修的面包车刚从里面出来。   心神不宁的老妈付出租车钱的时候把一张五十的错当成十块钱,好在司机人品很好,“大妈,给你找钱。”小伙子一口倍儿地道的普通话。   老妈上楼开门,满腹心事的她根本没察觉锁孔有些松动   找出病历本、医保卡、银行卡,保温桶、牙刷毛巾筷子等物,又从抽屉深处扒拉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组十位数的电话号码。   拨通了这个号码,似乎过了很久才有人接,信号不太好,听筒里沙沙响。   “喂,卫星电话信号不太好,稍等一下,我这就出去。”是儿子的声音。   老妈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哽咽着说:“小光啊,你爸爸病了,你在哪儿了,快回来吧。”   “什么病?要紧么?”   “是……白血病,医生说中晚期了,现在还瞒着他呢,你啥时候能回来?”   “妈,你别担心,现在医院误诊率很高,我马上回去安排全世界最好的医生给爸爸看病,你不要担心,我保证,爸爸绝对不会有事!”   听着儿子信誓旦旦的话,老妈稍微安心了一点,说:“你快点回来就行,家里没个主心骨,光靠单位哪行啊,先不说了,长途电话那么贵,你回来直接去市立医院就行,现在瞒着你爸爸,只说是感冒发烧,安排住在急诊病房。”   “知道了,我尽快回去,两天之内赶到。”   挂了电话,老妈急匆匆去医院了。   小区墙外的旅行车内,特工摘下了耳机,把这段电话录音通过保密频道发送了出去。   遥远的首都,繁忙的指挥中心,一道道指令,一份份传真,通过不同的渠道发送到首都机场、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以及国内所有可以起降洲际客机的国际机场,还有各边境检查站,口岸等。   三小时后,从西萨达摩亚传来的消息称一架私人喷气式飞机从圣胡安国际机场起飞,目的地是中国北京首都机场。   罗克功的办公室,春暖花开的季节里,北京总是免不了黄沙漫天,窗外本该蔚蓝的天却黄蒙蒙的,楼下一排挂京V牌照的奥迪车上已经积满了沙尘。   赵辉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罗副总长头也不抬的处理着文件,半天才抬起头来,冷冷看了一眼赵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仰身子问道:“怎么,你还打算违抗军令么?”   “副总长,我想不通。”赵辉梗着脖子,执拗的说道。   罗克功怒极反笑:“好一个想不通,叶明,你现在不但不配称作合格的特工,甚至连合格的军人都称不上了,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就连中学生都知道,作为一名情报战线上的老兵,你在这个节骨眼上闹情绪,对得起死去的叶老,对得起你肩膀上的中校肩章,对得起你胸前的荣誉么!”   赵辉的身躯依旧挺得笔直:“报告副总长,如果组织需要我亲手处决叛徒,哪怕这个人是我的直系亲属,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可是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是自己的战友,所以我想不通。”   罗克功放下茶杯,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锃亮的将军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一点声息都没有。   “你确定那是自己的战友?”罗克功的声音冷的像撞沉泰克尼克号的冰山。   “我确定!”赵辉答道。   “你根本就不确定!刘子光是我一手发掘出来的,他的一点一滴所有事情,我都知道,他的档案,在我的保险柜最上面一格里放着,可以说,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包括你!”   赵辉紧绷着嘴唇,承受着罗克功的滔天怒火。   “刘子光是个人才,没有人不承认这一点,他不但是个人才,还是个英雄,一身是胆的英雄好汉,枪法身手都是一流,胆色更是一等一的卓绝,起码我手底下的兵,超过他的不多,这个人尤其擅长的是单兵作战,我有时候想,如果有两组这样的全能特工,我可以……”   忽然罗克功刹住了话头,紧盯着赵辉问道:“但是,这个人桀骜不驯,没有人能真正收服他,为我所用,你不行,我不行,谭志海之流更不行,你承认我说得对么?”   赵辉不得不点了点头。   “所以,这样的人才,越是优秀,越是不安定因素,试想一下,如果他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我们将要面临多么大的麻烦,而这,只是其一。”罗克功又回到了办公桌后面,戴上了老花镜,拿起一张报纸。   “澳大利亚总理访华,电视和新闻都有报道,你仔细看看,兴许能找到点什么,好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赵辉利落的敬礼,转身,开门离去。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发现了这样一条消息   雷拓澳大利亚及铁矿石业务首席执行长Sam Walsh周五表示,雷拓将考虑使用人民币进行交易的可能性。   目前主要大宗商品都以美元标价和出售,但中国及其他朝工业化方向发展的亚洲国家对铁矿石和焦煤等炼钢原料的需求正不断上升。   金融危机之后,作为结算货币的美元波动不止,而且有不断贬值的趋势,这给大宗贸易带来极大风险。   如果贸易时能避开第三国货币美元或欧元,直接用两国间的货币结算的话就会极大地降低企业对外贸易的风险,便利双边贸易规模。《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金融合作框架协议》已得到共识,金砖国家正在积极推动本币贸易结算,规避汇率及美元风险。   12-71 围捕   江北市立医院,急诊科病房是专门用来观察危重病人的,只有两张床位,设施和普通病房相同,隔壁就是急诊科的护士站,稍有风吹草动医生护士就能过来抢救。   刘子光的父亲躺在病床上,觉得肋下隐隐有些疼,不过总体感觉还没那么差,他是闲不住的人,大白天躺着就觉得别扭,趁老伴去住院处办手续,索性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医院的小花园散步了。   院长办公室,方霏有些忐忑不安的坐着,本来她的组织关系已经调走了,但是出国政审又被卡住,现在档案也不知道在哪里放着了,换句话说,她已经是个黑户了。   老院长笑眯眯的看着她,安慰道:“小方,你放心好了,组织关系我会派人帮你调,反正院里还缺人,你就过来上班算了,对了,那个陈昆已经出院了,你不用担心什么。”   方霏松了一口气,说:“谢谢李院长。”   “呵呵,在你李伯伯面前还客气什么,现在病房和急诊都需要护士,随便你挑吧。”   方霏想都没想就说:“我去急诊。”   辞别了老院长,找到护士长报到,领了一身绿色的急诊护士工作服,去更衣室换上,刚来到急诊科门口,就看到几条彪形大汉从外面走过来,停车场上一辆黑色的悍马车横在那里。   为首一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家伙,头皮剃得锃亮,看见方霏就喊了一声:“哟,嫂子你在啊。”   方霏脸红了,问道:“你找谁?”   那家伙呵呵笑了:“我叫卓力,是刘子光的兄弟,那啥,姓陈的那个小子现在还缠着你么,要是有麻烦你直接找我就行。”   见方霏一头雾水,那家伙又说:“你可能记不得我了,我来看刘大爷,就是刘子光的父亲,他住在你们急诊科。”   方霏心里一动,大叔还有这号朋友,她走进观察室瞄了一眼,哪有什么病人,卓力紧跟着也进来了,四下里看了一番,最后在窗口看到了外面小花园里散步的刘大爷,赶紧带人过去了。   方霏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这些人真的好面熟啊。   卓力来到刘大爷跟前,打声招呼,嘘寒问暖,最后说:“大爷,你知道不,国外有个地方,医院罢工,结果一个月下来,你猜怎么着?”   刘大爷说:“那病人还不都耽误了。”   卓力一拍大腿:“大爷嘞,猜错了,这医院病人的死亡率比平时下降了百分之三十。这可是真事,现在庸医太多,就知道让病人花钱,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全他妈骗人的。”   刘大爷也感慨道:“是啊。”   卓力又说:“光子给我打电话了安排了,咱们不怕花钱,就怕糟蹋钱,没病花钱看病算什么事,大爷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是这个理儿。”   “这样,大爷,我请了个专家朋友来,是省医科大的博士,让他帮您看看,咱也吃个定心丸,您说行不?”   “这个……”   “您放心,都是朋友,不花钱。”   “那行。”   卓力一摆手,身后过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上前按了按刘大爷的腹部,试试额头的体温,又拿出针筒抽了一管血,说:“这个要回去化验一下才行。”   卓力说:“那好,咱们先回去,大爷您慢慢溜达。”   从小花园回来,正好刘母也回到了病房,正好遇到卓力,卓力又让大妈拿出CT片子给自己带来的人看了,那人仔细看了一遍,脸上表情有些古怪,卓力心中有数,起身告辞,刘母看到墙角放了一大堆礼盒鲜花之类的,又忙不迭的道谢,卓力说:“大妈您别客气,光子不在,这些都是我们这些兄弟应该做的,那啥,光子可能明天就回来,您别担心,啥事没有。”   辞别刘母,卓力带人来到停车场,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问道:“怎么样?”   眼镜男子说:“从临床特征来看,确实有白血病的迹象,市立医院的技术水平还是可以相信的,陈主任是我师姐,治疗恶性肿瘤是省内数的着的专家。”   卓力脸色有些阴沉,说:“拿到验血报告再说。”   一行人上车走了,医院门口树荫下停着的大旅行车里,一个特工用电话请示上级说:“他们采集了刘父的血液样本,要不要进行干预?”   很快他就得到回复,毋须进行任何干预。   验血化验是在别的医院做的,整个过程卓力全程监视,拿到报告之后,医生说从血象上分析,也是很不妙的,当然要最终确诊还要进行很多的检查,不过就目前掌握的数据来看,病人的情况很不理想。   卓力听了之后,默默的走到僻静处,拿出手机拨通了刘子光的卫星电话。   “光子,查出来了,不是误诊,情况不太好。”   “我知道了,谢了。”此时的刘子光正坐在一架喷气式飞机上,舷窗外是茫茫印度洋。   ……   胡清凇的这架专机是最新款的湾流G550远程公务机,可在在不加油的状态下持续飞行一万一千海里,是刘子光赶回家最便捷的工具。   飞机是从西萨达摩亚圣胡安国际机场起飞的,在机场负责援建任务的有关部门安插的人员报告说,亲眼看到刘子光登上了这架飞机。   按照飞行速度来估算,飞机并没有在中途停靠任何机场,直接走国际航线从青藏高原进入中国边界,飞机进入中国领空后,在有关部门的强大协调下,兰州军区和成都军区的空军雷达站就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全程接力监视飞机的坐标、地速和高度。   空军某部的两架苏-27战机也紧急起飞,一直尾随这架湾流公务机,空对空导弹进入待发状态,雷达锁定了目标,只要领导一声令下,就能让客机化作万千碎片,任凭机上的人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济于事。   发射导弹的命令一直没下,战斗机完成跟踪任务,把目标交给北空的两架歼十战友后就飞回去了。   湾流上的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飞机风尘仆仆的降落在首都机场   胡清凇在首都机场有自己的机库,当飞机滑到机库附近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那点不对,忽然机库门大开,十几辆涂着迷彩的轮式装甲车冲了出来,首先截断了飞机的退路,炮塔上的ZPT90式25毫米机关炮瞄准了机身,这种威力巨大的自动武器可以在瞬间将铝合金的机身撕成碎片。   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的士兵黑压压的涌出来,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舱门,几分钟后,舱门打开,飞行员和乘务员战战兢兢的挥舞着白色的餐巾从里面走出来,然后是高举双手的胡清凇和几个随员。   他们立刻被拿下,黑布头套蒙头押走,然后特战队员们互相掩护着冲上飞机,一番仔细的搜索后,宣告没有抓到目标。   “给我仔细搜,不可能没有人!”坐镇机场指挥的谭主任大发雷霆。   但是任凭他们把飞机拆散了也搜不到人,刘子光确确实实没在这架飞机上。   谭主任立刻提审胡清凇和机组人员,在使用了测谎器讯问之后,得到的回答是一致的,刘子光确实上了这架飞机,不过是来送胡清凇的,在机上谈了一会就下去了。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谭志海大为懊丧,但可以确信的是,刘子光即使不在这架飞机上,也一定在其他前往中国的交通工具上。   谭主任的智囊团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分析中去,从西萨达摩亚到中国的交通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最快捷的还是飞机,刘子光最可能采取的方式是从圣胡安搭机飞往邻国,再乘国际航班前来中国,或者飞到中国相邻的国家和地区,比如巴基斯坦,斯里兰卡,越南、泰国、香港,再转机飞往江北。   万变不离其宗,不管他采用什么办法,目的地总是一个,那就是江北市,鉴于江北方面的力量薄弱,谭志海当即下令,专案组人员立刻搭乘专机飞往江北,同时进行空中管制,任何妨碍专案组飞行的民航班机都必须让路。   ……   五个小时前,伊斯兰堡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在地窝堡国际机场降落,一个长头发戴眼镜,浑身散发着艺术家气息的日本籍游客提着他简单的行李转机飞往江东省城。   边检人员查验了他的护照,又扫了一眼电脑上的通缉令,很明显,这个稍微猥琐的日本人绝非国安部正在找的那个叫刘子光或者刘锦荣或者其他什么狗屁名字的人,这个人叫船越斋男,护照上盖了很多戳,是那种喜欢天南海北到处旅游的闲的蛋疼的有钱日本人,这种游客边检人员见过很多。   船越斋男的时间卡得很准,一小时后他就上了飞往江东省城的航班,数小时后抵达机场,下了飞机直接打的去火车站,买好票之后,打了一个回伍德庄园,问道:“怎么样?”   李建国答道:“刚和胡老板通过电话,一切正常,大概是你神经过敏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刘子光挂了电话,提着行李进了火车站,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火车站对面的人工湖倒映着霓虹灯,格外美丽。   12-72 义不容情   凌晨时分,刘子光走出江北市的火车站,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幕上依旧星光熠熠,出站口上方的昏黄的灯泡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广场上,看到出站口有旅客涌出,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和小旅馆服务员们如同苍蝇一般围过来,但是没有人搭理他这个一身外国游客打扮的人,只有几个拿着纸牌子的中年男子有气无力的冲他招呼着:“南泰县,南泰县长途车,上车就走啊。”   刘子光并没有立刻去医院,而是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辆没有运营证的黑车去了五号码头,直到七点半才从码头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依旧是长发飘飘,身穿半旧灰色涤纶西装,看起来就像是个农村外出务工者。   八点十五分,正是上班高峰期,大街上满满当当全是车流,路口拥着大量的电动车,绿灯一亮,汹涌而出,市立医院大门附近,新增设了一排摄像头,还立起一个新的报亭,里面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卖东西心不在焉的,整天盯着医院大门。   市立医院正门临街,后墙靠着一条巷口,三米高的围墙上玻璃碴子林立,野猫都不敢在上面走,一个流浪汉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瞧瞧远处电线杆上的摄像头,那是市立医院保卫科的财产,早就失效了,挂在那里只是威慑毛贼而已。   这人脱下西装外套团成球状拿在手里,退后几步,猛然发力疾奔,双脚在围墙上踩了几下,抓着外套的手竟然扒住了墙头,借力一窜,身子就越过了高墙,稳稳的落在医院里。   刘子光曾经无数次出没于市立医院,对地形无比熟悉,他径直进了住院部大楼,从这里横穿两座大楼可以抵达急诊科,混杂在早晨排队的病人和家属们之间,不用担心摄像头的监控。   路过电梯口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喊:“刘子光!”   回头一看,竟然是周文,胡子拉茬眼睛里满是血丝,看样子晚上没睡好。   “来看病?”两人同时问道。   “老岳父脑溢血住院了,我来陪护。”周文指了指楼上说。   “安排个公务员来帮忙就是,还亲自来。”刘子光随口道。   “那不一样的。”周文勉强笑笑,看起来心身疲惫,他提起饭盒说:“你先忙,我去给老头儿买早点。”   “你忙,我来找个熟人。”刘子光和周文告别后,一路来到了急诊科,在观察室门口他却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看着里面的情景。   老爸躺在病床上,老妈坐在一旁,床头柜上放着饭盒和不锈钢碗,还有一塑料袋包子,两个老人正在吃早饭。   混到现在,也算家大业大,衣食无忧,可是竟然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父亲一生艰辛,临了还没怎么享福,就患上了绝症,想来真是悲从心来。   “你这在门口,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呢?”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刘子光蓦然回首,正看到方霏推着小车站在眼前。   “咦,大叔是你啊,怎么头发这么长了。”方霏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刘子光推开观察室的门,侧身让方霏进去,然后跟了进去,老爸老妈看到儿子回来了,满脸尽是欣喜,招呼道:“吃早饭了么,这里有包子,小方也吃点吧。”   与此同时,医院墙外旅行车里,监视人员正坐在电脑前吃油条,忽然瞥见屏幕里的身影,慌得丢下油条,抓起电话通知指挥部。   指挥部设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此刻谭主任正在召开调度会布置工作,秘书匆匆忙忙拿着电话进来,向谭主任报告了情况。   谭主任立即宣布会议中止,全部出动执行任务,特工们如同弹簧般从椅子上跳起来,涌进电梯下到停车场,清一色的军牌黑色奔驰轿车,车顶上放着蓝色警灯,呜哇呜哇怪叫着冲出停车场。   但此时正是上班高峰期,江北市又在进行市政建设,道路狭窄车辆拥堵,就算鸣着警笛也冲不过乱麻般的车阵,谭主任大怒,一边紧急协调交警疏导,一边下令现场监控人员出动,把目标控制住。   电子监控车里有三个人,医院门口的报亭里有两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外勤特工,他们收到命令后,立刻丢下手头的东西,不约而同的向医院急诊科狂奔而去。   急诊科观察室,门突然被推开,几张陌生的面孔出现,虽然是普通便装打扮,但是身上那种长期供职于特殊部门所养成的气质却是遮掩不住的,为首一人大喝一声:“刘子光!”   刘子光回头,平静的说道:“出去,给我十分钟时间。”   来人哪里会听他的话,冲进观察室向刘子光扑来,大有将其生擒活捉的架势,前面三人是外勤特工,虽然不是突击手级别,但三个受过良好训练的专业人员对付一个身高体重都一般的成年男子,还是很占优势的。   三个特工在扑过来的同时掏出来家伙,手枪、手铐、电击器的前端闪耀着噼里啪啦的蓝色火花,刘子光坐在椅子上就腾空而起,飞起一脚将正面一人踢飞,整个人横着就出去了,撞在门框上落下来,拿枪那人刚要扣动扳机,套筒已经被刘子光握住,他就觉得手中一松,手枪脱手而出,然后肚子上挨了重重一拳,胃疼的翻江倒海,蜷缩在地上就看到手枪零件七零八落的掉在眼前。   另外一人眼见两个伙伴被制服,却没有丝毫犹豫,依然猛扑上来,刘子光抓住他的胳膊向后一板,电击器打在自己身上,顿时一阵抽搐,小便失禁瘫在地上。   门口一男一女两个技术特工傻眼了,女特工慌忙拿出手枪瞄准,刘子光搭眼一看就明白了,任何一个稍有自尊心和职业素养的外勤特工都不会使用这种6-4式样手枪,这两位毫无威胁性可言,他迈步上前,一把就将手枪抢了过来,两个特工惊恐的看着他,忽然转脸就跑。   这熟悉的一幕落在眼里,方霏如遭雷击,突然之间所有逝去的回忆全都涌上心头,从医院初识,到雨巷自行车,省城翘家,非洲惊魂、还有无数难忘的经历,如同电影快进镜头般在眼前闪过。   刘子光回头,发现方霏正瞪深情望着自己,眼中竟然饱含了泪水。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刘子光说。   方霏却咬紧嘴唇扑过来死死抱着刘子光,再也不撒手,泪水打湿了刘子光的衣服。   急诊观察室里的刘子光一家人全明白了,方霏恢复了记忆。   “好了好了,不哭了。”刘子光轻轻拍打着方霏的后背,此时外面已经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方霏抬起头,坚定地说:“我们再也不分开!”   警笛声越来越近,刘子光抚摸着方霏的头发,温柔的说道:“嗯,不分开,我现在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用不了很久,你照顾爸妈,有事找卓力他们。”   方霏用力的点点头:“等你回来!”   刘子光又对父母说:“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安心养病,我过两天再过来。”   说完将三个昏倒在地的特工拖了出去,仔细的关上了观察室的门,父母对自家儿子这套行径也是见惯不怪了,只是摇头叹息,并没太大担心。   出了急诊科的大门,医院里依旧人来人往,人群中伫立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垂手而立,封住了刘子光所有的去路。   “老赵,上官,关野,大家聚到一起,不容易啊。”刘子光说道。   没有人答话,大家就这样站着,互相凝视着,良久,赵辉才道:“刘子光,我奉命逮捕你,请你配合,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刘子光说:“奉的是谁的命令,罪名又是什么?”   “有关部门下的命令,你涉嫌谋杀、绑架、拒捕以及私藏武器等罪名,罪证确凿,这是你自己签字的逮捕令,你大概没忘记吧。”上官谨亮出一张逮捕证,上面赫然有刘子光的签名,还是上次抓捕他的时候签的。   刘子光笑了:“有关部门连动脑筋罗织罪名的工夫都省了,一招鲜吃遍天啊,好啊。”看看四周,停车场上只有两辆警用摩托,看来大部队还没来到。   “你可以抵抗,可以拒捕,我们未必能困的住你,但是你要想明白,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你的家,你的亲人,你的爱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的事业,全都在这里,除非你能把他们全都带走,带到我们永远找不到你的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但是,你能么?”   赵辉说这番话的时候,很缓慢,很严肃,很苦涩。   刘子光想了片刻,说:“好吧,我服输,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赵辉道。   “给我家人最好的医疗条件,不要难为他们。”   赵辉没有说话,这次逮捕行动是谭主任担任现场总指挥,多部门协同作战,自己,上官谨,还有关野都是特地找来的和刘子光关系很近的人,不得不说谭志海这一手很毒,逼他们做出最残忍的选择,而不管如何选择,结果都是令人心痛的。   耳机里传来谭志海冷酷的声音:“答应他所有条件。”   “我答应你。”赵辉说。   刘子光伸出双手:“上铐子吧。”   他们并没有给刘子光戴手铐,甚至也没有用特种车辆押送犯人,几分钟后,大部队抵达,刘子光在赵辉和关野一左一右的夹持下钻进了一辆奔驰,方霏站在窗口,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们远去,用手机将现场情景录了下来。   12-73 两女协力   这是一辆北京产的奔驰E300,雍容大气,操控良好,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虽然身着便装,但是那股气势看起来就是军人,副驾驶位子上坐着一个三十岁的男子,眼神凌厉,霸气内敛,应该是个身手很不错的特工。   赵辉和关野夹着刘子光坐在后座,虽然奔驰的空间宽敞,但坐三个成年男子依旧有些紧张,三人紧挨在一起,赵辉的外套没扣,就这样敞开着,露出腋下的手枪柄,甚至连搭扣都掰开了,似乎在向刘子光招手。   但刘子光不为所动,面色平静的坐在车里,气氛有些尴尬,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司机紧张的表情,副驾驶上的特工没系安全带,手一直搁在要际,虽然纹丝不动,但可以感到他的全身肌肉都在绷紧,随时准备暴发。   只有关野坐在旁边目不斜视,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奔驰在三辆同款汽车的护送下打着双闪驶入了江北市军分区大院,这里已经戒严,大门口站了戴钢盔的纠察,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进去之后大铁门就紧紧关上了,   车门打开,刘子光下了车,副驾驶上的特工也下来,趁刘子光和赵辉说话的时候,悄悄摸出一个电击器,按动开关顶在刘子光腰眼上,一阵电流通过,刘子光瘫倒在地,他又迅速掏出一个针筒,用嘴咬去针头上的保护套就要往刘子光脖子上扎,针筒是那种最小号的,里面是紫色的液体。   “你干什么!”一声怒吼,关野的拳头已经落在那名特工的脸上,挨了如此沉重的一击,特工竟然只是歪了一下头。   一阵扳动保险的声音,十几把手枪几乎在同时瞄准了关野,关野丝毫也不畏惧,对他们怒目而视。   “别担心,只是让他保持松弛状态的针剂。”特工继续拿起了针筒,扎进了刘子光的脖颈,将药液缓缓推入。   关野的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双拳紧握,但在枪口威逼下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刘子光放上担架抬走。   “走吧,我们的任务完成了。”赵辉轻轻拉一下关野的袖子。   “别碰我!”关野怒吼一声,大踏步的走了。   ……   市立医院,接到报案的派出所警察王星来到急诊科,方霏向他叙说了刘子光被一帮人带走的情形,并且把手机里的视频放给他看,王星一看头都大了,不敢擅作主张,打电话给刑警二大队的胡中队,胡蓉听说案子涉及刘子光,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现场,看了视频后也大为震惊。   “这个刘子光真是个惹祸精!”胡蓉心中暗骂,这次抓捕行动并没有通知江北警方,身为刑警的她竟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不过她有的是办法,几个电话打出去,就大致了解了情况。   早上交警支队接到市局指挥中心的命令,紧急疏导交通,并且将两辆摩托车借给了有关部门使用,据说这些神秘人士开的就是军牌的奔驰车,大概在半小时前,这些车辆驶入了江北军分区的大院。   心中有了底,胡蓉好言劝解刘子光的父母,她是警察,又是刘子光的至交好友,瞎扯了一番之后,大家将信将疑,起码没那么担心了。   “胡警官,有刘子光的消息立刻通知我啊,谢谢你了。”方霏把胡蓉送出门的时候这样说。   “我会的。”胡蓉答道,突然心里泛起疑惑,这丫头不是总喊大叔的么,怎么忽然直接喊名字了,莫非恢复记忆了,这可不是好事啊。   驱车回到刑警队,胡蓉先找到大队长韩光,向他汇报这个情况。   “在我们辖区抓人,连通知都不通知,这不大像话啊,韩大,要反映一下才行。”胡蓉这样说。   韩光瞪了她一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有关部门抓人,用的着专门通知你一个小小的刑警么,上面早就协调好了,难道要让市局局长亲自知会你?都当中队长了还这么幼稚,你手头上案子都办完了是吧,要不要我给你加几个案子,到贵州去解救被拐儿童,还有一桩无头杀人案,你要是闲的难受,这些案子都交给你!”   胡蓉从没见过韩光发这么大的脾气,多年搭档,她知道韩光心里也有火,自然毫不顶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等韩光发完了脾气,也自觉有点过分,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说:“小胡,刘子光这回是真完了,有可能的话,求胡市长安排一下,你们最后见一面吧。”   胡蓉的心立刻凉了半截,失魂落魄出了办公室,走出刑警队的院子,竟然觉得无处可去,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胡警官。”   抬头一看,居然是上官处长,那个讨厌的女人。   胡蓉警惕的瞪着她,随时准备以语言回击,上官处长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敌意,笑笑说:“我来是想了解一下陈汝宁案的情况,到底谁才是凶手。”   “你们不是已经判定刘子光是凶手么?”胡蓉不无讥讽的说道。   上官谨摇摇头:“那是政治需要,你应该明白,现在我说的是真正的凶手,据我所知你一直在调查这个案子,能不能把信息和我共享一下?”   胡蓉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干刑警的有这么好糊弄么,这位上官处长巴巴的打听真凶,无非就是杀人灭口,把罪名妥妥的加在刘子光身上而已,难道自己猜不出来。   “不好意思,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信,你们说什么我都信,失陪。”胡蓉冷冷的说完,转身就走。   胡蓉跳上自己的大切诺基,深深呼出一口气,忽然另一侧的车门被拉开,上官谨竟然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你干什么!”胡蓉怒道。   “给你看样东西。”上官谨说着,竟然撩开了衣服,纤腰上触目惊心一个伤疤,胡蓉倒吸一口凉气,很明显那是子弹穿过的伤痕。   “二月十四日,我们在香港深水涉荔枝角道遇到伏击,五个杀手用自动武器向我们开火,那场遭遇战死了六个人,伤了三个,我腰部中枪,是刘子光帮我取出的子弹。”   说着,上官谨又从脖子上取下一串项链,链子上悬着一枚子弹头,子弹头呈蘑菇状,明显是射击过的。   胡蓉心中一震,虽然对方说的轻描淡写,但身为刑警的她完全可以想象当时的激烈场面,而上官谨还保留着这枚子弹头,亦说明当时情况之严峻,伤势之严重。   上官谨收起了项链,淡淡一笑:“或许你会奇怪,刘子光不是绑架了我么,又怎么会救我,这里面有很多涉及机密的事情,恕我不能直言,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刘子光和我,都是为国家在战斗,在牺牲,虽然他现在身陷囹圄,依然是我的战友,我有义务,有责任为他昭雪。”   胡蓉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严肃的表情,但是心里已经被说服了,不过嘴上还在强硬:“陈汝宁案是你接手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上官谨摇摇头:“我一点也不清楚,我又不是刑警,具体工作都是省厅的人在做,我掌握的情报不会比你多,你的担心我很理解,不过你要知道,假如我真的想害刘子光的话,有的是光明正大的办法,通过省厅市局,通过组织,甚至通过你父亲向你施压,但是我没有那么做,足以证明,我现在只代表我自己。”   胡蓉终于点了点头,刑警的直觉让她感到,眼前这个女人确实是盟友。   “这个案子我查了很久,几乎是滴水不漏,完全查不到凶手是谁。”胡蓉道。   上官谨眉头一展:“滴水不漏就是马脚,只有内部人经过长期筹划,才能做到滴水不漏,这个案子绝不是刘子光做的,我很了解他的作风,粗暴简单,绝不会去想什么后果。”   胡蓉苦笑一声,又多了一个自以为了解刘子光的女人啊。她侃侃而谈道:“可以这么说,所以我把重点放在了玄武集团内部人员,虽然没有找到凶手,但却发现了很多有价值的线索,比如玄武集团的资金链早已断裂,还有陈汝宁向各大银行领导行贿的事实,玄武集团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内里早就千疮百孔了。”   “这么说,是和陈汝宁有经济利害关系的人下的手?”上官谨的脑子很快。   “我查了集团股东,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还未恶化到要买凶杀人的地步,陈玄武和父亲的关系也算和睦,麦抗美和丈夫之间,也没有大的冲突。”   “有没有从陈汝宁周围的工作人员方面入手?”   “陈汝宁平素最崇拜杜月笙,对身边的人很照顾,保镖、厨师、司机、清洁工都受过他的恩,他对助理穆连恒更是视若己出,大力培养……”   “等等,你说穆连恒”上官处长打断了胡蓉的话,沉思一会道:“我记得这个人,他的眼神总让我想到一种冷血动物,蛇。”   12-74 虎落平阳亦是虎   刘子光被抬上担架的时候,神智是清楚的,电击器他顶在他腰眼上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劈手夺过,电翻那个家伙,但是他没有那样做,以匹夫之勇对抗国家机器是不明智的做法,在种种顾虑下,他唯有束手被擒。   脖子上那一针,他更没当回事,哪怕是眼镜王蛇的毒液也无所谓,更何况只是失能剂而已。   担架抬进了一间屋子,两个穿西装领子上佩戴小型证章的干练男子把刘子光从担架上扶下来,放在一张椅子上,拍拍他的面颊,刚才那个给他打针的男子拉了张椅子坐在对面,注视着刘子光的眼睛,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   “这是几?”   “操你妈。”刘子光眼神恍惚,心智倒还清醒。   男子和煦的笑笑,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徐纪元,工作单位保密,现在你的案子由我负责,抽烟么?”   说着拿出一包香烟来,慢条斯理的打开,抽出一支递到刘子光面前,刘子光伸手去拿,却拿了个空。   徐纪元笑了:“刚才给你注射的是实验室专门为你调配的抑制肾上腺素分泌,麻痹神经官能系统的药物,很管用,是吧,就是一头蛮牛,我都能让他变成听话的小羊羔,哦,刚才给你使用的剂量可能大了点,现在你看东西有些幻影,那是正常的。”   他自顾自的叼上烟抽了一口,说:“你是不是觉得胳膊很酸,抬不起来,头晕恶心犯困,那都是正常反应,你也不要生气,这样做是为你好。”   刘子光哼了一声,不说话。   “好了,我们现在就算认识了,你该休息了。”徐纪元一摆手,两个手下上前将刘子光拖走,拉到军分区的公共浴池,脱掉了他身上所有的衣服,用高压水龙头狂喷了十分钟,刘子光用来掩饰身份的头套被冲掉了,蜷缩在浴池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冲完之后,工作人员拿来一套纯棉囚服给刘子光套上,又搞了一副十八斤重的死囚铁镣戴在他的脚脖子上,这种脚镣是纯钢打造,用铆钉铆死,大锤砸上,根本没有钥匙,开镣的时候只能用钢锯,起码半小时才能打开。   手腕再戴上一副手铐,还有一个无线电追踪器,如果试图取下就会报警,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刘子光终于被押了出来。   军分区办公室里,徐纪元和市局局长韩寺清面对面坐着,双方签了一份移交文件,签完之后两人亲切握手。   “感谢军方,帮我们抓住这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韩局长热情洋溢的说道。   “军警一家亲,这个人本来就是我们军队系统中的害群之马,在领导的周密部署和直接领导下,我们特勤小组将其逮捕并且移交当地警方,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徐纪元说话滴水不漏。   “该犯在看守所羁押期间,还要依靠军方的同志大力支援啊。”韩局长说。   “责无旁贷。”徐纪元用力摇了摇韩局长的手。   刘子光被押了出来,脚上是一双廉价的塑料人字拖,身上是竖条纹的囚服,走起路来缓慢无比,铁镣在地上拖动着,为了防磨,他的脚踝位置还贴了一圈胶布,看起来很是颓唐。   警方动用了一辆装甲车来接这位要犯,前后是五辆黑色的悍马,车门上用白油漆刷着特警和SWAT的字样,手持自动步枪的特警带着墨镜虎视眈眈。   刘子光被两个战士架上了警车,徐纪元也上了一辆奔驰,车队开出军分区大院,道路已经实行了交通管制,戴白头盔的纠察和交警一起维持交通,荷枪实弹的士兵和武警肃立路边,所有社会车辆都乖乖的等在路上,连鸣笛都不敢。   车队所经之处,全部路**通管制,尤其淮江大桥,更是两头都有警车封路,直接阻断交通,天上一架直升机轰隆隆飞过,江北警方今天全险出动,连交警支队的白衬衣们都上路执勤了,动静堪比省委书记视察。   通过淮江大桥的时候,装甲车内的几个特警异常紧张,上次刘子光在带着手铐脚镣的情况下都能放倒四个战友逃走,谁也不敢保证他这次不再来一回。   庆幸的是,刘子光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蜷缩在车厢里,一动不动,特警们不敢掉以轻心,手指搭在扳机上,他们已经得到命令,如果罪犯试图逃走的话,可以开枪击毙。   终于有惊无险的抵达了江北市桃林看守所,今天的看守所气氛不同往常,执勤武警全部上岗,钢盔、刺刀、大狼狗,如临大敌   办好交接手续后,刘子光被移交给看守所警察,见他走路艰难,警察叫了两个犯人来扶着他,走进了几年前曾经住过的暴力犯仓。   办公室里,徐纪元问韩局长:“谭主任交办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韩局长说:“前几天就执行完毕了。”   ……   暴力犯仓,新来的狱霸林峰正在教训一个不开眼的家伙,林峰是什么人,林国斌的儿子,顶点的少东,江北黑道数得着的人物,几天前因为一桩街头斗殴被关了进来,奇怪的是林国斌托了分局的熟人打点后,往日很容易办的事情却突然变得很难,林峰和顶点的几个打手全都投入看守所羁押,等待审判。   林峰还是第一次进苦窑,不过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一点苦头也不用吃,几个兄弟三拳两脚就把原来的牢头揍改了,林峰占据了最好的铺位,吃饭的时候他先吃,上厕所他是第一个,他不发话,谁也不想吃饭喝水撒尿拉屎。   今天有个小子早上憋不住大便,抢在林峰前面拉屎,结果被揍得不成人形,为了惩罚他,林峰不让他中午吃饭,整个下午都要在墙角拿大顶。   这小子似乎有点撑不住劲了,哭丧着脸求道:“峰少,我改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林峰不为所动:“操,说话前先说报告你不懂么!”   正玩着,忽然熟悉的皮鞋声传来,林峰打个手势,墙角拿大顶的倒霉孩子赶紧下来,坐在水泥台子上一动不动,其余犯人也都老老实实坐着,一副很乖的样子。   警察打开了铁门,把一个人推了进来,说了声:“新来的犯人,招呼着点。”   又来新人了,众犯人大为喜悦,在牢里没啥乐子,大家最大的乐趣就是折磨新人。   “新来的,傻站着干什么,懂规矩么!”倒霉孩子神气活现的说道,他预感到好日子要到了,终于有人接替自己。   刘子光慢慢抬起头:“老子在这儿称王称霸的时候,你们几个龟孙子还在家玩小鸡鸡呢。”   林峰大为惊愕,原来新来的犯人是刘子光,上下打量一番,脚镣都戴上了,这是重犯啊,他有些忌惮,但是再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于是便狞笑道:“你也有今天,小的们,给他褪层皮!”   打手们正愁没事做呢,他们才不管新来的是什么角色,来到牢里大家都是一样的犯人,众人上前一阵拳打脚踢,刘子光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被众人打翻在地,十几条腿猛踩,却连吭都不吭一声。   监控室内,徐纪元看着囚室的情况,一言不发,看守所的警察说:“要不要制止一下,搞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不用,再看看。”徐纪元说。   囚室内,林峰也忍不住跃跃欲试,喝退众人,上前端详着蜷缩成一团的刘子光,得意的说:“老虎变病猫了 ,你不是挺厉害的么,再牛逼一下给哥看看啊。”   说着拿脚去踩刘子光的脑袋,哪知道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刘子光还能动,突然伸手抓住了林峰胯下的玩意,用力一捏,林峰疼的怪叫一声,当时就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脸上汗珠滚滚而下,看来伤得不轻。   有犯人赶紧敲打着栏杆大喊道:“干部,打伤人了!”   刘子光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擦一擦嘴角的血迹,看着地上已经接近休克的林峰说:“就算是病猫,对付你这种老鼠还是绰绰有余。”   两个警察匆匆赶来,喝问发生了什么事,犯人们一致咬定新来的挑衅打人,把林峰给捏残了。   处理结果是,林峰被抬去医务所看病,刘子光被关进单人牢房。   这是一件狭窄的囚室,临时安装的摄像头就悬在头顶,用铁丝网护着,想砸烂是不可能的,刘子光躺在铺位上,仰面朝天对着摄像头,忽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   西萨达摩亚,圣胡安王宫,李建国按照刘子光临行前的指示紧急觐见国王陛下,向他报称刘子光被国内警察拘捕,罪名是杀人。   小阿瑟虽然只是个孩子,但毕竟是一国之君,他从容下旨,要求内阁尽全力营救。   西国大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马丁首相忙于选举,但是接到圣旨依然不敢怠慢,急电驻华大使桑塔纳先生,向驻在国外交部递交照会,表明对此事的关心。   外交部立刻做出回应,刘子光是中国公民,受中国法律约束,他会受到公正的审判,并且在拘押期间享有一切探视、辩护的权力,中国政府向来重视罪犯的人权,请西国政府放心云云,并且向桑塔纳大使递交了一份证据确凿,内容详实的刘子光杀人罪证。   12-75 双雌查案   看来外交部早有准备,这是一份江东省公安厅出具的案情调查报告,用汉语、英语、葡萄牙语做了注释,有图片五十余张,文字说明一万多字。   陈汝宁的验尸报告占用的篇幅最多,有大幅照片十余张,为了尊重死者,眼睛上打了小黑条,报告声称,死者的指甲缝里有细微的皮屑,经鉴定和犯罪嫌疑人刘子光的DNA相同,这是第一证据。   经警方调查,第一案发地应该是陈汝宁的书房,茶几上有两个茶杯,其中一个上有刘子光的指纹和唇纹,陈汝宁系钝器打击导致颅脑受损昏迷,后被拖至游泳池中溺毙。   在小区安保录像中发现,案发当晚,一辆登记单位为红星保安服务公司的越野车曾经停在陈家门外,据调查,刘子光经常使用这辆汽车。   由于案件尚未公开审理,这些只是调查原始资料,外交部提供这些东西,也是本着友好协作的出发点,维护中西关系大局的着眼点,体现我国司法独立的原则,西萨达摩亚驻华使馆收到材料后,连夜扫描回传国内,小阿瑟看到这些所谓证据,惊讶万分,立刻着本国外交部安排访华事宜。   ……   与此同时,一份相同的调查报告放在了刘子光面前,徐纪元拿出一盒烟,自己点了一支,把剩下的推到刘子光面前,挥挥手让会见室门口的警卫退了出去。   刘子光用戴着手铐的手翻动报告,鄙夷的问道:“造假都不愿意多花点心思么,这么明显的栽赃,就不怕露馅?”   徐纪元笑笑:“没有一个证据是假的,皮屑是你的,DNA是你的,指纹是你的,汽车也是你的,没有伪证,没有PS,拿到国际法庭上也是站得住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一般老百姓信就行了。”   刘子光懒得再看,抽出一支烟来,徐纪元帮他点着了火。   “说吧,想干什么?”刘子光问道。   “不想干什么,就是给你提个醒,你现在是杀人犯,死囚,再过几天就要开庭了,江北市中院刑庭审理此案,你的辩护律师是市司法局法律援助中心的侯振业律师。”   “侯振业。”刘子光想了想,哈哈大笑:“连侯律师都出场了,你们这是摆明了让我输官司嘛。”   徐纪元皮笑肉不笑:“侯律师是司法局指派给你的律师,一定会为你认真辩护的,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对法庭指定的律师不满意,你也可以自辩,我保证你会得到一个公平的审判。”   刘子光冷笑不语,徐纪元起身,说:“这盒烟你留下抽吧,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安排。”   走到门口,徐纪元又突然停下道:“对了,有两件事忘了告诉你,第一,你的老朋友胡清凇因为税务方面的问题,被查了,现在自身难保,第二,西萨达摩亚国王想对我国进行友好访问,外交部答复他们说,现在的时机不适合。”   徐纪元走了,刘子光拿着那包烟回到了自己的单间囚室,拆出一支在鼻子下面闻着,似乎在享受香烟的味道,但却没有点燃。   牢饭送来了,很丰盛,米饭、红烧肘子、烧鸡、还有两个素菜,刘子光嗅了嗅,发现有和烟丝一样的异味,徐纪元在食物中加了某种药物,虽然不会致命,但是肯定会影响神智。   刘子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筷子。   ……   胡蓉的闺房,台式电脑和笔记本电脑都打开着,堆积如山的资料把屋子塞得满满当当,全是穆连恒和玄武集团的档案。   上官谨坐在桌子前,拿着一张照片说:“穆连恒上大学的时候发生过一件事,一个女同学被陈玄武玩弄之后自杀。”   胡蓉一愣,说:“我知道这件事,可是和陈汝宁案有联系么?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上官谨说:“你再看看这几张照片,全是曾经和穆连恒发生过关系的女人,然后你做一下比较,会发现一些问题。”   这些资料都是胡蓉收集的,也曾看过无数次,并未发现其中玄妙,现在又看了一遍,依然懵懂的摇头。   上官谨说:“这些女孩虽然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嘴角的酒涡。”   “那又如何呢?或许他就是喜欢这个。”胡蓉还是不明白。   “是这样。”上官谨耐心解释道,“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穆连恒有一种酒涡情结,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替代品,来弥补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疤,我怀疑他们大学期间曾经发生过一些故事,这些故事给穆连恒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胡蓉终于明白了:“突破口就在这个自杀的女孩身上!”   事不宜迟,两人立即行动起来,由于事先收集的材料很充分,胡蓉手上有一份江南大学毕业生联系表,陈玄武和穆连恒那一班同学的联系方式都在,恰巧有几个同学就在江北市工作,而且是在市里的机关单位。   “走!”胡蓉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上官谨紧随其后,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胡市长夹着皮包走进来,和蔼的问道:“蓉蓉,干什么去?”   “办案!”胡蓉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上官谨冲胡市长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也紧跟着出去。   胡市长有些惊讶,上官谨他是认识的,知道是中央来的办案人员,权力滔天,女儿怎么和这些人搅在一起了?难不成又是为了那个案子,想到这里他不禁忧心忡忡起来,女儿就是年轻,头脑简单,涉及到高层的案子,那是那么简单的,真相总是随着领导的意志而发生转移的,不明就里乱查一气,打乱了领导的部署可是大麻烦。   胡蓉要找的这个人叫张颂,江南大学毕业后考入江北市公务员系统,先在司法局工作,后来调入江岸区政法委法制办,担任科员,在一般人眼里,属于前途无量型的优质男。   区委办公楼在城南开发区,是一栋很宏伟的建筑,胡蓉驱车来到大门口,门卫看到警车牌照立即放行,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政法委的办公室,一进门,一个年轻男子正伏案工作,身旁档案堆积如山。   “麻烦您。”胡蓉敲了敲门。   男子抬起头,看到胡蓉,竟然露出惊喜的笑容,慌忙站起来说:“胡警官,我认识你!”   胡蓉也认出这个人就是陈玄武和穆连恒的老同学张颂,她微微点头道:“你就是张颂吧,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谈谈。”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中年人,都在喝茶看报纸,那副作派一看就是领导,张颂赶忙介绍道:“王主任,李主任,赵主任,这位是市局的胡警官!”   领导们起初还有些纳闷,心说一个小警察你给我们介绍个什么劲,不过他们的政治敏感性都不差,立刻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玄机,仔细一看,这丫头不就是胡市长家的千金么,胡市长可是马上要当市委书记的人,想巴结都没有门路的。   王主任很有城府,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热情让人家讨厌,而是很配合的说道:“胡警官你好,找小张有事是吧,没问题,小张你去吧,要配合胡警官的工作哦。”   “嗯”张颂用力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胡蓉找自己有啥事,但是市长千金来找自己,无形中抬高了自己在办公室的地位,以后这些主任副主任们肯定要高看自己一眼。   “王主任,借你们会议室用一下可以吧。”胡蓉说道。   “没问题。”王主任一口答应,亲自去找勤杂工拿了钥匙开门,又亲自倒了几杯水送进去,这才离去,临走前还把门轻轻带上了。   会议室里很安静,胡蓉先拿出自己的警官证亮给张颂看,然后上官谨也拿出自己的证件给他看,张颂看到警徽和国徽,还有中央办公厅调查部的字样,冷汗都下来了,手也在微微颤抖。   身为区政法委法制办的工作人员,他当然懂得其中厉害,当胡蓉告诉他,这是一次绝密调查,任何泄露都会受到严厉处分的时候,张颂用力的点头,正色道:“我是搞法制的,这些都明白。”   “好吧,现在说说你上大学时候的事情。”上官谨打开了录音笔。   张颂一愣,他有无数猜测,就是没想到对方调查的是自己的大学生活。   “关于陈玄武,关于穆连恒,你们是一个寝室的,我需要所有你能想起来的细节。”上官谨补充道。   张颂沉思一下,说:“那就从入学时说起吧,他们两人一个是暴发户的儿子,一个是农民的儿子,反差极大,我还记得……”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张颂还在滔滔不绝的回忆着过去,他口才很好,记忆力也很强,语言组织能力更是优秀,从他的描述里,胡蓉和上官谨似乎看到了一幅幅校园生活的画面,一个贫苦出身忍辱负重最终奋发图强不负众望的寒门学子穆连恒的形象呼之欲出。   “就是这样,穆连恒牺牲了自己暗恋的女孩,换来了陈玄武的信任,从此成为陈家的得力帮手。”张颂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显然意犹未尽还要继续,胡蓉看看天色已晚,说道:“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的配合。”   张颂说:“两位如果没事的话,我想请你们吃个饭,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胡蓉刚要拒绝,上官谨却说:“好啊,我们边吃边谈。”   12-76 娘子军团   此时胡蓉和上官谨之间已经有了一些默契,听到同伴这样说,胡蓉立刻明白了,刚才的谈话张颂过于严肃认真,多是以客观视角来叙述事情,很少加入个人主观感情,上官谨大概是要想更深层面的了解一些问题。   于是她也大大方方的说:“好吧,一起吃饭,这附近有什么安静的饭店么?”   张颂幸福的简直要喊出来,能请市长家的千金吃饭,能当起码半年的谈资,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和胡市长攀上一点关系,不需要很多,他也没这个奢望,只要那么一丁点,胡市长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就行,那以后仕途可就一帆风顺了。   心里异常激动,脸上可没怎么表现出来,张颂起身道:“我去拿包,顺便向头儿请个假,本来今晚要加班的。”   胡蓉很有礼貌的笑笑,身为市长的女儿,对方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张颂回到办公室,果然,领导们都没走,王主任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小张,什么事啊?”   “哦,说不上公事,基本算是私事吧,王主任,事情还没谈完,我想请胡警官吃个饭,您看……”   王主任大手一挥:“走你的,工作不忙,明天再处理也没关系。”   “谢谢了。”张颂春风得意,拿了自己的外套和皮包,特地看了看钱夹子里的钞票,一千多块,三个人吃饭应该够了。   他心潮起伏,满心都是和胡市长搭上关系后的好事,至于胡蓉为什么要问那两位老同学的往事,他却是一点都没深思。   回到会议室,上官谨看到他手里拿着汽车钥匙,就说我们有车,不用开你的车了,现在酒驾查得严。   张颂又是一阵惊喜,晚饭还要喝酒啊,太好了,那就不是普通工作餐的性质了,喝点小酒,更能增进感情。   “哦,那好,我就蹭你们的车了。”张颂说。   下楼上车,胡蓉驾车,张颂说附近有一家五星级宾馆,是江北市最豪华的酒店,大厨是从澳门请来的,粤菜一流,可以去尝试一下。   上官谨却说:“我在香港呆过三年,粤菜吃过很多,既然到江北来了,就要品尝一些当地的特色,据说市内有一家地地道道的烧烤不错哦。”   张颂大跌眼镜,转念一想,宽松自然的氛围更加亲切,便说:“地地道道的烧烤是不错,很有特色!”   于是三人驱车来到烧烤摊,此时的地地道道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中间转了无数次手,不过风格却传承了下来,就是噪杂肮脏的环境,低矮的小板凳,大棚火炉,活羊现杀。   张颂点了一大堆烤肉、烤鱼,亲自自助烧烤,上官谨要了一箱啤酒,三人边喝边聊,烧烤摊的环境和办公室截然不同,张颂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几杯啤酒一喝,兴致上来,开始大讲当年的轶事,这次他是完全以自己的视角来讲,代入了主观感**彩,听得出他对陈玄武和穆连恒都是极其鄙夷的,但是这两个同学现在混的都比他好,他也很郁闷。   有这样一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当事人来还原当时的场景,上官谨和胡蓉完全明白了穆连恒是怎样一个人,她俩一个是刑警,一个是心理学家,对于人性的扭曲和黑暗都有着很深的理解,从穆连恒大学时期的故事就可以判定,这个人心里绝对有阴影。   一顿饭吃到十点钟,张颂还恋恋不舍,不过两位女调查员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两人交换一下眼神,起身告辞,张颂要去结账,却被告知账已经清了。   “今天居然是市长千金请我吃饭。”张颂心里那个美啊。   ……   胡蓉和上官谨连夜分析情报,现在基本判定穆连恒就是凶手,但是证据却非常难找,这个人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预谋几年才下手,基本不会留下马脚,而且这个案子的所有原始资料都被省厅调走,胡蓉手里只是一些不齐全的复印件,陈汝宁的尸体也已经下葬,想找到钉死穆连恒的证据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有一个办法。”上官谨说。   “什么!”胡蓉立刻停止了手头的工作。   “催眠他,让他主动说出自己的犯罪经过。”   胡蓉摇摇头:“穆连恒很狡猾,现在又是玄武集团的总裁,出入都带着保镖,就连市政府的官员想见他必须预约,催眠他何其困难,除非……我把他直接绑来。”   上官谨说:“不行,绑架来的话就难以实施催眠了,必须让他在心情放松的时候接受催眠,才能有效果,比如……心理治疗,或者和熟悉的人聊天。”   胡蓉想了想,忽然打开电脑搜了一下,说:“找到了,穆连恒曾经代表玄武集团与省电视台合作过一档节目,他和节目主持人江雪晴很熟。”   “江雪晴?”上官谨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你认识她么?”   “不算认识,不过有个人和她很熟。”胡蓉说。   “谁?”   “李纨。”   ……   北京,至诚集团总部,外面大雨如注,卫子芊还在加班,最近有一批出口物资被西萨达摩亚海关退了回来,说是联合国禁运的军事物资,她正在连夜协调,忽然那只从江北带来的手机响了,她以为还是那个政法大学的教授杨少楠打的,便没去搭理,没想到手机却响个不停,这可不像杨教授的风格。   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号段是江北市的,接了,耳机里传来一个女声:“请问是卫子芊小姐么?”   “我是,您是哪位?”   “你好,我是江北市公安局的胡蓉,我有事想找李总,你能帮我联系到她么?”   卫子芊很纳闷,她当然认识胡蓉,只是想不到对方能和至诚集团有什么挂噶。   “李总已经回家了,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卫子芊答道。   胡蓉似乎有些急躁:“刘子光又被抓了,还是谋杀的罪名,现在我们有个途径能帮他洗刷冤屈,不过要李总出面帮忙才行。”   卫子芊心里咯噔一下,想也没想就说:“我马上通知李总,你不要挂电话。”   此时李纨也正在电脑前工作,刘子光临别前对她的告诫,她深以为然,至诚集团凭借自身优势和敢打敢拼的精神,拿下了西萨达摩亚很多配套附属建筑物的合同,算起来也是一笔惊人的天文数字。   合同数额大,先期投入也大,至诚海外建筑公司虽然是最年轻的子公司,但是业务量却后来居上,成为集团顶梁柱,李纨手里根本拿不出十几个亿的资金,只能从银行贷款,但是根据刘子光的情报,西萨达摩亚将会发生动乱,这个节骨眼上把贷款投入一个战乱国家,无异于把金子往大海里扔。   可是工地一份份传真催的急,发包方已经最后通牒了,如果不履行合约的话就要进入诉讼程序了,李纨左右为难,一方面是外部压力,一方面是对刘子光的信任。   正举棋不定,手机震动起来,李纨回头看一眼熟睡的儿子,拿起了手机低声道:“子芊,什么事?”   “李总,江北公安局的胡蓉电话找你,说是关于刘子光以谋杀罪被逮捕的事情。”   “好的,你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李纨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   一个惊雷,小诚揉着眼睛醒来,却看不到妈妈,顿时哭了起来,李纨正在阳台打电话,进来拍着儿子的脑袋,嘴里还在讲电话:“好的,我马上给江雪晴打电话,先这样,有事情随时联系。”   和胡蓉通完话,李纨忧心忡忡,但却坚定了一件事,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刘子光的被捕必将导致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她再次拿起电话:“子芊,订两张明天去江东省城的机票,对,你和我一起去,其他的事情全部暂停,对,爱起诉就让他们起诉去好了!”   斩钉截铁的说完这话,她挂了电话,开始寻找江雪晴的号码,其实李纨和江雪晴的私交并不算很好,只是出于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心理才结交的这位电视台女主播,后来江雪晴的父亲被双规,姨夫跳楼自杀,李纨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摒弃这个朋友,而是给予她很多支持,两个人的关系才逐渐密切起来,再后来,江雪晴嫁到了省城,李纨搬到北京,来往也就淡了。   已经深夜十一点半了,但李纨确信江雪晴此刻还没睡觉,拨打了她的电话,却是关机,李纨这才想到江雪晴大概已经换了省城的号码,现在太晚不好找别人要号码,于是上网查江雪晴的QQ,头像是灰的,留言之后也没反应,看来是不在线。   李纨凝神想了一会儿,打开微博搜寻江雪晴的名字,果然找到了带认证的江雪晴,直接给她留了私信,没想到几十秒后手机就响了。   “纨纨,你找我啊。”江雪晴的声音爽朗愉快,似乎小日子过得不错。   “是啊,我明天去省城,想找你玩,不知道江大主播有没有时间。”李纨说。   “呵呵,我现在已经不是主播了,是台里的制片人,明天啊,我得看看安排,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对了,你来不是玩吧,有什么事情直说,省城这一块我人脉还行,就算我不行,我们家那口子也行。”江雪晴依旧豪迈。   “哦,是这样,刘子光被捕了,罪名是谋杀陈汝宁,我想请你帮个忙……喂,喂,雪晴你在听么?”   电话那边,江雪晴已经泪流满面,她以为可以把那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士忘掉,但提到这个名字,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流泪了。   12-77 群莺荟萃   “雪晴,你怎么了?”李纨似乎感受到了千里之外的悲伤。   “没什么,你说明天要来是吧,几点的航班,我去机场接你。”   李纨松了一口气,知道江雪晴肯定答应帮自己,她报了航班号和时间,挂了电话,哄小诚睡觉:“妈妈明天要出差,你要听老师和爷爷奶奶的话,不睡懒觉,知道么?”   把儿子哄睡着之后,李纨来到父母卧室前,轻轻叩了叩门,父亲李天雄是老安全出身,睡觉向来很浅,听到敲门声就披衣出来,问女儿:“这么晚还不睡,出了什么事?”   李纨说:“爸,刘子光又被当地公安局抓了,你有没有办法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在对付他,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李天雄凝神想了半天才说:“刘子光现在的格局和以往大不相同了,他的对手肯定不是一般人,我只能尽量打听情况,纨纨,我早就提醒过你,刘子光是个危险人物,你要和他保持距离,你怎么就是不听的呢。”   李纨说:“如果我和他保持距离,小诚早就丢了,如果我和他保持距离,至诚早就被人兼并了,更谈不上IPO,如果我和他保持距离,至诚不可能做到海外那么几十亿的业务。”   李天雄张了张嘴,被女儿顶的没话说,确实,刘子光虽然是个惹祸精,但也是大财神,每次遇到祸事都能逢凶化吉不说,还能反捞一票,这次怕是也不例外。   “好吧,我尽量帮你问一下。”老头很爽快,说不过别人就立刻妥协。   “爸,明天我出差,你帮我接一下小诚。”   “好吧。”   ……   次日一早,公司派车把李纨和卫子芊送到了首都机场,昨夜一场大雨,机场空气清新,万里无云,能见度很高,航班顺利起飞,两小时后抵达江东省城   江雪晴早已在出站口等待,随行的还有她的助理和司机,看到李纨出来,江雪晴迎上去又是拥抱又是吻脸,亲热的不得了,一番寒暄后众人上了一辆豪华的丰田考斯特,江雪晴自豪的说:“这是台里迎接贵宾的专车,我给借来了。”   司机问:“江姐,咱们回台里还是去哪儿?”   江雪晴大手一挥:“去我家。”   江雪晴的家在省委大院,是一栋单门独院的小别墅,把他们送到之后,司机就开车回去了,李纨注意到,车库里有一辆进口的捷豹跑车,颜色是夸张的大红色,估计是江雪晴的座驾。   一行人进了门,家里有个四十多岁的阿姨,负责打扫卫生和买菜,对江雪晴言听计从,江雪晴的助理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很有眼力价,不用吩咐就跑去厨房煮咖啡了。   李纨和卫子芊坐在沙发上,打量着客厅里的陈设,博古架上很多珍奇的宝贝,其中一个钧瓷的盘子看起来和故宫藏品差不多,卫子芊瞧了半天,江雪晴笑道:“别看了,是真的,我们家那口子喜欢这一口,这是他从旧货摊上淘来的。”   李纨心中暗笑,这怕是别人有心孝敬,又怕领导不接受采取的暗渡陈仓的办法吧,不过这也说明江雪晴现在混的确实不错。   助理端上咖啡,江雪晴打发她回去了,阿姨也去佣人房休息了,江雪晴说:“午饭时间还有一会,咱们先说正事吧。”   于是李纨便将刘子光的案子娓娓道来,江雪晴听了拍案而起:“草菅人命!江北市政法系统已经黑白不分了么,我这就给韩寺清打电话,问问他怎么查案的。”   江雪晴可不是虚张声势,论辈分,她是韩寺清的本家小婶婶,论身份,她老公是正厅级干部,比韩寺清高了一级,还真有资格质问他。   但是李纨却制止了江雪晴,说:“这个案子很复杂,牵扯到一些黑幕,不可轻举妄动。”   江雪晴冷笑:“就是牵扯到省部级的官员,我也不怕。”   这也是实话,江雪晴老公的家族在中央也是很有影响力的,虽然现在他只是个正厅,但胜在年轻,五十岁以前进副省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是那种前途不可限量的红色后代,青年后备干部。   “雪晴,你先别急,还有两个朋友要过来一起谈这个案子,我们了解清楚再做决定吧。”   “哦,什么朋友?”   “江北市局的,胡蓉,还有一个人我也不认识。”   “那好吧,我让司机去接他们。”   “不用,她们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了。”李纨看看腕表,上午十点钟,正是约定联络的时间。   果然,电话响了,是胡蓉打来的,她们已经到了省城,李纨问清楚位置,对江雪晴说:“不如中午一起吃饭,边吃边谈。”   江雪晴说:“我知道一个私房菜馆,位置很偏,但是没人打扰,正好谈事情。”   ……   一小时后,五个女人在省城东郊风景区内一家私房菜馆碰头了,这家饭店不对外营业,只招待会员,看到江雪晴等人,服务人员立刻将她们引到一间宽敞的包间,江雪晴也不客气,点了八个菜,一些鲜榨的饮料,服务员摆上果碟和茶水,静静地候在门外,需要他们服务的时候,只要摇一下铃即可。   没有太多的寒暄,胡蓉和上官谨简单把案子介绍了一下,然后胡蓉说:“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有些高层的人想办刘子光,但是又找不到证据,只好用陈汝宁案来栽赃他,我们想通过常规途径为他辩护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是找到真凶。”   江雪晴认识胡蓉,几年前银行劫案的时候她就采访过胡警官,两人之间算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既然胡市长的女儿都这么说了,说明这案子水确实很深。   “好吧,需要我做什么?”江雪晴说。   上官谨接口道:“我想请您安排一次对穆连恒的访问,以穆连恒的社会地位,一般媒体采访不到他,以您的身份他一定会答应,在访谈过程中,我会对他实施催眠,让他说出谋杀陈汝宁的事实真相,过程我们会进行录像,拿到这个,刘子光的杀人罪名就能洗清。”   “欲加之罪而已,洗清这个还有其他罪名,那怎么办?”李纨这个问题很尖锐。   上官谨笑了笑:“难道刘子光是在孤军奋战么,他背后虽然没有高官显宦,但是正义的力量又岂是几个官员能比拟的,我相信他既然敢自投罗网,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么说吧,这家伙分分钟都能越狱出来,可他偏偏不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江雪晴似乎在沉思什么,忽然问道:“上官处长,你可以保证催眠成功么?”   上官谨也想了一下,慎重的答道:“穆连恒此人心机很深,心理防线肯定是很严密的,这对我是一种挑战,不过我在美国念心理学的时候,曾经成功催眠一个连环碎尸鸡奸杀人犯,我觉得,穆连恒不会比他更变态,所以,我有把握。”   江雪晴说:“录像威力不大,要搞就搞现场直播!”   此言一出,李纨、卫子芊、胡蓉、上官谨四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淡然,但是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她还是对刘子光念念不忘啊。”李纨心中暗道,以江雪晴现在的家世,完全不用参合到这件事中,可她却义无反顾的加入进来,并且不惜动用资源,把事情搞大,不得不说,现场直播是个好办法,把真相暴露在几百万电视观众前,栽赃刘子光者绝对无力回天。   “好,那就现场直播,把他的丑恶嘴脸公诸于众。”上官谨第一个投了赞成票。   胡蓉和上官谨也举起了手。   李纨却说:“雪晴,这事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江雪晴说:“不会,说不定这台节目会大火呢,再说我帮麦省长揪出杀害他妹夫的真凶,他感谢我都来不及。”   饭菜上来了,大家都没胃口吃饭,一直在讨论具体细节,结账的时候,饭菜基本都没怎么动,江雪晴付账,让店家把剩菜打包送到电视台去,然后五个女人打道回府,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   江北,玄武集团办公室,穆连恒没来由的打了好几个喷嚏,觉得耳根子发热。   ……   江北市,桃林看守所,刘子光又被提到了会见室,这次来见他的法庭指派的律师侯振业,侯律师可是刘子光的老相识了,他是李纨大姑姐的老公,当初和别人合开正义律师事务所,饭碗就是被刘子光给砸了的,后来依靠老丈人的路子,进了司法局当公务员,负责法律援助这一块。   仇人相见,侯律师坐下后打开公文包,拿出档案来摊在桌子上,扶一扶眼镜道:“刘子光,我是你的辩护律师,现在有几个情况想问你请你配合回答。”   刘子光瞄瞄他:“我什么时候聘请你的?难道我穷的需要法院帮我找律师了?”   侯振业皮笑肉不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是法院安排的辩护律师,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有什么问题找法院去,你的案卷我看了,罪证清楚,打赢的希望不大,现在只能争取缓刑……”   “滚”刘子光说。   “你说什么?”侯振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滚蛋!”刘子光作势要站起来,侯振业吓坏了,慌忙收起东西塞进包里,转脸就走,走到门口回头来了一句:“三天后开庭,咱们法庭上见。”   一般来说,这种故意杀人案从立案侦查到提起公诉时间是很久的,没有几个月时间无法完成准备工作,不过刘子光并不惊讶,因为他知道,再过几天就是西萨达摩亚大选开始的日子,某些人一定要抢在大选结束前把案子落实了。   算起来,途径香港回国的李建国也该到了,现在刘子光唯一担心的就是李建国闹得动静太大……   12-78 转移亲人   江北市立医院,方霏心事重重的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她已经回忆起所有的事情,小舅舅判刑,母亲双规,自己被大学清退,刘子光被捕,未来的公公患上白血病,千头万绪全都压在了她的肩头。   今天上午刚去过公安局了解情况,人家说这案子早就送检了,现在不归他们管,想去看守所探望刘子光,却被告知非直系亲属不许探望,她一个柔弱女孩,父亲又在美国讲学,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小方。”   方霏疑惑的站住,那个声音继续说:“我是刘子光的朋友,你别站住,继续走,到食堂里找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方霏听出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没有迟疑便走进食堂,打了一份饭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大工夫,一个穿白大褂,医生模样的男子坐到了她对面,方霏认出这个人正是刘子光的好兄弟李建国。   “你先看这个……”李建国压低声音,将一张写着字的纸条推了过去,方霏看完,说道:“能行么?”   ……   方霏吃完饭回到急诊科,照例去给观察室的病号挂水,挂上一瓶药水后回到护士站,这会儿急诊病人不多,她拿起一本专业书开始看,半个月后医院有个业务考核,护士们现在都在抽空学习。   走廊的长椅上,两个年轻人坐着看报纸,这俩人已经在急诊科呆了好几天了,医院保卫科说他们是有关部门的人,不用理会就行,这俩人也无聊的很,一张报纸看来看去,轮流去院子里抽烟,上厕所。   静静的过了十分钟左右,忽然护士站的灯亮了,方霏赶紧过去查看,原来是刘大爷突感不适,于是方霏紧急通知医生,一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医生过来搭了脉搏,翻了眼皮,说:“送手术室。”   急诊科的病床脚底下都是带轮子的,推了就走,见方霏推着病床出来,两个年轻人放下报纸远远的跟着,乘电梯上了楼,进了一扇门,两人正要跟进去,却发现门被反锁,抬头一看,三个字“手术室。”   俩人无奈,只好找张椅子坐下,继续看报纸。   过了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清洁工,小推车上放着沾血的衣服,一个年轻人上前问道:“大姐,刚才送进去的病人怎么样了?”   清洁工狐疑的看了看他:“什么病人,这就是个过道,送病人不从这里走啊。”   两人立刻醒悟过来,冲进这扇门一看,果然,这只是一个不常用的通道门而已,门后面直通医院杂物间,他们负责监视的对象早已不见了踪影。   其中一人赶紧拿出对讲机,正要报告,忽然一人出现在面前,两人猝不及防,被三下五除二撂倒在地,身上的配枪和手机都被搜了出来,瞬间拆成零件丢进了垃圾桶。   直到三个小时后,他俩才被清洁工发现,两人捆得象粽子一样丢在杂物间的最里面,嘴上贴着胶带纸,别提多狼狈了。   两个年轻干警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在医院看病人都能看丢,事先居然不仔细了解医院的布局,两个人被一个人瞬间放倒,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公安局的面子全被他们丢光了。   韩局长紧急报告了专案组,自从刘子光被捕后,专案组的大批精干特工已经撤离江北,现在只有徐纪元和几个文职人员在,他们立刻召开会议,展开部署,三个小时的时间,两个行动不便的老人,最远也就是到省城一线。   “不,要紧急调查三小时内江北机场的航班起降情况。”徐纪元说。   资料很快反馈回来,两小时前有一架飞机经停江北机场,飞往香港。   “马上协调总部,派人在香港机场守着!”徐纪元下令道。   “报告组长,登机口的录像调来了,似乎没有我们要找的人。”有人报告道。   一个组员过来和徐纪元耳语了几句,徐纪元起身来到另外一间办公室,桌子后面坐着的正是协助病人潜逃的护士方霏。   徐纪元坐了下来,没有说话,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护士,她居然敢在有关部门面前耍花枪,现在被调查还心不跳脸不红的,心理素质果然过硬。   “人去哪里了?”徐纪元心平气和的问道。   “去国外治疗了。”方霏表现的比他还要心平气和,而且语气里居然带有略微的讥讽。   徐纪元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不要被这个小女孩激怒,他微微一笑,以居高临下的态势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罪行有多严重。”   方霏毫不畏惧的和徐纪元对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刘子光的父母一生勤俭、乐于助人,从未做过坏事,更没触犯过法律,他们是守法公民,受国家法律保护,有权利选择医院治疗,并且无需通知任何单位和个人。”   “小姑娘,你以为法律可以当挡箭牌么?告诉你,我不是警察,为国家安全,我有权利扣押、审查、监视、监听任何人,包括现在将你拘留,任何人都无法帮你,甚至找不到你的下落,你想这样么?现在告诉我,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没有谁,既然你调查的很清楚,那你一定知道我是刘子光的未婚妻,病人是我未来的公婆,我有义务帮他们寻找合适的医院,就这样。”   “你不说是吧,那就在这里住几天。”徐纪元的话语虽然并不严厉,但透着不可抗拒的权威,说完起身就走。   ……   玄武集团,穆连恒坐在大班台后面批阅着文件,经过一段时间的整合,他已经把自己的一帮亲信提拔成集团的中层领导,这伙少壮派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基本都有MBA学历,是个很排外的小圈子,由于他们只对穆连恒效忠,所以被称作穆家班。   陈玄武几乎从不插手公司管理,只知道伸手要钱,他对穆连恒的信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当然穆连恒也没让他失望,在江东省房地产这一块,玄武集团基本上是一统天下,昔日的大开发被玄武兼并,至诚也放弃了省内业务,转战国际建筑市场,玄武集团虽经总裁暴亡之变故,但很快就挺了过来,而且业务蒸蒸日上,陈少爷不管是要飞机还是游艇亦或是小明星之类,穆连恒都会全方位的满足他。   今天有个好消息,省电视台的财经与民生栏目通过关系向穆连恒提出要做一个专访,这个栏目的制片人是江雪晴,她老公可是省里的重量级人物,将来前途未必低于陈玄武的舅舅麦省长,所以穆连恒不敢怠慢,亲自准备材料,应对专访。   江雪晴是江北电视台起家的,主持风格走的是亲民路线,收视率位居省台榜首,她的节目向来随和通俗,就像拉家常一样,穆连恒大致准备了一份发言稿,挑了一套时髦的衣服,特地做了个头发,通知办公室,可以出发了。   玄武集团的老总出门排场很大,穆连恒摒弃了陈汝宁低调的传统,搞了一辆迈巴赫作为自己的专车,随行的助理、秘书、保镖、私人医生、翻译、司机等足有十余人,前后四辆车。   车队驶出了玄武集团,一辆黑色悍马开道,走高速公路直奔省城而去,玄武集团的总部本来就在省城,办事很是方便,为了明天的访谈,穆连恒先找到江雪晴进行预热,两人约了一个档次很高的饭店吃饭,穆连恒带着自己的一帮干将,江雪晴也带着助理和明天参加访谈的一位女嘉宾,双方欢聚一堂,中国人的传统是酒桌上谈事情,大家一来二去的就把明天的访谈内容确定下来了,基本上是以穆连恒的个人发展和玄武集团的光辉事迹为主,说白了就是一次软广告。   江雪晴也委婉的提出,栏目初建,资金短缺,希望穆总大力支持,穆连恒一听这话,心里明镜似的,在酒桌上就大笔一挥,批了十万块的赞助,另外承诺在省台上几个广告,估计合同起码几百万,当然,给江制片个人的红包也是少不了的,这个就不用在席面上说了,业内规则,大家心照即可。   这场酒喝的非常尽兴,第二天,穆连恒打扮停当,坐着他的迈巴赫来到电视台,一番寒暄后进入化妆间,简单修饰了一下,江雪晴的助理告诉他,这个节目是录播,不用紧张,放松就行。   穆连恒以成熟男子的微笑应对这个年轻的小助理,堂堂玄武集团的总裁什么场面没见过,别说是访谈了,就是和巴菲特共进午餐他都不带打怵的,当然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待会上了节目他们就会知道自己的成熟稳重睿智大方。   节目开始,穆连恒进入了直播间,这是一个很大的屋子,布置的很温馨,沙发、壁炉、书橱、名画,古色古香的欧陆风情味道,主持人和嘉宾坐在椅子上,留给穆连恒的是一张宽大松软的沙发。   直播间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沁人心脾,穆连恒精神抖擞,很绅士的和女士握手道:“主持人好,嘉宾好。”   江雪晴看了看手表说:“再过一分钟咱们就开始,穆总,就按照咱们昨晚说的那样来。”   穆连恒点头微笑:“没问题。   江雪晴做了个手势,摄像打开了摄影机的镜头盖,开始录像。   12-79 现场直播   节目开始录了,穆连恒倚靠在宽大的沙发中,背后是柔软的靠垫,面对两位美女,他的心情确实很放松。   制片人江雪晴同时也是主持人,另外一位特邀嘉宾是曾留学美国哈佛大学的上官谨女士,两人都是干练的职业女装打扮,谈笑间就展开了节目。   今天节目的主题是对话年轻总裁的成长史,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就是三人随意畅谈,从玄武集团的丰功伟业谈起,然后谈到了穆连恒的发展历程。   “穆总,听说您出身贫寒,上大学的时候要靠勤工俭学来维持生活,每次去食堂都排在最后,只吃咸菜和馒头,您能不能回忆一下当初的事情?”江雪晴问道。   穆连恒早已打好了腹稿,侃侃而谈道:“我生在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家里有一亩三分地,每年种庄稼的收入不到一千元,还要缴纳各种税,买化肥,买农药,交学费,我每天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去上学,午饭在学校吃,萝卜干和窝窝头,还不一定管饱,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每星期吃一顿肉菜。”   “那么,这个理想在什么时候实现的呢?”主持人含笑问道。   穆连恒也笑了:“早就实现了,不过我现在经常吃萝卜干和窝窝头,为的就是怀念当年,可以说这两样食物给了我永恒的动力。”   一阵笑声,上官谨开始发问:“您有这样的毅力和拼搏精神,和家里的教育应该分不开关系,能不能讲讲您的父亲。”   穆连恒一愣,这可是昨晚没提到的话题,不过他随机应变的本领很强,马上怀着深深的感情讲起了父亲的故事,谈到父亲背着破麻袋到大学来探望自己的时候,他竟然一度哽咽了,主持人和特邀嘉宾的眼圈似乎也红了。   “今天我们还请到了一位嘉宾,是穆总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张颂,现在我们有请张颂,让他来给我们讲述一个不一样的穆连恒。”   说着一阵预录好的掌声响起,张颂走上台来,在穆连恒错愕的眼神中和他握了握手,坐在了沙发上:“主持人好,嘉宾好,穆总好。”   “张颂先生,你来给我们讲一下大学时期的穆连恒吧,呵呵,可以说一些糗事哦。”江雪晴半开玩笑的说道。   张颂果然不客气,简明扼要的讲述了穆连恒大学时期那些故事,这些不加掩饰的原汁原味的叙说让穆连恒的思绪回到了当年,那些帮同学洗袜子内裤赚小钱,帮陈玄武写情书追女同学的不堪往事是他一直回避的,今天却在这直播间里直面了。   上官谨一直在注意着穆连恒的细微动作,任何细节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等张颂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对穆连恒说:“穆总,听说当初你们大学有个叫凌燕的女生跳湖自杀,在她抽屉里发现了一些遗物,那些情书似乎出自你的手笔。”   穆连恒猛抬头,就看到上官谨对自己做了一个孔雀开屏的手势,顿时他的瞳孔缩了一下,整个人呆了几秒钟后,语气都变了。   “凌燕,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穆连恒无比沉痛的说道。   “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被人玩弄,然后自杀,而且你在这件事中也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么?”   “不能!但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你知道我有多痛苦么,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看到你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我哪一点比他们差,只是生错了地方而已,只要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全天下的人看,我!穆连恒,不会比任何人差!”   穆连恒额头上的青筋都绽现出来,眼神也变得极其陌生,凶残,节目到这儿,已经算出现特殊情况了,江雪晴朝摄影师做了个手势,示意继续,不用停。   节目并不是录播,而是现场直播,导播他们早已得到江雪晴的指示,这个片子要做个大噱头,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都不要停。   于是,几十万电视观众亲眼目睹了穆连恒的真情流露。   “那么,你现在证明了么?”上官谨诱导道。   穆连恒狂笑:“玄武集团已经是我囊中之物,这还不够证明么?”   “可是,玄武集团是陈汝宁一手创办并且做大做强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助理,而且还是靠着和陈玄武的关系才上位的,这恐怕不能说明问题吧。”   穆连恒大怒,语气有些歇斯底里了:“陈汝宁,他算什么玩意,早年做什么亏什么,要不是姓麦的挺他,他能有今天?玄武集团其实早就亏空了,就因为他不知天高地厚,在伦敦贵金属市场炒白银,亏了几十个亿!玄武集团早就是个空壳了,陈玄武这个纨绔子弟花花大少为什么买布加迪威航,那是打肿脸充胖子,给银行看的!现在的玄武集团,是靠我在维持!是我拆东墙补西墙,维持这个烂摊子!”   上官谨准备插话,被穆连恒粗暴的打断:“你不要说话,听我说,你们都觉得陈汝宁是个人物,其实他那些招数简单的很,就拿南泰县工业园项目来说,乡下五千亩土地,基本上不花一分钱就搞到手,他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姓麦的一句话,然后兼并红钢,靠的是什么,还不是姓麦的一句话,什么腾笼换鸟,淘汰落后产能,那么多小煤窑他们怎么不去淘汰,还不是看中地皮了想空手套白狼,红钢人硬气,卫淑敏刚烈,我服她!是她协助我打垮了陈汝宁。”   “你是想说,其实打败陈汝宁的是你。”上官谨找准机会问了一句。   穆连恒眼中闪着激动的几乎变态的光芒:“当然是我,我布了那么久的局,就是为了那一天,看到陈汝宁的尸体飘在游泳池里的时候,我有一种别样的解脱。”   江雪晴瞪大了眼睛,问道:“陈汝宁死的时候,你在现场?”   “我当然在现场,是我把电线绕在游泳池的扶手上,陈汝宁游完上岸的时候,握住扶手的时候的那副样子你不知道有多激动人心,他是横在我面前的一座山,为了我的目标,我必须除掉他。”   上官谨冷静的总结道:“所以你杀了陈汝宁,对不对?”   “我是替他解脱,他有这么一个丑老婆和不成器的儿子,活的有什么意思,”穆连恒咆哮道,张牙舞爪好像凶神。   张颂早就惊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摄影师倒还淡定,一丝不苟的录着像,捕捉着最精彩的画面。   设备间里,所有工作人员也惊讶的无以复加,原来江制片说的大噱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啊。   穆连恒的助理和保镖发现了苗头不对,慌忙往直播间冲,企图中断录像,刚跑到门口,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警官就拦住了他们。   “谁都不许乱动!”胡蓉直接拔出了手枪,她可不是虚张声势,枪是上膛的,为了给刘子光昭雪伸冤,她可不在乎在省台开枪打人。   此时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也全都震惊了,原来玄武集团的老总是被他的助理害死的啊,这个消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播开去。   ……   直播间,“叮” 的一声,上官谨敲响了一个小银铃,穆连恒从狂暴中醒来,宛如做了一场噩梦,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埋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   没有给他留反应的时间,江雪晴对着镜头说:“今天出了点小意外,我们的节目现场失控,访谈过程中嘉宾的情绪比较激动,我想后面的事情应该交给公安部门处理了。”   画面迅速切换,穆连恒还手足无措的坐着呢,胡蓉进来了,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胳膊上了背铐。   “穆连恒,你涉嫌故意杀人,被逮捕了!”   ……   陈汝宁被杀案终于水落石出,真凶竟然是他的助理,现任玄武集团总裁穆连恒,这个结果未免太具有戏剧性,省电视台此时已经炸锅了,无数人涌来看热闹。   穆连恒被暂时扣押在直播间,电视台的保安协助江北市公安局的女刑警胡蓉看押着杀人疑犯,至于穆连恒的那些跟班,早就鸟兽散了。   大家都很兴奋,江雪晴更是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作为媒体人,能做这样一期节目,绝对是职业生涯中的一个顶点,更重要的是,能为刘子光洗清冤屈,她觉得很值,很骄傲。   胡蓉也很兴奋,她已经打电话回队里了,让他们开车来押解犯人,陈汝宁案是江北警方最先接手的,现在又是被自己破获的,自然要由江北刑警来负责。   十分钟后,江雪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脸色似乎不太好,她和上官谨握手说:“我就不送你了。”   上官谨手中多了一张存储卡,她不动声色的答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好了。   ……   我的新书《国士无双》在17K首发,书号121999,橙红主页面右侧有链接,大家可以移步收藏   12-80 强大能量   不得不说,江雪晴做的这档节目影响力确实很大,在播出的同时就有大量网络转载,微博上也沸沸扬扬,由于其中某些关键字触发了有关部门的报警机制,很快就上报到了谭主任那里。   谭主任反应很迅速,立刻意识到这个报道会给即将展开的刘子光案带来负面影响,这个节骨眼上揪出了所谓的真凶,肯定是意有所图,为某些人翻案,这种破坏大局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一道道命令紧急下发,江东省有关部门接到指令,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删除一切有关音频视频资料,文字转载也要尽量删除。   同时电令江东方面,严禁重播,删除一切影像存档,严厉追查这件事情的责任人,并且要尽最大力量消除负面影响,如有必要,要向电视观众道歉。   江东省的几个有关部门接到电令后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由于时间太过匆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这档节目讲了什么,只是在最短时间内忠实执行了命令,打电话把台长呵斥了一顿,责令删除节目,追究当事人,当然了,命令归命令,执行的时候松紧度还是可以掌握的,江雪晴可不是一般人,追究责任的话,扣她一星期的工资就得了。   ……   省电视台,江北市局的人还没来,省厅的警车先到了,坚持要把穆连恒带走,虽然不是在主场作战,胡蓉还是拿出了江北刑警的彪悍风格,拿出另一副手铐把自己和穆连恒拷在了一起,手枪上膛摆在右手边,就一句话,要人没有,要命一条!   省厅的同志没辙,哪见过这么凶的女警察啊,又不是阶级敌人,难道派防暴队上去抢人啊,于是只好找来了副厅长宋剑锋。   “小胡,把枪收起来,像什么话!”宋厅长严厉斥责道。   “我不,我要把犯人带回去。”胡蓉顶嘴道。   “小胡,难道我不是警察,你不相信我?”宋剑锋这句话很管用,胡蓉不再坚持,“宋叔叔,我相信你,但你要向我保证,彻查此案,穆连恒才是杀害陈汝宁的真凶,刘子光是无辜的。”   宋剑锋严肃的点头:“蓉蓉,我以一个老党员,老公安的名誉向你保证,一定彻查此案,还无辜者一个公道。”   胡蓉解开了手铐,省厅的人上来带走了穆连恒。   自始至终,穆连恒脸如死灰,一言不发,大概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到了,麦家和陈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可怜自己的大业还没完成,还没真正把玄武集团收入囊中,还没把陈玄武搞死,这一切,只有等下辈子再做了。   ……   当晚,所有官方网站上关于这档节目的消息全部消失,微薄上的帖子大部删除,取而代之的是辟谣专家们言之凿凿的专家分析,穆连恒其实只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的发言不过是臆想而已,不能代表真实发生过。   “哪天我也在电视上说,是我杀了本拉登,大家相信么?”这是一条微博上的辟谣词,很快就有无数跟风,无数人秀着自己的智商。   “是我杀了肯尼迪,大家相信么?”   “是我杀了凯撒,大家相信么?”   “是我杀了斐迪南大公,大家相信么?”   “是我杀了宋教仁,大家相信么?”   ……   郊外私房菜馆,几个女人再次汇聚一堂。   “我被停职了,节目也被枪毙了,不但不能重播,以后也不许再办了。”江雪晴有些黯然的说道,想必她已经收到某些方面的压力,就连她那位手握权柄的老公也爱莫能助。   “网上已经搜索不到关于穆连恒、陈汝宁的关键词,他们做的很彻底,很专业,虽然有几十万人看过直播,但是缺乏有效跟进的话,老百姓很快就会遗忘,再说,他们还那么擅长辟谣,任何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他们很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上官谨说。   胡蓉咬了咬嘴唇:“穆连恒还在,只要他招供,刘子光就能平反。”   上官谨淡淡的笑了:“穆连恒大概活不过今晚。”   胡蓉柳眉倒竖:“宋剑锋向我保证过的,他在省厅大院里关着,还能出事不成?”   上官谨说:“我们太小看有关方面的能量了,为了不打乱他们的部署,我想任何离奇的事情都会发生。”   “明天就要开庭了,我们去旁听,把证据当庭交给法官,可能会有用。”卫子芊拿出MP4说。   “但愿吧。”李纨叹道。   李天雄几个钟头前打过电话,告诫女儿不要参与此事,任何为刘子光翻案的企图都只会增加他的麻烦,有关部门一旦行动起来,任何个人和小团体都只是马车轮子前的螳螂。   不得不说,她们的这次行动,只赢了前半场。   ……   第二天一大早,胡蓉驾车返回江北市,上官谨、李纨和卫子芊随车同行,去旁听刘子光的庭审,江雪晴被琐事缠住未能一同前来,但表示一定要跟进此事。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着,胡蓉的这辆进口大切诺基已经开了三年,正是磨合最佳的时候,时速开到一百四,一点都不发飘。   清晨的高速公路上车流稀少,胡蓉心中郁闷,一腔愤怒都踩在油门上,大切诺基飞也似的狂奔着,李纨心中担心:“胡警官,稍微开慢一点,注意安全。”   “我知道,我们被人跟踪了,一辆车从省城出来就跟着我们。”胡蓉说。   三女回头张望,果然见一辆黑色多功能越野车远远跟在后面。   前面道路上并排行驶着两辆重型卡车,胡蓉刚要踩油门超车,上官谨颤声道:“我们进陷阱了!”   果然,两辆车把道路挤占的满满当当,想从一边超车的话,必须冒着车毁人亡的风险,因为这种重卡的车身很长,只要司机一歪方向盘,就算是大切诺基这种硬朗风格的越野车,也会变成一堆废铁。   大切诺基放不开速度,眼瞅着后面又跟上来两辆同样型号的重卡,李纨脸上的汗都下来了,卫子芊紧紧抓住手机开始拍摄。   “没用的,就算你发到网上也会被立刻删除,至于我们的遗物更不会留下,这只是一次意外而已。”上官谨说。   “没有信号,手机打不通。”卫子芊说。   胡蓉虎着脸,拿出了手枪,单手一甩,子弹上膛,“和他们拼了!”   正说着,后面两辆重卡已经冲了上来,四辆车在高速公路上把胡蓉的汽车夹在中间,四个女人宛如被包围在铜墙铁壁之中,惊恐万分,不可名状。   “小诚”妈妈对不起你,在重卡撞过来的那一刹,李纨心里默念道。   正当胡蓉准备朝卡车的车轮开枪的时候,前面两辆重型卡车却忽然加速走了,后面两辆卡车也并入行车道,规规矩矩的开走了。   胡蓉把车停在路肩上,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上官谨、李纨、卫子芊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都被汗水塌透了,大家从死神的大镰刀下劫后余生,心有余悸。   “幸亏你没开枪,不然卡车失控,我们就真的死定了,看来他们只是想给我们一个教训而已。”上官谨说。   胡蓉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难道猜不到么。”上官谨苦笑道。   卫子芊拿出了手机:“又有信号了。”   果然,李纨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江雪晴发来的信息。   “穆连恒死了,心脏病突发,来不及抢救,就这样。”李纨淡淡的说。   一阵沉默,风吹过,她们都觉得很冷。   ……   今天江北中级人民法院门口警卫森严,不光动用了武警支队,市局下属的防暴大队,特警大队,交巡大队都出动了,层层守卫,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犯人是用装甲车押到中院来的,随车押送的是市局的特警,一水的79微冲,子弹上膛,如临大敌,沿途交通管制,严禁通行。   抵达江北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时候,她们发现整条街已经戒严,禁止任何车辆进出,胡蓉亮出证件,带着李纨和卫子芊来到法院门口又被武警拦下,过了一会出来个工作人员,告诉她们说庭审已经开始,并且这次审判是不公开的,谢绝无关人员旁听。   胡蓉说有重要证据呈递法庭,法警推说要请示上级,打了半天电话后,等来的却是父亲胡跃进的严厉呵斥。   “蓉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破坏大局!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讲清楚的,你马上给我回来!”胡市长在电话里这样咆哮。   “我不!”胡蓉干脆的挂了电话,继续向工作人员提出要向院方呈交新的证据。   一个法警耐不住她的纠缠,终于答应安排法官见她,胡蓉被带进一间办公室,一个姓甄的女工作人员接待了她,敷衍几句后收下了装有视频证据的优盘就打发胡蓉出去了。   胡蓉刚出屋门,这位工作人员就把优盘丢进了垃圾篓。   12-81 判决   庭审从上午九点钟开始,地点设在江北中院刑事法庭,审判长和审判员身着法袍,端坐庭上,检察官身着藏青色制服,胸配徽章,律师西装革履,两名全副武装的法警将刘子光带了上来,关进被告人席,然后站在他的身后,挺拔威武的身形将一身橘黄色看守所马甲打扮的犯人衬托的异常猥琐。   旁听席上空荡荡的,只有前排坐了零星几个人,受害人的家属来的最多,麦抗美陈玄武母子以及陈家的一些亲友以及聘请的律师,另外还有江北法制报的一个记者,还有徐纪元和他手下两个特工,以及一些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   审判准时开始,例行程序结束后,检方发言,出示了各种证据,这案子的证据都是省厅提供的,检察院人员只是照本宣科而已,长达万字的起诉书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陈汝宁确系刘子光杀害。   检方陈词完毕,审判长示意辩护律师发言。   今天侯振业穿的很正规,西装领带金丝眼镜,他站起来清清喉咙,说:“检方证据确凿,事实清楚,犯罪嫌疑人刘子光行凶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影响特别恶劣,后果非常严重,但是被告有一定的悔过表现,我希望法院从轻处理。”   法庭内所有人都诧异的看着侯振业,见过操蛋的,没见过这么操蛋的,辩护词居然比检方起诉书用词还狠,极其特别非常,虽然后面例行公事的加了个从轻处理,听起来就好像再说,别让丫死的太利索,多折磨他一会。   审判长说:“被告,你对检方的陈词有没有异议?”   刘子光扫视一下法庭内众人,应被害者家属要求,今天是不公开审判,其实发言没什么意义,但他还是开始说话。   “陈汝宁不是我杀的,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很清楚这个事实,不可否认,你们制作的证据近乎完美,对我相当不利,但黑的永远不会变成白的,审判长,我的话说完了,请继续吧。”   审判长拿起法槌敲了敲,威严的说道:“现在休庭,十分钟后宣判。”   休庭了,刘子光被带进法庭边的羁押室,虽然知道面临的很可能是死刑,他还是镇定自若,谈笑风生,还向法警要了一支烟抽。   法警怜悯的看着刘子光,昨天的节目全法院的人都看了,每个人都知道杀死陈汝宁的真凶是穆连恒,眼前这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只是替罪羊而已,但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只是在执行命令。   休息室内,陈玄武一脸愤愤的问母亲:“妈,姓刘的这回肯定逃不了一死,我就是觉得穆连恒死的太简单的,太便宜他了!应该让我把他大卸八块才行。”   麦抗美说:“总之真凶已经死了,也可以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了,就不要追究那么多了,待会儿宣判后面对记者提问,你不要乱说话。”   陈玄武说:“妈,我懂。”   重新开庭,审判长宣读判决书,冗长的案情介绍后,最关键的部分终于来了。   “根据被告人刘子光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和随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三百一十六条、第六十九条,第五十七条第一款,判决如下:   被告人刘子光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犯逃脱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决定执行死刑。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通过本院或直接向江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书面上诉的,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副本五份。”   听完判决,刘子光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情绪失控,他只是淡淡一笑,就安安静静的被法警带走了。   审判就此结束,早已预备好的官方媒体记者采访了受害者家属,麦抗美表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凶手终于得到正义的惩罚,感谢江北警方,感谢江北中院。   有记者问:“请问您对判决结果是否满意。”   “非常满意!”陈玄武斩钉截铁的代替母亲答道。   ……   江北市某著名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张律师在会客室接待了李纨一行,听清楚对方来意后,张律师眉毛一展,道:“视频资料我看一下可以么?”   卫子芊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向张律师播放了穆连恒在访谈现场的一番话,看完之后,张律师推了推眼镜说:“这个人现在什么地方?”   “死了,据说是心脏病突发,今早死在省城。”胡蓉说。   张律师沉吟片刻,似乎很为难,“这段录像我听说过,但是想看的时候网上已经找不到了,老实说,仅凭这段录像不足以证明什么,如果是在古代的话,碰上清官还能翻案,但在现在的法律体系下,这个根本不能当作证据。”   “罪犯亲口承认的也不行么?”胡蓉问道。   “不行。”张律师摇摇头,“即使是嫌疑人亲口承认也无济于事的,要不然大家都去顶缸了,法院就失去作用了。”   李纨问道:“现在死刑判决书已经下了,我觉得这个视频很可以作为翻案的证据,公安机关可以补充侦查嘛,您觉得二审胜诉的可能性大不大?”   张律师有些踌躇,起身道:“李总,借一步说话。”   来到内室,张律师恳切的说道:“李总,不是我不帮你,我们事务所已经接到局里的口头通知了,不许接这个案子,我劝您也不用去省里,去北京找别的律师了,据我分析,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就算证据再多也是没用的。”   李纨从内室出来,脚步似有千斤重,卫子芊和胡蓉看到她的样子就全明白了。   “找媒体,把事情掀出去。”胡蓉狠狠地说。   很快就联系到了几个记者朋友,约他们来到一家茶社,放了穆连恒的视频,大家都很震撼,但为首一个年纪大的记者说:“胡警官,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我们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记者们一脸尴尬,似有难言之隐。   大家都沉默了。   ……   看守所,刘子光被带进一间宽大的办公室,茶几上摆着色彩鲜艳的水果,一盒中华烟拆开了包装,茶杯里泡的是君山毛尖,香气四溢。   “谭主任,又见面了。”刘子光笑道,丝毫没有死刑犯的觉悟。   谭志海也笑笑:“小刘你好,让你受委屈了。”   刘子光说:“没事没事,习惯了。”   谭志海说:“其实我也是刚知道,陈汝宁不是你杀的,真凶隐藏的实在是很深啊。”   “哦,是谁干的,难道是他那个助理?”   “还是你猜得准,就是穆连恒,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眼神,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仇恨,对了谭主任,我想你不是来释放我的吧?”   谭志海爽朗的大笑:“你很聪明,小刘,我一直为你惋惜,如果你采取合作态度的话,我们之间不会闹得这么僵,现在虽然知道你不是真凶,但是案子也判了,报道也出去了,你总不能让法院的同志难做人吧,我们要顾全大局嘛,再说了,你虽然能洗清这个罪名,但你真的有那么清白么?”   刘子光一怔:“怎么讲?”   谭志海打开了一个小本子,说道:“三年前西山发生一桩车祸,死者叫魏银龙,车毁人亡,同时期金碧辉煌有个叫姚老二的人失踪,尸体至今没发现,还有金碧辉煌的老板阎金龙,莫名其妙的从楼上掉下去摔死,你敢说这些人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刘子光哈哈大笑:“谭主任,其实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证明能把我钉死么,我信,咱们就不用搞这么复杂了,你给我安了一个死刑的罪名,不就是下套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多好,别整这些没意思的,你要是能确定我的罪名,还用的着伪造我杀陈汝宁的证据?”   谭志海居高临下的笑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刘子光,我很佩服你的镇定,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哪里来,现在你已经被江北中院判处死刑,如果你不提出上诉的话,最高法核准后就会执行死刑,至于是注射还是枪决,我就不清楚了,当然,假如你上诉的话,翻盘的机会是很低的。”   刘子光依然微笑,“然后呢?”   “你不希望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吧,我很难想象你那患白血病的父亲看到报纸上你的判决书时的表情,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几个朋友想送你父亲去外国治病,被我们劝阻下来。”   刘子光眉毛一扬:“我当然不希望,因为我根本就是无辜的,谭主任,你到底想说什么?要不要我配合你一下,说请你给我指条明路,你让我签一个协议把西萨达摩亚伍德铁矿献给政府,可以豁免死刑,然后我感恩涕零一番,你们的大戏基本就这些桥段吧?”   12-82 他同意了   刘子光哈哈大笑:“谭主任,其实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证明能把我钉死么,我信,咱们就不用搞这么复杂了,你给我安了一个死刑的罪名,不就是下套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多好,别整这些没意思的,你要是能确定我的罪名,还用的着伪造我杀陈汝宁的证据?”   谭志海居高临下的笑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刘子光,我很佩服你的镇定,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自信从哪里来,现在你已经被江北中院判处死刑,如果你不提出上诉的话,最高法核准后就会执行死刑,至于是注射还是枪决,我就不清楚了,当然,假如你上诉的话,翻盘的机会是很低的。”   刘子光依然微笑,“然后呢?”   “你不希望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吧,我很难想象你那患白血病的父亲看到报纸上你的判决书时的表情,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几个朋友想送你父亲去外国治病,被我们劝阻下来。”   刘子光眉毛一扬:“我当然不希望,因为我根本就是无辜的,谭主任,你到底想说什么?要不要我配合你一下,说请你给我指条明路,你让我签一个协议把西萨达摩亚伍德铁矿献给政府,可以豁免死刑,然后我感恩涕零一番,你们的大戏基本就这些桥段吧?”   被揭穿了老底的谭志海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刘子光,死到临头你还不清醒,如果没有国家对你的培养和教育,能有你的今天么,如果没有国家的支持和帮助,你能拿到铁矿的股份么!你要明白,那不是你的东西,你只是替国家保管而已,现在国家要拿回来,你只有主动配合的权力,没有漫天要价的资格!”   谭主任掷地有声的话语只换来刘子光一阵冷笑:“口口声声说国家,你也配?你们只能代表自己,代表不了国家。”   “你自便吧。”谭主任起身便走,走到门口就听到刘子光在身后说道:“我有两个条件。”   谭主任站住了,没有回头,很不耐烦的说道:“你可以提,但我不保证一定答应。”   “我同意转让名下的西萨达摩亚伍德铁矿35%的全部股份,但转让协议的签订一定要在公开场合,有国际媒体在场,西萨达摩亚官方人员做公证,国际会计师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来做操作这件事。”   “就这些?”   “我要你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和建康。”   “我会提请有关方面予以考虑的,你休息吧,时间不多了。”谭志海推门走了,两个警察进来,把刘子光押回了囚室。   谭志海回到车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简单说了一句:“他同意了。”然后便舒舒服服躺在奥迪A8的后座上伸了个懒腰,扬眉吐气,神清气爽。   ……   北京,后海某会所,红墙绿瓦,柳枝摇曳,水榭内摆着一张茶几,马京生父子和叶军生叔侄四人相对而坐,茶几上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马京生亲自泡茶,动作娴熟无比,看来也是茶道中人。   马办的秘书匆匆而来,在马京生耳畔低语了一句,同时叶汉的手机也响了,他起身离开去接电话,回来后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平静的说道:“徐纪元来电话,他答应条件了。”   马京生面带矜持的喜色:“我就说谭志海办事还是可靠的嘛。”   叶军生抚掌大笑:“雷拓可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们越是想拿利益来交换伍德铁矿的股权,就越是说明他们在意这个,我们就偏不让他得逞,把刘子光的35%拿到手,我们手上就有47%的股权了,就算雷拓能从西国政府手上拿到一些股权,也决不可能超过我们,这一局,他们败了。”   马京生也笑着说:“雷拓的公关能力确实很强,西国首相相信已经被他们收买了,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据池部长的情报分析,这次大选何塞的呼声极高,等他掌权之后,中西两国关系将会更加密切,西萨达摩亚将会成为除中国以外第一个装备沈飞歼八的国家,哈哈,仅此一条就能证明新首相的亲中程度,让那些澳洲人哭去吧。”   叶汉说:“西萨达摩亚有三十亿吨富铁矿储量,足够中国五年之用,有了这张牌,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三大矿再漫天要价的话,大不了我们不买了,自己花高价挖,即便成本高点也无妨,别说五年了,只要一年不买他们的铁矿石,雷拓的股价就会狂跌到地板,那些股东非造反不可,伍德铁矿,就是雷拓的睾丸,捏到这个,他们自然就老实了。”   “高啊!”马峰峰情不自禁的赞道,“二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佩服你!一个小小的计谋就把澳洲人耍的团团转,还他们人民币结算,骗鬼呢,咱才不上当,爷自己挖。”   叶汉笑道:“你错了,我们不可能真的投入那么巨量的资金去开采西萨达摩亚的铁矿,从西国海运过来的成本比从巴西海运还要高,而且必经马六甲海峡,也是个不安全的因素,国际政治就是通过博弈来换取最大的利益,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果雷拓和其他两大矿降低铁矿石出口和海运价格,我们自然还会选择他们的产品,毕竟成本低品位高嘛。”   马峰峰疑惑道:“二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叶汉矜持的一笑:“打牌嘛,牌面和底牌是不一样的,归根结底我们需要的是什么?还不是廉价而充足的铁矿石,西非和澳洲的不会有什么不同,但是不管怎么出牌,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拿到好牌,伍德铁矿的股权就是我们最好的牌。”   马峰峰终于听懂了,高挑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随即又问道:“姓刘的怎么处理?”   “那就不是我们考虑的范围了。”叶汉淡淡地说。   “好了,为了庆功,咱们干一杯吧,这可是正宗的大红袍,从海里搞来的,每年产量就那么几两。”马京生热情的邀请大家品茶。   ……   江北市,市立医院住院部神经内科病房,周文的岳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手脚的动作还有一点不自然,说话也有点口齿不清,医生说幸亏抢救的及时,要不然老头儿就该在病床上渡过余生了。   昨晚应该是刘晓铮来陪夜的,可是他说有生意上的应酬没空来,丈母娘立刻打电话让女婿,让周文来陪老丈人。   老岳父突发脑溢血挽救了周文的婚姻,在母亲的督促下,他不计前嫌,出钱出力照顾岳父,刘家人倒是领了情,但是认为老头的病是周文气出来的,所以他做这些也是应该的,至今刘晓静还赌气住在娘家,不和周文说话。   周文也不在乎这些,任劳任怨把自己的责任尽到,玄武集团又出大事,总裁穆连恒在省城暴亡,公司股票一落千丈,据说还有个财务主管卷款潜逃,总之玄武集团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南泰县工业园项目自然成了泡影,周文忙的不可开交,还要照顾老岳父,若是一般人根本来不了,幸亏他好歹是个县长,昨晚把自己的司机小李派来照看岳父,小伙子一夜没合眼,比照顾自己亲爹还要尽心。   送早饭的病人家属络绎不绝,周文亲自驾车来到住院部楼下,提着一大袋子早点上楼去了,来到病房,招呼道:“小李,接一下。”   司机小李原本是县政府的合同制保安,也算跟周文出生入死过的铁杆嫡系了,他现在不但是正式在编人员,还是县府小车班的副班长,在县里就连那些局长都和他称兄道弟   能帮周县长排忧解难,是小李的荣幸和骄傲,县里干部们得知周县长岳父生病后,成群结队的来探望,鲜花果篮放满了楼道,据说现金都收了十几万,不过全被周县长退回去了。   接过周县长手里的袋子,小李把包子、豆浆、油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筷子摆好,周文招呼岳父说:“爸,给你买了最喜欢吃的小笼包。”   又对邻床病人说:“大叔,您也来点,我买的多。”   “周县长真有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岳父的病友是个退休干部,以前在市政府工作,大小是个科长,见过一些世面,他啧啧赞道:“老刘啊,你这个女婿真了不起,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官架子,我去年就听说过他的事迹,照我说啊,将来起码省部级。”   “说笑了,不管当多大的官,都是为人民服务。”刘老头心里那个骄傲啊,早先的不愉快早就随风而去了,这几天来看望自己的人络绎不绝,那可都是女婿的面子啊,有这么好的女婿还想啥啊,再说了,现在这个世道,作风问题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嘛。   卖报纸的进来了:“晨报、晚报,法制报。”   岳父一招手:“参考消息有没有?”   “没有,这有最新的晨报,特大新闻,杀害玄武集团总裁陈汝宁的凶手昨日被判死刑。”   “拿一份。”周文递过去五毛钱。   翻开报纸,映入眼帘的是刘子光的照片,下面还打了个叉叉,下面五个大黑字:正义的惩罚!   周文心中一动,正要仔细阅读,忽然病房的门开了,刘晓静,还有小舅子的媳妇和丈母娘三个人冲了进来。   “周文,你要救救你弟弟啊!”丈母娘哭丧着脸说。   “怎么了?”周文放下报纸镇定的问道。   “开车撞人了,现在被县公安局抓起来了!”   12-83 伤心太平洋   小舅子开车撞人的事情周文昨晚上就知道了,一县之长对本县地面上发生的事情还是了如指掌的。   刘晓铮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和朋友合伙开了一个公司专门为南泰工业园做土方工程,朋友出人出钱出设备,他出脸皮,仗着姐夫是县长到处招摇撞骗,虽然周文很厌恶,但毕竟这层关系在,也就没怎么特意阻拦,小舅子也在这个生意上捞了不少钱。   昨天晚上,刘晓铮酒后驾车,以一百五十公里的速度在工业园开发区的大路上狂奔,撞飞了一个夜班回家的工人,不但不救护伤员,还驾车逃逸,县交警队抓到他,要测试酒精含量的时候,这小子不但不配合,还大放厥词说自己是周县长的小舅子,谁敢抓我云云。   交警不敢怠慢,一边控制住他,一边上报领导,公安局副局长孙继海接到一线汇报后,先落实了肇事者的真实身份,然后直接向周县长进行了汇报,周文当即批示,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一律严办,绝不姑息!   孙继海是周文的嫡系,心里自然有数,一方面让警察把刘晓铮扣起来醒酒,一方面亲自出马,安抚死者家属,又给干警们开了会,严禁外传刘晓铮和周县长的亲戚关系。   醉酒驾车,撞死了人,还肇事逃逸,这罪过可不小,听闻老公出事,刘晓铮的媳妇赶紧找到婆婆哭诉,又通知了大姑姐刘晓静,三个娘们一合计,这事儿必须得找周文才能解决。   看到老婆和丈母娘在自己面前哀求,周文竟然没有那种预想中的快感,这日子过得……真是没意思透顶啊。   “妈,晓静,这个事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县里安排,爸这边你们照顾着点吧。”   听女婿这么说,丈母娘哪还有半个不字:“好的,这边你放心,我们来照顾,你千万要把晓铮救出来啊,他打小没吃过苦,可不能让他坐牢啊。”   “妈,你别说了,爸病还没好呢。”刘晓静嗔怪道。   老头子这回倒没有动怒,这一场脑溢血让他认清楚了形势,自家儿子就是个败家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刘家的今后还是要靠这个女婿来撑着的。   “周文,听我一句话。”老头子坐直了身体说。   “爸,我听着。”   “晓铮的事情,你不要干涉,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你还年轻,不要被人抓了把柄。”老头语重心长的说道。   “爸,我知道了,您好好休息吧。”周文拿了皮包,招呼小李一起下楼,走到楼梯口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周文。”   回头一看,是刘晓静。   “小李,你先下去热车。”打发了小李,周文和颜悦色的问道:“晓静,有事么?”   刘晓静觉得心里有些堵,周文对自己很客气,对自己家人也很有礼貌,但她知道,越是这样,越证明周文的心越来越远,她宁愿周文赌气发飙,骂自己一顿,起码那样还能挽回婚姻。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又无从开口,等了半天,刘晓静才道:“博睿想你了。”   “知道了,我周末回去接他的,还有事么?”   “没了。”   “那我走了,再见。”周文转身下楼了,刘晓静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   回县里的路上,周文展开了那张晨报,仔细看了刘子光的案子,不禁掩卷叹息,老同学就要因为故意杀人而被枪毙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惋惜而已,周文好歹也是宦海中人,深知这案子水很深。   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老同学,你死后我会在你灵前上一炷香,感谢这几年来你对我的帮助,但我真的帮不了你,也没有这个能力帮你,老同学,走好吧。   ……   不光报纸刊登了刘子光被判死刑的消息,江北电视台也在午间新闻播出了相关新闻,电视屏幕上麦抗美母子对记者说,我们对判决结果非常满意,然后上了豪车离开,镜头一转,警卫森严的囚车押着犯人离开了法院,现场记者巴拉巴拉介绍着案件的始末,把这个案子定性为了简单的报复杀人,大大渲染了刘子光的黑社会背景云云。   至诚小区,一群退休老头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拿着报纸叹息着,   “啧啧,老刘家这小子要枪毙了,怪不得他们两口子也不出来了,没脸见人啊。”   “杀的是玄武集团的总裁呢,要我说该杀,把人家红旗钢铁厂搞得多惨啊,杀他是替天行道。”   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路过,插言道:“电视都播了的,刘子光不是真凶,杀陈汝宁的是穆连恒,那个视频我看了的,啧啧,太牛逼了。”   一个骑电动车的眼镜男路过此处,也忍不住停下说道:“微薄上早就辟谣了,那段视频是假的,刘子光这回难逃一死,如果他不死,我国法律体系就要受到严重质疑。”   “你看过视频没有就说是假的,你有没有脑子!”年轻人怒了。   “我看了,造假水平很拙劣,初级PS,整段视频都是PS的。”眼镜男不屑的说道。   “PS你麻痹,视频能PS成那样,你P一个给我看看!”年轻人上去就是一顿老拳。   ……   华清池,员工们噤若寒蝉,大家都知道今天卓老板脾气不好,把办公室的电脑都给砸了,为的就是刘子光的案子。   高土坡刘哥的名头,道上兄弟自然都是知道的,这回刘哥折进去了,还判了死刑,估计二审也是维持原判,多则半年,少则两三个月,昔日叱咤风云的刘哥就要被拉到江滩刑场上吃一颗铁花生了,想到这些,大家无不感慨万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句老话一点都没错啊。   卓力在房间里烦躁不堪的走着,刘子光突然被抓,又突然被判死刑,司法程序进行的超乎寻常的迅速,简直令他无从下手,从新闻上看到判决书后,他找了好几个律师想替刘子光打官司上诉,可是对方都委婉的表示,给再多的钱都不接这个案子。   不妙啊,卓力好歹也是区政协委员,很敏锐的觉察出这里面的味道,陈汝宁是省领导的亲戚,想必是上面施压一定要弄死刘子光,不过这件事又透着古怪,有传闻说真凶是穆连恒,可是又有人说那是谣言,真真假假变幻莫测,不过有一点卓力是清楚的,那就是穆连恒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这案子,铁定赖上刘子光了。   要在古代,卓力指不定就会动了劫狱或者劫法场的念头,但是当今社会公然和国家机器做对是绝没有成功的可能的,思前想后,卓力还是哀叹一声,遥望着南方念道:“光子,咱们怕是只有来生再见了。”   ……   北清大学校园,天阴沉沉的,就快下雨了,温雪从花园喂猫回来,正轻快的走着,忽然看到陆谨急匆匆的跑来,神色古怪。   “小雪,出事了。”   “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陆谨递过一张报纸。。   温雪接过报纸一看,版面上几个触目惊心的黑字:杀人凶手刘子光一审被判处死刑!   晴天霹雳!温雪呆呆的站着,整个人全傻了,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有温馨,有感动,有伤心,有喜悦,从江北一中校门口那次公主般的隆重仪式开始,刘叔叔的影子就在少女芳心最深处扎下了根。   温雪表面看起来纯真柔弱,其实骨子里也继承着某些母亲的特质,那就是毅力和坚忍,进入北清大学后,不乏年轻有为的男孩子的追求,其中更包括朱毓风和韩冰这样的天之骄子,温雪虽然天真,但也不是傻瓜,她什么都懂,但是她也明白,此生自己的心里再也盛不下任何男子。   如果今生不能嫁给他,那就孤老一生吧。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镜中月水中花,叔叔被判死刑,即使能二审改判,也逃不过死缓和无期。   眼泪慢慢从少女眼眶中涌了出来,一滴滴洒落,天边一阵雷声,下雨了。   雨来得很快,瞬间天就黑下来,大雨倾盆而下,所有的行人都躲进了建筑内避雨,雨点在地点上激起一个个小漩涡,避之不及的学生转瞬就淋成了落汤鸡。   “看,那是谁?”廊下避雨的学生指着远处说道。、   只见一个女孩机械的迈着步子,在大雨中慢慢走着,雨水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整个人完全湿透了却丝毫没有避雨的意思,依然这样走着。   所有人都惊呆了,雨中的女孩是如此的婉约,正如一株傲雨的白莲,她的眼神和步伐是如此的让人心碎,让人无端的生出一种想呵护的感觉。   突然,女孩无力的倒下了,就像风雨摧折的花朵一样,就那样慢慢的,慢慢的倒下了。   不约而同的,几十个男生从廊下冲了出去。   温雪被送进了医务室,校医诊断后表示,病人情况不明,如果仅仅是淋了雨的话不会如此严重,至今昏迷不醒。   韩冰和许久不见的朱毓风都冒着大雨赶来了,看着沉睡的温雪,两人沉默无言。   “学校医务室条件有限,千万不能耽误了病情,转大医院吧,我开车。”朱毓风说。   韩冰点点头,陆谨和束手无策的校医一起动手,把温雪抬了起来,朱毓风把车倒入走廊,大家把温雪抬进了后座,陆谨和校医陪着,韩冰上了副驾驶的位子。   “去北京协和,我认识那里的脑科专家。”韩冰说。   朱毓风点点头,猛踩油门,FJ酷路泽在暴雨中疾驰如飞。   12-84 捐献财产   当温雪苏醒的时候,已经躺在协和医院的急诊观察室里了,韩冰动用了他所有的社会关系,请来了最好的医生给温雪做检查,万幸的是,病人只是因为伤心过度导致的昏迷,并未器质性的病变。   醒来的温雪抓着那张已经被雨水打湿的报纸,依然一言不发,任谁劝也没有用,就这样傻呆呆的瞪着天花板。   韩冰从陆谨处得知了温雪突然情绪失控的原因,心头一紧,默默走到了阳台,雨仍在下,地面上已经积水成河,到处是抛锚的汽车。   “抽烟么?”朱毓风递过来一支香烟,韩冰迟疑了一下,接过了烟,朱毓风帮他点燃,抽了一口,不禁咳嗽起来。   昔日的情敌并肩站在阳台上面对着瓢泼大雨,半晌,韩冰才说:“今天多亏你了。”   “应该的。”朱毓风说,今天他的FJ酷路泽确实派上了用场,越野车趟水的本领发挥的淋漓尽致,如果是普通的轿车怕是早就在半路抛锚了。   “温雪是好女孩,好好对她,如果你有下次,我绝不会轻饶你。”朱毓风说道,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韩冰苦笑,看来朱毓风弄错了情况。“不是因为我,是另外一个人。”   “哦?”朱毓风惊讶的看了过来。   “一个被她称作大叔的人……昨天被判了死刑。”韩冰苦涩的说道。   朱毓风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被同病相怜所代替,他拍了拍韩冰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兄弟啊。”   韩冰苦笑,想反驳又无从开口,只得默认了这个称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韩冰回头一看,竟然是母亲薛丹萍来了,赶紧迎上去问道:“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雪怎么样了?”薛丹萍急问道,虽然现在她已经不是华夏矿业的总裁了,但依然是社会名流,学校里有的是她的眼线,任何事情都瞒不过去的。   韩冰当然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朱毓风和陆谨就没这么清楚了,纳闷的看着韩冰的母亲去探望温雪。   薛丹萍并没有走进观察室,只是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亲生女儿躺在病床上,伤的是母亲的心啊。   “到底怎么回事?”薛丹萍问道。   韩冰拿出手机递过去,网页上是刘子光被判死刑的报道,薛丹萍一看就懂了,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妈,你一定有办法的,这种案子一定可以上诉改判死缓的。”韩冰道。   “妈妈没有这种能力,这个人得罪了很高层的官员,所以才会有这个下场,你开导开导小雪吧,不要让她抱什么希望,不出预料的话,十天内终审结果就会出来,一定是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韩冰无语,默默看着病房中的小雪,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自己的姐姐了。   ……   江北市,胡蓉刚驾车从机场回来,她是去送李纨和卫子芊回北京的,江北市的律师都不敢接这个案子,只有找北京的律师才有希望,看守所她们也去过了,即使胡蓉亮出自己的警察身份也不管用,刘子光现在是死囚犯,不许会见任何人。   在机场高速上,胡蓉就接到电话让她立即返回,回到刑警队之后,等待她的是市局的李政委,向她宣读了停职令,理由是在三个月前的一桩案件中胡蓉殴打了犯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胡蓉爽快的交出了配枪和证件,昂然而去。   回到家里,屋里一片漆黑,胡蓉打开电灯,发现父亲坐在沙发上,苍老的容颜格外憔悴,自从秦书记去了省委党校学习班后,江北市一摊子事情全搁在了胡市长肩膀上,他经常撑着病体彻夜办公,医生已经几次下了住院通知书了。   “爸,你怎么还不休息?”胡蓉说。   “蓉蓉,你来。”胡跃进指了指沙发。   胡蓉坐下了。   “蓉蓉,你不要再插手刘子光的案子了,那个案子早已定性了。”   “可是刘子光根本不是真凶,他是被冤枉的。”胡蓉喊道。   “爸爸是老刑警了,当然知道真凶是谁,可是这个案子已经超越了本身的范畴,你根本帮不上什么的,只会害了自己。”   胡蓉冷静下来,问道:“爸,他们给你施加压力了对吧。”   “孩子,很多事情你还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刘子光没杀陈汝宁,我只知道他没有触犯法律,我只知道他穆连恒才是真凶,为什么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冤案,还要一意孤行,难道法律就是当权者的玩具么,他们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这个世界还有公理存在么!”   胡蓉说完,径直走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胡跃进长叹一声,拖着蹒跚的步伐回屋去了。   ……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李纨和卫子芊下了飞机后,惊讶的发现来接机的竟然是父亲和儿子,李天雄开着一辆奥迪A6,让女儿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卫子芊和小诚坐在后座,李纨知道,父亲是有话和自己说。   回去的路上,李天雄说:“纨纨,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这次就回不来了。”   李纨说:“难道说,高速路上的截击是你们做的?”   李天雄说:“不是我们,是另外的部门,但我在最后关头得到了消息,紧急叫停了他们的行动,但我也向他们做了保证,保证你不再参与此事。”   李纨沉默不语,后座上的卫子芊也沉默了。   “纨纨,你还年轻,小诚还没上小学,不能没有妈妈,你从小就是聪明的孩子,很多事情不用爸爸说的太细,你自己考虑吧。”李天雄拿出墨镜戴上,专心开车了。   李纨注视着前方,一滴眼泪无声的滑落。   她知道,今生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   中调部办公室,上官谨正坐在谢主任对面。   “谢主任,刚才的视频资料您也看了,刘子光根本不是真凶,他的性格我做过深入的研究,坚韧执着,毅力超人,换句话说,是个软硬不吃的愣头青,他认准的事情,一定会一条路走到黑,谭主任用栽赃嫁祸的手段来逼他就范,非但不能成功,还会激起他的强烈反弹,到时候引发一系列的严重后果,谭志海作为临时借调人员是不用担负责任的,板子只会打在我们身上。”   听了上官谨一席话,谢主任不得不重视起来,他是刚调来这个部门的,很多业务不熟悉,但也听说过前任下台的原因,那个谭志海,奉迎领导毫无原则,办事胆大包天,是出了名的,刘子光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并不在意,可是如果闹出严重的后果的话,那责任可是由自己来背的。   “小王,你说的情况很重要,我会向领导反映的。”谢主任严肃的说。   谢主任确实这样做了,他搞了一个备忘录呈给总理,主管副总理那边也抄送了一份,这个备忘录很快转发给了主要负责的人员,马京生和叶军生同时得到了这份资料,他俩几乎是一个反应,笑骂老谢小题大做。   “刘子光已经被控制住,就像孙悟空被捏在佛祖的五指山中,任他本事再大又能闹出什么花样来?”叶军生笑道。   “这个谢章君是怕担责任啊,等这个事情过去,干脆把他调走,让老谭继续负责这一块吧,我看老谭挺能干的,你说呢?”马京生提出了建议。   叶军生不置可否,含糊其辞道:“再说吧,这事儿不是还没完么,等签了转让协议再说。”   马京生说:“其实老谢的意见也要考虑的,这个刘子光一贯叛逆,万一真的搞出事情来,我们怎么向总理交代。”   叶军生说:“刘子光这个人虽然脾气倔点,但同时也很重感情,我们捏着他的未婚妻,他是无论如何不敢乱来的。”   ……   江北看守所,侯律师在警察的陪伴下会见了刘子光,他告诉刘子光,抗诉书已经提交给省高院了,如果顺利的话,十天内就会有答复,二审有可能改判死缓,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维持原判,也不用失望,现在死刑都改注射了,不痛苦的。   “滚。”这是刘子光唯一的回答。   侯振业慌忙走了,徐纪元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纸盒,对刘子光说:“这里面有一套西装,你试试合身么,明天就要召开签字转让仪式了,会有很多记者到场,我想提醒你的是,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省高院会驳回你的上诉,维持原判,你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处决,对了,忘记告诉你,你不希望执行死刑的时候,你的女朋友方霏在旁边亲眼目睹你咽气吧。”   刘子光看了徐纪元一眼,凌厉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你配合国家,国家也不会亏待你,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把股份献给国家,你就会被特赦,从此后你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拦着,其实,自由离你很近。”徐纪元最后这样说。   第二天,江北市政府新闻发布中心大厅内,西萨达摩亚驻华大使及其聘请的律师,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的几位工作人员,大赦国际特派人员,美联社、BBC,法新社、日本共同社,以及新华社,CCTV,江北电视台等多家国际国内媒体的记者汇聚一堂,共同见证一个死囚犯把财产捐给国家的大事。   主角刘子光被带了上来,众所周知,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企业家今天已经沦为死囚犯,一审被判处死刑,即使二审改判的话,也逃脱不了死缓的刑罚,这一点几乎毫无悬念,刘子光的财产才是大家关心的问题,这位死囚拥有西非最大的伍德铁矿的35%的股份,可以说富可敌国,伍德铁矿的归属,将直接影响到世界铁矿石价格的走向,所以这笔财产的何去何从受到了全世界媒体的关注。   当局不允许现场直播,但是记者们用手机和卫星电话不断向国内报告着情况,可以想象到的是,世界三大矿巨头们,此刻一定在关注着这件事的进行。   同理,马京生和叶军生也坐在电脑前看着发布会的现场直播,当然他们的直播来自于有关部门的秘密通讯,和正常的电视信号不一路。   “通过刘子光的嘴向雷拓传达这个讯号是最合适的,我们拿到这张牌,就掌握了主动权。”马京生这样说。   记者们已经得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据说今天刘子光召开新闻发布会,就是要公开将财产献给国家,至于此举能不能换来一条命,记者们拭目以待。   刘子光身着西装,脚下铁镣,手上钢铐,在警察的押送下走上了前台,顿时闪光灯一片。   一位外籍律师介绍了情况后,刘子光拿过麦克风开始讲话:“我自愿将名下伍德铁矿35%的股权和我在西萨达摩亚拥有所有财产捐出以成立一个旨在救助非洲灾民的慈善基金,说完了,谢谢大家。”   顿时一片哗然。   12-85 彼岸花.胜利大逃亡   事态完全失控!   坐在台下的谭志海和徐纪元勃然变色,实际上他们早就预料到刘子光有可能闹出什么花样来,比如宣称自己是被冤枉的,真凶另有其人之类,并且他们也做好了准备,只要刘子光这样做,他们就会拿出铁一般的证据展示给媒体的朋友们。   但是刘子光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毅然把所有的财产捐给了慈善机构,这却是谭志海们始料未及的,仓促之下无法应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记者把话筒伸到了刘子光面前。   徐纪元是军人出身,做事风格比较直接,他正要下令把刘子光押下去,却被谭志海劝阻:“不可!”   “怎么不可,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徐纪元脖子上青筋暴露。   “现在把他拉下去,我们会更被动,这么多外国记者在场,不能乱来。”谭志海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眼睛都红了,本来在领导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担保这次肯定能不动刀兵把刘子光名下的股权拿过来,没成想功败垂成,不但没拿到股份,还被刘子光摆了一道,吃了个哑巴亏。   “难道我们就这样陪他演戏?”徐纪元大怒。   “还能怎么样,毁坏我国的国际形象么,我们只能陪他演戏。”谭志海说。   台上,刘子光面对记者们的话筒简单说了几句:“伍德铁矿地处非洲,是上天赐予西萨达摩亚人民的礼物,即使是我发现的,我也无权拥有它,铁矿属于西萨达摩亚人民,属于非洲,就这样。”   一阵掌声响起,记者们都被刘子光无私的精神所打动。   “请问您对判决怎么看,您提出上诉了么?”一个香港女记者操着不太熟悉的普通话问道。   “这不是本次发布会的内容,不过还是感谢你的关注。”刘子光很有风度的答道。   西萨达摩亚驻华大使桑塔纳阁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授权书,一式四份,请刘子光签字。   谭志海和徐纪元大惊,原来人家早有预谋啊,可怜自己还巴巴的帮着安排会场联系媒体,简直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点钱。   令人疑惑的是,刘子光被关在看守所里,绝无和外界联系的可能,他是怎么通知西萨达摩亚方面准备好这份专业律师起草的转让协议的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刘子光早就预谋好了今天的事情!   搞了半天,自己才是螳螂捕的那只蝉啊。   事到如今,明知道中了别人的圈套,还不能掀桌,只能捏着鼻子配合签字仪式,顺便宣扬一下我国法律制度的人性化什么的。   电脑前的马京生和叶军生拍案而起,怒容满面,痛骂谭志海办事不力,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雷拓示威,然后以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用伍德铁矿的一部分股权换取人民币成为铁矿石国际结算单位,以达到双赢的局面,现在看来,这步棋是输定了。   远在澳洲的理查德.索普也在同时收到了现场记者发来的短信,IPHONE手机上显出刘子光正在签署转让文件的画面,索普把手机收好,嘴角漾起一丝笑意,摇动鱼竿上的转轮,一条大鱼跃出了水面。   “他们上钩了。”   ……   刘子光风光无限的签了文件,转让了自己名下高达数百亿美元的资产,在记者们的掌声中被警察押走了,一辆囚车将他送回了看守所。   侯振业律师出现了,他告诉刘子光,上诉已经被省高院驳回,理由是罪证清楚,无需重审,维持原判。   “三天后你将被执行死刑,我的工作完成了,再见。”侯振业说完这句话,提起皮包走了,脚步很是轻快。   谭志海和徐纪元再没有出现过。   看守所派了两个犯人来陪刘子光,为的是防止他在执行前自杀。   终于可以探视了,第一个来探望刘子光的竟然是胡蓉,她带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刘子光的衣服鞋子。   “执行的时候穿自己的衣服鞋子吧。”胡蓉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圈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可惜我还是没逃过法律的严惩,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说这句话了。”此时此刻,刘子光这个没心没肺的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胡蓉的眼泪滴了下来,落在桌子上,形成一朵朵莲花。   刘子光伸出戴着手铐的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我会没事的。”   胡蓉扭头看着别处,强忍着不哭出声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爸妈出国了,方霏没走,被徐纪元扣在西苑饭店,他们说,等你执行的时候会让方霏来看。”   刘子光沉默了一会,说:“蓉蓉,感谢你来看我,我不会忘记你的。”   胡蓉拿出一瓶酒:“这是韩大队和同事们托我带给你的践行酒,他们不能来送别你了。”   “替我谢谢他们。”刘子光接过了这瓶淮江特曲。   “你保重,如果有缘,来生再见吧。”胡蓉起身离去,刚出门泪水就倾盆而下,悲伤逆流成河。   ……   西苑饭店,专案组所在地,方霏一直被软禁在这里,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之外,条件还算不错,能看电视看报纸,能上网,五星级饭店的住宿和饮食都是一流的。   这两天方霏一直关注着电视节目,江北新闻播报了刘子光上诉被驳回,即日将执行死刑的新闻后,她默默地走进了洗手间,用烟灰缸砸破了镜子,拿了一块最锋利的回来。   “我不能承受你先我而走的痛苦,所以,爸爸妈妈对不起了,女儿先走了。”说着,方霏用玻璃碎片割开了手腕上的大血管,安详的躺在了床上。   “臭坏蛋,我在奈何桥上等你,我们来世再做夫妻。”方霏慢慢闭上了眼睛。   ……   看守所,满桌酒菜,两个犯人殷勤的伺候刘子光喝酒吃肉。   “你俩也喝啊。”刘子光招呼道。   两个犯人面露难色:“光哥,这是断头酒,只有快上刑场的好汉才有资格喝,我们资历还浅。”   刘子光也不勉强,道:“给我满上。”   趁两人不注意,刘子光伸手在腋下挠了挠,一颗微小的颗粒落进了酒杯,瞬间融化。   “走着。”刘子光一仰脖,干了这杯酒,酒杯砰然落地,人躺在了铺上。   “光哥,您老人家别吓我们啊。”两个犯人大惊失色,慌忙呼唤看守:“政府,出事了,快来人啊!”   警察迅速赶到,一搭脉搏,没了,翻开眼皮,瞳孔散发,人已经不行了。   “快送医院!”警察们急眼了,刘子光是什么人,那可是上面交代要严加看管的重犯,不但不能让他跑了,还不能让他死了,虽然他是死刑犯,早晚都是死,但是死在看守所里和死在刑场上可是两个概念,领导们抗不住这个罪名啊。   来不及汇报了,看守所条件有限,领导下令,直接用囚车拉着刘子光前往医院急救,三辆警车呼啸着冲出了看守所,刘子光躺在其中一辆车里,戴着氧气面罩人事不省。   忽然,他的眼睛睁开了。   ……   西苑饭店,专案组人员例行巡逻到方霏房间门口,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他嗅了嗅,拿出房卡打开了门,令人惊愕的一幕出现在眼前,方霏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光洁的地板上盛开着一朵鲜血汇成的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相传在黄泉路上大批大批的开着这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   “快叫救护车!”专案组员厉声高喊。   ……   “血压六十,脉搏四十。”   “上心脏起搏器!”   “注射肾上腺素。”   “强心针。”   心电监护仪上渐渐趋于直线的那个亮点重新跳动了起来。   方霏慢慢张开了眼睛,眼前朦朦胧胧的,似乎有张很像刘子光的面孔在冲自己说着什么。   忽然脸上热热的,方霏抬起手摸了摸脸上,把手指放进嘴里,咸的,他哭了。   “我们已经死了么?”方霏问道。   “傻丫头,我们没死,我们也不会死,我带你离开这儿。”说着那个很像刘子光的人把她抱起,走出了抢救室。   方霏恍惚中看到,走廊里横七竖八躺着很多穿制服的人。   ……   “什么!越狱了!你们怎么搞得,我要详细的书面报告!”身在北京述职的谭志海和徐纪元同时接到了江北方面专案组打来的电话,顿时怒不可遏,歇斯底里。   刘子光跑了,方霏也不见了,整个事情异常蹊跷,要知道这个案子是两个部门协同办理的,谭志海代表的是马京生一方的利益,徐纪元则是叶军生派出的人,双方互相监视,互相较劲,谁都想高出对方一头来,现在倒好,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根本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不约而同的,谭志海和徐纪元找到了对方商量对策。   “现在怎么办?”   “追捕!就算逃到月亮上也要把他抓回来,连续两个严重失误,就不是停职检查的事情了,我们要受审判的!”   “老徐,你冷静一下,这个人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们必须做好抓不到他的准备。”   “你是说……”   “从法律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看过《让子弹飞》么?”   “我懂了,谭主任,你来安排吧。”   “先把消息压下去,不要给领导添麻烦,能抓到人最好,抓不到的话,我们就找个替身处决掉,刘子光这个人从此就消失了。”   12-86 光哥,一路走好   谭志海和徐纪元连夜飞回了江北,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成了一条线上蚂蚱,哪里还顾得上明争暗斗。   先前股份转让仪式上大摆乌龙被刘子光阴了一把,据说高层雷霆大怒,马京生和叶军生都受到了严厉的批评,如果刘子光越狱逃跑这档子事再捅出去,那真的不是摘乌纱帽就能解决的事情了,尤其是谭志海,本来就是戴罪立功,再次出现严重失误的话,不光政治前途要终结,恐怕还有牢狱之灾。   所以两人都拿出了浑身的解数,谭志海是官僚,最擅长的是欺上瞒下,暗渡陈仓,徐纪元是特工,业务上的事情比较熟练,他们来到江北后调动了当地武警支队和特警大队,四下搜捕,很快传来消息,在淮江岸边的荒滩上发现了逃犯的踪迹。   江北警方高度重视,倾巢出动进行围捕,但他们只能充当外围,冲在第一线的是乘飞机赶来的有关部门直属的特种部队,一水的重庆造MP5冲锋枪,95自动步枪、凯芙拉头盔,红外夜视镜。   春天的江滩,芦苇丛生,远看黑压压一片,战斗在子夜打响,冲锋枪的射击声响彻夜空,间杂着82无后坐力炮的轰鸣,一点半的时候,军分区的轮式步战车前来助战,25毫米机关炮足足打了小半夜。   黎明来临之际,战斗终于结束,疲惫不堪的战士们拖着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出来,头部都被子弹打成了烂西瓜,别说分辨相貌了,就是分辨男女都困难。   外围的参战武警和刑警们,都欢呼雀跃起来。   谭志海和徐纪元联名向上级汇报,越狱死囚刘子光在追捕过程中,经劝说无效,负隅顽抗,被参战武警击毙,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   消息传到北京,一切如常,仿佛只是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墨尔本,雷拓大股东霍华德爵士的庄园内,召开了一次盛况空前的宴会,索普端着香槟向爵士道贺:“阁下,您的计划成功了。”   “是啊,很可以为这个喝一杯。”爵士矜持的举起了杯子,说:“中国人自大狂傲,老祖宗的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理查德,这个礼物送给你吧。”   桌上摆着一本蓝色布面的线装书,四个隶书汉字索普当然是认识的,《三十六计》。   “这一计叫做借刀杀人。”霍华德得意洋洋地举起了酒杯。   ……   刑警队,同事拿了现场的照片在讨论,忽然胡蓉阴沉着脸走过来,大家顿时不言语了,胡蓉瞟了一眼照片,看到死者脚上的鞋子,顿时眼睛一亮,这不是自己给刘子光送去的鞋子,裤子颜色也不对。   “战斗过程中伤亡大不大?”胡蓉问道。   “咱们江北的警察只能靠边站,不过看起来没有伤亡,至少咱们的医生和医疗用品都没派上用场,事后各大医院也没有收到伤员。”一个刑警答道。   胡蓉顿时明白了,冷笑一声走了。   “是啊,就凭刘子光的枪法,怎么着也得放倒七八个吧。”那刑警摸着后脑勺说道。   胡蓉当然不会把这个秘密和任何人分享,她走出了办公室,外面的天空异常的明媚。   “希望你过得幸福。”胡警官默默祝福道。   ……   华清池娱乐中心,今天歇业整顿,大厅里摆着一张巨大的遗像,正是刘子光的黑白照片,上面挽联上四个大字“英华绝代”,两旁遍布花圈。   除了顶点的林国斌父子,江北道上的朋友都来了,疤子带着媳妇和孩子,省城的皮天堂带着手下一帮兄弟,都来此祭奠刘子光的英灵。   “光哥,一路走好。”卓力将手中酒撒了一地。   后面上百个黑色打扮的汉子齐声道:“光哥,一路走好!”   刘子光的遗体是没人认领,他家的远亲都不愿意沾惹麻烦,还是卓力去领来火化的,墓地选在江北公墓,风水很好。   他的户籍被注销,是派出所王星亲自办的,从此刘子光从法律上和肉体上都不复存在了。   ……   上海开往菲律宾的一艘巴拿马籍货轮上,刘子光和方霏并肩站在船头,看万里波涛,海上日出,海风瑟瑟,海鸟翱翔,一派迷人景色。   “方霏,你为什么不跟***一起走?”刘子光问道。   “我要和你在一起。”   “傻丫头。”   “来,你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刘子光突发奇想。   方霏咯咯笑着,真的张开了双臂:“我们要学泰坦尼克么?”   刘子光被背后深情的抱住了她,“有没有飞翔的感觉。”   “臭坏蛋,我们去哪儿?”方霏闭着眼睛,一脸幸福的问道。   “去世外桃源。”刘子光说。   ……   西萨达摩亚,圣胡安,如火如荼的大选终于落下帷幕,在国际组织的监督下,何塞领导的自由民主党以微弱的优势击败了马丁领导的西萨达摩亚人民解放阵线,何塞将会登上首相宝座,开始长达五年的任期,而马丁则结束临时政府首相的职务,是流亡海外,还是在圣胡安做个寓公,那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了。   马丁首相宣布大选无效,要求西萨达摩亚最高法院和议会组成联合调查组彻查选举舞弊行为,并拒绝交出权力。   当日,圣胡安爆发大规模示威游行,数千人涌上街头抗议,要求马丁下台,并惩处腐败官员,示威过程中,有人向游行队伍开枪,更加激怒了民众,圣胡安警察宣布加入人民的阵营,军队选择独立。   晚八时许,马丁宣布下野,流亡英国。   至此,何塞终于取得了政权,圣胡安彻夜狂欢,自由的人民释放焰火来庆祝何塞阁下的胜利。   消息传到北京,马京生和叶军生都是为之一振,亲中的何塞当上首相,原本担心的问题就可迎刃而解了,虽然拿不到伍德铁矿的股份,但是澳大利亚人同样也拿不到,这一回合,总算输的不太难看。   中国政府向当选的何塞首相发去了贺电。   ……   格林威治时间,早上八点钟,何塞还在镜子前打扮着,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十点整的时候,他将在王宫接受国王陛下的册封,成为西萨达摩亚政府首相。   黑色燕尾服,白色衬衣银灰领带,条纹裤,标准欧式大礼服,将何塞本来就很魁梧的身材映衬的更加伟岸,他戴上白手套和高顶礼帽,拿起了手杖,左右欣赏着自己的英姿,心中波澜壮阔。   “父亲,可以出发了。”儿子菲德尔走了进来,今天他打扮的也很英俊,白色军礼服,金黄绶带,军刀的穗子也是金色的,他将作为国王侍从官陪同新任首相前往王宫。   首相的排场很大,二十四辆警卫摩托,前导车,后卫车,摄影录像车,警卫车,总共有十余辆之多,全是豪华的欧洲进口汽车,何塞看了不免得意,马丁这小子花费公帑买的豪车没享受多久,还是便宜了自己。   何塞的专车是一辆黑色奔驰S600,穿白制服的司机打开了车门,何塞和妻子吻别后,登上奔驰,儿子坐上副驾驶的位子,副首相阿方索.佩雷斯则乘坐另一辆奔驰跟在后面,车队缓缓启程了,向着不远处的王宫驶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街道打扫的也很整洁,道路上没有太多车辆,懒惰的圣胡安人民只有九点钟以后才开始一天的生活,车队沿着大路慢慢行驶着,何塞坐在车里,感慨万千,自己在大使位子上一干就是几十年,蛰伏了许久终于一飞冲天,说来他真要感谢在中国的那段日子,正是在那里,他学会了政治斗争,学会了尔虞我诈冠冕堂皇,学会了如何毫不脸红的说谎,博大精深的东方文化啊,是我受用不尽的财富。   何塞壮怀激烈,根本没注意到路边一辆不起眼的大众轿车,在早晨的公路上,这辆汽车显得如此的突兀。   远处一幢居民楼上,一个白人用望远镜看着车队的行进方向,等何塞的专车靠近那辆大众轿车的时候,按下了手中的无线电起爆器。   一声巨响,半个车队被炸上了天空,整个圣胡安都被惊醒了,人们惊恐的看到高达百米的烟尘和火球。距离爆心五百米内的玻璃都被震碎了,树木像是被狂风卷过一般,东倒西歪。   警笛声响起,消防队和警察在十分钟内赶到了现场,但是已经晚了,何塞首相连尸体都找不到了,随他一起被炸死的还有他的儿子菲德尔,十几个忠诚的幕僚,以及二十余名护卫警察。   幸运的是,副首相阿方索.佩雷斯侥幸逃生,但他也受了轻伤,脸上全是血,他挥舞着拳头说:“这是谋杀,政治谋杀,马丁杀害了何塞阁下,我们要为他报仇,自由的人民万岁!”   何塞的死激怒了圣胡安市民,原本保持中立的军队也选择忠于新政府,佩雷斯首相没有选择去王宫接受册封,而是在炸弹坑旁边手按着法典和圣经,宣布就任西萨达摩亚政府首相。   他的第一道命令是,追捕制造惨案的刽子手马丁。   马丁虽然下野,但并未离开西萨达摩亚,他的支持者和前去逮捕他的警察发生了激烈交火,当天晚些时候,马丁通过掌握的电台宣布,大爆炸的元凶是阿方索,这个人是美国人的间谍。   西萨达摩亚再度陷入内战。   12-87 风云再起   经过上次的战乱,西萨达摩亚境内武器泛滥,到处都是枪支弹药,况且种族仇恨从未消失,一旦火星点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冲突爆发的当天下午,一队文度族民兵前往王宫企图捉拿国王,明晃晃的刀斧在阳光下闪着白光,他们不但是要抓卡耶人的王,还要抢劫王宫里的财物,液晶电视、冰箱、空调、地毯、还有冰镇啤酒和各种进口的奢侈品也是他们的目的。   王宫虽然有卫队,但是人数很少,基本上只是象征性的仪仗队,所以这支民兵很有信心攻破王宫,但是当他们冲到王宫门口的时候,却遭到了猛烈而精确的射击,顿时倒下去十几个人。   奇怪的是,民兵们不但没有退却,反而以王宫门口的石雕为掩护,向里面开枪,还有几个民兵动作敏捷的翻过了围墙,从侧翼发动了进攻,看他们那娴熟无比的战术动作和身上的前政府军迷彩服,分明是库巴手下的残余分子。   王室卫队只有三十个人,虽然是受过***训练的优秀士兵,但是面对数百人的进攻也是捉襟见肘,民兵们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挺苏式德什卡12.7毫米重机枪,朝着王宫建筑猛扫,穿透力极强的子弹打穿了墙壁,打死了很多侍从和卫队。   卫队用RPG火箭弹进行反击,敲掉了对方的重机枪,却又遭到对方狙击步枪的射击,死伤惨重,卫队长命人将国王带进地下防空洞,又拿起电话呼叫增援,可是电话线路早就断了,对讲机里一片混乱,整个圣胡安已经乱套了,军队和警察部队完全失去控制,根本没有人来增援王宫。   从王宫最高处望去,圣胡安市区狼烟四起,到处是燃烧轮胎的黑烟,还有连续不断的枪声,每个人都想到了当年的大屠杀,顿时不寒而栗。   卫队长想到了一个人,只有他的队伍才能救国王,那就是国王的教父,西萨达摩亚的捍卫者,刘子光阁下麾下的伍德庄园保安队。   伍德庄园有无线电台,王宫也有电台,虽然是最老式的通讯机器,但也是最可靠的,卫队长用电台进行了呼救,果然得到回应,***上校承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带领部下杀过来,勤王救驾。   消息一出,卫士们精神振奋,王宫里有水有干粮,还有几百发RPG火箭弹和无数的子弹,撑上一段时间还是不成问题的。   ……   伍德庄园,***很发愁,他刚从欧洲回来,把刘子光的父母安排在瑞士伯尔尼,并且联系了一家医院诊治刘大爷的白血病,好消息是经诊断根本不存在白血病,只是因为放射物辐射导致的类似白血病的症状,坏消息是刘子光从东欧订购的自动步枪一直没有到货,国内运来的军事物资也只有一些被服军靴到了,大批物资都被卡在海关。   没有枪,就没办法打仗,大选在即,战乱随时都会爆发,这几天***一直严密注意着圣胡安的动态,但他没料到内战竟然来的如此迅猛,在新首相何塞上任当天就爆发了。   城里开打之时,***就召集了庄园里所有的华籍保安,他作动员的方式比较特别,一辆卡车开过来,几个黑人劳工把车厢里几十把残破不堪的步枪和猎枪卸在地上。   “弟兄们,城里的枪声你们也听见了,这个国家要乱,你们走不走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当缩头乌龟的,想走的,退后一步,想和我一起保卫庄园的,上前一步,拿起枪。”   没有人动,毕竟这些人是来打工赚钱的,不是来当雇佣兵的,可是回家之后呢,拿什么盖屋,拿什么结婚,拿什么面对父老乡亲。   “干他娘的,我是不走。”王远文第一个站了出来,挑了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这枪他在新兵连的时候使过,虽然不能连发,但是准头很好,指哪打哪。   有了王远文的带头,又有几个年轻人上前拿起了枪,都是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谁也不想被人当成孬种怂蛋,再说几十个壮小伙子凑在一起,手里还有家伙,不杀别人就是好的,又怎么会怕被别人杀呢。   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把全庄园的青壮男丁都给武装起来了,那些不会用枪的黑人就发一把砍刀,头上系着红绸子作为标识,五十余名庄园保安虽然武器杂了点,好歹有枪有炮,也算是个草头王了。   ***担心力量不够,用无线电联络了红星保安公司,现在的红星已经和刘子光没有半点关系了,成为一家国营保安公司,邱鹏飞担任总经理兼书记,全公司上百保安分守各个中资公司工地,有数十辆汽车,有两架螺旋桨支线运输机,还有大量的武器弹药油料装备,堪称西萨达摩亚境内最强的武装力量了。   接电话的是钟汉东,这位曾经担任过特种部队指挥官的中年男人对战争的敏感度很高,和***一样,他已经嗅出空气中的火药味了。   “钟大队,现在情况非常危急,局势继续恶化的话,我国几百亿的工程就全泡汤了,我建议立即集结部队,控制该国电视台,王宫,政府大楼,稳住局面等待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进驻,这才能保住我国的投资!我会从庄园出击,希望你部策应。”***严肃无比的说道。   听了这番话,钟汉东不禁对***刮目相看,不愧是自己手下最出色的兵啊,眼界远超常人,魄力更是无与伦比。   “好的建国,我马上向领导汇报!策应你的行动。”钟汉东挂了电话,快步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邱鹏飞威严的声音传来,见是钟汉东来了,邱鹏飞热情的说:“老钟,每次都敲门,你太见外了。”   钟汉东说:“习惯了,在部队里官大一级压死人。”   邱鹏飞笑道:“我的老大哥,红星公司里不讲这个,我年轻,经验也不足,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您要多指点才行。”   钟汉东说:“邱总,事态紧急,圣胡安要乱,如果内战打起来的话,咱们中资企业几百亿美元的投资就全完了,国家利益要受到极大损失,目前西萨达摩亚境内战斗力最强的就是我们红星公司的保安队了,我建议立刻集结部队,维持圣胡安城内的秩序,恢复和平,保证建设。”   零星的枪声从窗外传来,似乎在验证钟汉东的话,邱鹏飞面色严峻起来,他在迅速的盘算,钟汉东的话很有道理,但身为红星的一把手,自己不但要考虑军事方面的问题,还要更多的考虑政治层面的事情,红星公司上百人枪,有战车有飞机,确实能横扫西萨达摩亚,但那样就是赤-裸裸的干涉别国内政,与我国外交政策严重不符!   一边是政策,一边是经济利益,邱鹏飞也拿不定主意,他说:“老钟,你先去准备一下,我马上向家里汇报。”   钟汉东说:“兵贵神速,邱总你一定要快啊。”   邱鹏飞等钟汉东离开了办公室,立刻拿起卫星电话走到窗口向国内汇报,现在是西萨达摩亚时间下午,国内已经是夜里了,红星公司是一家特殊企业,总参和外交部联合管辖,总参有人24小时值班,听取报告后,值班人员不敢擅作主张,让邱鹏飞原地待命。   池部长参加了一个饭局,是马京生和叶军生联合做东,招待江东省的麦省长一行,他们都是从青年时期就认识的老朋友,好不容易在京聚首,怎么能不多喝两杯,当值班人员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秘书们委婉的表示,领导已经就寝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值班人员只好找到其他副职领导汇报,副职意识到兹事体大,立刻亲自前去汇报,终于在酒桌上找到了面红耳赤的领导们。   听到消息,大家全懵了,西萨达摩亚的情报工作是池部长负责的,而马京生又是铁矿石领导小组的副组长,面对突发事件,他们完全束手无策了,处理刘子光事件上的成熟睿智,果断刚毅此刻全飞到了九霄云外。   马京生虽然在某些方面独揽大权,但是面对这种棘手的国际问题也不敢乱来,此时已经是深夜,最高领导人已经入睡了,贸然打扰很不好,可是邱鹏飞那边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他只好和叶军生、池部长一起磋商,制定了一个稳妥的方案。   一来二去,时间已经耽误了将近一个小时,钟汉东不停地催促,邱鹏飞也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电话来了,马京生疲倦中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一定要保护好我国驻外人员的生命财产安全,严禁和当地军人发生武装冲突!”   “坚决完成任务!”邱鹏飞说道,挂了电话,向钟汉东下令:“命令所有值班人员,加强戒备,保护好人员设备的安全。”   钟汉东大惊:“我们的保安分驻十几个工地,力量大大的被稀释,对付零星骚扰还行,如果遭遇敌人大部队的进攻,根本挡不住,只有被人屠杀的份。”   邱鹏飞说:“我不管你理解不理解,这是命令!”   钟汉东还想据理力争:“丧失了这个机会,就算保住工地又如何,整个国家都乱了,我们还不是一样要撤离,身为军人,不能只想着消极防守,还要进攻。”   “钟汉东!”邱鹏飞厉声喝道,“我提醒你,你现在已经不是现役军人,这里也不是国内,你是红星公司的教官,是一名党员,你要服从党的指挥。”   下面有人喊:“钟大队,电台呼叫你。”   钟汉东拂袖而去,来到楼下通讯室,***正通过无线电呼叫他:“钟大队,我们已经进入市区,正在去王宫的路上,我部火力有限,弹药也不充足,希望你能支援。”   “建国,对不起……”钟汉东捏着呼叫器,钢牙咬碎。   “没有支援,是吧,我明白了。”   嘈杂的无线电背景音中,枪声激烈,夹杂着火箭弹的爆炸声,可以想象***面临的局面之艰难。   12-88 拉出去毙了   ***接到王室卫队的求救信号后,立即带领手下四十余名华籍武装保安和二百余名黑人保安乘坐庄园的皮卡和越野车驰援王宫。   圣胡安已经戒严,忠于马丁的军队和佩雷斯首相的军队在城外激战,城内频频爆发小规模的暴乱和抢劫,大独裁者库巴将军的势力也死灰复燃,在城里到处放火枪击,市内多处警察分局遭到武装分子的围攻,自顾不暇,哪有力量维持治安。   ***的部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冲进了圣胡安,小股武装看到他们的车队避之不及,很快就开到了王宫附近,却遭到了强力的阻击。   距离王宫还有一公里,子弹和迫击炮弹就下雨一般打过来,周围建筑物的墙壁被打得砖石横飞,但是人员却没有伤亡,在非洲打仗就是这样,绝大部分战斗是在看不见敌人的情况下发生的,双方比的是弹药的数量和人品。   尽管对方是在胡乱开枪,但是子弹不长眼,被流弹打死就冤枉了,保安们纷纷下车,冲进了路边的建筑物,爬上高层和天台,朝子弹打来的方向射击,他们同样也看不到敌人,只能靠着听觉,哪里打枪就朝哪里射击,一时间子弹横飞,倒也热闹。   这是非洲式战争的典型打法,直到其中一方厌了或者子弹打完了战斗才算结束,但***可不是来打枪听响的,王宫就在不远处,枪声甚密,而且还有人打阻击,看来面对的肯定不是一般暴民。   华籍保安们虽然很多有过当兵的经历,但是和平时期的士兵最多只是比平民素养高一些罢了,遇到子弹还是一样会躲避,会疯狂的倾泻子弹来给自己壮胆,不过***可没有多少子弹供他们糟蹋,很多人只带了一个弹匣的弹药,打光了就只能把枪当成烧火棍了。   所以***不断的向红星公司请求支援,但是拥有强大武装的红星公司却选择了不作为,***知道这肯定不是钟大队的本意,他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忽然枪声从背后响起,他们被包围了!没想到敌人竟然有如此本领,围城打援,口袋阵,这些经典战术全会啊,伍德庄园的保安们顿时慌了神,前后夹击,这可如何是好,枪里的子弹也打光了,难道说自己要死在这异国他乡了么。   一些意志不坚定的黑人开始逃跑了,他们丢下砍刀风一般的狂奔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但是子弹比他们跑的更快,不知道从哪栋楼里射出的子弹将几个黑人打倒在地,血流了一地,有个人还没死透,睁着眼睛望着这边,手还在颤抖着。   没有人敢去救他,此时冲出去唯有陪他送命而已,所有人都停止了射击,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人流尽最后一滴血而死。   就连最坚定的人此刻也动摇了,他们离乡背井来到西非,无非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卖命,为了几万块的工资,永远回不到家乡,值么。   ***也犹豫了,靠着临时组织起来的武装劳工,对抗正规军队,胜算明显不大,但是就此放弃也不可能,他拿起枪,把副手叫过来说:“你带他们撤退,我一个人去救国王。”   副手哭丧着脸:“往哪里撤,咱们已经被人包了饺子。”   忽然一阵激烈的枪声在远处响起,紧接着又是RPG火箭的爆炸声,背后发生了枪战,不知道又有哪路人马杀了出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帮人的火力很强大,战斗力相当凶悍。   五分钟后,两辆军绿色的轮式装甲车冲了过来,车头上赫然飘扬着一面五星红旗,***手下的保安们全都欢呼起来,但是很快又愣住了。   这不是军队的装甲车,因为车身上画着很多不穿衣服的女郎,车头涂着鲨鱼嘴,白牙的獠牙血红的大嘴,哪个军队也不会这样打扮。   炮塔上蹲着一个机枪手,戴着老式的皮质坦克帽和风镜,脸上却又卡了个金边大墨镜,赤膊穿着军用坎肩,看样子分明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娃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是中国人。   小伙子操纵着大口径机关枪朝远处猛射,子弹象不要钱一样,黄铜子弹壳下雨般飞出来,小伙子瘦弱的胳膊不停地抖动着,像在打摆子。   舱盖打开,又有几个瘦骨嶙峋的黄毛少年钻了出来,端起火箭筒看也不看就朝远处放去,打完了还干嚎几声,兴奋的不得了。   ***等人全呆了,这是闹哪样啊。   后面一辆装甲车开了过来,车门打开,玄子跳了出来,皮衣皮靴,雪茄墨镜,看起来就像是个非洲军阀。   “建国哥,对不住,弟弟来晚了。”   ***苦笑,没想到玄子以这种方式出场。   玄子一招手:“上炮,给我可劲的造。”   装甲车的上盖打开,露出里面的60MM迫击炮来,几个小子光着脊梁往炮筒里填炮弹,射速还挺快,炮击加上大口径机枪,很快就将对方压制下去。   “建国哥,上车,咱哥们杀他个七进七出!”玄子豪迈无比,将***拉上了装甲车,车里没有空调,热烘烘的柴油味让人不太舒坦,但是这层装甲可是能挡子弹的,只要不是人品坏到极点被火箭弹打中,基本可保安全。   “玄子,你这帮兵是哪里来的?”***问道,外面机枪声依旧响个不停,装甲车缓慢开动,显然是在进攻。   “都是刘哥给我安排的小工,以前都是社会渣滓,什么江北龙堂的,这帮小崽子干活不行,就是能玩命。”玄子得意的说。   “这些武器?”***还是很纳闷,玄子在圣胡安开汽车修理厂他是知道的,可是啥时候搞到这么多重型武器了。   玄子得意洋洋:“我现在开的是西萨达摩亚陆军装甲部队定点维修站。这些装甲车都是咱晨光厂出产的,这帮黑人只会开不会修,出点小毛病就往我厂里送,嘿嘿,送一次我就给他们十万西非法郎的回扣,这些枪啊炮啊的,都是我从安哥拉搞来的,建国哥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无语,他当然知道玄子以前是开汽修厂兼营走私汽车的,没想到来到西萨达摩亚还是没丢下老本行,只不过现在不走私汽车改偷运武器了。   “光哥说最近可能要乱,让我准备点家伙事预备着,我就寻思了,光有枪不行啊,咱得弄几门炮充充场面,就搞了一批40火箭筒,还有一门炮击炮,几百发炮弹,怎么样,建国哥,小的们耍的还行吧?”   ***伸出大拇指,心中却暗叹:“看来我也老了……”   玄子的小型军队打法很是凌厉,留着黄头发的少年们似乎根本不怕死,端着枪勇往直前,伍德庄园的保安们见到这帮小弟弟都如此牛逼,不禁汗颜,也发一声喊跟在了装甲车后面展开了进攻。   围困王宫的乌合之众们见装甲车来了,纷纷逃散,小国王安全了,可是即便加上***和玄子的力量,处于四战之地的王宫根本守不住,按照原先的设想,动乱起来的时候,伍德庄园联合红星公司的力量把局势稳定住,但哪能事事如意,军火没运到,红星公司也不支持,***只能带着小阿瑟撤往伍德庄园,那里地广人稀,又邻近边境,进可攻退可守,适合游击战,远比呆在圣胡安市内坐以待毙强得多。   匆忙将王宫内的重要物资填满装甲车,部队且战且退,向着城外撤了,身后是黑烟滚滚的王宫。   ……   红星公司驻地,电话接连不断的响起,无线电通道也充斥着呼救讯号,各处中资企业工地都遭受暴徒袭击,总部里只有一个班的武装保安,剩下四十多人全是走关系进来的员工,不但不干活,还担任着大大小小的领导职务。   钟汉东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机场打来的,说是今天有一批国内来的医疗援助队被困在机场大厅,希望红星公司能派人救助。   他马上找到邱鹏飞请示,要求带人去机场把医疗队救回来,却被邱鹏飞当场否决:“不行,你们走了,总部的安全谁来负责?”   钟汉东说:“医疗队里有一多半是女同志,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咱们总部四十多号人都是受过军训的,仓库里有的是武器,外面围墙那么高,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邱鹏飞还是直摇头:“不行,我是总经理,我首先要为员工的安全负责,医疗队不是我的责任,可以联系当地警察保护。”   钟汉东说:“邱总,我拒绝服从你的命令。”   邱鹏飞立刻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吩咐了一句,门外进来两个人,是邱总的嫡系。   “把钟汉东扣起来。”邱鹏飞喝道。   两人上前要架钟汉东,门外却忽然涌进来一帮荷枪实弹的保安。   “邱鹏飞,我现在解除你的所有职务,并且以渎职罪逮捕你。”钟汉东一挥手,满脸惊愕之色邱鹏飞立刻被押了下去。   钟汉东命人打开武器库,可是没有邱鹏飞的密码,库房的大锁根本开不开,不过这难不倒特种兵们,霰弹枪加独头弹,一发就解决问题,仓库是打开了,新的问题又来了,所有的枪械的枪栓都被卸了下来,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了。   钟汉东立刻提审邱鹏飞。   “邱鹏飞,我只问一次,枪栓在哪里?”   “钟汉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邱鹏飞怒骂道。   “拉出去枪毙!”钟汉东根本不屑和他抬杠。   12-89 铁矿石再度涨价   “你凭什么枪毙我!”邱鹏飞大吼道。   “你贻误军机,通敌叛国!”钟汉东掷地有声的话语让邱鹏飞一愣。   “这是污蔑,你陷害我!”他随即反应过来,厉声反驳。   “贻误军机我就不追究你了,毕竟你有上面的命令,可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你竟然见死不救,放任同胞处于危难之中,你还配做人么,拉出去,毙了!”钟汉东大手一挥,两个如狼似虎的特种兵立刻扑了过来。   “我说,枪栓在冰柜里!”邱鹏飞见钟汉东来真的了,慌忙屈服。   钟汉东倒也不敢真的枪毙他,挥手让人把一滩烂泥般的邱鹏飞押了起来,起出枪栓装配完毕,把总部所有人员组织起来,发枪,发子弹,向他们训话说:“西萨达摩亚内乱已起,现在我和机动部队要去机场营救同胞,你们就在这里坚守阵地,一定要等到我们回来。”   虽然这帮后勤人员都是关系户,但好歹受过军训,知道怎么开枪,比只会胡乱放枪的黑人士兵要强不少,再加上总部有五米高的水泥围墙,柴油发电机,红外报警器,监控摄像头,子弹充足,即使面对几百人的暴徒围攻也能撑上几个小时,所以钟汉东还是很放心的,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他带领十名部下,开着几辆越野车直奔机场而去。   圣胡安城内的局势比预想的要好的多,只是两派枪战而已,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骚乱,零星的趁火打劫者根本无法威胁到钟汉东的车队,他们很快来到圣胡安国际机场,见到了医疗队的队长谷秀英。   让钟汉东惊讶的是,医疗队的同志们比他想象的要镇定的多,他们甚至在候机大厅的门口垒起了街垒,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批猎枪,在沙包后面严阵以待。   见到同胞赶来,医疗队的同志们搬开临时拒马,让汽车开了进来,钟汉东找到了医疗队的领队谷秀英,于是他更惊讶了,这竟然是一位女同志。   “巾帼不让须眉啊。”钟汉东说。   “没什么,圣胡安大屠杀我都经历过,这只是小场面。”谷队长淡淡的说。   医疗队是乘坐安哥拉航空的支线客机飞来的,想折回去已经不可能,钟汉东提议道:“我护送你们从陆路去安哥拉,从那里回国。”   谷秀英坚定的说:“不,我要留下来,这里有几万同胞,万一打起来一定有人受伤,没有医生怎么行。”   医疗队的同志们也都是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表示誓死留下。   钟汉东一阵感动,被胆小怯懦的邱鹏飞搞糟的心情又好了一点,既然人家女同志都有这个胆略,自己又有什么理由退却。   他征用了一辆机场大巴,护送着医疗队的全体成员前往圣胡安码头,那里中国工人最多,也是保安措施最严密的地方,相对比较安全。   ……   一夜过去了,骚乱稍定,各方面消息汇聚而来,昨日佩雷斯首相的军队和忠于前任首相马丁的军队在郊外发生交火,双方动用了装甲车和大炮,发射了几百发炮弹,上万发子弹,激战数小时,伤亡数字尚不清楚。   王宫受到武装暴徒的袭击,国王阿瑟陛下已经在卫队的护送下前往伍德庄园避难,目前是否仍在国内尚不清楚。   中资企业的工地遭到数十次零星攻击,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但是西萨达摩亚已经进入战争状态,工地无法正常施工,工人们也闹着要回国,消息传到国内,一片震惊,很多建筑公司的股票开始暴跌。   唯有至诚集团一枝独秀,因为至诚前期没有投入太多资金,损失也是最少的,当李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来默默的流泪。   照片上,刘子光英姿勃发。   ……   某部办公室,池部长仰天长叹,军队作风雷厉风行,由于他负责的西萨达摩**报工作出现严重偏差,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停职,估计仕途到此也就终结了。   接替池部长职务的是叶唐少将,这间办公室没用一年就又换回原来的主人,叶唐少将就职后立即派出部属在第一时间飞赴西萨达摩亚。   国际社会对这个动荡不堪的西非小国家给与了极大的关注,联合国秘书长呼吁交火双方立即停火,在中立组织的监督下重新举行大选,并彻底调查何塞被炸死一案。   西萨达摩亚的乱局也引发了中国民众的关心,CCTV的“军事观察家” 栏目邀请了著名军事评论家张召忠海军少将对西国局势进行了点评和分析。   “我认为这场内战起码要持续二十年。”张少将这样说。   中央也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上万中国工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可不是小问题,会议进行了很久,做出的结论是停止施工,立即撤离。   至此,中国在西萨达摩亚投资数百亿美元的工程全部无限期搁置,铁矿开采计划更是成了水月镜花。   撤离令发出之后一小时,雷拓宣布,先前提出的人民币充当铁矿石国际结算单位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构想,近期是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几乎是同时,雷拓、必和必拓、淡水河谷三大矿业巨头联合宣布,铁矿石涨价30%。   消息传到北京,马京生摸着脑袋叹道:“我总算是明白了,澳大利亚人要的根本不是伍德铁矿的股份,他们要的只是让我们挖不出铁矿。”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了。   一天后,国务院铁矿石领导小组宣布撤销,马京生不再担任副组长的职务,暂时没有安排新的工作,有小道消息说,在铁矿石战略问题上,身为领导小组常务副组长的马京生多次决策失误,给国家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高层对他很不满意。   ……   江北市,刑警二大队,韩光推开办公室的门冲胡蓉喊道:“小胡你过来一下。”   胡蓉走进办公室,只见韩光一脸严肃,“小胡,接省厅命令,着便装携带武器,秘密前往省城执行任务。”   “是!”胡蓉挺起了腰杆,心中却泛起了疑惑,省厅那么多警察为什么不用,要从江北市局调人,还要秘密前往,难不成省里出了什么大事?   “别问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韩光说,又补充了一句:“是宋副厅长亲自下的命令。”   “明白了。”胡蓉转身出去,谁也没有告诉,收拾了自己的枪和手铐,没有开那辆扎眼的大切诺基,走到街口等了几分钟,只见一辆黑色奥迪驶来,韩光降下副驾驶的窗户做了个手势,胡蓉拉开后门坐了进去,发现后座上已经有一个人了,竟然是江岸派出所的民警王星。   后面还跟着一辆奥迪,胡蓉判断起码有八个人参加这次行动,宋剑锋千里迢迢从江北老家调干警执行任务,到底是要对付谁,刑警的直觉告诉她,很可能是系统内的害群之马。   江北到省城的距离不算远,三个小时就开到了地方,干警们在一家招待所住下,傍晚时分,便装打扮的宋副厅长带着两个省高检的侦查员来到了这里,召集大家开会。   “在场的都是我的老部下了,啰嗦的话不多说,这次要抓捕的目标是万自豪,所以任务很艰巨,你们有没有信心?”   大家都有些震惊,万自豪也是副厅长,而且是下一任厅长的热门人选,他是省城刑警出身,业务精干,人脉广泛,曾经被誉为省城神探,据说他是麦系的干将,省厅里很多人都是他提拔起来的,对他言听计从,宋剑锋调到省厅就职后,工作很难展开,也是拜这位竞争对手所赐。   干警们都很激动,能参加这次秘密行动,是他们无上的光荣,宋剑锋做了一番部署,分两队人马出动,前往省城一家五星级酒店执行抓捕任务。   据情报,万自豪很有可能随身携带武器,与之同行的还有一名司机,一名助理,都是他的死党,属于危险分子。   万自豪的车停在酒店停车场,司机就在车里打瞌睡,干警们很快将其控制,随后在酒店大堂将其助理控制住,抓捕小组迅速上楼,直扑1818房间,从电梯里出来,冲到门口刷卡推门,被保险锁链挡住,人高马大的王星退后几步,猛然上前飞起一脚,整扇门都被他踹飞了,韩光和胡蓉紧跟着就冲了进去。   这是一间豪华套房,奢华的大床上,一丝不挂的男女正纠缠在一起,见到有人破门而入,两个人都傻眼了,干警们扑上去将那个肥胖的男人按住戴上了手铐,那个女的刚要喊叫,被胡蓉一巴掌打在脸上:“不许出声!”   那女的傻了,胡蓉也愣了,这个女人不是经侦总队的那位美女副总队么,怪不得啊,四十岁不到就当了副总队,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万自豪犹自挣扎:“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当然知道你是谁,这是省高检的逮捕令,万自豪,你醒醒吧。”宋剑锋出现了,亮出了逮捕证,万自豪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不说话了。   人犯被秘密押走,从防火楼梯下楼,带上汽车直接押往邻省,这个案子是要异地办理的。   “宋厅,他犯了什么罪?”胡蓉轻声问道。   “罄竹难书啊。”宋剑锋感叹了一句,又说道:“穆连恒的离奇死亡和他有关,这次不单抓一个万自豪,还会揪出一大批人来,小胡你等着看好了。”   12-90 一些人的结局   胡蓉似乎想到了什么,嗫嚅道:“宋厅,我对不起你。”   宋剑锋豪爽的大笑:“你在背后说了我很多坏话,对不对?”   胡蓉说:“对,我不但说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还骂你愧对头顶的国徽。”   宋剑锋叹口气说:“小胡啊,卧薪尝胆的滋味不好受啊,这一切都是在布局,等待一个总的爆发,我们等到了这一天,可惜有的人没有等到啊。”   胡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   万自豪被秘密带走了,他的那几个手下以及姘头也被依法拘留,胡蓉担任了看押女犯的职责,一直在邻省的一个宾馆里住着,不能上网,不能打电话,只有电视可以看。   这几天正在召开两会,江东省政府换届选举,出乎意料的是麦省长竟然落选,一个原本排名比较靠后的省委副书记当选了新任省长。   同时,江北市的两会也在召开,胡跃进辞去了市长职务,被省委组织部正式任命为江北市市委书记,新任市长叫韩珏,原来是省团委书记,他的上任开创了江东省的记录,成为最年轻的市长。   原市委书记秦松因贪污受贿被双规,原市委副书记王大庆退休,自此李治安一系不复存在。   还有一条消息传来,大家却一点都不吃惊,原省公安厅副厅长宋剑锋,升任厅长,兼省政法委书记。   几天后,当地武警接替了看押任务,胡蓉回到了江北市,经此一役后,参战干警大都有了相应的职务变动,韩光升任刑警支队副支队长,一位资历老的中队长接了二大队大队长的职务,其他几个干警也都有提升,派出所的王星也被调到刑警二大队,从此成为一名光荣的刑警。   只有胡蓉没有任何变动,依然是中队长,有小道消息说上面准备调她去省厅工作,又有人说上面准备调她去检察院反贪局,反正都是加官进爵,正科级待遇跑不了,胡蓉今年才二十六七岁就是正科级,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令人惊讶的是,胡蓉没有去省城,也没有去检察院,而是报名参加了联合国维和民事警察部队。   在临行前的那天,她特地去了郊外的公墓,一片大理石的墓碑中,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块前面放满鲜花的墓碑,刘子光的相片嵌在墓碑上,音容笑貌一如往昔。   刘子光的骨灰就埋葬在这里,下葬的那天,只有卓力、疤子和一些道上朋友来送别,刘家的远房亲戚一个都没出现。   胡蓉将一束菊花放在墓碑上,静静的坐下,下雨了,她依然没有动。   “其实,你可以过的很舒服,有钱有势,有当官的朋友,有当警察的朋友,还有开洗浴中心混黑道的朋友,你有女人,还不止一个,她们都爱你,爱的发狂,可是你却选择了一条不归路,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你会这样做,我终于明白了。”   胡蓉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雾蒙蒙的天空,细雨淋漓,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因为你想活的像个人,而不是一条狗。”   ……   傍晚,至诚小区,老温骑着自行车下班回来,把车子放进车棚,上楼来到自家门口,忽然停住,看到对门的门口放着几株白菊花,基本上每天这里都会放上一些菊花,不知道是谁在用这种方式祭奠刘子光。   老刘家的门上贴着封条,已经有些灰尘了,老温放下包,拿出手帕来仔细的擦着,擦着擦着,不禁老泪纵横。   “这世道是怎么了,好人总是活不长。”   回到家里,老温下了一锅挂面,打开咸菜罐子,厂里现在效益还算不错,每月能有三四千的收入,可是他还是改不了艰苦朴素的作风,发下工资总是先给女儿寄去一大半,以前亏待小雪太多,现在女儿上了大学,家里条件也好了,就不能让她再跟着自己受穷。   挂面还没熟,忽然门被敲响,声音很急促:“温工,陆总找你有急事。”   老温急忙过去开门,来的是叶知秋,他伸手就拉老温:“急事,赶紧跟我走。”   “等等,面条还在炉子上。”老温说。   叶知秋进厨房关了煤气,不由分说拖了老温就走,他的摩托车停在楼下,让老温坐在后面,一拧油门走了。   回到厂里,陆天明正在召开会议,厂里几个骨干都到了,老温落座之后,陆天明说:“我再说一下吧,厂里接到一批订单,要买咱们的巡航导弹,这笔生意对我们厂很重要,但难度同样很大,我们的巡航导弹不但是武器,还是试验型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无法出口的,但客户要的很急,我把大家请来,就是群策群力,想想办法。”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但都没有好主意,老温想了想说:“我有一个办法,但是需要多方面配合。”   陆天明道:“你说。”   “这样,我们可以把导弹分成两种产品出口,弹体以增雨气象火箭的名义,制导设备以导航仪的名义,发动机、战斗部和一些零配件可以在国外组装,所以我们需要采购方的大力配合,当然了,为了保证使用,我们厂也要派员现场安装调试。”   陆天明说:“这是一个好办法,反正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民用品,出口检查这一关能过,弹体部分也好说,我争取联系几个熟人帮忙解决,至于现场调试……”   “我去。”老温举起了手。   “温工,你的身体?”陆天明到有些担心。   “没关系,我顶得住。”老温说。   “我也去。”叶知秋也跟着说。   ……   南泰县,县政府换届,周文卸下了县长的担子,接替退休的徐书记担任了县委书记,新任县长是个小年轻,原来是十三个副县长中资历最浅但学历最高的,南泰县有这两位年轻的父母官当家作主,也说明省里市里对南泰经济发展的重视程度。   南泰工业园项目再也没有人提了,那些被围墙圈起来的荒地寸草不生,宽阔的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苦水井乡的农民们没了土地,背井离乡南下打工,生活和往年一样贫困,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刘晓铮的案子,在周文的指示下公事公办了,赔偿死者丧葬费和抚养费十五万元,并判处三年有期徒刑,刘晓铮一个花花公子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周文拿出自己的积蓄垫付了十万块,又责成监管不力的交警部门拿出五万块抚恤死者,并做出规定,以后南泰县境内再出现酒驾者,交警部门要集体罚款,此令一出,南泰县的酒店生意一落千丈。   “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虚伪的小人,你明明可以救晓铮的,只要你一句话,县法院的人还不乖乖照办,哪怕判个缓刑也行啊,你真的一点人性都没有,周文,夫妻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你了,你是想和我离婚,又不想自己提出来损害你的好名声,好,我如你所愿。”   这是刘晓铮被宣判之后,刘晓静对周文说的话。   一天后,刘晓静向法院提出了离婚,法院进行了调解,让他们先行分居。   这件事在南泰县引起了轩然大-波,周书记的声誉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被人成为当代包公,铁面县长。   朱副县长在这次换届会议上落选了,但退休年龄不到,级别还在,周文大笔一挥,把他安排到县文联当了个主席。   “朱副县长不是喜欢咬文嚼字么,让他领导我县的文化事业吧。”   可怜县文联连个正式的办公地点都没有,更别说专车、秘书这些待遇了。   老朱满腹牢骚,可是不敢发作,周文风头太强,省报再次连篇累牍的对他进行歌颂性报道,省里市里的电视台轮番采访,一时间周书记成为全省的明星人物,大家都预计周文在四十岁之前,一定能进省委班子。   周文依然单身住在县里分给他的宿舍里,一室一厅,装潢简单,座驾也是最普通的桑塔纳,只不过比以前多了一个秘书,新秘书是前任县委徐书记的儿子徐宁。   周书记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六点起床,在县委家属大院里跑步半小时,七点钟上班,中午在县委食堂吃饭,晚上自己吃或者参加招待活动,周末回市里探望母亲和儿子,顺便看看市委胡书记,联络感情,有时候也去省里开个会什么的,那时候就不带司机和秘书了。   而且,现在周书记有两个手机了,其中一个号码谁也不知道。   周末,一辆南泰县牌照的黑色桑塔纳来到了江北市第一公墓,周文从车上下来,对司机和秘书说:“你们在这等我就行。”   徐秘书拿出风衣披在周文肩头:“周书记,山上风大,小心受寒。”   周文点点头,提着一个塑料袋上山去了,找了一番终于找到刘子光的墓碑,他从袋子里拿出矿泉水瓶和一块干净的布,蘸着水仔细擦拭着墓碑,完了点燃一支烟放在墓碑上,自己也点了一支,盘腿坐在墓前。   “老同学,下葬的时候我没来,请你原谅,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做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我现在终于明白身不由己这句话,我也想像你这样潇洒,但我没你这个气度,我做不到,晓静说的对,我是伪君子,我想离婚,又不想自己提出损坏名誉,我就借着晓铮的事情逼他们,但我一点也不内疚,那是他罪有应得,有些人说我善于伪装,会作秀,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想给老百姓一点盼头,让他们觉得这日子还能熬下去,难道这样错了么,某些人连作秀的工夫都省了,我看他们还不如我。   老同学,我活得很累,很假,但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是不能轻易放弃的……唉,现在我也只能找你说说心里话了,老同学,我走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你聊天。”   起风了,墓园里一片萧瑟,周文裹紧风衣,朝墓碑鞠了一躬,走了。   12-91 婚礼   江北市,玄武集团,上个月只发放了基本工资,多位高管离职,集团四面楚歌,风雨飘摇,但基层员工还不知道大限将至,依然坚持上班。   上午九点钟,十余辆汽车开到集团大门口,从车上下来大批身着制服的人,有公安、税务、工商、质监,他们进入集团大楼,首先查封了财务部,然后宣布停业整顿。   玄武集团的员工们大惊失色,有人想给上级打电话,可集团高层全部手机关机,座机没人接,至于总裁陈玄武,已经有半个月没见他的人影了。   与此同时,一队刑警来到省城郊外陈家别墅,上门抓捕陈玄武,陈家早已人去楼空,但走的相当匆忙,警察在别墅里起获江诗丹顿、百达翡丽、卡地亚、万国等名表和爱马仕、LV等奢侈皮包满满一大柜子。   别墅车库里,停着陈玄武的几十辆豪车,布加迪威龙、玛莎拉蒂、阿斯顿马丁、保时捷、法拉利等名车应有尽有,简直可以开一个汽车博览会了。   而玄武集团此时却欠下银行贷款五十亿,欠税款和员工工资、保险等十亿之巨。   玄武集团宣告破产,所有资产被冻结,省里组成专案组调查玄武集团违规拿地案,行贿案以及偷逃巨额税款案,并且成立清算小组,主持玄武集团剩余资产的拍卖以及员工的安置工作。   谁都知道,一场政坛风暴即将来临。   ……   北京,谭志海没有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只能再次黯然离开,这次没有人护着他了,就连他的后台马京生也惨淡的退出了政坛,再也不能呼风唤雨了。   但谭志海并没有去就任他的新职务,他选择了退休,在递交辞职信后以看病为由,迅速前往美国,并且很快销声匿迹。   谭志海赴美后,有关部门对他发出了通缉令,罪名是谋杀金旭东,以及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但金旭东已经人间蒸发,据说有人曾经在俄勒冈的波特兰市见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长的很像谭志海,他在那里拥有半条街的房产,靠吃房租度日。   中办调查部完成了历史使命,宣告解散,谢主任高升,其他工作人员编入别的部门,上官谨不再从事一线工作,调入南京国际关系学院当了一名心理学副教授,她偶尔会去江北市,谁也不知道她去探望什么人。   ……   瑞士,伯尔尼,钟楼,喷泉,远处雾霭中的阿尔卑斯山雪峰,欧陆风情无与伦比,郊外的一座小教堂正在举行一场小型婚礼,参加的人不多,都是新郎新娘的至亲好友,大多数是亚洲面孔,也有几位肤色不同的朋友。   新郎身穿白色礼服,英挺不凡,身后跟着一帮伴郎,更是一水的帅小伙,西装笔挺,皮鞋锃亮。   贝小帅,东方恪,张佰强、褚向东、亚历山大、瓦西里,一共是六个伴郎,穿着租来的礼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驶来,停在教堂门口,司机下车开门,新娘伴娘还有一位年长者下了车,新娘二十五六的样子,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幸福,一袭白婚纱,简单质朴,但是有心人能看出,婚纱出自名家手笔。   新娘正是方霏,伴娘是她的表妹袁霖,而那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长者则是方霏的父亲方副院长,他是在美国某医科大学演讲的时候,被人从讲台上喊下来,连夜乘坐私人飞机飞到欧洲来参加女儿的婚礼的。   音乐声响起,新娘在父亲的带领下缓步走入教堂,交到了新郎手里。   “子光,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对她好哦。”方副院长笑眯眯的说着,眼中却晶莹闪烁。   等了大半辈子,终于等来这一天,可惜的是,方霏的母亲不能亲眼目睹这幸福温馨的一幕了。   方副院长回到观众席上,小教堂不大,最多容纳二三十个观众,刘子光的父母也坐在这里,满面红光,兴奋异常,刘大爷的病早好了,他根本没有什么白血病,完全是谭主任派人用放射性物质搞出来的假象,虽然剂量很少不足以致命,但也会对健康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幸亏刘子光给父亲输了血才确保无恙。   “亲家,感觉怎么样?”刘大爷和方副院长握了握手,热情的问道。   “好啊,好,孩子幸福比什么都好。”方副院长开心的合不上嘴,别看他平时话不多,但是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些年来家庭变故太多,自己这个女儿可谓饱经磨难,现在能在瑞士嫁给刘子光,确实是来之不易的幸福。   神父是当地教堂的一位普通神职人员,他并不知道眼前这对新人经历了怎样生与死的考验,他只是他们当作来瑞士旅游结婚体验欧洲风情的亚洲有钱人而已,例行公事的问完那些程序,让他们交换了戒指,婚礼仪式完成,方霏把手中的花束向后抛去,大家蜂拥去抢,花束却落在一个陌生女士的怀中。   新加坡欧氏财团董事局主席欧丽薇手捧着花束略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展颜而笑,她是以私人身份来秘密参加刘子光的婚礼的,连保镖都没有带,除了袁霖之外,她是在场唯一的年轻女宾。   婚礼结束,新郎新娘登上却没有登上花车远去,而是和亲友们欢聚一堂,神父慈祥的看着这群人,突然发现一个十来岁年纪的黑人少年喊新郎“父亲。”不禁大吃一惊,让他更惊讶的还在后面,那个黑人少年带着几个随员,都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为“陛下。”   小小的教堂,竟然迎来一位尊贵的国王,神父顿觉蓬荜生辉,喜不自禁,但表面上依然风轻云淡,淡然自若。   小阿瑟是从非洲赶来参加教父的婚礼的,而且婚礼结束后新郎和他的朋友们就将奔赴战场,由于刘子光的中国户籍已经被注销,所以小阿瑟赐予他西萨达摩亚荣誉公民的称号。   西萨达摩亚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今天参加婚礼的男宾们,明天就要奔赴战场,神父粗通一点拉丁文,从他们的对话听到了一些端倪,不禁肃然起敬。   刘子光早就委托东方恪在伯尔尼郊外买了一所别墅,这是一栋很有年头的老房子,房主是一位二战时期移居瑞士的德国贵族,房子里至今保留着大量有年头的好玩意,连家具都是威廉二世时期的,墙上还挂着鹿头和猎枪,柜子里是成套的纯银餐具,老牌欧洲贵族的气息浓郁。   这是一个典型的瑞士小镇,在院子里就能看到阿尔卑斯雪山,景色如画,幽静清雅,院子前面是平坦整洁的柏油公路,邻居们的房子错落有致,红瓦石墙,鲜花怒放,院子后面是大片的草坪和树林,有时候能看到鹿和野兔。   刘子光的父母一辈子都住在江北这个小城市里,忽然来到欧洲小镇生活很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们也知道,家是暂时回不去了,在这里有大房子住,有汽车,有保镖和佣人,还有儿媳妇陪着他们,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连孙子都有了,想到这个,他们也就释然了。   婚后的第二天,刘子光就和战友们一起飞赴西非,一场如火如荼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飞机降落在邻国加蓬,一队陆虎越野车在机场迎接他们,乘车从陆路穿越国境进入西萨达摩亚,过境后他们就都换上了军装,一水的英式碎叶迷彩,宽边帽,AKM自动步枪,浩浩荡荡开到伍德庄园。   阿瑟陛下的行宫设在伍德庄园,这里是目前西萨达摩亚全国范围内除了圣胡安港口区之外最安全的地方了,因为是铁矿工地,所以有数千名中国工人聚集在这里,同时又有红星公司的保卫,人多力量大,那些乱兵暴徒倒也不敢来骚扰。   御前军事会议在庄园会议室举行,***介绍了当前形势,目前西萨达摩亚境内有四股力量,分别是声称代表合法政府的佩雷斯首相的部队,然后是忠于前首相马丁的军队,还有国王掌握的军队,最后一股力量是从海外归来的前总统,圣胡安大屠杀的元凶,著名的刽子手让.库巴将军以及手下们,当这个国家再次陷入动乱后,库巴就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狗一样从阴暗的角落窜了出来,令人遗憾的是,竟然还有一帮人追随于他。   四股力量看似混乱,其实很有条理,从法理上来说,唯有小阿瑟才是这个国家的首脑,卸任的马丁和未曾进行宣誓仪式的佩雷斯都不是宪法承认的首相,至于库巴,那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军阀恶棍。   但是小阿瑟的力量却是最弱的,他的卫队在王宫保卫战中损失惨重,只剩下几十个人了,而伍德庄园的保安们严重缺乏武器弹药,虽然非洲式的战争对武器的要求不高,但起码也要做到人手一枪,而大批的黑人士兵却只有弓箭和割胶刀而已。   “我们买不到武器,联合国安理会对西萨达摩亚内战做出决议,实行严格的武器禁运制度,我们买不到武器,可佩雷斯却能从军火走私商那里得到大批的武器弹药,库巴更是纠集了一批由流亡军人组成的雇佣兵部队,战斗力相当强悍,实际上我怀疑他们得到了I.S.R的支持。”***说道。   “我们好像和I.S.R还有一笔帐没清呢。”刘子光冷笑道。   “你准备怎么办?”   “向交战各方下达最后通牒,限令他们在国王陛下规定的时间内停火并且缴械投降。”   “如果他们不听呢?”   “求之不得,那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消灭他们了!”刘子光信心满满的说。   12-92 国家需要你   刘子光如此自信,大家心里却没底,毕竟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讲究丛林法则的,小国王手底下缺兵少将,军火匮乏,拿什么去和大资本家做后盾的军阀斗啊。   “为什么我们最弱,可是却没人敢来攻打我们?” 刘子光提出了一个问题。   “因为伍德铁矿的原因,这里有数千名中国籍工人,还有红星公司的武装保安,任何还有理智的军阀都不会悍然对一个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之一的国家侨民发动攻击。”***答道。   “对了。”刘子光说,“因为我们有祖国这个强大的后盾,你们想一下,为什么在西萨达摩亚内战爆发之后,我国没有像利比亚撤侨那样迅速动员各种运输工具把滞留在圣胡安附近的上万名中国工人撤走么?”   大家隐约感觉到了什么,都不说话,洗耳恭听。   刘子光继续说:“西萨达摩亚和利比亚不一样,他只是一个西非弹丸小国,没有多少纵深,就算是步行也可以在三日内撤离到邻国,比如安哥拉,比如刚果,可是那样一来就彻底被动了,中了某些人的奸计了,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可没那么笨。”   贝小帅点头道:“我懂了,故意不撤侨就是留个干涉的由头,谁敢碰我的工人,我就派兵平了丫的。”   “对头,不过我国毕竟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吃相不会那么难看,受联合国宪章制约,也不可能直接派出战斗部队,当然维和警察是要派的,这几天我一直在关注国际新闻,基本上世界各国对西萨达摩亚的乱局没有太大的兴趣,美国也是如此,他们的眼睛盯在石油上,对铁矿石感兴趣的只有中国、澳大利亚和巴西、日本等国,日本和巴西鞭长莫及,现在进行博弈的两方只有中澳两国。”   “澳大利亚有什么资本和中国斗?”贝小帅插了一句。   刘子光淡然一笑:“中国是孤军奋战,但澳大利亚却能得到英美日的协助,巴西的利益牵扯其中,也会帮着敲个边鼓,另外你不要小瞧这些矿业巨头,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把澳大利亚总理换掉,澳大利亚属于英联邦国家,得到英国外交上的协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据我分析,佩雷斯就是雷拓矿业秘密潜伏的代言人,何塞的死也是他们搞得,他们要的并不是西萨达摩亚的政权,因为一个稳定的政权是抵挡不住中国的外交攻势的,他们要的只是乱而已。”   “那么库巴又是谁的走狗?不会是美国人派来的吧。”贝小帅问道。   “这事儿肯定少不了中情局的掺和,不过有多深就不清楚了,上次炸王宫的不就是美国人的捕食者无人机么,但是总的来说背后也少不了雷拓的黑手,库巴一个流亡将军手里能有多少钱,怎么可能雇用的起那么多专业的雇佣兵,这笔钱肯定是索普在出。”   “一个佩雷斯还不够么,又要整个库巴出来,他们这是嫌乱的还不够啊。”贝小帅说。   “对,一张牌怎么够呢,起码要两张牌,双保险,西萨达摩亚的乱局符合矿业巨头们的利益,至于死多少人,损失多少钱,他们是不关心啊。”   贝小帅感慨:“这里面的道道还真多。”   刘子光说:“道道再多也没用,这点花花肠子瞒不了睿智的政治家,红星公司是干什么用的,一水的现役特种兵退伍加入公司,有运输机有装甲车,这么强的武装力量难道只是为了防备暴徒么。”   谈到这里,一直沉默的***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建国,我知道你还在生他们的气,如果红星能在第一时间集结起来平息乱局,就不会给他们插手的机会,而且以钟汉东的魄力,根本不可能被一个邱鹏飞限制住,我想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不过目前还不能确定。”   “你是说,上面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但却故意不在第一时间出兵?”   刘子光摇摇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说:“这么说,你的胜券就在于红星一定会在以后的冲突中出手了?”   刘子光说:“钟汉东和他的部下是最精锐的特种部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时候不用更待何时,不过作为保安公司,在法理上他们没有参战的权力,所以我想,很快就有人来找我了。”   正说着,会议室外有人敲门,一人进来报告:“一个姓赵的外交官来访。”   “请他进来。”刘子光说。   一分钟后,风尘仆仆的赵辉被人带了进来,一进门他就笑道:“刘子光,我就知道你是打不死的小强。   刘子光也笑道:“还是要谢谢你的假死药,再说他们没死,我怎么舍得死,说吧,你来有何贵干?”   赵辉说:“我现在的身份是外交部西萨达摩亚特别事务领导小组的成员,专门办理撤侨事宜,伍德庄园里有大量中国籍工人滞留,我是来探望他们的,顺便带来祖国人民的问候。”   “然后呢?”刘子光问道。   “然后和你们商讨一下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乱局,恢复生产的问题,这方面你比较有发言权,我想听听你的看法,这也是领导的意思。”   刘子光哈哈大笑:“我在法律上已经被你们枪毙了,这个仇可不浅啊,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赵辉也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贝小帅也在一旁嘿嘿傻笑,只有***依然板着脸。   好不容易赵辉笑完了,叹了口气说:“老刘,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己兄弟,我就不打官腔了,整个事件,其实一直都在你的掌控中,你故意留在看守所,故意让他们判你死刑,故意召开发布会把股权转让给慈善机构,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你把自己的命当成了筹码,因为你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伍德铁矿迟早会害死你,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把上位者搞下去。”   一片寂静,刘子光把玩着茶杯并不说话。   “你这一步棋可以说相当的危险,万幸的是,你有几个天然的盟友,在最关键的时刻帮了你一把,或者说帮了他们自己,不管怎么说,马京生已经退休了,马家政治势力大不如从前,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人的下台,会引发一系列的人事变动,江东省和江北市乃至南泰县都发生了许多重要人事调整,所以,朋友,这回你赢了。”   贝小帅听得稀里糊涂,***依然面不改色,但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这个刘子光,不惜以身为饵,引得一场官场风暴,此中魄力绝非常人能比啊。   刘子光依然不置可否,但他的表情却是承认了赵辉的话。   “这次我是代表国家来的,邱鹏飞在圣胡安大爆炸后的渎职行为严重损害了国家利益,现在他已经被逮捕,不日将押回国内审判,红星公司需要一个总经理,老刘,国家需要你。”赵辉恳切的说道。   刘子光还没说话,贝小帅先跳了起来:“草,当我们是夜壶啊,需要的时候就用,不需要的时候就踢到床底下去,有这么无耻的么。”   “恐怕我难以胜任啊,我连户籍都注销了,严格意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么当你们的总经理,再说了,好像红星公司本来就是我的吧。”刘子光淡淡的说。   赵辉笑道:“你这个人挺有意思,有时候大气的很,几十亿的财产说不要就不要,有时候却像个小孩般斤斤计较,好吧,你开价吧。”   刘子光说:“很简单,我需要一个说法,他们为了引诱我回去,竟然用放射性物质毒害我的父亲,并且栽赃陷害我,给我扣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导致我名誉扫地,有家不能归,至今全家流亡在外,如果换了是你,会善罢甘休么?”   赵辉正色道:“陈汝宁被杀一案已经重新调查了,目前最高检和最高法都介入了此案,穆连恒的死也必须有人负责,我相信他们都会受到公正的惩罚,至于谭志海,你大可以放心,他的日子没多久了。”   刘子光脑海里闪过了另外一些人的名字,但他终于还是没说,因为他不想让赵辉尴尬,复仇的事情还是指望自己比较靠谱。   “好吧,我可以复职担任红星的总经理,不过我有个要求。”刘子光不再卖味了,大敌当前,还是尽快进入正题的好。   “你说。”赵辉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开了小本子准备记录刘子光的价码。   “我需要五千支自动步枪,一亿发子弹,装甲车、迫击炮、牵引式107毫米火箭炮和配套的卡车五十套,大口径机关枪和防空武器,以及一些直升机。”   刘子光狮子大开口,赵辉苦笑着把本子合上了,说:“联合国决议我们是不能违反的,一枪一弹都不能进入西萨达摩亚,不过我有个办法能帮到你。”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一个金属盒子递过去:“有了这个,你就能凑成一套了。”   12-93 隐忍到何时   刘子光打开金属盒子瞄了一眼,笑道:“他们怎么舍得让你把这个给我。”   赵辉说:“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对某些人来说却极其重要,这东西其实就是一张牌,不在于牌面大小,而在于打出去的时机,现在国际上有人趁机给我们上眼药,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好受的。”   刘子光收起了金属盒子,又说:“我还有一个要求,最近从晨光厂订购了一批东西,我希望海关方面能放行。”   “你是说那批申请报关的气象火箭么,没问题,小事一桩,回头我安排一下,直接走空运到加蓬,你们去自提就行了。”赵辉显然对这件事早就掌握的清清楚楚。   “不怕被人查么?”   “呵呵,武器禁运只是联合国决议而已,没有人具体执行的,毕竟西萨达摩亚不是利比亚,除了澳大利亚和日本巴西等几个国家,没有多少人关心的,更不会有国家闲到派军舰来执行海上封锁,所以,这只是一个纸面上的文件,你明白么。”   刘子光当然明白,要不然也不会提前半年就从东欧购买军火了,不过比起索普的手段来,他还是要逊色一筹,那些没有职业道德的波黑军火贩子,收了索普的黑钱就把刘子光的货给扣了,这笔帐自然也是要清算的。   赵辉又说:“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老朋友马上就要来到西萨达摩亚了,至于是哪位老友,等你见到就明白了。”说完狡黠的一笑。   会晤到此结束,赵辉还有其他的职责,那就是代表国家探望困在伍德庄园的中国籍工人们,这里大概聚集了三千名工人,分别属于中建总公司、华夏矿业集团、至诚海外建筑公司等单位。   西萨达摩亚的内战导致饮水和供电的断绝,但好在伍德铁矿的基础建设已经初具规模,有自己的柴油发电站和净水站以及泵房等,就是食物和药品严重短缺,不过在香蕉园里总归不会饿死人。   赵辉接见了中资公司的代表,向他们转达了祖国人民的亲切慰问和真诚祝福,也请他们体谅国家的难处,西萨达摩亚基础设施落后,滞留人员众多,一时间无法在第一时间全部撤离,但请大家放心,祖国一定尽力保证大家的生命财产安全,在座的企业代表也纷纷表示,感谢祖国的关怀,工人们的情绪非常稳定,在伍德庄园也非常安全。   正说着,远处却传来隆隆的炮声,赵辉脸色微变,代表们却神态自若,看样子早就习以为常了。   赵辉没有在伍德庄园逗留,事情办完之后他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他走后,贝小帅忿忿不平的说:“光哥,你真答应和他们合作么?这帮货简直太无耻了,我要是你就和他们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刘子光意味深长的说:“小贝,你还年轻啊,意气用事只能图一时痛快,成大事者必须学会隐忍。”   贝小帅嚷道:“忍什么忍,忍到被人家判死刑,嫂子割腕自杀,大爷被放射性物质搞出脾脏肿大,还忍。”   刘子光笑笑没说话,他只是再次打开那个金属盒子看了看,里面除了美钞几块美钞印刷版之外,还有一张手工抄写的纸,上面记录着一些名字和地址,那是赵辉附送自己的私人礼物。   ……   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郊外某小镇,这里是传统的中产阶级聚居区,治安良好,生活悠闲,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白人以及少量的亚裔移民,很少能见到墨西哥小偷和黑人醉鬼。   镇上新搬来一户中国家庭,一对老夫妻和一条狗,两人都不会说英语,见人只能点头微笑,看起来非常和善,他们家的房子很大,有游泳池和网球场,还有两辆奔驰车,似乎经济条件相当不错。   老头喜欢早起散步,每天都要沿着房子后面的小河走上半个钟头,河水很清澈,清的能看见水里的鱼,岸边绿草如茵,很少有路人经过,幽静的沁人心脾。   这天早上,老头吃完麦片粥和黄油面包,像往常那样换上纽巴伦的运动鞋和欧米茄运动款的手表出去散步,走在清晨的河边,青草上一颗颗露珠晶莹剔透,空气清新的能洗涤人的肺部,老头深深呼吸着空气,做陶醉状。   忽然后面跑来一个白人男青年,套头衫,运动短裤,典型的晨练打扮,他很阳光的和老头打了个招呼:“HAI.”   老头慈祥的点点头,这个金发青年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他也喜欢运动,是大学里的橄榄球运动员。   那个白人青年停了下来,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Tanzhihai ?”   老头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你是哪个部门的?”他低声问道。   白人青年笑笑,从腰间拿出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跪下。”   老头没有逃跑,没有反抗,也没有呼救,他颓然坐到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副末日来临的表情。   白人青年走到他身后说道:“刘子光托我向你问好。”他的口音里带着一股淡淡的俄国味儿。   说完他收起手枪,掏出一根钢丝绕在老头脖子上双手一用力,瞬间终结了一条生命,他翻过老头的尸体,解下手表和戒指,拿出皮夹子里的钞票,然后扬长而去。   昔日威风八面的谭主任,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异国他乡,河水孱孱,野花烂漫,谭志海无神的眼睛望着天空。   一小时后,尸体被邻居发现,镇上的治安官前来调查,却被赶来的州警和联邦调查局的探员接手了案子,并且很快给出一个结论,老头是被图财害命的流浪汉杀死的。   ……   上海,松江某别墅区,绿树掩映,道路整洁,一栋栋造型各异的别墅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小区里。   门牌号码为118的别墅是一栋建筑面积五百平米的大型独栋别墅,有自己的院子和围墙,邻居和小区保安很少能看到主人,只知道他们家的车库里有一辆陆虎,一辆奔驰,门口还养了两条体形庞大的恶犬,每逢生人靠近就会扑在栅栏上狂吠,搞得大家都不敢从118号门前经过。   徐纪元提前退休了,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从未出现过那样大的失误,这么大的黑锅,让谭志海一个人来背显然是不妥的,于是他也成为政治的牺牲品,被解除了所有职务,从此无官一身轻了。   最近这几天,徐纪元的右眼皮总是在跳,他隐约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果然,今天上午单位纪委的人来找他谈话了,案子牵扯到很多年前一桩机要费的去向,那笔钱不多,一百多万而已,早被徐纪元和其他人瓜分掉了,通常这种事情是会得到上级默许的,此时被追究只能说明,有人要查自己。   徐纪元整理了一些材料,又找了几张**,乘车去市里向纪委说明情况,约定谈话的地点在一个茶楼,下车的时候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大雨,行人都加快了脚步,一个穿风衣的男子匆匆而来,迎面和徐纪元撞了一下。   徐纪元疑惑的看着那个男子的背影老半天,这才上楼去了,在说明情况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腕部位有个小红点,似乎被什么利器刺过一般。   “不好,我中毒了。”徐纪元到底是老特工,立刻意识到不妙,他迅速下楼,驾车狂奔去了医院,找到医生说自己很可能中毒,要求做检查并且联系解毒药普鲁士蓝。   医生很惊奇,因为只有铊中毒才需要普鲁士蓝解毒,而放射性物质是受到严格管理的,想中毒都不是那么容易,除非是有人投毒。   “我很可能是铊中毒,没有时间解释了,医生你快救我。”徐纪元脸上汗都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敏,他现在感觉很恶心,想呕吐,腹部很不舒服,似乎有一把刀在搅动。   医生见他脸色难看,不敢怠慢,迅速安排住院检查,徐纪元同时打电话给领导说明了情况,寻求组织的帮助。   经检查,确实是铊中毒,但是整个上海的普鲁士蓝针剂都被神秘人士在前一天买光了,全国范围内也只有北京的国家储备中心有一部分,单位迅速调来一批紧急空运上海   几个小时后,针剂送达,医生给徐纪元注射后,他的病况似乎得到了好转。   用放射性物质铊来进行暗杀,在谍战中是常用的手法,徐纪元从没想到这一招会用在自己身上,他暗自庆幸,要不是自己机敏,这条命大概就送掉了。   凶手是谁不言而喻,种什么籽结什么花,不久前徐纪元也曾利用放射性物质谋害他人,现在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也无话可说。   徐纪元出院后回到家里,没几个小时就又感到身体极度不适,恶心呕吐,头晕目眩,于是再次入院,做全方位的检查,验血结果表明,由于未知的毒素损害,他的双肾功能严重衰竭,在做换肾手术之前需要经常性的做透析。   徐纪元面如土色,懊悔不已,他早该想到,对方不会单纯只使用铊一种毒剂的。   12-94 小开杀戒   徐纪元残了,即使找到合适的肾源,他也是半个废人了,不过比起某些人来他还算幸运的,听到谭志海横死异国的消息,他只觉得脊背发凉,可怕的不是被人追杀无处藏身的感觉,而是被组织抛弃,沦为牺牲品的失落感。   他打电话给叶军生,请求派人保护自己,但是却遭到了冷漠的拒绝,叶军生的秘书告诉他,按照相关规定,以他的级别无法享有警卫待遇,而且首长很忙,以后有什么要求还是尽量通过正常的组织程序进行反映比较好。   当夜,徐纪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短短几天时间,他的头发就掉了很多,脑门都能看见头皮了,精神也比原先差了很多,注意力无法集中,肌肉无力,思维迟钝,整个人的状态比以前差远了。   他昏昏沉沉的睡着,忽然从噩梦中惊醒,看到床头有个黑影,个子很高,似乎就是那天撞自己的刺客。   “刘子光托我给你带个好。”那人说道,普通话带有淡淡的江北味道。   “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徐纪元的声音很微弱,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即使逃过这一劫,也难逃下次。   “你没有不开枪的权力,但是你有抬高枪口三寸的权力,开始你却选择了最恶劣的做法,用放射性物质毒害一个无辜的老人,你还有良心么。”那个黑影压低声音说道。   “我……我话可说,你动手吧。”徐纪元闭上了眼睛,引颈就戮。   等了很久也没有动静,他睁开眼睛,哪还有什么黑影。   ……   欧洲,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共和国,萨拉热窝,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群山环抱,风景宜人,土耳其时期的建筑和奥匈帝国时期的建筑相映成趣,东正教堂的尖顶和清真寺的塔楼遥相呼应,石板铺就的老街在雨后湿漉漉的,路边的咖啡店、烤肉店的墙壁上还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内战时期留下的弹痕。   军火掮客米哈伊罗醉醺醺的从酒馆里出来,最近他醉生梦死好不快活,吞了一个非洲买家的十万美元定金,又收了一个美国人的好处,手头很是宽裕,新买了一辆奔驰轿车,就停在酒馆门口。   米哈伊罗打了个酒嗝,拿出了车钥匙,随即又自嘲的笑笑,这种新式的豪华奔驰车,是无匙启动的。   忽然一辆无牌大众车从后面急驰而过,车里伸出两支漆黑的枪管,在那一瞬间米哈伊罗血管里的酒精都化作了冷汗,从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里冒出来,他不是那种街头混混小痞子,而是经历过波黑内战的老兵,平时总是携带两把枪,一把CZ75自动手枪悬在腋下,还有一把捷克造的VZ61微型冲锋枪平时都是放在车里。   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就算是随身携带RPG7都没用了,因为他根本没时间拔枪,两支廉价的南斯拉夫时期制造的冲锋枪肆虐的喷射着火舌,把米哈伊罗打得好像风中的落叶一般。   当救护车赶到的时候,米哈伊罗已经身中数十发子弹死亡了。   ……   加拿大,温哥华,陈玄武独自走在林荫道中,他的心情很郁闷,因为偷逃巨额税款,他被列入中国警方通缉犯的名单,现在加拿大算是非法移民,幸亏陈家早就转移了一批资产到国外,起码也要几百万美元,还够他请律师打官司,申请避难什么的。   他是从律师事务所回来的,由于没有加拿大的驾照,他没敢开车,这里不比国内,别说无证驾驶了,就算撞死个把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摆平,这里是外国,国内那一套东西行不通了,加拿大皇家骑警可不是吃素的,抓到他无证驾驶可是个大麻烦。   不远处有几个黑人青年站在路边,都穿着嘻哈装,脖子上挂着粗大的狗链,看他们的装扮就知道是虎视眈眈的看着陈玄武,他下意识的想避开,同时心里哀叹一声,要在国内,自己不但不会避开,还会迎上去主动挑衅,不把这几个小子制的服服帖帖,他都不姓陈。   那都是过眼烟云了,随着父亲的死,舅舅的下台,陈家和麦家的风光不再,能保住命就算幸运了,想到这里,陈玄武裹紧了外套,低头绕道而走。   但是那几个黑人青年竟然跟了上来,陈玄武心中害怕,撒腿就跑,但是哪里跑得过爆发力惊人的黑人,他很快就被人追上,只觉得腰间一凉,腿就软了,一头扎在地上,艰难的向前爬了几步,又被人拖了回来,地上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黑人们从他身上搜出手机、钱包、手表、金笔等物,这才一哄而散。   “妈的,老子就死在这里了么?”陈玄武仰面朝天喘着粗气,天空是如此蔚蓝,树木如此葱绿,可惜这一切自己都看不到了。   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   河北廊坊,中国维和警察训练中心多功能训练场上,新训队员们整齐的排成一个方阵,身穿藏青色连体作训服,头戴天蓝色贝雷帽,帽子上缀着联合国的徽章,这些维和警察是从全国二百万公安民警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每个都身手不凡,江北市局选送的胡蓉就在其中。   联合国维和警察的选拔标准很高,要求身体健康,体质达标,五年警龄,两年驾龄,熟悉枪械运用,精通外语,前几项胡蓉都没有问题,就是外语关有些过不去,好在她底子不差,在测验前找局里的小苗给自己恶补了一番,但是成绩依然不理想,奇怪的是最后结果竟然是通过。   胡蓉当然不知道,关键时刻是父亲给宋剑锋打了招呼,他说,蓉蓉心里有股气憋着,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   有江东省的公安厅长打招呼,胡蓉自然是破格录取,但是更严酷的淘汰还在前面,如果不能通过相关的体能和技能测试,就算是部长打招呼也没用,因为负责最后把关的是联合国的官员。   由于胡蓉是最后一个入训的,又有风言风语说她是关系户,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但胡蓉很快就用事实告诉他们,自己不比任何人差。   训练相当艰苦,每天大强度的体能训练即使是那些从其他省市选拔来的膀大腰圆的男防暴队员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胡蓉这样的女队员,但是令大家惊讶的是,这个看起来并不那么健硕的女警察,竟然在长跑和格斗上不输男队员,有一次格斗训练,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男队员一个回合就被胡蓉放倒了,在枪法上她更是遥遥领先,尤其手枪速射,简直可以参加省级比赛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位胡警官是公安部二级英模,那副身手是和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正面交锋中练出来的,和那些训练场上的好汉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次维和任务和以往海地等国的任务有所不同,那就是时间紧,任务重,从选拔到训练,再到出国执行任务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所以很多队员都是执行过维和任务的老兵,还有一些是从驻苏丹维和部队的干部战士中直接选调而来的,由于西萨达摩亚曾经是葡萄牙殖民地,英语法语都派不上用场,所有学员都要进行葡语的学习,在这一点上,胡蓉和他们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这天,似乎一切如常,大家在进行完体能训练,正汗流浃背的走进大食堂准备用餐,忽然训练中心的主任带着几个外国人走进了食堂,向大家宣布说:“接联合国最新命令,提前结束训练,赶赴西萨达摩亚执行维和任务。”   大家全愣了,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这就意味着不需要有人被淘汰了,他们全都能出国执行任务,虽然在非洲当维和警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待遇,但是能头戴蓝色贝雷帽,代表国家为世界和平与稳定做出贡献,是每个中国警察的骄傲。   任务紧急,学员们连饭都来不及吃了,回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随同他们一起奔赴非洲的是十辆晨光厂生产的轮式装甲车,白色的车身上涂着黑色的UN字样,还有蓝色的联合国徽章,威武大方,学员们心潮起伏,人还没到,心已经飞到了万里遥远的非洲。   ……   北京,至诚集团。   李纨手里拿着一张瑞士寄来的明信片,手微微有些颤抖,明信片上没有署名,只有美丽的阿尔卑斯风景,但却毫无疑问的传递了一个信息。   他还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自己曾经以为今生再也见不到了,这个让自己刻骨铭心、柔肠寸断的男人。   她毅然拿起了电话,简单的说了一句:“请卫总来一下。”   卫子芊很快来到李总的办公室,垂手而立:“李总,您找我?”   “子芊,准备一下,我们去西萨达摩亚。”   卫子芊秀眉一扬,这是她惊讶时的表情,至诚海外现在是她在执掌,公司在西萨达摩亚有十亿美元的项目,但投资并不算很大,滞留工人也只有数百人,完全用不着老总亲自前往安抚。   “他在那里。”李纨微笑着说,眼眶却有些湿润,脑子里曾经有过片刻的念头,想把刘子光还活着的消息独享,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自从刘子光的“死讯”传来之后,卫子芊大病了一场,至今依然消瘦孱弱,或许刘子光尚在人间的喜讯能让她振作起来。   “哦”卫子芊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明天的机票应该来得及。”   “你安排吧,越快越好。”李纨愉悦在椅子上转了一下,外面灰蒙蒙的沙尘天似乎也明媚起来了。   12-95 调虎离山之计   次日,至诚集团慰问团一行在李纨的带领下来到首都国际机场,由于行程是昨天才决定的,买的是中航北京飞往罗安达的全价机票,西萨达摩亚处于战乱之中,从邻国借道是唯一的途径。   今天的首都机场格外繁忙,过了安检之后,在候机厅里李纨看到了一大队身穿中国警服,头戴联合国贝雷帽的维和警察,拉着统一制式的旅行皮箱,整齐的站在登机口附近,听周围的旅客议论,他们是包机飞往西萨达摩亚的中国维和警察。   几分钟后,维和警察开始登机,候机大厅内骤然响起激昂的音乐,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激流,旅客们不约而同的起立鼓掌,为出征的将士们送行,在领队的命令声中,维和警察们齐刷刷的停下步子,向左转,向祖国的亲人们致以崇高的敬礼,很多人在这一刻流下了热泪。   忽然,李纨在警察的队伍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多日不见,胡蓉的脸晒得很黑,但身姿依然矫健,她的脖子上围着一条蔚蓝色的围巾,头顶的国徽此刻已经变成联合国徽章。   卫子芊也看到了胡蓉,她扭头和李纨对视了一眼,山水又相逢,一切尽在不言中。   胡蓉也看见了对面的李纨和卫子芊,任务在身,她不能过去寒暄,只能以眼神交流。   飞机就要起飞了,维和警察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入机舱,开始了漫长的旅程,飞机将要跨越浩瀚的大洋和广袤的非洲,首先抵达坦桑尼亚,与其他联合国警察部队汇合后再从陆路经刚果进入西萨达摩亚执行维和任务。   就在胡蓉他们踏上征程之际,西萨达摩亚外海上正在进行一桩交易,一艘悬挂巴拿马旗帜的中型货轮在几内亚湾游弋着,船头上涂着几个韩国字,船身锈迹斑斑,甲板上有很多五颜六色的集装箱,还有几个扁脸的亚洲人在忙碌着。   一艘快艇乘风破浪而来,停在货船旁边,两个人爬上货船,和船长握手寒暄,拿出一个金属盒子来递给了对方,船长并没有打开看,而是交给了身后一个面有菜色的家伙,那人打开盒子,用放大镜观察了一番后脸上才露出笑意。   双方再次热情握手,来客从怀里掏出几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不由分说塞给了大家,船员们盛情难却,勉强收下,偷偷打开一看,欧元标志让他们更加眉开眼笑,船长做了个手势,立刻有水手飞奔回船舱,拿来包装简陋的高丽参和一个塑料盒子来,来客装模作样的推辞一番后收下了回礼,打开小塑料盒后,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从里面拿出一枚小小的像章郑重的佩戴在胸前,然后大家的感情似乎进一步加深了,再次热情的拥抱。   货船驶向海岸,在一片棕榈海滩外下锚,大批独木舟万箭齐发,蚂蚁一般依附在货船旁边,从集装箱里搬出来的木箱子上印着朝鲜文字和58,7.62的字样,黑人们搬运起沉重的箱子健步如飞,划船更如赛龙舟一般,短短几个小时就把货物一扫而空,又搬了许多的香蕉、椰子、芒果等送给船员们,最后大家洒泪而别,货船在晚霞中向东航行而去。   ……   次日,西萨达摩亚伍德铁矿园区发生了重大危机,中国工人和当地文度族土著发生冲突,死了两个人,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再加上缺水少电,气候炎热,很多工人患病,指挥部不得不临时作出决定,在最快的时间内撤离矿区,到圣胡安码头和大部队汇合。   几千个工人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撤走的,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从伍德铁矿到圣胡安港口之间这段距离也不太平,还需要武装人员护送,为了协调此事,红星保安公司的代总经理钟汉东带着几个部下穿越了战火纷飞的地区来到矿区和刘子光商洽撤离事宜。   橡胶林中,一张巨大的迷彩伪装网下,会议正在进行,两帮人马泾渭分明,红星的人都穿07数码迷彩,伍德庄园的人都穿老式英军迷彩,一样的是所有人都将袖子高高卷起,露出黝黑结实的肌肉。   一身戎装的刘子光走到前面,开门见山的说道:“同志们,今天这个会,是决定西萨达摩亚未来和上万同胞人身安全的会议,非常重要,简单来说,我们要在联合国维和警察到来之前,打一场战役,把圣胡安拿下。”   大家都有些惊讶,但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来,钟汉东的部下宁振举手说道:“我有问题。”   “请讲。”   “我想知道,如何在敌我兵力严重悬殊的情况下打赢这一仗,据我所知,目前控制圣胡安的是阿方索佩雷斯,他手下有上千名武装,而库巴也有五百以上的士兵,可是您手下似乎只有五十几个人,这场仗似乎不好打。”   刘子光一笑:“不是还有你们么。”   “没有国内的命令,我们是不会参与冲突的。”宁振说。   钟汉东回头威严的看了他一眼:“小宁,你什么时候可以代表红星了?”   宁振的脸涨得通红,首长在这里坐着,自己就越俎代庖了,实在是不应该。   “刘总,你接着说,我听着呢。”钟汉东淡淡地说。   刘子光笑笑,打开一张地图,说道:“很简单,声东击西,引蛇出洞,大家都知道,敌人没有来攻击我们的原因是投鼠忌器,只要中国工人撤离伍德庄园,他们就会大举进攻,因为只要解决掉阿瑟陛下这个法理上的国家元首,西萨达摩亚就会陷入更混乱的政治状态,我相信这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情况,所以我设了一个局。”   钟汉东眼睛一亮:“你是说,撤离工人是你一手导演的?”   “可以这么说,根本没有死人,都是我让人演的戏,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工人撤离的时候,我会派遣一支部队潜入圣胡安,待他们的主力大举出动进攻伍德庄园的时候,我们突然发难,攻占圣胡安,顺便把机场也占领,如果我算的不错的话,那时候维和部队就到了,他们再想翻天就难了。”   “可是!”宁振再次举手,“我有问题。”同时又看了看钟汉东,钟汉东微微点头。   “你的计划听起来很好,但是具体执行起来可不像作计划这么简单,尤其对一个没打过仗的人来说。”宁振语气里丝毫也不掩饰对刘子光的鄙夷,毕竟一个没当过兵打过仗,只干过一些脏活的前特工在特种部队军官面前讲战略战术,是一件很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刘子光微笑道:“我洗耳恭听。”   宁振不客气的走上台来,指着地图说道:“西萨达摩亚不是利比亚,基本上没有战略纵深,这些计划听起来头头是道,但是根本无法执行,你引蛇出洞,人家只要无线电上讲一句,派出去的部队就会立刻杀个回马枪,把你的人马包了饺子,再说了,战场局势你怎么掌握,你怎么控制,你的情报工作和后勤工作,还有思想动员工作都做到什么程度了,我很想知道。”   对于宁振的冒犯,刘子光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展开另一张大图,上面有一些长焦镜头拍摄的照片,他侃侃而谈道:“据我的情报来看,佩雷斯所部的组成是前政府警察部队和一部分军队,库巴的部队主要是前政府军的残部,但这些都不是我们关心的,非洲人打仗,往往交战数小时,耗弹几万发却是零伤亡,所以他们的战斗力基本可以忽略,真正要关心的是,佩雷斯手下的雇佣兵,这些人组成很复杂,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多人曾经在欧美的特种部队服役,其中不乏海豹、三角洲、SAS的退役士兵。”   宁振有些错愕,虽然他是出自T部队的精锐,但毕竟没有经历过实战,最大的成绩就是在一些北欧国家组织的所谓特种兵大赛上拿过奖而已,和从枪林弹雨里一路打过来的雇佣兵想比,至少在经验上是有差距的。   “此外,他们还有美国中情局的支持,我相信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间谍卫星的监控下,所以我要借着撤离工人的行动来部署兵力,毕竟几十个人随着几千人一起行动很难被发觉,当然,我们的侦查能力和电子战能力也不是盖得,我们有战场无人侦察机和无线电干扰器,最主要的是,我将会在伍德庄园设一个诱饵引他们上钩。”   钟汉东站起来说:“这个任务非我莫属。”   李建国也站了起来:“我来守。”   刘子光说:“这个任务是重中之重,能否吸引住敌人的精锐,为大部队争取时间,关系到整个战役的胜负,而且,任务的危险程度极高,很可能会牺牲。”   钟汉东说:“建国你坐下,你没资格和我争,刘总,和海豹之流交手是我毕生的夙愿,请你给我这个机会。”   刘子光郑重的看了看钟汉东,终于道:“好!”   会后,宁振找到钟汉东,不解的问道:“钟大队,为什么你要抢最危险的任务,这本来就是应该他们做的事情。”   钟汉东说:“小宁,国家为什么要让我们退役,到非洲来当保安。”   宁振说:“为了保护我国的海外投资,中资企业员工和财产的安全。”   “现在祖国的投资和同胞的安全都受到严重的威胁,我们不上,难道让他们上,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才是真正的军人!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种部队!”钟汉东的话掷地有声,让宁振无比汗颜。   “钟大队,我懂了,我也参加!”宁振说。   12-96 攻打圣胡安   钟汉东的部下里,有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刘子光的老战友关野。   大敌当前,他没有太多寒暄,更没有追究刘子光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他只是向刘子光表示,他也要留在伍德庄园执行牵制敌人主力的任务。   “你另有任务。”刘子光一句话就打发了他。   关野还想争取一下,钟汉东已经走了过来,拍拍关野的肩膀说:“小关,我和刘总聊聊。”   关野回避了,钟汉东坐了下来,掏出一支烟递给刘子光,自己也点了一支美美抽了一口,说:“你的计划,没有请示上面吧?”   刘子光说:“我是阿瑟陛下授命的最高级军事指挥官,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示汇报。”   钟汉东说:“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们毕竟是……”   刘子光打断他的话说:“我当然明白,但是我现在是西萨达摩亚公民,我的计划没有向你所谓的上级进行请示,因为我知道,即使能批准,也会贻误战机,钟大队,事实就是这样,如果你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钟汉东说:“我已经决定了,此事必须向上级汇报,我就在伍德庄园等候上级的批准。”说完起身离去,留给刘子光的是孤独而高大的背影。   ……   撤退如期进行,数千名中国工人乘坐各种交通工具从伍德铁矿园区撤退,车队绵延数公里,红星公司的越野车随同护卫,尘土飞扬,艳阳高照,路边的黑人小孩迷茫的看着车队,车上的人扔下一包饼干,小孩捡起饼干撒腿就跑。   近地轨道上的锁眼13侦察卫星从西非上空飞过,拍摄下数百张车队撤离伍德庄园的照片,在最短时间内就从休斯敦的控制中心发到了中情局兰利大楼,又从兰利发到了遥远的西萨达摩亚圣胡安的某栋房子里,打印成一张张照片贴在了墙上。   CIA的米勒上校带着他的雇员们重返圣胡安,这位身材高大的黑人没有忘记上次捕食者无人机被击落的事情,他曾经发誓要报仇,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上校的手下们精英云集,有密码专家,情报专家,非洲问题专家,还有来自陆军游骑兵、101空降师以及海军陆战队的战术专家们,他们几乎全部都有在阿富汗或者伊拉克的实战经验。   此刻这帮人正懒洋洋的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是捧着《花花公子》看的津津有味就是听着IPOD里的音乐摇头晃脑,他们大多不修边幅,留着豪放不羁的大胡子,看起来就像是个流浪汉或者阿富汗牧羊人,这是普通军队所严禁的,但却是特种部队士兵独享的荣誉,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成功的掩护自己,混入当地环境中去。   米勒上校没有去管他们,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照片上,上次捕食者折戟沉沙之后,空军拒绝再派无人机配合CIA在西萨达摩亚的行动,他只能依靠间谍卫星的照片和当地人发来的信息分析敌情,一切资料显示,中国人开始大规模的撤离伍德庄园,他们终于承受不住来自内部的压力了开始撤退了,上校欣喜的想到。   白宫那些怯懦的家伙,生怕惹恼了大债主,严令米勒上校在中国人没有离开前展开大规模的行动,现在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米勒上校的任务很简单,他和他的部下实际上充当的是搅屎棍的角色,努力把西萨达摩亚这潭浑水搅得更乱是他们的终极目标,虽然铁矿石不干美国人的事,但能给中国人添点堵的事情一向是华盛顿那帮人的最爱。   而且根据上校的情报,事情也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伍德庄园的主人是一个中国人,几个月前他从中国采购了一批足以武装一个营兵力的装备,又在波黑订购了一千条枪,虽然一些采购计划因故终止,但足以可见他们的野心,而且小国王是西萨达摩亚法理上的最高元首,除掉他会给这个国家带来更大的动荡,这也也是米勒上校任务表上最主要的一件事情。   有情报显示,有条挂着巴拿马旗帜的韩国货船最近在几内亚湾出没,世界上有几个为数不多的国家向来胆大包天,**就是其中之一,兰利大楼有理由相信,这条船上满载着给伍德庄园的轻武器,因为只有他们敢于悍然违反联合国关于武器禁运的决议,别说几集装箱的轻武器了,就是核弹,只要能换来足够的利益他们也敢卖。   如果伍德庄园得到了大批武器弹药,局势将会变得更加复杂而不可控制,虽然米勒上校向来瞧不起这些黄皮猴子和黑猩猩,但是手里拿着自动步枪的猴子和猩猩也是非常危险的动物。   基于以上原因,上校还是决定再联络一股援军,加个双保险。   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说道:“我找戈登将军……”   ……   戈登将军和米勒上校一样,也是来报仇的,不同的是他受雇于布雷曼矿业的理查德.索普先生,这位美国商人以巨资雇佣他和他的军队帮助独裁者库巴恢复统治,这一点很有意思,因为同样是这位索普先生,在两年前曾花钱雇佣戈登为福克纳上校运送军火,而福克纳的任务则是推翻这位库巴将军。   资本家和政治家们的脑子里都充满了污秽的东西,戈登将军深信这一点,但这并不妨碍他接受雇佣,因为他的一支上百人的部队就死在西萨达摩亚,那次打击让将军足有一年没缓过劲来,现在重新组建的雇佣军的成色也大不如以前了,只网罗了一些东欧和高加索的职业士兵。   中情局的米勒上校打来电话,邀请戈登将军共同出兵灭掉盘踞在伍德庄园的国王残部,这个消息让戈登为之心动,军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次极其难得的机会。   ……   撤退车队中夹杂着一些民用皮卡和越野车,刘子光和李建国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展开一张塑料质地的作战地图比划着。   “建国,我让关野和贝小帅跟你一起行动,你们的任务是从库巴手中夺取机场,我们两边同步进行,谁先得手就回援庄园,钟汉东那边压力最大,敌人会倾尽全力攻打他,我怕他撑不住。”刘子光说。   李建国点点头:“机场这边交给我就行,钟大队那边你尽可以放心。”   “但愿吧……”刘子光微微叹气,这种牵制敌人主力的任务向来是九死一生,钟大队和他的部下们将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并且要付出巨大的牺牲,今天还活蹦乱跳的战士们,明天或许就会成为冰冷的尸体。   车队的目的地是圣胡安码头,经过圣胡安市区的时候,几辆货车开进了街道,一些穿便装的人从车上拿出几个大号的鸟状模型飞机来,装在发射架上弹射了出去,飞机尾部的螺旋桨嗡嗡的转动着,向机场方向飞去。   与此同时,一队土黄色涂装的悍马越野车从圣胡安市区出发了,这些车辆上没有任何标记,士兵们大多是白人,戴着超酷的墨镜,穿着卡其色的多功能军用外套和作战裤,黑色的棒球帽和奥克利的沙色军靴,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身上装满弹匣和手榴弹,HK416自动步枪上装着全息瞄准镜,专业定做的战术刀放在最顺手的位置,怎么看都不像是正规军人,而像是无法无天的军事承包商。   在悍马车队的后面还跟着十几辆皮卡,车厢里架着12.7毫米的机关枪,身穿绿色军装的黑人士兵坐在车头上,车厢里,看到路边的老百姓,就挥舞着武器恫吓他们,看到别人抱头鼠窜,他们就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一架灰蓝色低可视度无人侦察机从远处掠过,镜头拍摄下的照片通过通过自动压缩程序压成数据包无线传送到控制中心,照片在电脑上解压打开,可以清楚的看到悍马车队的数量,兵力和大型武器装备一目了然。   “佩雷斯的部队倾巢出动了,不知道机场那边的情况如何?”站在电脑前的刘子光说道。   一袭军装打扮的叶知秋调出另一幅画面,虽然稍显粗糙,但仍可以分辨出一队陆虎卫士在非洲原野中掀起滚滚烟尘。   “I.S.R的人马也出动了。”叶知秋说,忽然镜头一闪,屏幕里出现一架直升机,还没来得及看清型号,信号就中断了,屏幕上一片雪花。   “被打掉了,咱们的侦察机速度慢,反应也不是那么灵活。”叶知秋遗憾的说道,刘子光心中却是巨震,因为没有料到敌人有装备武器的直升机,这下留守伍德庄园的钟汉东等人可没有防空武器,就算是再厉害的特种兵遇到高一级别的重武器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临时改变作战方案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刘子光一声令下,圣胡安市郊的一个树林里,几十辆涂着王家卫队标志的军车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柴油机喷出一股股黑烟雾,向着市区高歌猛进,车顶的大口径机关枪和无后坐力炮杀气腾腾,皮卡车厢里的黑人士兵单手拿着朝鲜造的58式自动步枪不时朝天鸣放,哇哇怪叫,一场典型的非洲式攻城战拉开了序幕。   12-97 在全世界注视下收复圣胡安   战斗几乎在同时打响,米勒上校的军事承包商和戈登将军的雇佣兵从东和南两个方向进攻伍德庄园,与此同时刘子光的军队也开始了对圣胡安的进攻。   在米勒上校的计划里,并没有想大张旗鼓的打硬仗,而是要执行斩首计划,把小国王杀掉即可撤退,但从一开始他们就陷入了泥潭。   根据情报显示,阿瑟国王的私人手机的方位一直没有离开庄园主楼,所以CIA的打手们没有走庄园大门,而是从侧翼绕了进去,避开岗哨翻过围墙,以树丛和地形为掩护,向庄园主楼跃进,如果有人把他们前进时的姿态拍下来,简直可以当成特种部队的教程来看,这只部队的每个人都是退役的前美军特种部队官兵,执行过许许多多艰巨的任务,暗杀一个非洲君主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潜伏至庄园主楼后,他们并没有急于发动袭击,而是在静静的等待,几分钟后,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那是协同他们作战的佩雷斯首相的部队在发起佯攻,如同预料的那样,从主楼旁的营房内冲出足有上百名黑人士兵,在几个亚洲面孔的带领下跳上汽车紧急驰援前方去了。   时机到了,承包商们打开红外体温探测仪,看到主楼中只剩下十几个人了,而且大都是没有战斗力的女仆之类,领队做了个攻击的手势,队员们迅速跃进,互相掩护着接近了大门,突击手冲在最前,扭开大门迅速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又闪回,没有动静,他放心的走了进去,忽然一声巨响,整个人被炸了出来,原来走廊上搁了一颗威力巨大的定向雷。   伴随着玻璃的破碎声,枪声也响了起来,是典型的中国造5.8毫米自动步枪的声音,清一色的两发三发短点射,高手都明白,哒哒哒打个不停的连射其实不可怕,最要命的就是这种短点射,弹弹咬肉啊。   承包商们用手中的武器从容还击,到底是世界顶级的特种部队,遇到突袭丝毫也不混乱,战术技能也绝不含糊,一个承包商用枪挂式榴弹发射器将一枚40毫米高爆榴弹准确的打进了窗子,登时对方的枪声就弱了一点。   这是一场高水准的枪战,交战双方都是精锐的特种兵,谁也占不到便宜,但是毕竟承包商们占着数量优势,庄园的主楼又不是砖石建筑,防不了子弹,一枚燃烧弹打过去房子就点着了,对方火力突然猛烈起来,再也不是那种有章法的点射了,而是瓢泼暴雨般的横扫,承包商们被打得抬不起头来,一分钟后,对方火力突然停了。   承包商们默契的爬了起来,交替掩护着追了过去,对方果然撤离了,但很阴险的留了一个狙击手又滞留了追兵好几分钟,承包商们也不含糊,立刻释放了烟幕弹掩护追击,此刻他们已经意识到,如此强大的对手,一定是保护着国王的中国人。   承包商们追进了矿山,谁也不曾注意,无线电信号越来越差了。   几公里外,一台简陋的电波干扰器正在运作,由于功率很大,足足用了两辆柴油发电车来给它提供能量。   ……   圣胡安城内也在进行着激战,佩雷斯首相的军队大部分调到伍德庄园围剿国王去了,城里防务空虚,只有几十个警察和一些临时组织起来的准军事组织成员,从中国进口的装甲车停在路口当成堡垒使用,沙包公事后面架着机关枪,看起来煞有介事,其实根本不经打。   战斗进行的非常顺利,接连攻克三个街区,几乎不存在抵抗,非洲人天生不是打仗的材料,开枪就像行为艺术,子弹满天飞就是打不着人,被迫击炮弹一轰就四散而逃了。   刘子光坐在玄子驾驶的装甲车里指挥战斗,这辆改装过的晨光造轮式装甲车外面有防火箭筒的钢栅,还有从坦克上拆下来的反应装甲,最离谱的是车身两侧有四个高音喇叭,正声嘶力竭的播放着黑豹乐队的摇滚乐。   玄子坐在驾驶室里摇头晃脑打着拍子,头上还带着二战风格的苏式坦克皮帽子,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升起了自制的潜望镜观察了一番,喊道:“光哥,东面楼上有狙击手!”   刘子光上前一看,哪是什么狙击手啊,分明是有人在用摄像机拍摄战斗画面。   “派几个人去把九点钟位置白色楼房上的摄影师给我请来。”刘子光用对讲机下了命令。   不大工夫,士兵们抓来五个人,三男两女,钢盔防弹衣牛仔裤运动鞋打扮,防弹衣上还用白色记号笔写着大大的葡萄牙文“记者”两个字,看相貌是亚洲人,此刻他们全都吓傻了,跪在地上不停的用各种语言辩解哀求着什么,身后的士兵粗鲁的用枪托殴打着他们,大声喝骂着,更增加了他们的恐惧。   “住手。”装甲车里传来一声汉语命令,士兵们立即停了手,然后这五个记者就惊讶的看到一个中国人从装甲车里钻了出来。   “你们是哪里的记者?”那人平静的问道。忽然一颗迫击炮弹在附近炸响,所有人都惶恐的趴在地上,唯有这位将军屹立不动。   “将军大人,我们是中国香港凤凰卫视的记者。”一个女人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但她身旁另一个女记者却呆呆的站着说不出话来。   “大人,她是我的朋友,是CCTV的记者。”香港女记者生怕同行的失礼惹怒了这位神秘的将军大人,赶忙替她说道。   令她震惊的是,同行竟然一个饿虎扑食扑到了将军大人的身上,周围的士兵顿时警惕的举枪,将军大人挥手斥退了他们,温柔的抚摸着女记者的后背安抚道:“好了,江大记者,别让人看笑话了。”   江雪晴退后一步,抽泣道:“他们说你死了。”   刘子光微微一笑:“我有那么容易死么?”   又有几颗炮弹在附近炸响,刘子光打开装甲车舱门邀请道:“记者朋友们,上车吧,我带你们全程记录我军的战况,顺便问一句,你们可以现场直播么?”   记者们一阵欢呼,幸福的找不到方向了,那个凤凰女记者忙不迭的说:“我们有直播车,就藏在后面。”   “开过来!”刘子光大手一挥,“让我们在全世界的注视下收复圣胡安。”   ……   佩雷斯首相急忙呼叫部队回援,但是无线电里只有沙沙的杂音,根本无人应答,远处的枪炮声越来越近了,他心神不宁的找到了雇用自己的米勒上校,向他求援。   此刻米勒上校也乱了方寸,他也联系不上自己的部下,打电话给戈登将军请他出兵援助,可是电话听筒里也是一片枪声,原来机场遭遇到两股武装的围攻,就快撑不住了。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事情不妙。“马上离开这儿。”上校咆哮道,手下们迅速收起各种设备,动作有条不紊,很快将设备装上了车,佩雷斯也带着几个手下上了一辆车,跟着米勒上校仓皇逃窜。   ……   伍德铁矿,钟汉东等人终于无路可退了,戈登将军的雇佣兵已经杀了过来,前后夹击将他们包围在一个矿坑内,天上是直升机在盘旋,地上是上百名精锐敌军,钟汉东手下只有十个人,激战导致的肾上腺素分泌让他们不觉得累,也没有时间去害怕,此刻每个人都想到了教官常说的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那真是至理名言啊。   “宁振,把天上那鸟揍下来。”钟汉东命令道,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喉咙里像是在冒火。   宁振端起RPG火箭筒,估摸着风速的影响和直升机的运动规律,猛然扣动了扳机,战友随即又递上一具火箭筒,紧跟着他又发出了第二弹。   这是特战队员的必修科目,用火箭筒打飞机,因为便携式防空导弹的价格高,重量大,远没有火箭筒来的便宜,而且到处都能获得,是打飞机打汽车最物美价廉的武器,那些在阿富汗打仗的老兵,最擅长用RPG打美国人的直升机,都打出一套经验来了,而宁振的师傅就是一位参加过阿富汗反苏战争的老兵。   两枚火箭弹一前一后飞到,将直升机的退路都给封死了,戈登手下的飞行员可不像米勒上校的人那样富有经验,慌乱之下他竟然做出了错误的反应,结果两枚火箭弹都击中了这架贝尔直升机,空中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火球来,连同直升机上的四名武装士兵全部一起见了阎王。   由于发射火箭筒时候会有猛烈的尾焰,宁振是站着发射的,当他打出第二枚的时候,一颗M700狙击步枪发射的子弹撕裂了他的防弹衣,子弹在体内翻滚,打出一个血盆大的出口来,人当场就不行了,战友们用了很多止血带堵他的伤口,可是血还是不停地往外喷,几秒钟后他死了,没有留下一句话。   直升机被敲掉,敌人的气焰为之一弱,但却更激发了他们的复仇心理,此时双方都有人员战死,已经到了杀红眼的程度,就算是戈登将军的撤退令发过来,恐怕他们也要坚持打下去。   战斗还在继续,击退敌人数次进攻后,红星保安们的子弹越打越少了,饮水也接近断绝,在这种酷热的天气下,能撑多久是个问题。   “不知道圣胡安拿下没有。”有人说着,   “我们牵制敌人的时间越久,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只要拿下圣胡安就等于拿下这个国家,局势稳定了,我们的牺牲就是有价值的,祖国人民会记住我们的名字。”钟汉东说着,摸了摸身边一个黑人少年的头,他是阿瑟的替身,正是因为有了他,承包商和雇佣兵们才会紧咬着他们死不松口。   “谁还有子弹?”一个战士扔掉最后一个空弹匣。   “早打完了。”他身边的人已经拿出了手枪,腰间悬挂的手榴弹也一个不剩了。   “就是这孩子挺可怜的,要陪着我们一起死了。”钟汉东叹口气,把防弹衣脱了下来给小孩披上,摘下多功能刺刀装在了枪口上。   “子弹打完了,就拼刺刀,死也要死的像个汉子。”钟汉东平静的说道。   其余人也纷纷装上刺刀,准备和敌人展开白刃博斗。   钟汉东对那个黑人小孩说:“等我们冲出去你就朝反方向跑,明白么?”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中尽是泪水。   “好了,准备。”钟汉东用残疾的手托起了步枪,眼睛死死盯着外面正在渐渐靠近的敌人,正要大喊一声冲出去的时候,忽然天边响起了刺耳的啸音,是超音速战斗机发出的声音。   一架银白色的战鹰迅速出现在空中,机头进气,三角翼上单垂尾,标准的苏式前线战斗机米格21,翅膀下四个火箭巢接连不断的发射着,矿坑周围顿时火海一片。   超音速战斗机执行对地支援任务是个外行,但是也能解燃眉之急,机载57毫米火箭弹的威力巨大,雇佣兵和承包商们被炸的尸横遍野.   “打!”钟汉东一声令下,战士们将仅剩的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敌人意识到不可能取胜,迅速撤退了。   12-98 怒放的天堂鸟   米格21并没有远离,而是绕了一个圈子再次飞返,用机载30毫米机关炮扫射逃走的雇佣兵,虽然超音速战斗机用机炮攻击地面和高射炮打蚊子没什么区别,但心理震撼还是很强大的,而且这也说明一件事,机场已经丢了。   这架米格21确实是圣胡安机场起飞的,戈登将军驻扎机场的部队受到两面夹击,一边是马丁首相的军队,一边是未知的武装,但战斗力相当强大,雇佣兵们见势不妙就脚底抹油了,他们选择从马丁军队进攻的方向突围,用强大的火力撕开一条通道逃往边境去了。   李建国和马丁在机场会师,他们意外的发现机库里竟然有两架米格21战斗机,这还是俄国军火商留下的玩意,不过没有人会开这种超音速战斗机,就算再全能的特种兵也不可能连战斗机飞行员的活儿也能胜任,此时贝小帅的本事就显了出来,他又是机械师又是飞行员,全活。   米格21是前苏联五十年代设计制造的一款前线轻型战斗机,和所有苏联武器一样,特点是皮实、耐操,四代战机在起飞前需要好几个机械师伺候个把小时,而米格21只要一人即可,贝小帅在大家的协助下给战机挂上火箭巢,爬上飞机熟练的扳动各种开关,战机尾部喷出一股火焰,迅速起飞而去。   从机场到伍德庄园的距离虽然不远,但开车也要几十分钟,不过飞机就快多了,一分钟不到就飞到了地方,钟汉东他们和雇佣兵交火的位置爆炸不断,枪声四起,很容易就目视发觉,一番狂轰滥炸后,顺利解围。   ……   作为一个记者,江雪晴可谓一步登天,她不仅获准全程直播西萨达摩亚内战,还获得了独家采访国王以及保王军领袖的权利,这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上次的新闻事故之后,江雪晴愤然离开了江东省电视台,在朋友的引荐下进了CCTV,而且进的是国际部当记者,这种工作本来是大老爷们的活儿,哪里轮得到女人上阵,部里领导本以为江雪晴只是为了尝个鲜求个刺激,也就随了她愿,哪知道胆大包天的江雪晴竟然带着一个摄影师径直跑到了西萨达摩亚采访。   本来台里有硬性规定,记者不许深入战区,最多只能在相对安全的圣胡安国际港口采访一下工人们,但江雪晴凑巧遇到了几个香港记者,被他们一啜叨就动了冒险的念头,偏巧她的摄影师也是个极富冒险精神的小伙子,大家合伙跑到了圣胡安市区,也是活该他们走狗屎运,正碰上保王军大举进攻圣胡安,记者们好像见了鱼的猫一样再也迈不动步子了,躲在一栋大楼的天台上远距离拍摄大街上的交火状况。   接下来就发生了刚才的事情,记者们被请到了装甲车上,零距离接触战争,此刻他们的职业荣誉感全都升华到了顶点,一股战地记者的豪情壮志充满了胸膛,用手中的摄影机忠实的记录着战斗画面。   江雪晴更是如鱼得水,她被获准紧跟着刘子光进行采访和摄录,而那些香港记者就没有这个殊荣了。   保王军进展的非常顺利,很快就推进到了西国政府大楼前,驻守大楼的是一些军人和警察,本来这些人就是被佩雷斯鼓动起来的,并没有太多的忠诚度而言,看到国王的旗帜,立刻举起白旗投降。   看到大楼里伸出白旗,外面的人都欢呼起来,有些人朝天鸣枪,有些人当街跳起舞来,看的记者们眼花缭乱,惊愕不已,这到底是打仗呢还是表演行为艺术呢。   投降者从大楼里出来了,把枪丢在了一旁,高举双手,一队保王军士兵冲了上去,江雪晴立刻举起了相机,她意识到将要有重大新闻发生!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些俘虏并没有被当街枪决,他们放下了武器,收到了鲜花,橙红色的怒放的天堂鸟,是西萨达摩亚的国花,也是王室的象征,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高举手中的花束,在满是弹壳的大街上高喊着一个字,那就是“和平”。   江雪晴放下了相机,心情也是波澜起伏,此刻她还不知道,刚才的照片会让她获得普利策大奖,成为一名国际知名的记者之一。   战争结束了,国王收复了首都,再次经历一场浩劫的西萨达摩亚人民终于意识到和平的重要,他们涌上街头,高呼和平,强烈要求还在交战的军阀武装放下武器,向国王投降。   阿瑟陛下顺应民意,连下诏书要求阿方索.佩雷斯和马丁及其支持者放下武器,并且勒令一切外国雇佣军在第一时间离开西萨达摩亚,否则将给予最严厉的惩罚。   诏书一下,圣胡安再次沸腾,人民欢呼着国王万岁,以天堂鸟的海洋迎接阿瑟陛下重返王宫,全世界各路媒体蜂拥而至,要求采访这位年轻的,神秘的国王陛下,王室办公室对媒体采取了最开放最亲和的态度,允许他们全方位的采访国王,当然优先权还是留给了江雪晴。   这不是小阿瑟首次曝光在镜头下,不过比起上次来他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国家元首的气度,再加上年轻的令人发指的岁数,纯真的眼神,雪白的牙齿,流利的英语和汉语,顿时博得了记者们和电视机前数以亿计的全球观众的好感。   断壁残垣的王宫,陛下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他穿了一件耐克的运动衫,看起来就像个中学生。   “陛下,请问您对目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一个美联社的记者问道。   “必须停止战争,停止杀戮,如果他们不放下枪,我就会派人狠狠踢他们的屁股,把他们踢出我的国家。”   如果是哪个政治家这样发言,一定会被诟病为没有城府,但是这样一个少年国王说出来的话却赢得了一阵自发的掌声。   一位中国女记者提问:“陛下,请问您对中国援建项目的态度?”   “圣胡安大屠杀的时候,是中国医疗队保护了我们,后来他们帮我们建学校,建医院,帮我们挖埋在地下的矿藏,这些举措会让我的人民过得比以前幸福,所以我喜欢他们,我欢迎他们。”   一个日本记者举起了手,“陛下,听说您的军队指挥官是个中国人,有这回事么?”   “是的,我的指挥官来自中国,但他现在是西萨达摩亚的公民。”   日本记者不罢休:“听说他曾经是一个被判死罪的刑事犯,陛下知道这件事么?”   “我知道他是圣胡安大屠杀中保护了千百难民的英雄,他的铜像就屹立在圣胡安市中心;我知道他把价值几百亿美元的财产都捐给了慈善机构;但我却不知道西萨达摩亚法院曾经判过他的罪。”   BBC的记者急不可耐的提问:“陛下,请问您对西萨达摩亚面临的种族矛盾怎么看?”   “我理想的西萨达摩亚是不分种族,不分国籍,不分肤色的。”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被小国王的机智和口才所深深打动。   记者招待会通过网络迅速传遍世界,阿瑟国王的身世也被好事的记者挖掘出来,原来这位小国王是前国王的私生子,卡耶族和文度族的混血儿,从小在贫民窟长大,曾经是欧洲人云集的圣胡安大饭店年纪最小的侍应生。   传奇的经历风靡全球,一时间卷起了阿瑟狂潮,他的照片和视频以及各种资料在Facebook, youtube 上疯狂转载,关注度远超西萨达摩亚内战,没有人关心什么库巴,佩雷斯,更没有关心何塞是怎么死的,大选是不是存在舞弊,小阿瑟赢得了全球的注目,不管是老人、青年还中年,都被这个身世坎坷的非洲国王所深深打动。   “哦,他看起来就和邻居家的吉米一样大,上帝啊,可怜的孩子,我多想抱抱他啊。” 无数的美国中产阶级家庭主妇发出这样的感慨。   “如果时机成熟的话,我们想邀请阿瑟陛下访问白金汉宫。”英国王室发言人这样对媒体表示。   “我们应当关注西萨达摩亚的局势,立刻制止那里发生的杀戮。”美国众议院,一位女性议员振振有词的提出了一项议题。   好莱坞对西萨达摩亚题材也非常感兴趣,有制片人准备邀请斯皮尔伯格出马拍摄一部讲述小国王成长史的电影,有网络调查显示,超过一千万的人对这个电影感兴趣。   ……   这些都是后话了,实际上圣胡安的收复并不代表战争的结束,佩雷斯和库巴的武装都还残留在西萨达摩亚境内,国际雇佣兵组织也没有离开这个国家,战争只是进行了一个回合而已。   只有前首相马丁的军队交出了武器,向小国王投降,国王按照约定赦免了他。   佩雷斯则选择了沉默,他只是米勒上校的傀儡而已,并没有自己的政治见解,在这样风云变幻的时刻,他也只有沉默一种选择。   而前往库巴将军营地送信的使者却被残忍的杀害,头颅被割下送回,同时库巴通过掌握的电台号召文度族人起来反抗卡耶族的统治,但此时他的话已经没人听了,库巴的罪行通过国际互联网昭示于天下,被全世界所唾弃。   “是该到了踢他们屁股的时候了。”西萨达摩亚军事最高指挥官刘子光阁下这样说。   12-99 飞剑斩首   收复圣胡安的当夜,一艘货轮抵达了中国人控制的圣胡安港口,从船上卸下很多神秘的箱子,上面印着人工增雨系统的英文标识。   这些箱子被吊运到卡车上,车队在武装士兵的押送下连夜送进了圣胡安市区,夜里下了一场暴雨,街道冲刷的非常干净,卡车的绿色苫布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暗夜的街头,身穿橡胶雨衣的士兵静静地伫立着,守卫着国家的安全。   车队在一个大院子里停下,士兵们把箱子抬进一间空旷的房子,房子面积很大,只有几张孤零零的工作台,一身戎装的刘子光在这里等候已久了。   “温工,欢迎来到非洲,一路辛苦了。”刘子光和车上下来的中年人亲切握手。   来的正是晨光厂的现场调试工程师老温,他做梦也没想到刘子光还活着,而且就是这批巡航导弹的主顾,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当他看到一旁的叶知秋时,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笑道:“小叶,你们合伙起来骗我啊。”   简单寒暄后,进入正题,刘子光介绍说:“目标躲藏在刚果境内的一个秘密营地,具体坐标已经被我们掌握,但是军队不能越境打击,战斗机也无法出动,所以只有指望咱们晨光厂造的导弹百里之外取他们的首级了。”   老温说:“在船上我已经把导弹组装起来了,现在只需要输入数据就能作战,既然目标所处地域没有平民,为了保证战果弥补误差,可以一次性发射多枚以火力覆盖目标区域,兵贵神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一枚枚导弹从箱子里搬出,制导系统连结上电脑,输入了作战用的数据,一直忙到天蒙蒙亮才搞好,此时下了一夜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非常清新,众人将导弹搬到天台,装入发射架,一共是二十枚巡航导弹,先后喷着火焰离开了发射导轨,一枚接一枚消失在夜空中。   ……   西萨达摩亚的邻国刚果境内,武装冲突不断,I.S.R在这里有一个秘密营地,从西国撤出的戈登将军和库巴将军的残部就在这里休整。   戈登向他的雇主汇报了战况,索普先生并没有指责将军,反而答应追加两百万美元的以帮助戈登雇佣新兵和购买武器,总之一句话,不惜血本也要把战争继续下去。   说老实话,戈登不喜欢库巴这个愚蠢而残暴的家伙,他竟然把国王派来的使者杀掉并且割下了脑袋送回去,这样行为或许在中世纪能显示决心和武力,但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唯一的作用就是告诉全世界,我是个刽子手,是个屠夫。   当然戈登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个雇佣兵,谁给钱就帮谁干活,从I.S.R总部借来的数十名佣兵已经乘机抵达营地,戈登决定明天就带兵杀回西萨达摩亚。   把营地选在刚果是有原因的,西萨达摩亚是个弹丸小国,根本没有战略纵深可言,而刚果也处在战乱之中,政府军根本无暇管这些琐事。   这些黑鬼,就喜欢打仗,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戈登将军啐了一口,今天他损失了十几个精锐的士兵,心情着实郁闷。   比他还郁闷的是库巴将军,这位前独裁者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政府军上尉了,在美国流亡的日子里,他每天胡吃海塞,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把他养成了一个一百五十公斤的大胖子,走路都困难,更别说行军打仗了。   库巴手下的残部在今天的战斗中全军覆灭了,身边只剩下十几个铁杆随从,从他们的眼神里,库巴发现了不安和犹豫,要在以前,他马上就会枪毙这些人,但现在不同了,他必须靠着他们,要不然就没人伺候自己了。   半夜里,库巴的一个随从爬出了帐篷,拿出便携式GPS查看了所处的坐标,用卫星电话打了一通,然后悄悄走向营地围墙,试图爬出去的时候被戈登将军的人抓住了。   随从被送到了戈登将军那里,几句话一问就露了马脚,将军下令严刑拷打,一番折磨后这家伙终于说了实话,原来他早已被马丁政府收买,潜伏在库巴将军身边,关键时刻出卖情报,刚才他就是向马丁报告了营地的准确坐标。   戈登将军冷笑,真是天助我也,敌人想来摸营,那就让他们有去无回,他连夜进行了布置,又是地雷又是狙击手的,把个营地布防的如同铁桶一般。   清晨时分,一个趴在大树上的观察哨用对讲机向戈登将军报告,西方飞来几架型号不明的飞行器,似乎像是无人侦察机,又像是巡航导弹。   正在营地外巡逻的戈登将军大惊,不管是无人机也好,巡航导弹也罢,都不是西萨达摩亚这种级别的小国家玩得起的,难道说某大国已经开始干涉了?那样的话,I.S.R就别玩了,因为根本斗不过。   他急忙下令全军撤离,但是为时已晚,二十枚巡航导弹如同下饺子一样砸进了营地,每枚导弹携带的是三十公斤的战斗部,二十枚就是六百公斤当量,营地顿时化作一片火海。   几分钟后,戈登将军抖掉身上的尘土和帐篷碎片从地上爬了起来,营地已经被炸成了一片焦土,库巴将军尸骨无存,刚从I.S.R总部运来的大批武器弹药也全都爆炸了,士兵们没见到敌人的面就死光了。   现在他又变成光杆司令了。   愤怒的戈登将军向欧美记者爆料说,西萨达摩亚方面借助了中国的力量,用巡航导弹谋杀了库巴和自己的五十余名部下,这不是正常的交战行为,而是一种犯罪。   西萨达摩亚方面否认这次行动和中国有关,但同时又大大方方的宣布,西国陆军在凌晨时分实行了代号为“踢屁股”的军事行动,以巡航导弹攻击了位于刚果境内的库巴军营,击毙了犯下反人类罪行的库巴将军和他的雇佣军,这次行动使用的武器装备,均来自于西国陆军自己研发,委托中国一家民用机械厂生产的廉价版巡航导弹,另,整个行动已经取得刚果官方的谅解和支持。   库巴将军被导弹炸死,威胁西萨达摩亚的因素少了一个,随着联合国维和警察的进驻,原先撤离到边境地区的佩雷斯首相也不得不放下武器,宣布停战,但他依然要求承认大选结果,继任首相之职,国王答复他,大选必须在联合国的监督下重新举行,并且在此前要成立一个调查组,彻底调查何塞被炸死的事件。   一天后,佩雷斯宣布接受重新大选,他回到了圣胡安,自此内战平息。   ……   联合国维和警察部队终于开进了西萨达摩亚,这支部队由中国、巴基斯坦、坦桑尼亚的警察组成,任务是维持圣胡安的秩序,收缴民间武器,以及帮助西国政府训练新的警察部队。   维和警察总部设在圣胡安市区的一栋白色建筑内,这里原先是西萨达摩亚商务部大楼,警察们没有休息就开始了巡逻任务。   由于装甲车还未运抵,维和警察只能徒步巡逻,胡蓉被编入了第二巡逻梯队,沿着圣胡安大街向西行进,一直到海边为止。   非洲的天气酷热无比,维和警察们身穿防弹衣,头戴蓝色钢盔,上面用白油漆写着UN字母,手持轻武器沿着街道两侧步行前进,除了单兵武器外还要背负对讲机、手铐、急救包、水囊等物,要不是来之前进行过体能训练,一天下来还真吃不消。   圣胡安的建筑物大多是两种颜色,土黄和白色,房屋低矮,最多两三层,海边的圣胡安大饭店不过是二十层高,就算是一览众山小的角色了,大街上尘土飞扬,野狗到处乱窜,白花花的太阳照的人睁不开眼,来来往往的汽车千奇百怪,既有七八十年代的老爷车,也有最新款的豪车,黑人们穿着五颜六色的中国造廉价纺织品,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些戴蓝色头盔的人。   街道上还遍布着战争的痕迹,墙壁上满是弹孔,街角旮旯里堆着子弹壳,甚至还有汽车残骸摆在道路中间无人清理,沙包共事和铁丝网拒马到处可见。   一辆轮式装甲车从面前缓缓开过,车上坐着的是西萨达摩亚保王军的士兵,他们身穿单绿色军装和帆布军靴,头戴中国造80盔,拿着朝鲜造的自动步枪,看到联合国警察就善意的挥手致意。   “注意外交礼仪。”队长轻声说道,队员们纷纷挥手回礼,装甲车冒着黑烟远去了,胡蓉心里却泛起了嘀咕,这装甲车怎么这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继续向前巡逻,市中心有一座宏伟的群雕,据说是为了纪念圣胡安大屠杀期间涌现的英雄而建造的,出自欧美名家手笔,从远处看起来很有气魄,走近一看,更加令人肃然起敬。   队员们列队向塑像敬礼,并且献上了天堂鸟扎成的花环,忽然胡蓉指着塑像认真地说:“那个人我认识。”   大家都笑了,以为小胡在开玩笑。   12-100 光辉岁月   李纨和卫子芊一直被迫滞留在安哥拉首都罗安达,所有飞往圣胡安的班机都停航了,陆路交通也不畅,据说要花一万美元才有人带你去圣胡安,但不保证路上的安全,但是没有人敢冒险。   至诚集团的慰问团有十个人,虽然很多人有出国经历,但是那都是治安良好的欧美国家,谁也没有在非洲动乱地区出差的经历,遇到这种情况个个都是手足无措,有人提出去罗安达的中国大使馆想办法,却被使馆告知,西萨达摩亚处于战乱时期,请他们不要以身犯险。   慰问团里回国的意见占了上风,但是李总裁和卫总经理却坚持要前往西萨达摩亚,于是大家只好舍命陪君子,在罗安达的宾馆里等待时机,就这样等了一周之后,忽然大使馆派员上门,说是可以去圣胡安了,并且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飞机。   一行人又惊又喜,乘坐大使馆提供的汽车前往机场的时候,使馆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西萨达摩亚内战已经结束,军阀头子被炸死了,现在联合国警察已经进驻圣胡安,安全基本可以保证了,大家都很高兴,李纨和卫子芊更是欣慰不已。   一架螺旋桨支线客机在罗安达机场等待着至诚慰问团的人,飞行员是中国人,乘务员也是中国人,机身上还有一行英文字母“RED STAR”。上了飞机才发现,近百个座位竟然只坐了他们十个人,没想到大使馆竟然提供了包机服务,大家喜出望外,一路欢歌笑语。   罗安达到圣胡安的距离不算远,飞行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当飞机在圣胡安机场上空盘旋的时候,一个员工趴在舷窗边惊讶的大呼小叫:“好多漂亮的小飞机啊。”   众人都探头张望,果见机场上停着许多小型喷气式私人飞机,也有一些大型的波音空客,机场主楼富丽堂皇,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光芒,远处的宽阔柏油路如同草原中的黑缎带,看来这个西非小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贫瘠嘛。   下了飞机之后,一辆国产客车直接开到舷梯旁接他们,直接把慰问团送到了圣胡安大饭店,酒店方已经准备好了房间,两个高级套间,其余人等都是标准间,大家纷纷赞叹卫总工作做的细致,但是卫子芊却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   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去港口慰问滞留的至诚集团工人,李纨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正巧对门的住客也出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亚洲女人,气质极佳,她很有礼貌的对李纨颔首致意:“库你气哇。” 声音婉转优雅。   是个日本人,李纨也微微点头,心中泛起疑惑,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眼熟呢,不过很快她就忘记了这回事,带着手下前往码头慰问工人去了,一切按部就班的进行,领导讲话,代表发言,群众鼓掌,发放慰问金,忙完之后已经是傍晚了,李纨谢绝了港口施工单位领导留他们吃饭的邀请,乘车回到了圣胡安大饭店。   刚进酒店大堂,经理就迎了上来,用简单的汉语和手势告诉李纨,有人在等她,然后众人就看到一个穿全白礼服配剑的黑人帅小伙走过来向他们敬礼,然后递上了烫金的邀请函。   李纨有些惊讶,双手接过来一看,上面用毛笔字写着邀请李纨和卫子芊女士前往王宫参加国宴的字样。   “可是我没有礼服啊。”这是李纨的第一反应,也是所有女人的第一反应,国宴啊,那可是最正式的场合,此番前来非洲带的都是热带地区的装束,怎么可能穿着短裤和旅游鞋去参加国宴呢。   礼服小伙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服务员捧上两个大白纸盒,并且打开盖子请客人欣赏。   “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晚礼服。”   李纨和卫子芊都傻眼了,一套黑色的,一套紫色的,真丝质地发着柔和的光彩,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一小盒配套的首饰,正宗卡地亚的钻石项链啊,起码几十万美元才能买到!难道这些是为我们预备的?   “请二位更衣,陛下将在王宫恭迎二位大驾。”礼服小伙说。   李纨和卫子芊如梦初醒,赶紧接过盒子上楼,让国王等自己可以不礼貌的行为啊,当李纨进屋的时候,正好又遇到对门的客人回来,两人再次互相致礼,这回李纨终于想起来了,她不是日本久负盛名的歌手中岛美雪么。   来不及多想,先回房换上了晚礼服,头发来不及打理,只能简单披散下来,戴上卡地亚珠宝首饰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李纨不禁感慨自己还没老啊。   换了衣服来到楼下,两位晚装丽人的光彩照亮了整个大厅,王宫的劳斯莱斯专车已经开到了门口,侍卫官帮开门,饭店服务员全都鞠躬敬礼,让李纨和卫子芊俨然有一种贵族的感觉。   与此同时,联合国维和警察总部,刚巡逻回来的胡蓉忽然接到了一纸命令,着礼服前往王宫参加国宴,不光胡蓉傻了,同事们也全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小胡去参加啊,不过这是人家王室发来的邀请函,他们也能照做,晕头转向的胡蓉赶紧冲进公共浴室洗了个澡,换上警察礼服佩上绶带,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就上车走了。   国宴在西萨达摩亚新王宫举行,这是中国公司承建的一座古希腊式的建筑,没有围墙只有柱子,地面全部是大理石铺成,没有电灯,只有无数的烛台,圣洁的宛如神殿一般,更炫目的是王宫院子无数的喷泉,在夜色中令人眼花缭乱,炎热的气温也随着喷泉的水雾而降低了。   宴会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盛大,邀请的客人也不多,联合国官员,各国使节、维和警察代表以及中资企业代表,李纨和卫子芊看到了坐在对面的胡蓉,彼此都是会心的一笑。   客人就位之后,东道主才出场,三个女人都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那个人的出场,不出所料,刘子光和阿瑟陛下一同出场了,一老一少穿着同样的晚礼服,白色上衣黑色裤子,白领结,风度翩翩无与伦比,如果不是肤色差异,看起来分明就是父子。   西萨达摩亚国宴的菜式比起环境来就寒酸了很多,一块牛肉,一条几内亚湾的鱼,还有一根香蕉,一杯甘蔗酿的甜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如此正规的场合,李纨满腹话语都只能憋在心里,卫子芊更是默默的低头吃饭,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胡警官此刻也变成温驯的小猫咪,举手投足都显得那么的不自然。   宴会只是走个形式而已,重头戏还在后面,国王邀请大家参加一个为和平祈福的音乐晚会,地点就在圣胡安大体育场。   一行人搭乘车辆来到体育场,胡蓉看到体育场外面执行安保任务的正是自己的同事们,他们也看到了坐在车里的胡蓉,纷纷向她挥手致意。   贵宾们的座位设在主席台的包厢里,安保措施严密,炎炎夏夜还有冷气供应,比看台上的观众舒服多了,圣胡安大体育场是八十年代建造的,可以容纳六千人,但今天起码来了一万多人,看台上人山人海,灯火璀璨,照耀着下面的大舞台。   侍者拿来节目单,李纨扫了一眼,差点惊呆。   U2、麦当娜、滚石、保罗?麦卡特尼、埃顿?约翰、斯汀、老鹰乐队、亚瑟小子、碧昂丝、珍妮?杰克逊、席琳?迪翁、玛丽亚?凯丽、恩雅、保罗?西蒙、布兰妮?斯皮尔斯、克莉丝汀?阿奎莱拉、瑞奇?马汀,詹妮弗?哈德森,中岛美雪,还有来自中国的李双江和刘欢,以及很多不认识的名字,这简直是世界顶级的音乐盛宴啊!   李纨忽然明白为什么圣胡安机场停着那么多的私人飞机了,原来他们都是来参加音乐会的啊,她不由得瞟了一眼刘子光,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大的号召力啊。   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似的,刘子光微笑道:“他们可不是看我面子才来的,这是一次自发的,以世界和平为主题的音乐盛会,所有歌手都是自费前来,义务演出,当然也不会收门票。”   胡蓉伸过头来小声问道:“你这是给我们维和警察增添负担,这安保规格该有多高啊,不得把人累死,说,你还准备了什么幺蛾子?”   刘子光微笑道:“过几天巴塞罗那足球队会来和西萨达摩亚国家队进行一场友谊赛,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这么大的盛会万一有人捣乱就不好了。”   此时音乐会已经开始,一个年纪不小的黑人女歌手Joan Armatrading在演唱一首名为《Flight of the Wild Geese》的歌曲,以此献给在非洲战乱中死去的人们。   李建国走了过来,在刘子光耳畔低语了两句,刘子光微笑点头:“你处理就行。”   圣胡安郊区的一栋低矮的房子里,灯火昏黄,野狗在外面狂吠,CIA的米勒上校被绑在椅子上,头耷拉着,血丝从嘴角滴下来……   音乐会还在继续,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圣胡安体育场,无数摄影机向电视观众直播这场顶级音乐会,来自世界各地的歌手倾情演绎,为自由,为和平而歌唱。   引起在场中国人共鸣的是一个由来自中国香港的音乐组合Beyond演唱的歌曲,三个赤膊男子抱着吉他在炫目的灯光和如雷的掌声中登场,他们先用粤语讲解了这首歌的来历,这本来是一首献给南非黑人领袖曼德拉的歌曲,今天用来献给一位为西萨达摩亚的和平做出贡献的黄皮肤的中国人。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可否不分肤色的界限   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低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最后的压轴戏是全场合唱迈克杰克逊的《heal the world》,气氛达到最高潮,一曲终了,全场起立鼓掌,热烈而持久。   战争远离,世界和平,这是每一个人心里的激荡的主题。   12-101 华裔首相   回到饭店之后,李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失而复得的感觉虽然兴奋,但她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和那个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的舞台是全世界,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而已,想到这里她就一阵黯然。   房门被轻轻敲响,李纨心中狂跳不已,急忙对着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过去开门,哪知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江雪晴。   “雪晴,你怎么也在这里?”李纨惊道。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我都在这里好几天了。”江雪晴进了房间,毫不客气的打开冰箱拿了一罐饮料喝,打量着窗外的美景说:“嗯,圣胡安大饭店最好的房间原来是留给你了,你的老情人待你不错啊。”   李纨脸红了:“雪晴,别胡说。”   江雪晴趴在了床上,舒舒服服的打了个滚,“我可没胡说,演唱会你是在主席台王室包厢里吧,人家可就没这个待遇喽。”   李纨说:“子芊也在啊,还有那个江北的女警察小胡。”   江雪晴啧啧连声:“都是红颜知己啊,刘大王爷可真是个多情种子,可惜我已经嫁了,要不然一定要和你们争一下。”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   “你不知道?他是国王的教父,就是干爹啦,那不是王爷是什么,人家都说,现在西萨达摩亚真正的掌权者是他呢,啧啧,谁能想到当年一个物业小保安,没用几年工夫就君临天下了,真是做梦都没有这么离谱的。”   李纨沉默了,是啊,当初他只是自己集团下属物业公司的一个最低级的保安员,现在却是全世界知名人物,两人之间的差距从大到小,又从小到大,中间的鸿沟越来越深。   忽然又传来敲门声,江雪晴慌忙坐直了说:“糟了,你的老情人来和你幽会了,我这个电灯泡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我得赶紧躲起来。”   李纨过去开门,进来的却是卫子芊,她看到江雪晴也在,却没有太吃惊,从容的打了个招呼。   “纨纨,我听说,只是听说,西萨达摩亚这边法律规定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的,那啥,我回去睡觉了。”江雪晴做了个鬼脸,溜了。   被她这么一折腾,卫子芊想好的台词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了。   “子芊,有什么事?”李纨主动问道。   “我想……至诚海外的业务主要在非洲,那么总部是不是也应该设立在非洲呢,这样行政成本会低一些。”卫子芊的脸有些红了。   “哦,我觉得很有必要,设在圣胡安就很合适,还有,子芊,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李纨说。   “什么?”   “集团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我没必要整天盯着了,子芊,我是说,我想退休……”   ……   胡蓉回到了驻地,卸下厚重的礼服和绶带,冲了个澡来到到宿舍,一帮女同事还没睡,等胡蓉一进门就把她按倒了,嘻嘻哈哈道:“请客!你在里面听演唱,我们就得在外面执勤,不请客不行。”   一番嬉闹后,终于以胡蓉的告饶结束,大家各自回到床上躺下,有人问:“小胡,他们为什么要邀请你啊?”   胡蓉瞪着天花板,思绪回到了几年前。   “因为我认识他,四年前我刚实习的时候抓过他,后来……他成了一个国家的领袖。”胡蓉喃喃自语着。   “嘻嘻,小胡又说胡话了。”同事们根本没当真,劳累了一天的她们很快进入了梦乡,但胡蓉却依然睁着眼睛,往事历历在目……   今夜注定很多人无法入眠,但中情局的米勒上校肯定是最不幸的一个,他是被一帮人从安哥拉境内绑架来的,在短暂的抵抗过程中,上校的三个保镖被打死,他的胳膊也中了一弹,虽然不致命,但以后肯定没法拿枪了。   上校被电线绑在一张木头椅子上,这帮家伙的花样百出,用了很多稀罕的招数来折磨他,不过对于刑讯专家出身的米勒来说,这都是小儿科。   “说,何塞是不是你炸死的?”   “说,博比国王是不是你炸死的?”   “说,体育场的炸弹是不是你安放的?”   “我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快说出你的真实身份!”   米勒上校嘲讽的笑笑,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我还没过瘾呢,再来。”   面前的黑大汉又要抡起皮鞭,屋门开了,几个亚洲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挑起了米勒上校的下巴,用牛津味儿很足的英语说道:“詹姆斯.米勒上校,阿拉巴马州人,1985年哈佛大学毕业,同年即被CIA招募,参加过美军入侵巴拿马的行动,在驻埃及大使馆当过二等秘书,伊拉克战争中崭露头角,上校只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代号,后来逐渐演变成大家对你的称呼,表面上你为一家在纽约注册的运输公司工作,实际上却是CIA专门干见不得人勾当的一个掩护,我说的对么,上校?”   米勒上校抬头看看来人,他当然认得这就是自己的敌人刘子光。   “听起来是那么回事,看来你们中国人的情报工作无孔不入啊,不过你似乎遗忘了一点,杀CIA的人,会惹下大麻烦的。”   刘子光笑了:“五个小时前,你们的国务卿亲自下令终止行动,可是你依然铤而走险,要在全世界观众面前炸掉体育场,难道不服从命令成了中情局的保留节目,上校,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现在已经被列为失控人员,没人会为你的死报复的。”   米勒上校不说话了,正像刘子光所说的那样,西萨达摩亚发生的事情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国务卿阁下审时度势,命令中情局停止一切行动,但自己因为收了索普的好处,于是决定搞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把在场所有歌手、政要都炸死,以图引起更大的混乱,但不幸的是他失败了。   “给我们的上校预备好睡袋了么?”刘子光一招手,立刻有人抬上来一个大麻袋,他们七手八脚的把米勒上校塞了进去,然后往麻袋里铲了很多的石灰,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   “既然加入CIA,我想您早就有了被神秘失踪的心理准备了,上校,不送了。”刘子光拍拍米勒的脸颊,转身出去了。   可怜的米勒上校被抬上了一条渔船,连夜开到海上,麻袋被人一脚踹进了海里,星空下的几内亚湾很快恢复了平静,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   西萨达摩亚的大选在联合国的监督下再次举行,这次的竞争者分别是来自美国的自由民主党主席阿方索.佩雷斯和本土的前首相马丁.欧巴马还有风头最劲的黑马,来自中国的保王党主席刘子光阁下。   有人提出质疑,说刘子光不是西萨达摩亚人,按照法律不能参加竞选,但这个质疑很快被驳斥的体无完肤,刘子光已经注销了中国国籍,现在不但是西萨达摩亚的合法公民,还是西国最大的慈善机构的管理者,国王的教父,圣胡安的保卫者,击败库巴叛军的英雄,如果他不配参加竞选,那就没有拥有资格。   刘子光的竞选纲领很简单,他承诺当选后给全国每个少年儿童一台平板电脑,每个家庭一台液晶电视,每个成年男女一个工作机会,而且月薪不低于八百美元   反观他的竞争对手,佩雷斯除了会叫嚷几句民主自由之外,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硬货了,他本来就是米勒上校花钱雇来的傀儡,上校失踪以后没人给他提供支援,失败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至于马丁,更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他的主要作用就是牵制佩雷斯,保证刘子光当选。   保王党的竞选杀手锏是一个电视短片,身戴镣铐的刘子光在电视上向媒体宣布,将自己所有的财产捐献给西萨达摩亚人民,下面的文字说明,这是首相候选人在遭遇冤案时做出的抉择,他本可以用财产换来自由,但却义无反顾的献给了非洲人民,这样无私、伟大、崇高的人,选择他做西萨达摩亚的首相,是人民的幸运。   此招一出,无人能敌。民意调查显示,保王党的得票率预计领先对手50个百分点,必胜无疑。   西萨达摩亚全国人口不超过五十万,由于非洲国家的死亡率和生育率都很高,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占了多数,有选举权的成年男女不超过二十万人,一天之内就能投票完毕。   所有的选票都是联合国监督下印制的,投票点由维和警察保护,所有选民在投票之后手上都会涂上特殊的油彩,防止舞弊发生。   选举在三天内进行完毕,刘子光以有效票数的89%高票毫无悬念的当选。   ……   一个华裔当选非洲国家的首相,这么具有轰动效应的新闻竟然被XWLB选择性的无视了,不过有关部门的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所有关于刘子光被判死刑的网页全部一夜之间消失,江东省高院重新审理了此案,经过警方的补充侦查和检方的重新取证,确定穆连恒才是杀害陈汝宁的真凶。   几天后,一纸判决撤销通知书用挂号信送到了江北市至诚小区一栋楼房,家里没人,防盗门上积满灰尘,邮递员蹲下身子,试图将信塞进门底。   对门的房门开了,一个趿拉着拖鞋的布裙少女歪着头看着邮递员:“叔叔,你在干什么?”   头发花白的邮递员叹口气说:“法院的通知书来晚了啊,这家的孩子怕是已经执行死刑了,你是邻居吧,帮着收一下可以么?”   温雪接过信封,签了字,目送邮递员离开,此时已是盛夏时节,知了在树上鸣叫,屋里老式电风扇在桌子上摇着脑袋,老温坐在桌前不熟练的操控着一台苹果电脑。   “爸,我想去非洲。”温雪坚定的说。   12-102 日理万机的一天   老温现在的身份和以往大有不同了,从西萨达摩亚回来之后,晨光厂就收到了雪片一般的订单,很多第三世界国家纷纷要求订购他们的巡航导弹和无人侦察机,厂里整天忙的热火朝天,陆天明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任命老温为晨光厂的总工程师。   来自新加坡的风投获得了巨大的收益,转手就把股份卖给了国家兵器工业集团,晨光厂从一个二线城市的频临破产企业一跃成为国务院直属的军工企业,先前一直被人阻挠的红钢收购计划也得以实行,陆天明的宏伟构想终于成为现实,那就是成立一个跨行业的江北重工集团。   重组计划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不过没老温什么事,他身体不好,厂里那些琐事不用他操心,厂里为了照顾他,分拨了一辆专车供他使用,车只是普通的帕萨特,但对老温来说已经很好了,趁女儿放暑假回家,父女俩经常开着汽车去郊外练习。   刘子光还活着的事情,是老温从非洲回来后,去北京探望女儿的时候告诉她的,那时候温雪还在住院,整个人郁郁寡欢,瘦的吓人,西医说这是受到强烈刺激导致的心理创伤,需要心理医生的辅导,中医也说这是心病,需要心药来医,老温在问了陆谨和韩冰后,找了个机会悄悄告诉女儿,其实刘子光还活着。   温雪听了爸爸的话后半信半疑,上网翻墙看了那场和平音乐会后才豁然开朗,厌食症也没了,心情也好多了,一场大病消失于无形。   父女俩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谁也没有透露,但这封来自法院的信却让温雪再也无法沉默了。   “我要告诉那些邻居,叔叔不是杀人犯,他还活着。”温雪扬着信说道。   老温扶了扶眼镜,笑眯眯的说:“你刘叔不是个俗人,难道会在乎这些人怎么看他呢,你想去非洲报喜,爸爸可以理解,不过非洲那么远,你又没有护照,还是别去了吧。”   温雪撅嘴道:“谁说我没有护照,去年就办好了,西萨达摩亚又不需要签证,直接买张飞机票就去了。”   “西萨达摩亚那么远,飞机票要上万块,爸爸可没钱啊。”老温一摊手道。   这下温雪犯难了,上万块钱自己可拿不出,就算能借到,还有回来的票款呢,这可是不好解决的事情。   老温哈哈大笑,正要说话,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话筒说了几句,放下道:“小雪,过几天爸爸要去北京,咱们一起去吧。”   “去北京做什么?”   “国家要发给爸爸国务院特殊津贴!”老温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声音都颤抖了。   ……   西萨达摩亚,圣胡安市中心,王宫广场边上的一座白色两层小楼,门口挂着一块铜牌,上面用葡语刻着西萨达摩亚国务院的字样,门口有两个配手枪的黑人警察,除此之外,简单的如同一座民宅。   这里就是西萨达摩亚总理办公的场所,刘子光当选后第一件政令就是把首相这个名称改为民主色彩更鲜明的总理,这次内乱持续的时间相对较短,对政府部门造成的损失也比较小,所以恢复秩序用的时间很短,民政部,内务部,国土资源部、国防部等一些重要部门已经开始正常运转了。   西萨达摩亚只是一个弹丸小国,全国人口不过五十万,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居住在丛林和草原上的化外之民,几乎不需要管理,圣胡安市内的民事政务也很少,这个总理要管的事情还不如江北市一个区长多。   总理阁下的办公室大约有二十平方米,木地板,刚粉刷过的白色墙壁,天花板上一具殖民时期的吊扇正缓缓转动着,总理的办公桌是热带紫檀木的,看起来至少也有五十年历史了,椅子是配套的,中世纪宫廷风格,桌子后面的墙上挂着阿瑟陛下的画像,旁边放着西萨达摩亚的国旗,一个小书橱里摆满了厚重的典籍,整间屋子里最具现代感的就是办公桌上的一台中国产笔记本电脑。   新华社记者老汤正半跪在地上,用手中的莱卡单反相机捕捉着最适合的角度,他是特地从北京赶来,为新当选的西萨达摩亚华裔总理拍摄个人写真的,出乎意料的是,总理办公室竟然在第一时间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而这位年轻的总理也出乎意料的配合,让摆什么造型就摆什么造型。   “阁下,我觉得您侧着身子坐比较好,这样朝阳正好可以照在您的脸上,会有一种神圣的感觉。”老汤提议道。   “这样么?”新总理配合的侧过了身子,他穿一套卡其色的短袖猎装,皮凉鞋,西非这地方的上流社会都这么打扮,手腕上带了一块表,是最普通的卡西欧石英表,估价不会超过五十美金。   老汤喀喀喀拍了几十张照片,心满意足,总理问他:“照完了?”   “谢谢您,我照好了。”老汤说。   “来人啊,帮我们合个影。”总理把自己的秘书叫了进来,用老汤的相机拍了几张合影,这才和老汤握手:“谢谢,欢迎多拍摄我们西萨达摩亚的美景,吸引更多的人来旅游,投资。”   老汤知道总理日理万机,没有多耽搁就离开了,当他走下小楼的时候,不禁回头凝望,大发感慨,这就是堂堂一国总理啊,还没有国内一个乡长气派。   ……   老汤走后,又一位外国客人觐见总理,考究的浅灰色西装,白衬衣的领子翻在外面,布雷曼矿业的总裁理查德.索普先生风度翩翩的走了进来。   “尊敬的总理阁下,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想作为一位成熟的政治家,您是不会拒绝老朋友的善意的吧。”索普流畅的布鲁克林口音犹如高天上的滚雷,神气活现的他好像不是在拜会一国总理,而是在探访一个非洲酋长。   “对不起先生,您带翻译了么?”刘子光道。   索普耸耸肩,只好把自己的翻译叫进来,刘子光也打电话让外交部派一个精通英语的翻译过来,双方展开正式的会谈。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刘先生,我这次给您带来一份大礼,我知道您现在掌握着伍德铁矿84%的股份,如果您同意加入我们的价格联盟,每年将会多得……我有一份报告,是我的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它会告诉您加入我们的联盟会有多么的划算。”   索普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报告递过去,刘子光接过随手翻翻,并没有立刻拒绝索普。   “我会考虑的。”   索普又拿出一份文件说:“为了支持西萨达摩亚的建设,我准备投资一块海滩开发海滨度假村。”   “对不起,索普先生,您的时间到了。”总理秘书提醒道。   见刘子光并没有深入交谈下去的兴趣,索普只好起身告辞,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两个漂亮的中国女人,索普很绅士的微微躬身致意,那两个女人也很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接着走进总理办公室的竟然是李纨和卫子芊,刘子光笑脸相迎:“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来了?”   秘书笑呵呵的出去泡咖啡了,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三个人,早晨的气温不算太高,但是对长期生活在温带的人来说还是太热了。   “刘总理,你为什么不装一台空调呢?”李纨问道,随手解开了一粒扣子。   “我承诺过,在最后一所学校和医院病房装上空调前,我是不会装的。”刘子光的话语掷地有声,让两个女人肃然起敬。   “会不会作秀的痕迹太明显了?”刘子光随即又开起了玩笑。   “如果每个官员都能像你这样作秀就好了。李纨幽幽地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地说道:“对了,我们来是办公事的,至诚海外打算在圣胡安海滨购买一块地皮,贵国民政部已近核准了价格,作价一百万美元,但是这么大的交易必须总理签字批准,所以我们来找你了,想走个后门,批的快点。”李纨说。   刘子光说:“这种文件内部传递就行,不过他们的效率确实不敢恭维,好吧,你把文件拿来我看看。”   卫子芊拿出了文件递过去,刘子光一边翻开一边问道:“怎么李总还没回国,打算在西萨达摩亚常住了么?”   “是啊,我想通了,如果至诚集团总是需要我盯着的话,那就不是一个健康的企业,所以我打算退休,在圣胡安开一家酒店,顺便在这里养老。”   刘子光已经看完了文件,正色道:“一百万美元不能批,价格太低了,或许这价格符合现在的行情,但是我相信不用十年,圣胡安的地价会翻十倍,所以我不能签字,除非你们把价格提升到听证会满意的程度。”   李纨和卫子芊对视一眼,都没料到刘子光会如此铁面无情,不过她俩也明白,一百万美元买那么一大块地确实是捡了个大便宜,以刘子光的性格,既然当了人家的总理,就肯定会把这个家当好。   “算你狠,回头我们再商量加多少钱,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想在圣胡安买套房子,这个你总能帮忙吧?”李纨笑问道。   刘子光奇道:“你不是开玩笑,真的打算在圣胡安常住?”   李纨道:“我是喜欢乱开玩笑的人么?”   刘子光道:“那正好,我正缺一个住房建设部长,你来当吧。”   这回轮到李纨瞠目结舌了:“你不是开玩笑?让我当部长?”   刘子光道:“我是喜欢乱开玩笑的人么?”   12-103 石油   李纨方寸大乱,心乱如麻,她当然是知道刘子光性格的,举重若轻,一言九鼎,在非洲国家当总理这种离奇的事情他都做到了,再任命一个中国籍部长又算什么呢。   这几天李纨思想斗争的很激烈,她本来以为今生最重要的东西有两样,一样是自己亲手创建的至诚集团,还有一个是儿子,但经历了圣胡安和平音乐晚会之后,她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和洗涤,她觉得以前的自己是那样的狭隘,那样的浅薄,人生原来有比事业更重要,更美好的多的多的东西,比如和平、比如爱情。   她已经开始物色接替自己的人选,至诚集团在草创期和上市初期,靠的主要是李纨的人格魅力,但是做大做强,离开江北市那个小圈子之后,李纨越来越感觉到,一家上市企业不的振兴发达还是要靠先进的管理制度,如果至诚集团像个小娃娃一样,离开自己就不能走路,那么这个企业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她毅然决然的准备把总裁的位置让给别人,自己做个甩手掌柜就行,至于小诚,完全可以带来非洲,让他在大自然的熏陶下成长,总比在北京的沙尘天中,三聚氰胺地沟油和各种毒素的威胁下长大要强得多,她深信儿子一定会喜欢这个有草原有大海,有猴子和大象的地方。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留在西萨达摩亚,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失而复得才能体会到某些东西的珍贵,这一次李纨决定好好为自己活一回。   至于江雪晴说的什么西萨达摩亚的法律允许男子娶若干个妻子那种骗小孩的把戏,李纨根本没在乎。   “你不要有顾虑,觉得部长很了不起,其实西萨达摩亚的住建部长江北市的房管局长差不多,兴许还不如呢,因为没人给你行贿,没有秘书,没有专车,工资也低,不过我觉得这个工作很适合你,也比较有意思,我的内阁急缺人才,李总,我是认真的哦。”刘子光很严肃的说道。   “可是我不会葡语怎么办公?”李纨已经动心了,但嘴上还在矜持。   “不会就学嘛,毛主席他老人家八十岁还学英语呢,你现在开始学也不晚,再说我可以给你配翻译嘛,对了,唯一的障碍是你的国籍,我总不能让一个外国人来负责西萨达摩亚人民的住房问题,而中国又不承认双重国籍,嗯,这事儿是有点麻烦。”   李纨微微一笑:“几年前我为出国方便,入了香港籍,我想特区政策总归宽松一些吧。”   刘子光道:“那就好办了,我帮你办个圣胡安户口,再任命你为住建部长,以后我们,还有子芊,又能在一起工作了。”   “这样吧,我考虑几天给你答复。”李纨说。   房门被轻轻敲响,秘书进来报告道:“中国大使预约的时间到了。”   李纨和卫子芊赶紧起身回避,不知不觉把总理办公室扮成闲聊的地方了,罪过罪过。   大使是来商谈刘总理访华事宜的,他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后才离去,此时李纨和卫子芊已经回饭店了。   刘子光把索普递交的两份报告拿起来仔细的看着,索普是昨天抵达圣胡安的,他刚下飞机,情报机关就把信息传递到刘子光的桌子上了,如果想杀掉索普只需吹灰之力,随便制造一起事故就可以,但刘子光并不打算这样做,因为这个布鲁克林贫民窟出身的美国佬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恶棍,但相比马峰峰之流来说,他总算是条好汉。   而且,事到如今刘子光的身份已经不同,他已经稳稳掌握了西萨达摩亚,就像索普说的那样,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或许从虽普这里,他能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   第二天,一架从摩洛哥飞来的湾流专机降落在圣胡安国际机场,从飞机上下来的是刘子光的一家人,父母老婆,外加陪同周游世界的翻译兼导游东方恪以及几个忠心耿耿的黑人保镖。   老刘老两口这次是真的开了眼了,活了大半辈子,终于有机会周游世界,那些只在画片和电视上看过的景观这回全都亲眼目睹了,罗浮宫、凯旋门、阿尔卑斯雪山、白金汉宫,伦敦塔桥、莫斯科红场、克林姆林宫,还有列宁墓,全都见识过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儿子陪伴,不过儿媳妇在身边也能弥补这个缺憾了。   刘子光把父母安排在圣胡安大饭店下榻,准备次日星期六带他们出去见识一下非洲风情,他先把东方恪叫到自己办公室,拿出索普要求购买海滩,租赁某片海域的申请给他看,东方恪看了之后,在地图上寻找了一下坐标,道:“这就是秘密所在,看来索普已经不再为雷拓工作了,他开始单干了。”   说着他在地图上重重点了一下,“他的目的不是什么海滩和旅游项目,而是海底下的东西,石油!”   刘子光说:“几内亚湾的石油储量有八百亿桶,尼日利亚、赤道几内亚、喀麦隆、加蓬、刚果、安哥拉、圣多美和普林西比以及靠近几内亚湾的乍得等国都探明有油气资源,西萨达摩亚虽然是个弹丸小国,但地势狭长,领海面积不算太小,没有理由不存在油气矿藏,我当总理之后,调阅了以往的档案,发现九十年代中期就有西方公司在西萨达摩亚近海勘探,后来由于政权更迭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值得注意的是,这家勘探公司在前年被索普收购了。”   东方恪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为什么索普的电脑里会有那么详细的西萨达摩亚海域勘探资料,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有没有雷拓?”   刘子光说:“索普屡战屡败,我不相信雷拓的那位大人物还会相信他,不过这家伙倒是个有勇有谋的汉子,居然敢单枪匹马上门找我谈合作,连一个保镖都没带,我倒是对他很好奇,难道他以为我很好骗么。”   东方恪说:“这么说,索普已经脱离了雷拓,现在他的后台很可能是埃克森-美孚,壳牌或者道达尔这样的石油巨头。”   刘子光说:“未必,我觉得他能有这么大胆量,或许是美国政府在给他撑腰,这样一想,那么轻易的就破获了米勒上校的爆炸案,这里面或许另有阴谋……也许是有人把米勒上校当成投名状送给我的。”   东方恪说:“刘总,我的思维跟不上您了,看来您当总理还真是专业对口啊,满脑子都是阴谋……”   刘子光笑道:“我只是善于分析而已,如果你掌握的信息足够多,也会做出最准确的判断,米勒上校可是中情局的人,人家搞颠覆搞暗杀的经验可多了去了,怎么会轻易翻船,现在中东局势愈加混乱,几内亚湾的石油占全世界探明储量的百分之十,几内亚湾的石油大多是低硫高品质的浅海石油,距离海岸至多几十海里,容易控制,开采方便,又是在美国的后院,他们不加以重视才叫奇怪,一周前美国国务卿宣布,几内亚湾是美国的重要战略资源区域,必要的时候将会动用武力保护,再加上索普送来的这份合作书,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东方恪还是不解:“他们明知道您是中国人,还会提出合作?”   “新加坡还是华人为主的国家呢,还不是和美国穿一条裤子?再说了,我是被“枪毙”过的死刑犯,我不相信美国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搞不好这里面还有他们的黑手呢。”   东方恪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越说我越不懂,太复杂了,政治真不是一般人搞的,我还是玩我的电脑去吧,那什么,您不会真的选择和美国人合作吧?”   “小国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我不想让西萨达摩亚成为另一个古巴,唉,现在只能动用老祖宗的合纵连横之术了。”   ……   当夜,刘子光回到了圣胡安大饭店,设宴款待父母和方霏,虽然已经嫁作人妇,方霏依然是一副清纯学生的打扮,宴会排场很大,国王派人送来了蛋糕,李纨、卫子芊和胡蓉也应邀参加了。   方霏显然没料到这些竞争对手也会出现在圣胡安,短暂的惊讶后她很快镇定下来,不经意的显摆着手上的结婚指环,亲亲热热的挽住刘子光的胳膊,一口一个老公的喊着,然后得意的望着那几个女人。   卫子芊拿着叉子的手忽然停住了,呆呆的看着方霏手上的指环,又看了看刘子光:“你结婚了?”   刘子光拉过方霏的手,摩挲着手腕上的伤口说:“方霏是陪我死过一次的人,我欠她太多了,我们是在瑞士注册结婚的,当时我还是没有身份的人,就没通知大家,今天这场酒,权当补请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斩断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三个女人吃着美味的龙虾味同嚼蜡,要不是碍着礼貌,胡蓉简直都想离席而去了。   李纨忽然笑道:“我考虑清楚了,我愿意为西萨达摩亚人民贡献一分力量,出任你的住房建设部长,只是希望这个任命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刘子光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这件事在别的国家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是每个国家都有具体国情,部长在西萨达摩亚并不是一个稀罕的职业,此前西萨达摩亚的精英阶层大多是佩雷斯的拥趸,他们拒绝出任我的内阁任何职务,所以我只能抓到一个是一个了,并且这种内阁负责制是总理全权任命自己的班子,在法理上也是说得通的。”   卫子芊也随即说道:“随着西萨达摩亚经济的发展,酒店业和旅游业的生意一定很好,至诚海外已经决定在圣胡安建造一座高标准的七星级酒店,这是我们公司最大的业务,所以,我会经常来的。”   胡蓉也不甘示弱的说:“太好了,我起码要派驻这里一年才能回国,休息的时候可以找你们玩了。”   说着还带点挑衅意味的瞟了方霏一眼。   “吃饭,吃饭。”刘子光招呼道,徒劳的指望用美食堵住这帮女人的嘴。   12-104 别让人家挑理   在刘子光遭遇冤狱的时候,李纨、卫子芊和胡蓉是同一战线的,现在突然听说方霏已经秘密嫁给刘子光了,这三人自然而然的就同仇敌忾了,饭桌上隐隐有些带酸味的硝烟了。   方霏这个气啊,可她生性善良,不会当众发脾气,只好暗暗忍着,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急忙快步走到一边的洗手间里狂吐一番,出来照镜子的时候,忽然看到李纨站在身后,轻轻拍着自己的背。   “小方,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突然恶心,想吐,可惜了刚吃的龙虾了。”   “不会是有了吧?”李纨微笑着问道。   方霏的脸突然红了,火烫,小声咕哝着:“哪有那么快。”   回到席间,刘子光问道:“怎么回事,吃着饭就跑,还以为是生气了呢。”   方霏低头不说话,李纨代她答道:“傻家伙,你就要当父亲了。”   听到这个消息,最惊喜的还不是刘子光,而是老头老太太,想到就能抱上孙子了,不禁乐开了怀,老头更是说道:“拿瓶白酒来,好好庆贺一下。”   ……   晚上,房间里,终于可以单独在一起了,方霏恶狠狠的扑上去就对刘子光又掐又打,扭着他胳膊上的肉问道:“说,是不是你把她们招来的?”   刘子光辩解道:“至诚在西萨达摩亚有项目,胡蓉是作为联合国维和警察派驻圣胡安的,和我没有关系。”   “哼,还狡辩,肯定就是冲着你来的,她们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就算你到天涯海角也会跟来的。”方霏扭转身子,暗自垂泪。   刘子光赶紧哄她:“我心里只有一个。”   方霏才不买账:“算了吧,还封人家当部长,恨不得每天在一起,不行,我也要当部长,当卫生部长。”   刘子光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端坐当中,女人们环绕左右,每个人头上都有标签,李纨是住建部长,方霏是卫生部长,胡蓉是内务部长,卫子芊是商务和旅游部长……这日子没法过了。   忽然方霏扑哧一笑:“看你那样,和你开玩笑的,李姐姐人那么善良,能力又强,让她帮你再合适不过了。”   刘子光松了一口气:“你理解就好。”   “我当然理解了,你们之间只是柏拉图式的精神那啥,帮忙是可以的,但是别的可不行哦,要不然我掐死你。”说着方霏又扑了上去。   闹了一阵后,方霏消停下来,瞪着天花板说:“我有一年没见妈妈了……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就连女儿结婚她也不知道。”说着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刘子光的心里也一阵酸楚,“后天我去中国访问,我们一起去吧,兴许能见你妈妈一面。”   ……   中国,北京,叶军生在自家四合院里来回踱着步子,心情格外复杂,他完成了一个从童年时期开始的梦想,那就是扳倒一直骑在自己头上的马京生,为了这个理想,动用了无数的资源,甚至包括一些人的生命。   这就是政治,叶军生经常这样对自己说。   为了政治目标,是可以牺牲任何东西的,包括对国家经济建设至关重要的铁矿石,包括一些不重要的位置和不重要的人,军人出身的叶军生做起事情来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但是有些时候太过大胆往往会反伤到自己。   目前他所面临的情况即是如此,国家情报部门从特殊渠道获取了一个信息,有理由认为,西萨达摩亚近海可能有大规模储量的石油,最低估计一百亿桶,国家对这个情报极其的重视,这里面不光牵扯了战略资源的问题,还涉及到国际政治的问题,如果能在美国的后脊梁上按下一颗钉子,那么在国际博弈中,领导人手里就会多一张牌。   为此,海里专门召开了一个会议,由总理牵头,各部委一把手都参加了,就是为了商讨关于如何款待西萨达摩亚总理访华事宜,出乎意料的是,负责西非铁矿业务的叶军生竟然不在与会行列。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叶军生整晚在院子里踱步,直到深夜才有一个电话打来,那边告诉叶军生,最高层的意思已经下来了,就一句话,别让人家挑理。   叶军生哀叹一声,坐到了树下的石凳子上,月亮门外站着一个黑影,是侄子赵辉。   “小明,身上有烟么?”叶军生说。   赵辉走过来,掏出烟来递给叶军生,帮他点燃。   叶军生深深抽了一口:“三叔千算万算,就是忘记把一小卒子给算进去了,过河的卒子,是可以吃掉老帅的啊。”   赵辉说:“三叔,您想的太多了,海里并没有说要处理谁,再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再说刘子光也不知道这里面是您在推波助澜。”   叶军生叹口气说:“海里的意思是别让人家挑理,话虽简单,做起来难啊,人家精忠报国的反而被栽赃陷害,死刑加身,父亲还被搞成白血病,这口恶心还能忍着?谭志海死了,徐纪元生不如死,我听说那个陈玄武也死了,他这是在一步步的展开报复啊,现在人家手里捏着大小王,海里都敬他三分,想怎么出牌都行,我还能有个好?再说这会儿马家也反应过来了,还不趁机反咬我一口?”   赵辉无语。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就是说的我这种人吧。”叶军生摆摆手,“小明,你回吧,我没事,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   江东省城郊区的一家招待所,原卫生厅副厅长袁梓君因为受贿渎职被双规在这里已经有接近一年的时间了,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几乎一无所知,除了自己的事情,她也没有吐露任何不该说的事情,因为她知道,不说自己还有希望,说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前几天工作组突然允许袁梓君看电视了,从电视上她看到两会闭幕,麦援朝辞去职务,长久以来支撑着她的心理支柱轰然崩塌,那一刻她明白,大势已去,什么都没了,现在就算自己交代,人家也不需要了。   袁梓君崩溃了,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在纪检人员面前素有铁嘴钢牙之称的她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她研究过法律,知道自己的罪行足以在监狱里渡过余生,现在她唯一的期盼就是能再见女儿一面。   可怜的女儿啊,从十六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懂事的她一直试图让父母复合,但自己全部身心都扑在仕途上,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家人,甚至当女儿自由恋爱,找了一个那么优秀的小伙子的时候,自己还横加阻拦,硬是乱点鸳鸯谱,要把女儿和没有感情基础的韩家后代撮合,想起来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早晨,袁梓君正在洗漱,忽然电话铃响了,陪同她一起住的女纪检人员拿起话筒说了几句,对她说:“收拾一下,准备离开了。”   袁梓君拿着毛巾的手僵住了,她知道大限到了,双规已经结束,现在要转入司法程序了,自己将会住进条件恶劣的看守所,等待审判,然后再换到监狱里度过此生。   她没什么好收拾的,随便拿了几件衣服便跟着纪检人员出来,上了一辆黑色奥迪,她注意到,前后都有同款的车辆陪同,看车牌应该是省公安厅警卫局的车,“我的待遇还挺高。”她自嘲的想到。   但袁梓君做梦也没想到,汽车竟然驶入了省委家属大院,停在自家的老房子前,这座房子不是已经被管理部门收回了么。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像是做梦了,袁梓君走进屋里,发现所有的家具都在,布局和原来一模一样,地板明显是新打了蜡,光洁无比,楼梯扶手擦拭的干干净净,就像是自己只离开了一天那样。   “大姐,您回来了。”袁家以前的家庭服务员从房间里走出,眼泪汪汪的。   袁梓君咬了咬舌头,确定不是在做梦,回头看看纪检人员,那人和善的笑笑,拿过一个皮箱说:“袁大姐,您检查一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箱子里是袁梓君积攒多年的名牌饰品,金首饰,卡地亚的手表,蒂梵尼的项链,戴比尔斯的钻石,已经被纪委没收的家当竟然全在里面。   袁梓君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以她从政几十年的经验都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袁大姐,您休息吧,,对了,这几天别出门,可能省里有个重要的外事活动需要您参加,我们就不打扰了,再见。”   纪检人员走了,临走还细心的帮她把门关上,袁梓君回头问家里的阿姨:“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回老家了么。”   阿姨说:“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在老家已经找好工作了,昨天县政府找到我,二话不说开车把我送到这里来了,大姐,您没事了?”   袁梓君失神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摇摇头:“我有事,我彻底糊涂了。”   ……   江东省第五监狱,昔日省城花花大少袁小军现在是阶下囚,代号6487,他的十年刑期将在这里渡过,监狱的条件比看守所好多了,但同样枯燥无奈,同样菜里没有一滴油。   袁小军瘦了,脸颊凹陷,目光木讷,头皮剃得发青,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因为从入狱老婆就没来看过他,最近几个月连女儿也不来了,他曾经自杀过一次,但被救活了。   “6487,有人要见你。” 狱警敲了敲囚室的门,袁小军立刻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喊了声到,跟着狱警来到了会客室。   令他惊奇的是,要见他的不是家属,而是几个陌生男子,清一色的白衬衫黑裤子,富态而威严,袁小军在省城官场圈子打混多年,一看就知道这几位是官场中人。   “袁小军,这几份文件你签一下。”来人推过来一堆文件。   映入眼帘的字眼全都是做梦出现过的内容,减刑、缓刑、改判、保外就医……   袁小军眼花缭乱,喉头咕哝了几声,忽然倒在了地上,他太激动了,昏了过去。   12-105 衣锦还乡   老温领取国务院特殊津贴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更是晨光机械厂的荣誉,厂里派员专门办理此事,帮老温买了两张机票,并且派了一个秘书陪同前往。   这是温雪第一次坐飞机,兴奋的不得了,飞机上用餐的时候,老温看到女儿吃的很开心,便把自己那份盒饭放了起来。   “爸爸,你怎么不吃啊?”温雪问道。   “爸爸不饿,留着吧。”老温慈祥的说道。   温雪鼻子一酸,父亲有什么好吃的都想到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哪怕现在已经是大型企业的总工程师,年薪几十万的高级管理者,还是改不了这个老习惯,连一份飞机上的盒饭都舍不得吃要留给女儿。   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兵器集团派来一辆车接老温父女,可是刚上机场高速就交通管制了,所有车辆不得通行。   司机司空见惯的介绍说:“不知道这又是哪国元首来访了,一搞就是个把小时,他们不走,也不让别人走。”   老温随口问道:“是哪国的领导啊?”   “好像是一个非洲什么小国的总理吧,管他呢,这帮孙子……”   等了好久交通管制才结束,老温父女和随行的秘书乘车来到下榻酒店,竟然是五星级的香格里拉大酒店,晚饭后打开电视,新闻联播快结束的时候闪过一条新闻,说是西萨达摩亚总理携夫人访华,名字是个很晦涩的拉丁文,但镜头里却分明是个亚裔人。   当时老温父女就惊呆了,这不是刘子光么!   ……   西萨达摩亚王国总理阁下携夫人乘坐的专机在进入中国境内后就由两架成都军区的歼十随行护航,后由北京军区的苏27接替,一直护航到首都国际机场降落后才展翅飞去。   西国驻华大使和我国一位副外长前往机场迎接,在欢迎的人群中,刘子光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赵辉和关野身着陆军礼服站在队伍末尾,钟汉东一身西装和高层领导站在一起,刘子光站在舱门口挥手致意,下面一片闪光灯和快门声。   刘子光快步走下舷梯,方霏怯生生的露出个脑袋,随即一咬牙也跟着出来了,今天她的打扮是李纨帮她精心设计的,庄重而又不失青春靓丽的一套连衣裙加上钻石项链和高跟鞋,配上清纯的容貌和窈窕的身材,在世界级的第一夫人中也能名列前茅了。   西国总理阁下携夫人和来迎接自己的领导们握手寒暄之后,警卫局的专车开了过来,清一色的奥迪A8和奔驰S系列,全部是黑色头顶警灯,国宾护卫摩托车队已经取消,负责警卫任务的是几辆黑色多功能车,一些戴着耳麦的彪悍西装男子等国宾上了汽车,也纷纷跳上了车。   机场高速全线封闭,路上只有交警和警卫部门的车辆,车队打着双闪快速抵达市区,经过空荡荡的长安街,转入广场,大会堂门口已经铺设了红地毯,身着毛料军礼服和马靴的礼兵分列两旁,当国宾下车之后,一声令下,他们齐刷刷的举起了手中的镀铬礼宾枪,寒光闪闪的刺刀在夏日的阳光下光彩夺目。   国家总理在大会堂北大厅迎接尊贵的非洲客人,由于酷暑的北京气温极高,所以阅兵仪式改在这里举行,两位总理站在检阅台上,军乐队奏响了西萨达摩亚国歌《上帝保佑圣胡安》,刘子光将手按在了胸口,跟着哼唱起来。   今天他的打扮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藏青色西装,红色领带,领子上佩戴西萨达摩亚国旗徽章,低调沉稳,内敛含蓄。   《义勇军进行曲》演奏完之后,检阅仪式开始,一个魁梧的军官拔出佩剑大步向前大声喊道:“总理先生,中国人民解放军三军仪仗队列队完毕,请您检阅!”   在进行曲的旋律中,刘子光检阅了三军仪仗队,身高全部在一米八五的仪仗队士兵们队列整齐,气势逼人,背后的江山如画大型油画更是波澜壮阔,将祖国大好河山的壮美体现的淋漓尽致,刘子光英姿勃发,潇洒的挥手还礼,一旁替他捏了把汗的方霏心中暗道:还是老公气场够强,一般人肯定HOLD不住啊。   检阅后,欢迎仪式告一段落,稍事休息后,双方开始第一轮会谈,基本上是就双边问题和国际上的热点阐述各自的看法,属于寒暄的阶段。   晚上,国家总理在人民大会堂西大厅为刘子光访华举行欢迎宴会。菜式设计中西合璧,包括一道冷盘、一份汤、三道热菜和餐后甜品。汤和热菜以中式为主,包括清炖山珍汤、佛跳墙、东坡牛排和金瓜鲜蔬。甜品是西米南瓜茸以及点心、水果各一份。   刘子光的父母也参加了宴会,他们可不像儿子那样见识过那么多大场面,遇到这种排场有点HOLD不住了,幸亏住建部的李部长在旁边全程陪伴讲解,才没有怯场。   西国总理及其家人一行下榻在钓鱼台国宾馆,有关部门给他们安排了警卫人员,也就是传说中的中南海保镖,刘子光的贴身侍卫正是老熟人关野, 托刘子光的福,他现在不但恢复了军籍,还晋升了军衔,已经是中校了。   安排给总理夫人的保镖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年轻女军官,刘子光也不认识,但是据关野爆料说,本来有关方面准备把上官谨调来当保镖的,但是考虑到某些因素,还是安排了一位和刘总理没有交集的女军官。   “有关方面真是贴心啊,连总理夫人吃醋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刘子光暗想。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会会老朋友就可惜了,刘子光把方霏哄睡着之后,蹑手蹑脚的出了门,看到关野正站在走廊里。   “就知道你闲不住,车已经预备好了。”关野说。   车是防弹奥迪,除了关野之外没有其他人,但刘子光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有一队人马跟着,外交无小事,有关单位在对待外国友人方面向来不含糊。   车开到后海附近的一个胡同里,停在赵辉的四合院门口,院子里已经摆好了酒,冰镇扎啤,煮盐水毛豆,炸臭豆腐,还有一碟江北风味的油炸金蝉,都是夏日下酒的好菜。   没有虚套,没有客气,三人坐下之后就开始喝酒,连干三杯之后赵辉开始说话:“兄弟,在你最危难的时候我没帮你,这是我最内疚的事情,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是身不由己。”   刘子光说:“换我在你的位置,也会那样做,既然我们现在能坐在一起喝酒,”就说明我从没怪过你。”   赵辉说:“你的冤案已经平反,负责这个案子的江北中院一干人等全部下岗,省高院负责复核的人员也停职检查,涉嫌杀人灭口的万自豪已经被依法判处死刑,谭志海死在了美国,徐纪元已经是废人,陈玄武在加拿大被人杀死,玄武集团破产清盘,这些结局你还满意吧?”   刘子光说:“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而不是因为加害了我就必须得死,如果因为我现在的身份而处理他们,那法律的存在还有必要么?”   赵辉哈哈大笑:“果然有见识,我已经跟不上你的思路了。”   刘子光举杯道:“不说这些不开心的,喝酒。”   三人喝了一杯,刘子光又问道:“怎么没见胡清凇。”   赵辉说:“他出家了,北京龙泉寺当和尚去了。”   刘子光吃了一惊:“为什么要出家?”   “还能怎么着,看破红尘呗,马峰峰连他都不放过,强取豪夺把他2%的股权给拿走了,还让税务局上门查账,开出一百亿的罚单来,这不逼着人往绝路走么。”   “难道出家就能躲过劫难么?”   “或许是寻求心灵的宁静吧,胡清凇这些年来就一直潜心研究佛法,悟透了很多道理,他在出家前还设了个局报了一箭之仇,让马峰峰在蒙古承包煤矿的项目上损失了几十亿美元,这可都是实打实的资金啊。”   刘子光来了兴趣:“他怎么做到的?”   “其实很简单,利用马峰峰的贪念而已,胡清凇早已算到了马家的势微,这个局设计的天衣无缝,根本无解,蒙古方面出手的也是权贵富二代,还有一些法西斯组织什么的,就算马京生还在位子上都不一定能轻易摆平,更何况他已经下台了,所以马峰峰只能认栽,这就好像打了一辈子鸟,最后被小家巧啄瞎了眼,他这口恶心气我看到死都咽不下去了。”   “马少爷人在哪里?”   “大概在哪个酒吧醉生梦死吧。”   “能找到他么?”   ……   三里屯某酒吧,马峰峰正趴在吧台上,面前摆着一排威士忌杯,都是双份的量,他已经喝了很多,醉眼朦胧,但还觉得不够,他要用酒精彻底的麻醉自己,忘记一切烦恼和忧愁。   他身上有一张检测单,上面的结果是HIV阳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患上了绝症,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纵情声色的惩罚?   父亲退休以后,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各种病也跟着出来了,整天往305跑,这段时间马峰峰充分感受到了人走茶凉,世态炎凉,他只恨自己当初贪玩没走仕途,要不然马家也不会败的这么快。   一切都晚了,最后一笔流动资金也丢在了蒙古的大漠戈壁,那帮成吉思汗的后代宰起人来比他们的祖先还狠,手段之卑劣粗暴,连马峰峰这种强取豪夺惯了的都自愧弗如,他恨,恨那帮抢了自己钱的鞑子;恨夺去了父亲权势的那帮政客;更恨传染给自己艾滋病的那个婊-子,虽然至今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人传给了自己。   忽然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马峰峰醉眼朦胧,指着来人说道:“小明……咦,这个是谁?刘子光!”   12-106 省亲   马家虽然在老太爷去世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但烂船还有三斤铁,关于刘子光的消息马峰峰也略知一二,这家伙非但没死,还鬼使神差的控制了一个国家,摇身一变成为总理,正儿八经的跑来中国友好访问,马峰峰心里的这个憋屈和愤慨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刘子光算什么东西,二线城市工人家庭出身,不论从家世,学识,眼界还是个人能力,都比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可现在人家是高高在上的贵人,自己却沦为命运的失败者,这到底是为什么!   谭志海莫名其妙的被人勒死在波特兰,徐纪元患上了怪病,就在自己也屡次遇险,汽车的制动装置被人破坏,家里的浴缸突然带电,马峰峰知道,这些都是刘子光派人做的,他想让自己死!   “丫挺的,我和你拼了!”马峰峰抄起一个啤酒瓶在吧台上磕碎了就要扑上去,早被关野一把掐住了脖子,酒吧里一阵骚乱,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北京城里有名的人物,此时正好在酒吧里和朋友谈生意,见到状况赶紧上前打圆场。   “怎么着哥几个,不给我面子是吧?”老板谈笑风生,不怒自威,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东北汉子,那是他自信的源泉。   “没你的事,一边歇着去。”关野扭头冲了他一句。   “哟呵,小丫挺的还挺横,知道哥哥是谁么!弄死你都没人管。”老板这话不是吹的,他和京城娱乐圈几位大佬都挺熟,尤其是经常上春晚演小品的一些大腕,那都是演艺界的牛人,和政界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只要是道上混的,基本上没人敢在他的酒吧里闹事。   “他也是为你好,乱管闲事小心把饭碗砸了。”赵辉懒洋洋的说道,老板扭头看了他一眼,不认识,但眼熟。   混这一行的都讲究个眼力,老板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弱,仔细打量之下,看出闹事的这几位气场都挺足,看来有一定的背景,但马少在自己地盘上吃亏总归不是事,他上前一步道:“有话好说,别动手,先把马少放下。”   老板有定力,他身后那几个打手耐不住性子了,“操,还敢在这儿撒野,我废了你丫的。”   关野也不搭话,很不耐烦的撩起了自己的T恤下摆,露出合成材料的92式手枪套。   打手们立刻偃旗息鼓,举着双手慢慢向后退,京城不比别处,喷子这种玩意是严格禁止的,就算家里有也不敢露白,那是要命的事情,对方这个阵仗很明显了,是吃官饭的。   关野回头看了看刘子光,刘子光一指洗手间方向:“那边清静,我和马少爷聊两句。”   他们几个带着马峰峰向洗手间去了,老板拿起了电话:“王队,我有个情况要反映一下。”   洗手间里,刘子光并没有打马峰峰,反而给他递了一支烟,还帮他点燃了。   “马少爷,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么?”刘子光平心静气的问道,还帮马峰峰整理了一下衣襟。   一张化验报告飘落在地,刘子光捡了起来瞄了两眼。   “我不知道!”马峰峰一把抢回了自己的艾滋病化验报告。   “其实你这个人本性不坏,豪爽讲义气,如果你生在江北市某个工人家庭,或许我们还会成为朋友,但很不幸你生在了马家,锦衣玉食,是被人惯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受过挫折,这才是你最大的错误,你投错胎了。”   说着,刘子光向关野搓了搓手指:“带钱了么?”   关野掏出两张一百面额的纸币递过去。   “就这些?”刘子光不满道。   “不好意思,我主要用卡结账。”关野说。   “我这里还有一点。”赵辉递过来一张五十元的钞票。   刘子光这才满意,把250元塞在了马峰峰的领子里:“怎么也算相识一场,这点钱不多,不够你看艾滋病的,就留着喝两杯酒,反正喝一杯少一杯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根本不屑再看马峰峰一眼。   三人出了酒吧,老板呼叫的治安大队还没到来,直到刘子光他们消失在夜幕中,早已等在一旁的公安干警们才一拥而入,宣布查封这家酒吧。   老板愁眉苦脸,这才意识到今天碰到了真正手眼通天的硬茬子。   ……   第二天,西萨达摩亚王国总理一行乘飞机抵达江东省城,省委郑杰夫书记亲自到机场迎接,随后江东省经贸代表团与总理阁下在省会展中心进行了友好亲切的洽谈,我省红十字会表示,向西萨达摩亚无偿捐赠价值一千万元的医疗器材和常用药品,总理阁下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这是江东新闻的内容,但新闻并没有播发西国总理在表达谢意之后的话:江东省还有很多没有医保的老百姓看不起病,我希望慈善机构先解决好这些事情再去外国献爱心。   经贸洽谈会上还达成一项出口意向,我省政协委员,企业家皮天堂的贸易公司将在西萨达摩亚开设汽车销售网点,专营省内生产的轿车、客货车等。   会谈后,总理阁下携夫人访问了江东医科大,医科大校长向曾在本校学习过的总理夫人授予了名誉博士的学位,并补发了她的本科以及硕士学位证书。   随后,总理一家回到夫人的故居,省委家属大院,记者们全被挡在了大院门外,谁也不能打扰他们一家团聚了。   宽敞的客厅里,袁家老太太的黑白遗像高高悬挂,袁梓君和袁小军姐弟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如何开口。   袁梓君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被免予起诉,为什么已经收回的老房子又能住了,为什么判了十年徒刑的弟弟都能释放回家,原来都是为了今天的“外事活动”啊。   大张旗鼓惊动了整个江东官场的“外事活动”却是自家的女儿和女婿回家而已。   自以为阅人无数,火眼金睛,却远没有女儿的眼光准,挑了女婿是人中龙凤,大大的贵人,袁家能死里逃生,还不是仰仗人家的恩赐,可笑自己当初还找到刘子光的母亲,委婉的施加了压力,让刘子光离开自己的女儿,想起来真是惭愧的无以复加。   “亲家,我们你们赔礼道歉了。”袁梓君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刘子光的父母也赶紧站起来:“使不得。”他们并没有因为亲家的落魄而看不起对方,更没有因为自家儿子的得势而得意洋洋,人活一辈子图个啥,够吃够用,儿孙安康晚年幸福比什么都强。   袁小军在监狱里蹲了一段时间,气焰远没有以前那么嚣张了,本来他的层次也只是省城官二代的级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现在已经完全被外甥女婿的气场震慑住,乖乖的坐着连话都不敢插,只顾着笑,脸都笑麻了。   “妈,您以后准备怎么过?”方霏问道,母亲虽然被免予起诉,但是官复原职是不可能的,公职也不可能恢复,孤身一人在省城,连个依靠都没有,这日子真的不好过。   袁梓君苦笑一下:“妈想过了,去江北和你爸爸一起过,你爸爸是好人,我欠他太多了,该补偿一下了。”   “应该的,应该的。”袁小军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又眼巴巴的瞧着外甥女,“小霏啊,能不能帮舅舅安排一个工作,舅舅想通了,今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绝不会给你和……总理添麻烦的。”   方霏看看刘子光,刘子光点点头。   “回头让朋友安排一下吧。”方霏说。   “那太好了,谢谢了,谢谢了。”小舅舅诚惶诚恐道。   这顿饭是在家吃的,大家一起包饺子,大团圆。   第二天,刘子光和家人一起出游,去吃文庙的特色小吃,有关部门立刻协调,派员封锁景区,只准出不准进,大批留着平头的彪悍年轻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都穿着铁灰色的短袖衬衣和藏青色西裤,胸口佩戴识别标志,他们是省厅警卫局的人,负责第二层警卫任务,贴身警卫还是由从北京带来的大内侍卫负责,至于当地派出所的同志只能在外围执行警卫任务了。   景区内游人寥寥,玩什么,吃什么都不用排队,刘子光一眼便看出那些游客是当地基层单位组织的干部充当的群众演员,为了表演真实还携家带口来的,穿了漂亮整洁的衣服,小孩还涂了腮红,这是天朝特色,保留节目,若是外国人兴许就被蒙骗了,但唬不住本乡本土的他,当然他也不点破,一笑置之。   饭后,刘子光和亲自带队执行警卫任务的省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长宋剑锋聊了聊,宋厅向他汇报了关于方霏车祸案的最终审理结果,夏修文、夏修武兄弟俩的案子拖了很久,一直等到麦系垮了之后才宣判,兄弟俩一个死刑一个死缓,也算是罪有应得,法院指派给刘子光的辩护律师侯振业已经被吊销律师执照,从司法局法律援助中心开除,法院工作人员甄丽,在收到胡蓉递交的证据后没有及时汇报,反而销毁证据导致冤案发生,被法院清退并以渎职罪判刑两年。   “我们有什么没做到的地方,还请您批评指正。”宋剑锋很客气的说道。   “你太客气了,明天我回江北老家,宋厅也一起去么?”刘子光问道。   “当然,我也很久没回去了,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回去看看。”宋剑锋笑道。   刘子光一行踏上回江北的旅程之后,省城报纸才刊登了他们在文庙游玩的报道,国际关系学院的心理学副教授上官谨看着报纸上的刘子光,嘴角浮起了笑意。   “这家伙,终于搞定了一切。”   12-107 重要外事接待任务   江北市委,市委书记胡跃进主持召开紧急常委会,议题是如何全面圆满的完成中央、国务院、以及省委省政府下达的重要外事接待任务。   会上,胡跃进发表了重要讲话:“同志们,如此高规格,高标准的外事接待任务,在我市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我们一定要彻底领会省委省政府关于专项接待任务的会议精神,秉承周到细致、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精神,全力以赴,善始善终的做好各项接待工作,做到领导放心,外宾满意,为我市争当对外交流窗口贡献一份力量。”   新任市长韩珏也做出重要指示:“外宾访华,我们江北市是第三站,这是我们江北市经济发展的一个契机,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圆满完成领导交付的任务,公安、城管、旅游、环卫、卫生等相关单位负责人要亲临一线,真抓实干,实行一把手负责制,谁出了问题,谁就下岗。”   常委们也都分别发表了看法,组织部长杨义和表示,坚决领会贯彻胡书记和韩市长的重要讲话精神,外事接待任务是目前我市工作的重中之重,组织部门会严抓干部考核,在外事接待任务中表现,将作为用人机制的重要参考依据。   宣传部长尹卫红表示,宣传部门一定认真执行上级领导的指示,在外宾来我市访问期间,做好宣传工作,舆论导向,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偏差。   市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韩寺清表示,交警支队和市局警卫科、市武警支队等单位,在外宾访问期间将做到一个萝卜一个坑,机关领导全部下基层充实第一线,严格落实各项安全措施,确保了重要外宾一行在江的绝对安全。   接待任务紧锣密鼓的进行起来,在外宾来临的前一天,城管执法局全体出动,在街道办事处、居委会的配合下,清理卫生死角、无证摊贩,环卫工人连夜加班大扫除,江北市主要干道上的树木和花坛统一用洒水车浇灌,刘子光曾经就读过的小学、中学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以备不时之需。   至诚小区刘子光的家里,门上的封条早被撕去,居委会每天派人来擦拭楼梯扶手,防盗门擦得更是锃亮无比。   华清池的老板卓力遭遇了离奇的事情,市政协派人紧急把他叫去,说是要吸收他这个民营企业家,卓力自然了呵呵的接受了这飞来的好事,但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夜之间给哥扣一个市政协委员的帽子,这是要闹哪样?   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正主儿终于来了,外宾一行是乘坐省外事办的丰田考斯特来江北的,这种价值百万的面包车是特殊设计的,外面看起来和一般中巴车差不多大,但是里面只有四五张宽大的航空座椅,有酒柜、液晶显示器、会议桌等设备,领导出行最爱坐这种车。   依然是省厅警卫局负责主要的安全警卫任务,省厅一把手宋剑锋亲自带队,江北市局的精兵强将更是全体出动,从高速路出口一直到华清池大酒店,每隔五百米就有两个便衣执勤,每个路口更是设交警双岗,今天交警支队所有白衬衣全都下一线执勤,协调交通,因为韩局长有令,交通上出现任何问题,一定追究到个人,摘帽子脱衣服。   高速公路上远远看到闪烁的车灯,一直在收费口等待的交通局长赶紧拿起对讲机报告:“来了,来了!”   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全都等在高速出口附近,因为是八月底,天气很热,他们暂时都在收费站的办公室里坐着,听到报告赶紧整理衣服出来,清一色的短袖白衬衣和黑裤子,迈着四方步来到出口处。   转眼车队到了跟前,十几辆黑色的奥迪停在路边,一个穿着武警军礼服的中校军官从奥迪车副驾驶位子上下来,用带着白手套的右手打开了丰田考斯特的车门,外宾从容下车,笑容满面的向市领导们走去,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孩子,大概就是总理夫人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胡跃进还是感慨万千,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如此的熟悉,从一个物业保安做到一国总理,他只用了五年时间,倘若此人生在乱世,那还了得啊。   韩珏的心理波动更大,这位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从小便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所以旁人并没有发觉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说实话,他从未看得起刘子光,觉得他不过是一介武夫,充其量不过是权贵阶层的马前卒而已,自己也从来不屑和他相提并论,但今天他终于知道,和刘子光这种注定在在历史上写下光辉一页的史诗英雄相比,自己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僚而已。   刘子光正在和江北市领导们亲切握手的时候,忽然一阵雷响,狂风大作,转眼乌云盖顶,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宣传部长尹卫红从包里拿出一把精致的折叠伞,刷的打开,毅然撑在了总理夫人头顶,韩寺清也不示弱,从秘书手里抢过一把大黑伞,撑在了总理大人头顶。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家上车继续行程,江北市局的一号警卫车在前面开道,特意走的是滨江大道,江北市最漂亮的一条路,这对真正的外国人或许还有点用,但对刘子光这种土生土长的江北人来说,作秀的工夫等于白费。   外宾下榻在滨江大道上的华清池大酒店,本来这里没资格承担外事接待任务的,但出于某种考虑还是选择了这里,并且由省旅游局特事特办,给评了一个临时五星级的标准。   车队抵达大酒店附近的时候,忽然放慢了速度,然后就看到路边冲出一队少年儿童,手捧着花束齐声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八月底的气温虽然不算低,但一场秋雨一场寒,淋了雨还是会感冒的,眼见这群孩子的衣服被雨淋得湿透,还往下滴着水,刘子光震怒了:“还有没有人性!”   方霏也嘀咕道:“真是的,这不是折腾孩子么,还没开学就来弄这些。”   江北市的领导们大窘,只能讪笑着不说话。   华清池的老板卓力穿了一套闪闪发光的亮银色西装,站在大厅里等候多时了,看到车队来临,赶紧冲出去迎接,当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刘子光的时候,两眼湿润了,颤声道:“光子,真的是你啊!”   外宾一行进入酒店大堂,简单寒暄后,把刘子光及夫人送到楼上总统套房暂歇,陪同人员也都开了房间住下,一切费用由省外事办出,招待规格按照最高级别走。   刘子光让人把胡跃进和宋剑锋叫到了自己的房间,开诚布公的说道:“二位,上面要求你们做好接待工作,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能出,对吧?”   宋剑锋说:“是这样的。”   胡跃进也点了点头。   刘子光接着说:“咱们都是老朋友了,就不说客套话了,江北是我的家,搞得太隆重会让我不适应,不如这样,把警卫都撤了吧,宣传报道上也低调一些,这样才会有回家的感觉,你们说对不对?”   胡跃进和宋剑锋交换了一下目光,答道:“好吧,我们尊重您的意见,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打我的电话。”   刘子光点头致谢。   ……   打发走胡跃进和宋剑锋之后,卓力走进了房间,上前一个恶狠狠地熊抱:“光子,你这真是衣锦还乡啊。”   刘子光用力拍拍他的后背:“好兄弟,感谢你为我收尸立碑。”   卓力笑道:“别提了,大乌龙,回头我就找人把墓砸了去。”   刘子光说:“别,留着是个念想。”   卓力哈哈大笑:“怎么样,准备在家里呆几天?”   刘子光说:“住不了几天,后天就要走,对了,我晚上不在你这住,我家有现成的房子。”   卓力说:“那这房间怎么办?”   “空着就是了,反正房钱少不了你一毛。”   刘子光还就真的搬回家住了,父母离家数月,终于在邻居们艳羡的目光中荣归故里,有关部门早就做了澄清,刘子光那个案子是冤案,其实是什么什么原因,巴拉巴拉的,因为实在是太难以自圆其说,所以刻意流传了好几个版本,任由小老百姓们去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不得不说这一手确实高明,反正是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但是自己即将远离这里,至少要在异国他乡漂泊很多年,所以刘子光怀念的看着这一切,他换了件汗衫和沙滩裤,趿拉着拖鞋听着IPOD溜达到了大街上,忽然在街角发现了一个修车摊。   郭大爷正在那里帮人补车胎,身边还趴着一条挺大的黄狗,刘子光走过去摸摸狗脑袋,那狗居然还认得他,舔舔他的手,摇摇尾巴。   “回来了?”郭大爷递过来一张小板凳,戴着老花眼镜继续用锉刀磨着轮胎的破损处。   “回来了。”刘子光掏出一支烟递过去,郭大爷接过夹在了耳朵上,“哟,还是中南海,没变啊。”   “是啊,一切都没变。”刘子光意味深长的说。   ……   刘子光在街上闲逛的时候,方霏也回市立医院探望同事们并且正式办理离职手续去了,她以后的工作已经确定,是中国援建圣胡安国际医院的护士长,和急诊科的女孩子们八卦一下,发点喜糖什么的就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傍晚时分,刘子光给方霏打电话,让她到地地道道来吃烧烤,等她到了才发现,贝小帅和李建国也来了,原来他们也回国探亲来了,只不过比刘子光早到了一天。   在座的还有卓力和他的媳妇,以及两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刘子光介绍道:“这位是卓力的老婆,咱江北师大硕士毕业留校任教的老师,这位混血美女是贝小帅的女朋友波姬,最后这位你见过,圣胡安教会医院的维多利亚医生。”   这样一说方霏想起来了,维多利亚是美国人,圣胡安大屠杀的时候曾经和他们在一起,可是她怎么会坐在这里呢。   “现在她是建国的女朋友,哦,已经订婚了。”刘子光说。   “恭喜恭喜,建国哥你真能保密啊,一直憋到现在也不说。”方霏笑道。   李建国挠挠头,难得的笑了。   维多利亚是个典型的美国白种女人,热情奔放,身材火辣,更有一颗善良的无国界的心,她大方的和众人打着招呼:“HI”   贝小帅揽着他的混血女友的小蛮腰,嘴上叼着烟吞云吐雾:“光哥,那个事办妥了,索普出了不少力。”说着递过来自己的手机。   刘子光接过手机,上面是新闻网页,一则简单的消息:雷拓董事局主席霍华德爵士驾驶私人飞机的时候失事坠入大西洋,目前还未找到飞机残骸。   “挺好。”刘子光淡淡一笑。   如今的地地道道又换了老板,但是依然知道当年刘哥和卓二哥的名头,大棚子底下热火朝天,宾朋满座,刘子光他们的桌子旁摆着五桶扎啤,大杯子里倒满啤酒,小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烧烤,汉子们赤膊喝酒,方霏坐在一边斯斯文文的吃着烤串,听他们胡扯八道,不时撇一下嘴。   喝道正酣,刘子光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我在看守所的时候,顶点的林峰想算计我,这笔帐好像还没算呢。”   12-108 家   大棚下烟雾缭绕,卓力点了一支烟说:“这狗日的,现在拽得很呢,都快成江北一霸了,自从你那事之后,顶点就压着我华清池一头,要不是你以前给过我一个优盘,里面装着那些贪官的床上证据,说不定我已经被他们搞死了。”   刘子光说:“上次我警告过他,让他老实点,他不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趁今天兄弟们都在,去把顶点砸了吧。”   卓力拿出手机说:“那我叫人。”   刘子光说:“需要么?”   在座的贝小帅、李建国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方霏在旁边嘀咕道:“就知道……又打架,快去快回啊。”   四人出了地地道道,卓力刚要去开车,刘子光拉住他:“喝酒不开车,咱不能违反法律啊。”   卓力点头称是,四人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顶点夜总会而去,到了地方之后先四下寻找武器,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工地,卓力顿时阴险的笑了。   ……   林国斌正坐在顶点楼上的办公室里,面前摆着几个账本,最近生意收缩的厉害,玄武集团倒了,省里市里政局发生改变,南泰县大力整顿煤矿,林家受到很大冲击,只好重操旧业,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顶点上,现在已经要扩建顶点二期了。   儿子林峰前段时间被抓,在看守所里被人打伤,差点失去生育能力,不过也算因祸得福,此事后儿子的脾气沉稳了许多,不再那么毛糙了。   大概是刘子光被枪毙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一些道理吧,林国斌这样想。   忽然一阵熟悉的轰鸣传来,紧接着觉得脚下一颤,林国斌练武的功底还在,一个箭步就窜出了办公室,来到走廊里一看,了不得了,一台挖掘机冲进了一楼大厅,正挥动巨大的铲子四处乱砸。   顶点的打手们立刻出动了,但是从挖掘机上面跳下几个好汉,手里挥舞着自来水管,所向披靡,打手们节节败退,有那见多识广的叫嚷起来:“不好了,高土坡四大天王来砸场子了。”   顶点被砸了个稀巴烂,放在大厅里价值上千万的玉雕屏风毁于一旦,人也被打伤了十几个,自始至终,林国斌父子都没敢露面。刘子光的出现让他们毛骨悚然,这货不是被警方在围捕中击毙了么,怎么又光明正大的跳出来了,这里面一定有玄机,决不可轻举妄动。   等四大天王扬长而去之后,分局副局长老宋和特巡警三中队的李尚亭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来到现场,林峰嚷道:“我知道是谁干的,高土坡四大天王!我这里有视频证据。”   警察才不搭理他,老宋一摆手,一组刑警直接窜上二楼,从包间里搜出大把的摇头丸还有一大群衣衫不整的男女青年,全都上了铐子,抱着头押下来蹲在墙角。   特巡警们又在顶点的保安室里搜出不少棒球棍、自来水管等物,老宋轻蔑的看看,喝道:“全部带走!”   “宋局,容我打个电话。”林国斌多精明的人,立刻猜到今天这两场灾祸是有联系的,他在市里还有些关系,疏通一下兴许有用。   老宋才不给他机会,一瞪眼道:“把他手机下了,上铐子!”   ……   第二天,刘子光和李建国、贝小帅他们去了南泰县,先看望了在大河乡朱王庄开沙场的王志军,志军在非洲干过一段时间后被家里人一天一个电话逼了回来,结婚生子,日子过的平淡富足,见到老友来访,他大发感慨,说结婚以后翠翠变成了母老虎,不给自己零花钱还不让抽烟,这日子简直没发过。   虽然是抱怨,但是在大家听来就是炫耀,看到王志军家里新盖的楼房,老人的笑容,一对双胞胎儿女的憨态,李建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志军,好好过,平平淡淡才是真。”他这样说。   随后,大家又去了天街乡野猪峪,看望了老程头和毛孩,毛孩已经初中毕业了,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说啥不愿意再上高中了。、   野猪峪依然是个贫困的小山村,没有电,没有自来水,但相比以前条件总归好了很多,至少手机有信号,山路不再崎岖。   他们在野猪峪过了一夜,和乡亲们聊了很多,老程头把桥本隆义的遗产都用来建设学校了,学生们感激他,很多学校以他的名字命名,老人家以此为荣,深感这辈子没白活。   刘子光表示,既然毛孩不愿意上学,就先把他送到部队里锻炼一番,至于能达到什么地步,就看自己的拼搏了。   毛孩听了这话自然兴奋,但老程头却说:“现在招兵不像以前了,高中学历都不吃香,起码要大专,带兵的干部也黑的狠,不送礼验不上兵。”   刘子光笑道:“这个不用担心,毛孩跟我走,直接送野战部队当兵。”   老程头祖孙俩都咧嘴笑了。   从野猪峪回来,刘子光又去了县里,县委书记周文接待了他,领着他在工业园逛了一圈,这里已经重新开始施工了,不过东家不再是玄武集团,而是江北重工。   “江北重工落户我县,将会给南泰人民带来更多的机遇和发展,我相信用不了三年,苦水井的百姓就能脱贫致富。”周文信誓旦旦的说,微微隆起的小腹显示着他的县处级身份。   “希望如此。”刘子光望着如林的工地塔吊说道。   ……   刘子光在南泰县访问的时候,李纨也在江北市会晤了一些老朋友,虽然她已经辞去了至诚集团总裁的职务,但依然是集团董事长,至诚和新成立的江北重工有一个很大的合作计划, 就是利用晨光机械厂和红旗钢铁厂搬迁后的地皮,再加上玄武集团留下的一些烂摊子,兴建江北市的经济适用房。   这个经适房是至诚集团和江北重工两家联合搞得,纯属利民工程,新的小区包括两种房型,一种是超级廉租房,15平方米的酒店式公寓,模块化建设,好像搭积木一样,一周时间就能建造一座楼,主要适用于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以及外来务工者,每月收取少量租金即可入住。   还有一种是低收入家庭保障房,钢筋混凝土结构,五十到八十平米的建筑面积,专供社会底层家庭居住,可买可租,自由组合,此项政策一出,企图东山再起的前大开发总裁聂万龙立刻偃旗息鼓,灰溜溜的去了南方。   这个项目得到了市经济住房发展中心的大力支持,中心副主任尹志坚专门负责与至诚集团协调此事,当年的尹副总现在已经成为国家公务员,副科级别,出入有桑塔纳接送,有自己的办公室,在江北这个二线城市,也算一号人物,不过随着他小姑妈尹卫红在仕途上的终结,他的前程估计也就是正科级到头了。   看到刘子光现在已经是堂堂一国总理,李纨的至诚集团也发展成真正的跨国企业,他感到深深的羞愧。   他很想去和李纨说一句话,但是级别不够,只能远远的看着,想到从前的一幕幕,他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   ……   刘子光的父母还是选择留在老家生活,人老了,故土难离,在父母心目中,欧洲的别墅,非洲的庄园,再舒服再奢华也不如至诚小区的这套房子,这里有熟悉的邻居,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菜场和超市,有了熟悉的一切,才能叫家啊。   他们表示,等有了孙子,一定要送回老家来养。   “我们老两口反正也没事,就帮你们带孩子,明年这时候小孩就生出来了。”老两口笑眯眯的说。   江北之行顺利结束,刘子光一行飞回首都,胡跃进韩珏等市领导前往机场送行,双方亲切话别,胡跃进书记邀请刘总理在合适的机会再次访问家乡,刘总理表示一定还会再来。   在回京的飞机上,方霏责怪刘子光:“你怎么把爸妈留在江北,万一那些坏人又要害你,他们岂不成了人质。”   刘子光说:“爸妈老了,离乡背井那是迫不得已,现在障碍不存在了,自然要回家乡养老,难道真让他们在非洲住着啊,水土不服可是大问题。”   方霏点头:“哦。”   其实刘子光还有一层意思并没表达出来,就算说出来方霏也未必会懂,把父母留在江北市也有当人质的含义,就相当于战国时期的质子,作为一个极富矿产资源的小国家的总理,在大国夹缝中求生存,不容易啊。   ……   《矿业发展与研究》杂志社的社长薛丹萍请了长假,每天在家练练瑜伽,养养花喂喂鱼,她家里有个小型的佛堂,是请高僧开过光的,每天她都在这里坐上一会儿,静静心,想想未来。   仕途已经走到了终点,现在薛丹萍挂念的唯有两个孩子,温雪韩冰姐弟俩是她永远放不下的牵挂,尤其是大女儿温雪,做母亲的欠她太多太多,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躺在沙发上看着新闻联播,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这种节目对老百姓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对各级官员和政治家经学家来说,却能从字面意思中领会很多内涵,出场排名,新闻的次序,甚至每一个字眼都是有大有学问的。   今天的节目和往常一样,领导人召开各种会议,在全国各地调研并发表重要讲话,某某工程提前验收,各地群众喜迎油价上调,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在屏幕中闪现,画外音介绍道:本年度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发放仪式在京举行,以XXX.,YYY为代表的一批为国家做出突出贡献的专家学者技术人员获得了此项津贴,这是党中央、国务院为加强和改进党的知识分子工作,关心和爱护广大专业技术人员而采取的一项重大举措。这对于进一步营造“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良好社会环境,加强高层次专业技术人才队伍建设发挥了重要作用……   温俊伟站在台上,一件朴素的浅灰衬衫,清瘦的面庞,温文尔雅的笑容,让薛丹萍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横祸拆散了他们的家庭,丈夫带着女儿远走他乡,自己离婚后嫁到了北京,从此走上了另外一条人生路。   薛丹萍是个聪慧的女人,当年的事情她早已调查清楚,一切祸患的根源在于自己这个红颜祸水,基地领导为了撮合自己和首长,不惜把事故责任嫁祸到温俊伟头上,又故意制造谣言拆散他们夫妻,这些事情韩冰的父亲有没有授意,却是一个难解的悬案了。   事到如今,再追究当年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了,参与此事的人已经先后离世,薛丹萍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成为高干家属,继而成为权贵阶层,她可以住豪宅,坐豪车,儿子可以受最好的教育,过上流社会的生活,唯一遗憾的是想起离散的女儿时那种侵蚀心灵的伤痛。   老温他终于成功了,站在了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颁奖台上,薛丹萍由衷的替他高兴,听着电视里的掌声,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房门被敲响,是儿子的声音:“妈妈,我可以进来么?” 伊顿公学出身的孩子总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进来。”薛丹萍快速的擦拭了一下眼角。   韩冰走了进来,往沙发上一坐,拿起遥控器换台:“哎呀,又看新闻联播,真没意思,对了,妈,明天我们同学搞了个为失学儿童募捐的晚会,我和温雪当主持人,你一定要捧场哦。”   薛丹萍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又要吃大户了啊,妈妈现在可不比当总裁的时候了。”   韩冰说:“妈,您就算不当总裁,拔根汗毛也比我们的大腿粗。”   “这孩子,怎么现在越来越油腔滑调了。”薛丹萍笑骂道,儿子搞慈善,她一贯是支持的。   12-109 永远没有终结(结局)   第二天傍晚,薛丹萍正准备去参加儿子举行的募捐晚会,忽然接到以前秘书易永恒的电话,让她在第一时间赶到华夏矿业集团去,有重要事情办理。   “有什么事情,在电话里说吧,我很忙。”薛丹萍迟疑了一下说道。   “薛总,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国资委准备调你重新担任华夏矿业的总裁,您尽快准备一下吧。”电话里传来易永恒热情洋溢的声音。   “哦”梦寐以求的消息来了,薛丹萍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她想了想说:“如果只是宣布任命的话,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个重要的安排。”说完挂上了电话,对司机说:“备车,去北清大学。”   路上薛丹萍陆续有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恭喜她重回总裁岗位的,她也敏锐的察觉到,这次任命来的蹊跷,因为自己和韩家的关系基本决裂,所以不会是高层博弈的结果,唯一的可能是不可知的外力因素。   来到会场的时候募捐大会已经开始了,负责组织的学生把薛丹萍带到了座位上,奇怪的是旁边竟然有个空位,此时台上主持人韩冰正在宣读一项捐赠: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江北重工集团总工程师温俊伟先生,将他所得的特殊津贴两万元全部捐献给了灾区的少年儿童……,值得一提的是,温先生是我的搭档,数学系温雪同学的父亲,大家给点掌声。   台下一阵掌声,薛丹萍看到,自己女儿脸上的笑容灿烂如夏花。   老温在众人的注视下登台讲话,他没有说太多,只是简单说道:“应该的,谢谢大家。”   台下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薛丹萍也鼓起掌来,然后她就看到温俊伟走下台,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一开始老温也没注意到坐在身旁的贵妇人就是自己的前妻,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台上女儿身上,过了几分钟才发觉异样,转脸一看,顿时呆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喧嚣的会场仿佛变得鸦雀无声,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哦,你也在这里。”良久,薛丹萍才吐出这句话,时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在白城兵器实验基地的大礼堂中,年轻的女护士对英俊的陆军上尉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   与此同时,钓鱼台国宾馆正在进行一场会谈,坐在刘子光对面的是罗克功副总长,老将军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西装革履,但铁血军人的气势却是便服所掩饰不住的。   不久前罗克功中将晋升为上将,现在隐隐已有传闻,说他是下一任总参谋长的最佳人选,对刘子光而言,他不但是天朝上国的上将军,更是有知遇之恩的一位长者,所以实质性的会谈由他来进行是最合适的。   “小刘,喝茶,这是正宗大红袍,特供品,年产量不过几斤而已。”罗克功很随意的招呼道,他和刘子光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位外交部派来的葡语翻译,毕竟这是正规的外事会谈,总是要有个翻译做做样子的。   刘子光端起茶杯先嗅了嗅,然后尝了一口,赞道:“好茶。”   “好茶还要好人喝才行啊。”罗克功爽朗的大笑,拍着刘子光的肩膀说,“小刘,你是我们中华儿女的杰出代表,党的好儿子啊,我查过你的档案,你的祖上是民国时期的名人陈子锟,你们家有着悠久的革命光荣传统啊。”   刘子光根本不知道什么陈子锟,他慢吞吞的说:“我爸爸没入党。”   罗克功一怔,随即又笑道:“你小子啊,还记仇呢,马京生的儿子患了绝症,活不了几年了,老来丧子可是人生三大悲之一啊,叶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最有前途的叶家老二叶汉前段时间被中纪委双规了,叶军生也退了二线,虽然说这是他们两家明争暗斗的结果,但你能说这里面没有你的手段?”   刘子光淡然一笑:“两只狗为了争一块骨头咬的遍体鳞伤,难道能怪那块骨头长的太帅?”   罗克功盯着刘子光看了一会,缓缓道:“党和国家就像是父母,父母错打了儿女,做儿女难道还要记仇不成?”   刘子光笑着点头:“是啊,是啊。”   “小刘啊,这份清单你看一下,还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商量。”罗克功把手中的文件递了过去,会谈终于进入了正题。   刘子光接过来随手翻了一下,五千台国产液晶电视机,两千台国产平板电脑,这是国内企业无偿捐助的物资,枭龙战机,江卫级护卫舰,新舟600运输机,92轮式步战车,这是罗克功开出的条件,对西萨达摩亚实行大规模军事援助,从武器到培训,一条龙服务,当然这些不是无条件的,作为交换条件,西萨达摩亚沿海油田要优先考虑与中国海洋石油总公司合作,铁矿石也要制定一个单独的长协价,最关键的是,还有一个卫星监测站要建在西萨达摩亚境内,林林总总,一共有二十一条之多。   “我会认真考虑的。”刘子光放下文件说道。   “如果可行的话,今天就签了吧。”罗克功说。   “喝茶,喝茶。”刘子光端起了杯子。   ……   会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成果,西萨达摩亚总理宣布支持一个中国的立场,永远不与台湾发生外交关系,并且感谢中国政府在西萨达摩亚维和问题上的支持与帮助,双方签订友好协议,承诺中西两国世代友好,圣胡安市和江北市还结成了友好城市。   在离开中国前夕,刘子光办了两件事,托罗克功的关系把毛孩送到38军当兵,给结婚的郑晨送了一份礼,说来也巧,郑晨的新娘他认识,正是金旭东的遗孀安琪,这也算了结刘子光一件心事。   方霏的小舅舅也跑来了,西装革履的很有派头,名片更是大气,挂着华夏儒商慈善总会副总会长的头衔,他向方霏提出一个合作计划,要在西萨达摩亚援建20所小学。   “小霏啊,非洲儿童没有饭吃,没有学上,咱们中国企业家心里着急啊,这20所小学是无偿援建的,一分钱不要,只需要外甥女婿出席几个宴会,和大家合个影什么的就行,你帮舅舅吹吹风啊。”袁小军殷切的说道。   方霏懵懂的点点头,真的找刘子光说了这件事,刘子光说:“一帮沽名钓誉见钱眼开的慈善骗子,国内那么多失学儿童他们怎么看不见,我们西萨达摩亚实行的义务教育,用不着他们的援助,替我对你小舅舅说声谢谢,顺便让他去死。”   方霏吐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专机离开北京的时候捎带了几位客人,老温父女俩和漫画家夏夜,老温去圣胡安出差,顺便带着女儿一起,夏夜则是去非洲采风,本来自己买了民航机票的,后来听说有免费的专机可以蹭,就退了票兴高采烈的跟着温雪一起来了。   韩冰,朱毓风和陆谨都到机场送别温雪,他们站在大玻璃幕墙后面看着官员们在舷梯旁和刘子光握手,薛丹萍也在其中,她现在又是华夏矿业的总裁了,这个任命也是为了增强合作特意安排的,深谙官场规则的薛丹萍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仕途峰回路转,借助的竟然是前夫和女儿的恩赐,这真是命运的讽刺啊。   飞机起飞了,大家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温雪和韩冰是同母异父的秘密已经公诸于众,实际上冰雪聪明的温雪早就猜出来薛阿姨和自己家关系匪浅,母女连心,这秘密是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了多久的,而那场募捐晚会上的邂逅,也是小姐弟俩安排的。   陆谨看了看韩冰,心中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但少女的羞涩却让她一再踌躇。   “小谨,回头你去哪里,我们送你。”韩冰忽然扭头说道,温和的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阳,鼓起了少女的勇气。   “我回学校。”   “哦,那不顺路,我们先走了。”韩冰灿烂的一笑,和朱毓风肩并肩走了,走出十几步远,两个人竟然十指相扣起来。   这一刻,少女的心如同玻璃般破碎。   ……   飞机上,温雪和夏夜最兴奋,趴在舷窗边看着下面的景色,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豪华的湾流G550政要专机内因为有了两个少女的嬉闹而变得气氛活跃。   方霏其实也想跟着她俩一起闹的,但是碍于身份只好装斯文,忍了好久之后终于按耐不住,跑过去一起玩了。   李纨端了两杯咖啡过来,递给刘子光一杯叮嘱道:“小心烫。”   “怎么,认真学习呢?”刘子光看到李纨脸上的金丝眼镜,调侃道。   “是啊,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子光啊,这才几年工夫,你都当总理了,还成了我的上司,我能不学么?”李纨幽幽的说着,膝头放着一本《学葡语不用背》。   “是啊,我也要学习才行啊,这么一大堆头疼的事儿。”刘子光弹了弹手上的文件苦笑道。   李纨瞄了一眼,眉毛一挑:“这么优厚的条件?”   “优厚,你觉得优厚?”刘子光无奈的笑了,“西非是美国的后院,几内亚湾更是美国的战略重点地区,西萨达摩亚弹丸小国,拥有储量惊人的铁矿,现在又发现了石油蕴藏,怎么不引起列强觊觎,西萨达摩亚不敢得罪中国,难道就能得罪起美国了?外交关系处理不好,重则兵祸连绵,轻则也要变成另一个古巴,我是西萨达摩亚人民选出的总理,只要我在任一天,就要为他们谋福利。”   李纨神色凝重起来:“在大国夹缝中求生存可不容易啊。”   刘子光笑道:“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也容易,就看怎么做了,埃克森石油的代表索普已经在圣胡安等我了,出访华盛顿的日期也已经定了,国际政治无非博弈,说到下围棋我可是一把好手,省城的费老都不是我的对手。”   其实有句话刘子光没说,这次索普把女儿黛米也带到圣胡安来了,天知道这个老狐狸打得什么主意。   此时机舱后面传来一阵嘻闹声,李纨和刘子光同时回头,只见三个女孩正用轻柔的沙发垫子互相打闹着。   “开心吧,我的总理大人。”李纨轻轻挠了一下刘子光的手心。   ……   飞抵西萨达摩亚领空之际,两架银色的米格21战机呼啸而来,护卫着总理专机降落在圣胡安机场。   刘子光的双脚再次踏上了这块黑色的大地,回望身后,朝霞万里,橙红一片。   ……   书尾公告:   橙红年代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但刘子光的传奇却没有结束,只是换了一个更广阔的舞台去搏击风流,对橙红恋恋不舍的朋友们现在可以毅然投身到另一个轰轰烈烈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中去。   敬请驾临橙红前传之------《国士无双》   橙红完本感言《火红的新篇章》发在《国士无双》作品相关里,请移步观看。   《国士无双》链接:http://www.17k.com/book/121999.html   ---------   本书由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